第228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下)
“那的確就是九王妃！
幾年前的一個冬天，我曾親眼見她同九王爺一道在寺廟附近施粥，當時我一下便記住了這個人美心善的王妃！”
“怪不得王妃看上去這樣麵善，定是日積月累行善積德的緣故，咱們九王爺真是好福氣！”
“是呀，而且這朝中的大多重臣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但這九王爺竟為了這位王妃始終未有再娶，這委實是伉儷情深呐！”
“誒對了！我聽說咱們這個王妃還是當年為救先帝而舉家殉國的薑氏一族的嫡親血脈，
如此看來，他二人還真是珠聯璧合！”
“看來今日能登上武家商幫這艘畫舫還真真是極幸運的，竟能一睹一眾權貴的真容！”
“咳！這算什麽！
我常給秋然山莊供應新鮮蔬果，那裏經常會有朝中的官員帶著女眷去賞花，我前幾日還見這九王爺帶九王妃去呢！”
身旁此起彼伏的人聲接連竄入青羽的耳中，話語好似滾燙的烙鐵，一下比一下更深更重地烙在她的心上。
青羽一時竟覺有些恍惚，笑意一絲一絲地從她麵上隱退，隻見她的目光緩緩朝高子玦的身側移動而去。
最先映入她眼簾並非那個眾人口中人美心善的“九王妃”，而是高子玦與那女子相握的雙手。
隨後她的目光才一寸一寸地攀上高子玦身側那女子的身上。
纖細窈窕的身影，珠光寶氣的簪花，曄曄照人的華服，那人不是阿和還能是何人？
在二人自人群走過的短短數分鍾裏，青羽不斷循環往複地閉眼又睜眼，隻為確定那兩隻手是否真的交握在一處。
可直到他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之際，青羽每一次閉眼後的睜眼都未得到與二人確實牽著手相反的結論。
“阿羽，明日亦有要事，我應不能回來與你共用午膳和晚膳了……”
青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目不轉睛地望著高子玦二人離開的方向，耳畔一遍複又一遍地響起高子玦昨夜曾對她說過的話……
眼下那句話就好似誅心的魔音一般不絕於耳。
所以……你的要事便是同阿和一道來賞遊這畫舫嗎？
所以……花花和齡兒曾旁敲側擊讓我留意的“新歡”根本並非新歡，而是“舊愛”嗎？
阿玦，為何明明知曉你與她未曾有過男女之情，夫妻之實，現下我的心還是會難以抑製地抽痛？
“嘿！姑娘！你這麽出神望什麽呢？”
“……”
青羽被身旁的一位年輕婦人推了推，才忽地回過神來。
但她隻是淡淡瞥了一眼那人，並未答話，目光仍是凝視著他二人身影消失的方向。
“我看八成是瞧九王爺和九王妃吧，這年紀的小姑娘定是十分豔羨這般郎才女貌的情誼的。”
與那年輕婦人同行的一位看起來應是年近不惑的男子見青羽不答話，便嬉笑著打趣起來。
“……”豔羨嗎？他二人在外人的眼中真是這般天造地設嗎？
青羽仍是靜默不語，不過終於將那束已失了焦的目光收了回來，兀自垂低了眼簾。
“誒姑娘你怎的哭了？”
又一個聽來甚是驚異的聲音在青羽的耳畔響起。
青羽聞言，抬起手在自己麵上輕撫了一把。
果然，一陣潮濕的觸感霎時從指尖傳來。
她不想哭的，可為何這淚水竟這般不爭氣地濡濕了整張麵容？
青羽從袖中摸出手帕，動作稍顯僵硬地將眼淚擦拭掉。
她知曉自己眼下是身旁眾人的目光焦點，是疑惑也好，是憐憫也罷，她卻都已無暇顧忌。
“這姑娘莫不是個啞巴？”人群中又有一人忽地開口。
青羽無心回應，撥開人群便欲離開。
“可惜了了，這姑娘瞧著如花似玉，竟不能發聲……”又是一聲唏噓。
青羽不願做過多的解釋，隻想遠離這喧嘩的地方，尋一處清淨地好好冷靜一番。
“誒，姑娘，你是不是也覺著方才玉樹臨風的九王爺和人美心善的九王妃很是相稱？
是的話便給我們點點頭。”
又一陣似笑非笑的調侃。
青羽聽至此處，離開的腳步一頓，一陣無名火忽地竄了起來。
沒成想除了那些紈絝子弟，這些平民百姓中亦有這般嘴欠的人！
今日若不是她與這些人素不相識，她都要懷疑這些人是故意來此給自己找不快的……
青羽循聲緩緩轉過頭來，冷眼直視著方才說話那人，沉聲一句：
“這位兄弟，我並不覺得他二人有多相稱，更不覺著那個女人配得上人美心善四個字。
要說相稱，你手中那串臭氣四溢的豆腐倒與你這個人著實相稱。”
一個為了一己私欲便不顧全族生死的陰毒女人怎的配用這一形容詞？！
青羽說罷，目光淡淡掠過那名男子紅一陣白一陣的臉色，而後便扭頭離開。
“人家不配難道你配嗎？！王妃可是九王爺明媒正娶的，你這隻會眼紅別人的丫頭算那根兒蔥？！”
那人惱羞成怒，嘶吼著朝青羽還未走遠的背影劈頭蓋臉地砸去一通示威的話。
那番話清晰地響在青羽耳畔，亦一字一句地重擊在心。
可，她卻並未再停下腳步，隻是覺著從腹腔到心底，猛地噴薄出一股強烈的氣流。
青羽以為那氣流帶來的是不可遏的怒火，誰知直至鼻腔中一陣酸疼忽地湧現之際，她才知那是已決堤的淚水。
青羽扶著護欄，腳步沉重，試圖快些越過攢動的人海。
奈何淚水漣漣而下，不過片刻，才擦拭幹淨的麵頰之上又皆是淚痕。
由於淚水抹不去，青羽的眼前始終呈現著一片讓人不安的模糊。
青羽沒再往前走，隻手扶護欄，麵朝波光粼粼的河麵，意欲將眼淚憋回心底。
“不好啦！快來人呐！有人落水了！”
一陣高喊的呼救聲驀然響起。
青羽隻是微微閃動了下雙眸，連頭也未回。
呼救之聲剛落，青羽便覺身後一陣疾風，原是一群看熱鬧的人向著聲音源頭蜂擁而去。
“好似落水的人是九王妃！”
“你們看九王爺也在那裏，應就是九王妃差不離了！”
人群因有人落水已亂了套，喧鬧的人群中又傳來七嘴八舌的議論。
青羽一聽到熟悉的字眼，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用手帕將一雙淚眼揩拭幹淨，朝著眾人所去的方向望去。
高子玦果真就立在不遠處，麵如土色。
她的心很輕易便會被他牽動，可此時此刻他的心又在為誰而動？
“快來人呐！我家王妃不會遊水！”一個尖利的女聲大喊。
青羽過濾掉周遭所有一切，目光隻定定地落在高子玦身上。
“王爺跳下去救王妃了！大家別皆圍在此處，留個空地出來！”
青羽並未聽到眾人的高喊，定定的目光隨著那抹月白色身影躍入水中後而變得逐漸渙散起來……
青羽鬆開扶著護欄的手，緊捂著心口，連串的淚珠再次涔涔而下。
阿玦……你為何要騙我呢？
為何要讓我親眼目睹你與她出雙入對？為何要讓我見到你為了她這般奮不顧身的模樣？
又是一撥衝上前看熱鬧的人群湧來。
眾人的注意力皆在前方的落水事件之上，卻並未留意到站在護欄邊緣處的青羽。
雜亂的人群向前推移著，眾人爭先恐後地擠過狹長的甬道。
人浪一波接著一波，失神的青羽被人群擠得離沒有護欄的船沿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水中的高子玦麵色鐵青，眼神冰冷，雙唇緊抿，正當他欲將阿和從水中撈起之際，耳畔突地傳來“撲通”一聲。
他的目光不經意飄向不遠處的河麵，卻隻見一個雪青色的身影迅速沒入水中，隨後入眼的便是一陣陣被拍打而起的水花……
幾年前的一個冬天，我曾親眼見她同九王爺一道在寺廟附近施粥，當時我一下便記住了這個人美心善的王妃！”
“怪不得王妃看上去這樣麵善，定是日積月累行善積德的緣故，咱們九王爺真是好福氣！”
“是呀，而且這朝中的大多重臣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但這九王爺竟為了這位王妃始終未有再娶，這委實是伉儷情深呐！”
“誒對了！我聽說咱們這個王妃還是當年為救先帝而舉家殉國的薑氏一族的嫡親血脈，
如此看來，他二人還真是珠聯璧合！”
“看來今日能登上武家商幫這艘畫舫還真真是極幸運的，竟能一睹一眾權貴的真容！”
“咳！這算什麽！
我常給秋然山莊供應新鮮蔬果，那裏經常會有朝中的官員帶著女眷去賞花，我前幾日還見這九王爺帶九王妃去呢！”
身旁此起彼伏的人聲接連竄入青羽的耳中，話語好似滾燙的烙鐵，一下比一下更深更重地烙在她的心上。
青羽一時竟覺有些恍惚，笑意一絲一絲地從她麵上隱退，隻見她的目光緩緩朝高子玦的身側移動而去。
最先映入她眼簾並非那個眾人口中人美心善的“九王妃”，而是高子玦與那女子相握的雙手。
隨後她的目光才一寸一寸地攀上高子玦身側那女子的身上。
纖細窈窕的身影，珠光寶氣的簪花，曄曄照人的華服，那人不是阿和還能是何人？
在二人自人群走過的短短數分鍾裏，青羽不斷循環往複地閉眼又睜眼，隻為確定那兩隻手是否真的交握在一處。
可直到他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之際，青羽每一次閉眼後的睜眼都未得到與二人確實牽著手相反的結論。
“阿羽，明日亦有要事，我應不能回來與你共用午膳和晚膳了……”
青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目不轉睛地望著高子玦二人離開的方向，耳畔一遍複又一遍地響起高子玦昨夜曾對她說過的話……
眼下那句話就好似誅心的魔音一般不絕於耳。
所以……你的要事便是同阿和一道來賞遊這畫舫嗎？
所以……花花和齡兒曾旁敲側擊讓我留意的“新歡”根本並非新歡，而是“舊愛”嗎？
阿玦，為何明明知曉你與她未曾有過男女之情，夫妻之實，現下我的心還是會難以抑製地抽痛？
“嘿！姑娘！你這麽出神望什麽呢？”
“……”
青羽被身旁的一位年輕婦人推了推，才忽地回過神來。
但她隻是淡淡瞥了一眼那人，並未答話，目光仍是凝視著他二人身影消失的方向。
“我看八成是瞧九王爺和九王妃吧，這年紀的小姑娘定是十分豔羨這般郎才女貌的情誼的。”
與那年輕婦人同行的一位看起來應是年近不惑的男子見青羽不答話，便嬉笑著打趣起來。
“……”豔羨嗎？他二人在外人的眼中真是這般天造地設嗎？
青羽仍是靜默不語，不過終於將那束已失了焦的目光收了回來，兀自垂低了眼簾。
“誒姑娘你怎的哭了？”
又一個聽來甚是驚異的聲音在青羽的耳畔響起。
青羽聞言，抬起手在自己麵上輕撫了一把。
果然，一陣潮濕的觸感霎時從指尖傳來。
她不想哭的，可為何這淚水竟這般不爭氣地濡濕了整張麵容？
青羽從袖中摸出手帕，動作稍顯僵硬地將眼淚擦拭掉。
她知曉自己眼下是身旁眾人的目光焦點，是疑惑也好，是憐憫也罷，她卻都已無暇顧忌。
“這姑娘莫不是個啞巴？”人群中又有一人忽地開口。
青羽無心回應，撥開人群便欲離開。
“可惜了了，這姑娘瞧著如花似玉，竟不能發聲……”又是一聲唏噓。
青羽不願做過多的解釋，隻想遠離這喧嘩的地方，尋一處清淨地好好冷靜一番。
“誒，姑娘，你是不是也覺著方才玉樹臨風的九王爺和人美心善的九王妃很是相稱？
是的話便給我們點點頭。”
又一陣似笑非笑的調侃。
青羽聽至此處，離開的腳步一頓，一陣無名火忽地竄了起來。
沒成想除了那些紈絝子弟，這些平民百姓中亦有這般嘴欠的人！
今日若不是她與這些人素不相識，她都要懷疑這些人是故意來此給自己找不快的……
青羽循聲緩緩轉過頭來，冷眼直視著方才說話那人，沉聲一句：
“這位兄弟，我並不覺得他二人有多相稱，更不覺著那個女人配得上人美心善四個字。
要說相稱，你手中那串臭氣四溢的豆腐倒與你這個人著實相稱。”
一個為了一己私欲便不顧全族生死的陰毒女人怎的配用這一形容詞？！
青羽說罷，目光淡淡掠過那名男子紅一陣白一陣的臉色，而後便扭頭離開。
“人家不配難道你配嗎？！王妃可是九王爺明媒正娶的，你這隻會眼紅別人的丫頭算那根兒蔥？！”
那人惱羞成怒，嘶吼著朝青羽還未走遠的背影劈頭蓋臉地砸去一通示威的話。
那番話清晰地響在青羽耳畔，亦一字一句地重擊在心。
可，她卻並未再停下腳步，隻是覺著從腹腔到心底，猛地噴薄出一股強烈的氣流。
青羽以為那氣流帶來的是不可遏的怒火，誰知直至鼻腔中一陣酸疼忽地湧現之際，她才知那是已決堤的淚水。
青羽扶著護欄，腳步沉重，試圖快些越過攢動的人海。
奈何淚水漣漣而下，不過片刻，才擦拭幹淨的麵頰之上又皆是淚痕。
由於淚水抹不去，青羽的眼前始終呈現著一片讓人不安的模糊。
青羽沒再往前走，隻手扶護欄，麵朝波光粼粼的河麵，意欲將眼淚憋回心底。
“不好啦！快來人呐！有人落水了！”
一陣高喊的呼救聲驀然響起。
青羽隻是微微閃動了下雙眸，連頭也未回。
呼救之聲剛落，青羽便覺身後一陣疾風，原是一群看熱鬧的人向著聲音源頭蜂擁而去。
“好似落水的人是九王妃！”
“你們看九王爺也在那裏，應就是九王妃差不離了！”
人群因有人落水已亂了套，喧鬧的人群中又傳來七嘴八舌的議論。
青羽一聽到熟悉的字眼，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用手帕將一雙淚眼揩拭幹淨，朝著眾人所去的方向望去。
高子玦果真就立在不遠處，麵如土色。
她的心很輕易便會被他牽動，可此時此刻他的心又在為誰而動？
“快來人呐！我家王妃不會遊水！”一個尖利的女聲大喊。
青羽過濾掉周遭所有一切，目光隻定定地落在高子玦身上。
“王爺跳下去救王妃了！大家別皆圍在此處，留個空地出來！”
青羽並未聽到眾人的高喊，定定的目光隨著那抹月白色身影躍入水中後而變得逐漸渙散起來……
青羽鬆開扶著護欄的手，緊捂著心口，連串的淚珠再次涔涔而下。
阿玦……你為何要騙我呢？
為何要讓我親眼目睹你與她出雙入對？為何要讓我見到你為了她這般奮不顧身的模樣？
又是一撥衝上前看熱鬧的人群湧來。
眾人的注意力皆在前方的落水事件之上，卻並未留意到站在護欄邊緣處的青羽。
雜亂的人群向前推移著，眾人爭先恐後地擠過狹長的甬道。
人浪一波接著一波，失神的青羽被人群擠得離沒有護欄的船沿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水中的高子玦麵色鐵青，眼神冰冷，雙唇緊抿，正當他欲將阿和從水中撈起之際，耳畔突地傳來“撲通”一聲。
他的目光不經意飄向不遠處的河麵，卻隻見一個雪青色的身影迅速沒入水中，隨後入眼的便是一陣陣被拍打而起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