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中)
  “二位姑娘,真是不湊巧,方才進去的那一對夫婦是我們這畫舫準入的最後二人了。”

  齡兒拉著青羽氣喘籲籲地跑至入口處之時,卻聽看守在外的一名小廝如是說。

  青羽聽罷,不由喜上眉梢,唇邊微勾,順手拿了一隻烤串便滿心歡喜地往嘴裏送。

  齡兒此時滿目焦急,絲毫無暇顧及一旁的青羽。

  怡然自得的青羽咬下一口烤得油亮噴香的麵筋,刹那間,一陣鹹香便在她的唇齒之間蔓延開來。

  那緊致飽滿的麵筋似是在挑|逗她的唇舌與味蕾一般,讓青羽一口接一口,甚是欲罷不能。

  果然,還是美食最能慰藉人心(?>?<)☆!

  “這位大哥,你就讓我二人進去吧,這畫舫再多上兩個人又不會沉,可我二人要是不能進去參觀,那心便會碎……

  你真的舍得眼睜睜地見我們這兩個弱女子黯然神傷嗎?”

  齡兒微噘朱唇,微蹙峨眉,望著那看守小廝的眸中柔光流轉,似含著盈盈秋水一般。

  那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的小廝見此場景,不禁臉頰泛紅,額上冒出點點細汗,明顯有些緊張了起來。

  青羽見狀,心口不由一緊,伸向油紙袋欲拿另一隻烤串的小手亦頓了頓。

  這哥們兒不會這麽快就中了美人計吧?

  “這、這位姑娘……我、我、我真的做不了這個主,這是我家主子吩咐過的……”

  那小廝揩了揩額間的細汗,垂著頭,不敢再望齡兒的眼睛,丁丁列列地回應一句。

  青羽一聽此話,便舒了口氣,拿出一串烤牛肉繼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可齡兒卻仍舊不死心,抬眼望了望即將開拔的畫舫,複又扮作楚楚可憐的模樣,從衣袖中摸出一錠銀子遞與那小廝。

  “大哥,你不看在我們兩個弱女子的份兒上,那看在這東西的份兒上,可否網開一麵,讓我們進去?”

  聽至此處,正嚼著筋道無比的烤牛肉,享受著炙烤之後的牛肉香的青羽募地停住,向那位小廝投去一抹期待的目光。

  哥們兒,你可要挺住呀!

  “姑娘……你快將銀子收起來吧,我真的無能為力……”

  小廝望著那錠銀子咽了口唾沫,在心中糾結片刻後,仍是滿麵為難地婉拒了齡兒。

  “齡兒呀!你就別為難這位小哥了,去不成畫舫,咱們還有熱乎乎的烤串兒呀!

  喏,你嚐嚐,可香了!”

  青羽在心中為那位抵抗住利誘的小廝鼓了鼓掌,隨後便向齡兒遞去一串烤牛肉。

  齡兒回眸瞥了瞥青羽,忽而轉頭拽住了那小廝的衣裳,將他拉至一旁,神神秘秘地說了些什麽。

  青羽蹙著眉,一麵思索著,一麵將噴香的牛肉複又送入嘴中。

  她手中這一串牛肉還未盡數入腹,便見齡兒眉飛色舞地轉過身來挽住自己。

  “走吧,阿羽,這位大哥同意我們進去了!”

  “哈?”手中的牛肉串突然就不香了……

  青羽向那小廝遞去一個不可思議的眼神。

  那小廝隻是恭敬地對著青羽頷頷首,便將頭垂低,又將攔住去路的粗纖繩抬起,向二人做了個“請”的動作。

  “走吧!走吧!再晚這畫舫就要離開了!”

  青羽連嘴角的油都還未來得及擦拭,便被齡兒拽著上了畫舫。

  “你究竟是如何說服他的?這明明不合規矩的……”

  二人上了畫舫,找了處無人的地方坐下,青羽便耷拉著腦袋,好奇開口問道。

  “這有何難?直接亮出你我身份便是,我不相信他到這時候還敢不讓我們進去?”

  齡兒唇邊不自覺地揚起,目光中不經意透露出幾分不屑與輕蔑。

  “噢……”

  青羽深吸了口氣,隨即便又垂下頭幽幽地歎了口氣。

  還以為她有多巧舌如簧,弄了半天,原是搬出了家世來施壓……

  頂著顯赫的身份的確是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但如此帶來的束縛亦是難以擺脫的。

  青羽撇撇嘴,又瞅了瞅手頭的那些已漸涼的烤串,雖說它們的香氣仍十分誘人,可她卻失了方才的食欲。

  隨著畫舫中的一陣搖晃,便聽四周響起歡呼聲。

  “開船了!”

  齡兒興奮地一躍而起,拉著青羽欲去往船頭看熱鬧。

  青羽並未反抗,任由齡兒拉著自己一路朝船頭而去。

  這一路上,齡兒的注意力皆隨著喧嘩的人群集中在船頭的落成儀式上,可青羽卻留意到這畫舫之中的幾點不同尋常。

  按理說,這供王公貴族子弟賞玩的畫舫應是極盡奢侈豪華的,可這其中的布置卻反倒透著幾分風雅之氣,此為怪一。

  再說這畫舫原是隻準許有權勢的人參觀,可眼下這集中在船頭的人群卻不乏身著粗布短衣的平民百姓,這則是怪二。

  “阿羽!你瞧!那邊都是些成雙入對的眷侶,

  你說今日要是高公子帶你來,你是不是便不會這般死氣沉沉的了?”

  齡兒的話打斷了青羽的思緒,她募地回過神來,順著齡兒所望的方向看去,不禁訕訕而笑。

  “豈會?與你同來我亦是十分雀躍的。”

  嗯…這是善意的謊言…我自是希望身畔之人是阿玦餓……

  “一看你就口不對心,不過話說回來,你與高公子到底準備何時成親?”

  齡兒話鋒一轉,滿目求知欲。

  “這……其實成親也隻是個形式了,我倒是不太著急。”

  畢竟我和他在清和村之時便已行了婚嫁之禮,眼下即便是要成婚不過也就是補個形式而已。

  “你不著急,高公子難道也不著急?

  我聽我爹說宮中好幾個王爺可都有了子嗣,甚至連高公子的其中一個侄子前些時日都已為王室添了丁,反倒是年歲不算小的高公子還膝下無子……”

  齡兒將聲音放得低了些,麵上浮上幾分意味深長的神色。

  “……”

  青羽一時無言。

  她雖未曾和高子玦認真討論過這一問題,但當下她是絕不願生兒育女的,

  因為她連自己的安全都無法保證,又怎敢在此時又為自己添上新的軟肋呢?

  齡兒見狀,將青羽拉至一旁,複又甚是認真開口道:

  “阿羽,不是我想多事,但……我聽說他們王室之中有一個不成文的傳統,便是親王、藩王以及郡王等有王室血統的宗親,要想鞏固在朝中的地位,就要想方設法多延續香火,據說那是家族興旺的標誌。”

  “是嗎?我倒還未聽說過……”

  青羽故作雲淡風輕狀,實則心頭已有些許發悶。

  阿玦他……也會如是想嗎?將自己的骨肉當作穩固權勢的籌碼?

  齡兒握住青羽的手,又麵色凝重地開口問道。

  “阿羽……說實話,你是不是甚是在意高公子家中還有一位夫人的事?”

  青羽心頭一緊,煩悶之感更甚。

  “是。”青羽無意隱瞞。

  齡兒見青羽不假思索,便輕歎了口氣,接著開口,語氣甚是語重心長。

  “阿羽……你別怪我多嘴,其實,我覺著你這般嫁進廣陵王府,著實委屈,

  畢竟那個人是護國先烈薑家的唯一血脈,高公子顧忌著王室的顏麵又不能將她休了,到時候受苦的便是你了……”

  “好了,齡兒,我不想說此事,我們去那邊好生欣賞一下河岸風光吧。”

  青羽將臉色沉了沉,隨後又覺在此與之置氣略顯不妥,便強扯出一抹禮貌的笑容。

  而後隻見她自齡兒交疊的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兀自往船邊走去。

  齡兒一急,忙拉住青羽。

  “阿羽,你千萬別生氣,是我不知分寸了。

  但我絕不是幫著那個女人,我知曉高公子對你一往情深,絕不會有負於你,我相信你二人定會……”

  齡兒正著急地解釋著,青羽卻驀然回過頭打斷了她:

  “我並未生氣,不過你再說下去可就不一定了,走吧,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青羽被齡兒的一番話攪得心亂如麻,迫切地想將紛亂的思緒趕出腦海,

  於是便用力掙開了齡兒緊拽著自己衣襟的手,一頭紮進了皆興高采烈,滿麵歡笑的人群中。

  青羽擠入人群,又費力撥開人群,過濾掉所有的熱鬧與喧嘩,欲去往船邊吹吹河風,好生冷靜一下。

  終於行至船沿邊上,許是因為青羽行進速度太快,卻不見了齡兒的蹤影。

  青羽並未多想,隻小心翼翼越過那一處沒有護欄的地方,行至另一處防護周全的地方,扶著船邊的柵欄,倚在欄杆上遠眺河岸。

  “誒!你看那邊,那個好似就是傳聞中俊逸超群的九王爺!”

  青羽正迎著河岸的風閉目養神,卻突聞此言,隻見她喜出望外地朝自己身旁兩人所指不遠處的方向看去。

  果真一個身著一襲月白袍子,頭束白玉冠,身姿頎長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

  青羽在此見到熟悉的身影,胸腔中的滿腹愁緒霎時便蕩然無存。

  一陣清風拂過,高子玦的深黑如墨的束發被微微揚起,細碎的鬢發在他的臉頰輕掃。

  秋日裏的柔和日光斜灑在他的側臉之上,讓他本就清晰的輪廓散發著幾縷柔光,更襯得他英姿不凡。

  青羽見此場景,險些因難抑喜悅之情而失聲衝他高喊,可還未等她開口,便聽身旁的另一人開口道:

  “這九王爺果然名不虛傳,誒,你瞧,那他身側的那位衣著華麗,樣貌姣好的女子可就是九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