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5 章
  蘇家本家來的是一個管事, 後麵還跟著兩個下人, 一進門來那管事就彎腰作揖請安, “蘇府管事蘇五請姑娘安, 姑娘過年好。”

  蘇苑娘頷首,“過年好,請坐。”

  “這……”那管事沒想她這般客氣,遲疑了一下, 這廂南和已親自搬了凳子過來, 擱在了他下首的一把太師椅旁邊一點。

  南和放下圓凳就下去了。

  常家前院大堂正首擺的是一左一右兩個四方太師椅, 下首兩邊各擺了三個用來待客, 這若是常家鋪子裏的大掌櫃前來還有落坐的地位, 南和自認對方乃蘇府一介下人, 萬萬不夠輪到他坐太師椅。

  他跟了他們爺十幾年,尚還不到這個身份。

  “坐罷。”見這管事眼睛往後瞄了瞄, 也不落坐, 蘇苑娘便道了一聲。

  “欸, 是, 多謝呃, 姑娘……”這顯然是蘇家家生子的蘇五管事遲疑地落了坐, 眼睛略帶試探看向了蘇苑娘。

  “叫我二娘子罷, 我家裏有兄妹兩個,我是老小排行二, 蘇五管事叫我二娘子即可。”蘇苑娘沒有跟本家的姑娘家一起排行讓人尊稱姑娘的資格, 也不想湊那個熱鬧, 就讓蘇五管她叫二娘子。

  “嗬嗬,是,二娘子。”這放出去的旁枝也是忒不講究,男女同排行,不分尊卑,難怪落魄至廝,一點點小事就要鬧得滿城風雨,無端讓人看了他們蘇家的笑話,蘇五心裏對這鄉下地方來的所謂旁枝家的女兒頗有些不屑,但落到臉上則是滿臉笑容和蘇苑娘道:“我今日來是給您送年禮來的。前些個日子您和家裏姑爺去家裏請安,家主不在,讓那不知您身份的下人怠慢了您二位,家主一回來就知道了你們兩位連杯熱茶都沒喝就走了,本來還想親自前來拜訪見見您二位的,可惜家主身上事多,護公國府那邊又是時不時叫他過去商量事情,這幾天哪天都沒空,這不,昨兒家主總算空了一點留在家裏,就把我叫過去了,讓我備好大禮,今兒一早就過來給您和姑爺兩位請安拜年,還請二娘子和姑爺原諒府裏怠慢之過,不要見怪,跟家裏莫要生疏了才是好。”

  這是來了個能說會道的,如若不是蘇苑娘能從他言辭中分辨出他不經意間帶出來的傲慢與不屑,倒是會覺得他說的很是客氣。

  隻是她看得出來罷了,“本家堂叔忙,又要忙護國公府的事,這臨近過年,想必是諸事纏身不得閑罷,謝過堂叔的好意,我心領了。”

  這管事提了護國公府一嘴,蘇苑娘便也帶了一句。

  她心裏對護國公府是毫無畏懼的。一個後來樹倒猢猻散,子孫落魄,死了還被挖出來鞭屍降罪鬧得天下人皆知的老人,尚還震懾不到她。

  依她前世父親的所言,這位族裏的老叔公,一生隻做了一件事,就是救了先帝和現今的皇帝陛下父子二人。除此之外,他一生毫無建樹,他身上未負能教書育人的學問,也未曾與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有過功績,單靠著對皇帝父子二人的一時之恩,帶著妻兒子女一府老少幾百人滿府富貴吃了天下一世的糧。

  這種人不管他名頭有多威風,震不住蘇苑娘。

  “呃,這個,還是二娘子賢惠懂事,知道家主的難處。”蘇五此前還聽府裏的人說了蘇居甫那鄉下來的妹妹是個傲氣的,和其兄其父如出一轍,眼睛長在頭頂上,家裏什麽地位都沒有還清高得很,真以為自己家還是得寵的狀元郎家,是以他還做好了麵對她朝他發怒百般刁難的準備,沒想這準備白做了,這二娘子對他還挺客氣的。

  隻是看起來還是跟她那個兄長挺像的,骨子裏很傲,跟他們那個一身書生傲氣的父親一脈相承得很,連抬出護國公府來都壓不住她,也不知道她是真不害怕還是人蠢不懂得護國公府這四個字的份量。

  蘇五說罷,嗬嗬笑了一聲,又道:“謝過二娘子,這些是家裏夫人特地讓我帶給您的節禮,還請您不要嫌這份禮薄了一點,還請您收下我們蘇府的這一點心意。”

  蘇五說罷就一揚手,站在後麵的兩個下人立馬上前,站到了蘇苑娘的麵前,異口同聲道:“還請二娘子收下我們蘇府的這份薄禮,二娘子過年好,祝您新年吉祥如意,年年有餘,歲歲平安。”

  蘇苑娘可沒打算人家的來意都不知道,就不明不白的收了人家的禮。

  按理來說,他們是小輩,他們家的人都沒過去拜年,這家的人就來了,若說他們不是有事而來,蘇苑娘可不信。

  蘇苑娘掃了那二人一眼,沒應他們的話,朝蘇五看去,淡淡道:“不知大管事一早過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這……”蘇五瞟了那兩人一眼。

  那兩個下人立即又喝道:“恭請二娘子新年吉祥,還請二娘子笑納,收下我們蘇府的這份薄禮。”

  這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來了即獻殷勤,非奸即盜,南和當即就朝胡三姐遞了個眼色,站在蘇苑娘身邊的三姐一收到,立即往前跨了兩步,半站在了蘇苑娘的麵前,擋住了那兩個下人意即還想往前更近一步的腳步。

  “兩位小哥,我們夫人在跟你們管事說話,你二位旁邊站站,先等我們夫人跟你們管事問完話罷。”三姐手一擺,這廂南和往前跨了一步,朝這兩個小廝打扮的下人皮笑肉不笑道:“兩位,旁邊站一會兒,讓我們夫人和你們管事的先說會兒話,請。”

  他與三姐一前一後把兩個人壓在了中間,兩個人皆朝他們虎視眈眈,大有這兩人不聽勸他們就要冷臉相斥之勢,蘇府來的兩個下人一時居然壓不住這兩人麵露出來的氣焰,便扭頭朝蘇五看去。

  這兩個不成氣候的,居然連鄉下來的那沒見過世麵的下人都對付不了,蘇五心裏恨罵了這兩個不成器的一句,但形勢就在眼前,容不得他無視,隻能朝他們瞪了一眼,不甘願地道了一句:“不知道聽主人家裏的人的話啊?讓你們站一邊還不趕快站一邊,大過年的憑白礙了二娘子的眼,看我回去怎麽治你們!”

  兩下人忙不迭地告罪往旁邊撤,又聽他們管事的朝那二娘子假意敷衍道:“都是些不懂事的,沒長眼睛,我回去就治他們,二娘子還請別見怪,是我治下無方,大過年的給您添堵了。”

  兜了半天圈子,這人還在兜,大有想逼她就範之意,蘇苑娘沒接他的話,接著她此前的話道:“管事有什麽事盡管說罷,現在天色不早,各家都吃完早膳了,我這也要來客了,到時候若是來了客人,我也顧不上招待你了。”

  “這……”蘇五又顯出了為難之色。

  自他進門來,蘇苑娘皆是客氣待之,見他還裝模作樣的,便不說話了,朝南和道:“南管家,讓門人見到客就迎進來,一早就過來拜年,我們家莫要怠慢了貴客。”

  “欸,小的這就去吩咐。”見夫人遊刃有餘,來人根本壓不住她,南和高興得很,快著腳就去了門邊交待下人去了。

  等貴客來了,他看那叫蘇五的什麽管事裝什麽啞巴!

  這廂見蘇苑娘把直接迎人的話都說出來了,蘇五神色一動,朝這外麵看著柔順,實則綿裏藏針的女子看去。

  他這一看,卻見這蘇前狀元郎、堂老爺家的姑娘也朝他看了過來,她臉若冰霜,眼如利刃,直直朝他刺來。

  那雙眼,就如一雙利刃刺進了蘇五的眼睛,蘇五當即就低下了頭,心中莫名上下打挺,戰栗不已。

  “說罷。”三請四請,這管事還非要端著架子捂著話不說,蘇苑娘這廂神色上已見厲色。

  此廂,莫說蘇五等人,就是自家的丫鬟下人他們一見她此等臉色,也個個皆噤若寒蟬。

  夫人平日溫柔如靜水,他們見慣了,現在她冷不丁換了個神色,又分外威嚴冷峭,真真是讓人懼怕。

  “是,”蘇五已不敢再左右顧而言他,便連想都未作多想,一下就道明了來意:“我們家老爺說,想問問家裏姑爺,也就是常當家的跟宮裏有什麽淵源。此前家裏有人去宮裏,跟陛下說起話來時,陛下還問起您家常當家的來了。”

  “常姑爺居然在陛下麵前掛了名,這可是家裏天大的喜事。”生怕蘇苑娘生氣,這蘇五說完又趕忙急急道:“小的本來想一來就跟您道清楚的,就是小的怕小的從來沒見您,就想跟您先套套近乎說說話,小的真的沒存那歹心壞意,就想先跟您親近親近,到時候好說話,還請二娘子海涵明察。”

  其實蘇五是帶著打聽這家人是透過什麽關係把自己的名字送進宮的意思來的,絕不能提起自家的人來。可這廂被蘇苑娘一逼,後麵還有人進來他可能什麽話都問不到的情況發生,他一急,這話也未作那多的修飾就道了出來,把自家人都拖進來了。還好他隻是說了是家裏去人,沒說那人是護國公爺本人。

  就讓這二娘子當他們家的人皆可隨意進宮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