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
  “陛下問起我家當家的來了?”蘇苑娘也是奇怪, 看那管事說話不似是作假, 她看著人緩緩搖頭, “這我就不知是為何了, 本家叔叔可是知道,特地讓你來告知我一聲的?”

  這姑奶奶,蘇五苦笑,是他來問話的, 她怎地還問起他來了?她可真是跟她兄長一模一樣, 跟那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還不好對付。

  蘇五說完話也是恨自己嘴快, 得了她反問更是悔不當初, 這廂隻得打起精神嚴陣以待道:“這我們家主大人也是不明所以,是以這才打發了小的過來問一聲, 您這邊跟宮裏有什麽淵源, 要是有什麽淵源,不妨跟我們家主這邊說一聲, 都是一家人, 往後在宮裏也能相互照應一點, 您說, 是不是這個理呀?”

  蘇苑娘還真是不知道常伯樊跟宮裏有什麽淵源,她隻能等他回來再問他了, 不過就是問出來了,她也不可能跟顯然與她家不對付的本家交待什麽, 是以她隻顧搖頭道:“這事情我一點也不知情, 還請管事的回去替我與家主叔們問一聲, 這是個什麽情況,如若知情,還請告知我們一聲,我們也好心裏先有個數。”

  這是問不出什麽來了?蘇五心神一轉,又笑著作揖道:“那趕巧不如碰巧,二娘子想要知情,若不去找一下堂姑爺去了哪家拜年去了,派個下人知會一聲,小的就在這裏等,等常姑爺來了,接您二位一道去蘇府拜年,您看可成?”

  就蘇五看來,他這可是大給這二人臉麵了,讓他們家的人出來接去拜年,這除了護國公府,他可想不出還有幾家這樣的人物來,就是自己家裏親生的嫁出去的姑娘,也沒兩個有這般臉麵的。

  蘇苑娘一聽,就知蘇府這次派了個能當事的下人來了,他這一步步的,換成是上輩子那個沒什麽主見的她,還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可蘇府那個本家哪配她家當家不走自己他常家自己的親戚,下午不去她外祖兄長家拜年啊……

  蘇苑娘心中未起絲毫波瀾,臉上也如古井無波:“我家當家去我常家的堂伯家拜年去了,不知管事的可聽說過我家堂伯的名號?”

  蘇五這可真不知道,還在猶疑,就聽那二娘子又漠然道:“家中堂伯曾就任於禦史府小官,前兩年退了下來,不過家中堂兄現也乃禦史府當中的一名小吏,若是讓伯父家知道我夫君好好的自家的近親不拜年,半途退回來去了我娘家,我且不是來日就要被休下堂?管事莫要誤我。”

  蘇五被她一字一句說得心驚膽顫,饒是他在蘇府也是響當當的一個管事,就是家中主人公子姑娘的見到他也要給他三分薄麵,可他真真是被這想往他一個下人身上潑髒水的蘇二娘子嚇到了,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失聲道:“小的可沒逼您,您可千萬別這麽說,小的可萬萬承擔不起您這話裏的意思。”

  蘇五就是平時得意慣了,可再得意,他也知道自己隻是個下人,可萬萬沒有那個把人夫妻倆戳離的本事。

  這事若是真是有了,哪家容得下這般猖狂的下人?

  蘇五真擔不起這罪名,哪還有再提議她把人叫回來與他一道回蘇府的膽量,這下連聲推托道:“您這話可是說錯了,我的意思是假如您家沒什麽親戚要走訪,閑的話就讓小的接您二位過去,沒別的意思,您可千萬別聽岔了。”

  “哦,是嗎?”這下人開始推托了,蘇苑娘看他不像個不怕死的,怎地一進來就非要帶著隱隱逼她就迫的意思呢?還不是沒把她、這常家當回事。

  以前被輕看,蘇苑娘是真沒那有能領悟到別人藐視她的那根神筋,現在有了,她也是覺得這事實令她哂然。

  她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待人,在人眼裏原來隻是好欺負是個傻子。

  她不再善良了,反倒不被欺負反讓人誠惶誠恐了。

  這世間啊,真真讓人琢磨不透。

  “正是如此,”她輕飄飄的幾個字,蘇五卻回她回得擲地有聲,斬釘截鐵,“去不去,全看您。”

  蘇苑娘輕笑了一聲。

  她弱的時候,這些人都不弱;她強的時候,這些人也依舊強呐。

  “我就不去了,你說的話,我會轉告我家當家的……”說話間,蘇苑娘看到麵色鐵青的南和正拱手向她請示,此前她隻顧著全心神對付這蘇五去了,也沒看到他,這廂眼睛帶到了,她便向他道:“南管家,怎麽了?”

  “啟稟夫人,來貴客了,梅老的大弟子帶著家裏小子過來給家裏拜年來了,現在就在門外。”南和快快把事情稟了他家夫人一聲,隨即快步進來,朝那蘇府的叫蘇五的下人怒道:“這位蘇五管事,沒事還請走罷,我家老爺夫人都忙得很,你還是趕緊帶著你的人快走罷,我們家裏來貴客了。”

  南和心裏敬畏他們爺,但那也是他萬分敬重的大丈夫,先前看他家爺去蘇府受辱也就罷了,那是人家家裏,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現在他們都在自己的家裏頭了,這家的人還派人上門來逼著他家夫人就他們家的意思行事,全然沒把他們爺放在眼裏,真是豈有此理!

  南和憤怒不已,眼中已燒起了熊熊怒火,這蘇五一看,這家裏的人就沒一個是好對付的,人家不給臉,絲毫不在乎護國公府這四字金牌的份量,他在人家家裏一時也是無可奈何,隻得匆匆朝那二娘子一拱手,帶著人出了門去。

  出了大堂,他掃了站在一邊的所謂貴客一眼,還來不及細看,又被這家的管家大喝的一聲“請”請了出去。

  等到出了門,蘇五一轉身,看到了帶來的禮物如數被自己人帶了出來,一份也沒送出去。

  “猖狂,猖狂,簡直是猖狂,我看你們能猖狂到幾時!”蘇五已許久沒被人這般駁過臉麵,他到護國公府去,護國會府的人也是好聲好氣待他,他何曾受過這等侮辱!蘇五一甩手,恨恨道:“看我回去怎麽記你們一筆!”

  蘇五一心想回去怎麽在家主麵前告這不識好歹的蘇二娘子和她夫君一狀,等他回去一稟,蘇承很快就見了他。

  等他把事情粗粗一說,還沒惡聲惡氣把這二娘子的蠢笨之氣道出來,隻見家主大人一巴掌狠狠朝他臉上摑了過來。

  “廢物,我是怎麽跟你說的?讓你帶著好禮過去把人請過來,不是讓你過去跟人耀武揚威的!”蘇承簡直就要被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狗東西氣死了,“老爺是怎麽跟你說的啊?你當我跟你說的耳旁風嗎?”

  大年三十晚上,蘇承就是在護國公府裏的書房過的,就因聖上問了一句他們園子修得怎麽樣了,他叔父心驚肉跳,把他叫過去,仔細盤問了廣陵園子之事。

  這事豈止是護國公心驚肉跳,蘇承也是驚啊,這還沒理順今上是個什麽意思,就聽他叔父問起了常伯樊之名。

  蘇承當然知道常伯樊是什麽人,蘇讖早前來的信上就寫明了這是他女婿,會帶著他女兒一道進京向戶部討要往年的鹽銀,還請蘇承如若有餘力,還關照他這小輩一二。這名字蘇承就是記得不深刻,但一提這名字他就知道這是誰,是以聽他叔父一提這人,他更是吃了一驚,當下就道:“陛下怎地說起他來了?”

  “是在事後我即將要走之即臨時起問問起我的,問我認不認識,我自然認識,我還見過我能不知道他是誰?”當時他叔父怒不可遏道:“可我正以為是他闖了什麽禍,可陛下跟我說他是難得的青年才俊,我蘇家好福氣,找了一門好女婿,可我怎麽不知道他好在哪?你快給我去查明,他跟陛下的牽係在哪,他到底好在哪裏讓陛下如此稱道!”

  護國公顏麵盡失歇斯底裏,蘇承這廂也是叫苦不迭,他怎知常伯樊還能在皇帝陛下麵前掛上名?早知道有今天,他當初怎可能避而不見,還由著小輩和下麵的人去作弄這常伯樊和蘇居甫?是以他叫來了府裏出了名會做事的蘇五過來,讓他去把人哄過來好好說話。豈知這蘇五成事不足敗事不餘,一個下人還敢跟人家耍起了威風來。

  蘇承當真是氣不過,腿一伸就朝蘇五踹了過去,把人一腳踹到了地上,嘴裏怒罵道:“什麽玩意兒,快給我滾去把人請過來,你今天要是請不到,你就給我死在外麵,別給我進這個門!”

  蘇五又是被扇又是被踹,身上一時疼得慌,眼淚險些掉下來,可這府裏在主人麵前哪有下人哭的地方,蘇五慌張爬起來跪著磕頭,疊聲道:“下人這就去請,這就去請,就是求也會把人求過來,老爺恕罪,老爺恕罪,老爺您可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就是小人死一萬遍也彌補不了啊,您這等金貴的身子,不值當為小的這種狗東西生氣,您別生氣,小的這就去請!”

  蘇五說著也不敢多作停留,轉過身就以膝代腳飛快朝外爬去,生怕爬得晚了,他就死在了這裏。

  “賤皮子,下賤東西!”蘇承在他背後恨恨罵,“給你兩分臉麵,你就真當自己是個玩意了,你不把事情辦好了,我看你以後拿什麽活命。”

  一句話,讓蘇五往日在人前所有的誌驕意滿消失殆盡。他像狗一樣地飛快爬了出去,等到蘇承的聲音消失在了門外,他慢了下來,回過頭很想朝那門口大吐一口唾沫,但最終這口中唾沫他沒有吐出來,而是咽進了肚裏。

  呸,你才是狗東西。蘇五在肚子裏狠狠咒罵了一句,心想等有朝一日他飛黃騰達了,看他怎麽把這人模狗樣的狗東西當狗騎。

  不過現眼下,最為要緊的是他要怎麽把人哄過來。蘇五心想著這事慢慢地站了起來,推開那朝他衝過來假意奉承他幫他拍腿上灰的小子,朝人瞪了一眼,“滾一邊去,沒看本大爺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