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秦桂捧的是常家的飯碗, 不管心裏如何尋思, 吟聲過後抬起手, 攬起袖子:“老朽這就給你開個退燒的方子。”

  “奴婢去拿筆墨。”知春欠身, 去了。

  蘇苑娘與三姐道:“去跟兩家太太說, 我突惹風寒, 身體欠佳,這大好的日子, 省得把這病渡了過去,就不去見她們了,替我恭喜這兩位太太幾句。”

  “是。”

  眼看三姐要走, 蘇苑娘又道:“你等一會兒, 順道替我送秦大夫回客舍。”

  “是。”三姐看了大夫一眼, 心中有了數。

  這廂等秦桂開完藥方, 胡三姐送了他出來, 去了前麵客堂,一見到兩家等候的太太就忙不迭請罪, “歸太太, 義太太,奴婢是夫人身邊的丫鬟招娣,受夫人的吩咐過來傳話, 真是怠慢二位貴客了,路上慢了, 現在才來跟您二位回話, 讓二位久等了……”

  胡三姐一臉擔憂著急, “不瞞您二位,我們家夫人下午身子就欠佳了,白天的時候就開始頭疼發熱,可今日府裏事多,直到方才才請了秦大夫下了方子,把秦大夫送回去,這好一陣耽擱,才誤了跟您二位回話的時辰。”

  這麽巧?常隆歸的娘子和常文公家的曾孫媳婦麵麵相覷,對視了一眼,還是常隆歸家的娘子先開了口,隻見她略帶訝異道:“當家媳婦病了?”

  “回文曲星家的太太,是。”胡三姐彎膝朝她行了一記禮,回道:“夫人囑咐我跟您二位說,她突惹風寒,大好的日子怕渡給了您二位,就不過來見你們了,讓我傳話,替她恭賀您二位家的大喜。”

  常隆歸家的娘子還在想著還沒開口把人請過去,這人就病了,這廂常老祖家的曾孫媳婦已急急開口說話:“嫂子病了,好生養病要緊,別的都不是事。”

  這人還是別請了,可別傳給了她,她可是要好生等著玉郎歸的。

  “嬸子,既然當家嫂子病了,我們還是走罷,別耽誤她養病了。”生怕情況有變,常文公家的易姓曾孫媳婦一句剛罷又緊接著道了下一句。

  歸嬸子瞥了她一眼。

  這可是答應了那位大人的姨太太要把人請過去的,這人沒請到,回頭怎麽跟人說?

  可人都病了,非要去請,那就太不近人情了,她不可能開這個口,當那個得罪人的人。

  隻能如此了,一邊是知州府師爺的小妾,一邊是本家的當家主母,歸娘子雖有兩邊都不得罪的心,但情況擺在眼前,權衡之下,隻能選擇回去。

  “是了,真是不巧,今晚設宴招待府城過來的報喜的貴客,本來還想請當家媳婦過去跟我們一道喝一杯慶賀慶賀,沒想她突然病了。”請不到人,但該說的要說,歸嬸子把話圓齊乎,方才告辭,這邊那小曾媳婦已是等不及了,她剛說完要走,這位就已抬起了腳往外走了。

  “奴婢送您二位。”

  胡三姐把人送走,又急步回去,沉聲跟蘇苑娘說了前院的事:“一聽說您病了會過人,那位孝義太太就想走,歸爺家那位太太倒是說了幾句話,說本來想請您過去喝杯酒一道慶賀慶賀,不料您卻病了,真是不巧。”

  “還有什麽?”蘇苑娘問。

  三姐想了想,補道:“頭一句是說今晚設宴招待府城過來報喜的貴客。”

  蘇苑娘點點頭,拿起三姐回來說話時擱下的碗,接著用膳。

  膳罷,蘇苑娘去了書房,拿起那位香花娘今日拿回來的押看了看。

  常隆歸家的是常隆家畫的押,常六公家是他的大兒子常太白畫的,都算是當家人,押畫了就是鐵板釘釘的欠條,絕跑不脫。

  能把這借據打回來,不用下麵人仔細說,蘇苑娘也知道不容易,她親手把借據放到帳本裏,跟站在前麵的三姐道:“跟知春支二十兩銀子,給柴房那邊送去。”

  二十兩,比她一年加起來的月銀還多,得銀子的不是她,但三姐已喜上眉梢,替人謝上了:“謝娘子。”

  “謝娘子。”

  看她開心,蘇苑娘淺笑,朝她頷首。

  三姐俠義,性情疏朗開闊,不知道的還當她在其中拿了什麽好處,但多經上一世,知道三姐幫過許多人的的蘇苑娘卻知她不是那樣的人。

  這世上許多的事是計較不過來的,他人助我,我助他人,我能留下性命是他人扶助過我的結果,我助他人,唯盼他人平平安安、長長久久,有人笑我癡傻,我卻不覺如是,娘子,我深信就是有朝一日我命喪沙場,就是父母遠在他鄉,亦有人為我哭為我笑,為我舉杯高歌,招娣這一生絕沒有白過。

  這是蘇苑娘收到她母親送來的三姐給她的信中,三姐所寫的一段。

  而這封信能到她手中,是因三姐的同袍簽千人書,裱其功績呈聖,她被追封為定國將軍,才有了身世大白,後才有三姐母親得到遺物,送信到她手上之事。

  那是一個看破世情,卻能依著自己的性情在世間如魚得水的奇女子,哪怕她現在還沒成長起來,雛形卻已早定,蘇苑娘看著因幫了人眉飛色舞的三姐,看她替人謝了又謝,不禁失笑。

  “娘子……”

  蘇苑娘收拾好帳本,看時辰不早,讓知春她們備水沐浴洗漱,等她披好睡袍出來,知春為她絞幹頭發時,知春憂心忡忡地叫了她一聲,道:“不知姑爺什麽時候回來,也沒個人回來報信。”

  蘇苑娘這才想起,常伯樊還在外麵。

  “招呼好人就回來了。”蘇苑娘道。

  “要不要給姑爺備些醒酒湯?”

  “備。”

  絞完一條幹棉巾,知春換了另一條幹的接著絞,見娘子看著書不甚關心姑爺的樣子,心裏更是擔心,她到底是沉不住氣,嚅囁道:“娘……娘子……”

  她吞吞吐吐,想說又不敢說。

  蘇苑娘抬頭,火光中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堅定,好像沒有什麽是她看不明白的。

  知春無所遁形,她咬了咬牙,幹脆橫下心道:“娘子,姑爺在外麵喝夜酒,您要不要派人去問一下他什麽時候回來?”

  娘子太不關心姑爺了,他們成親都好幾月了,娘子還是如此,知春生怕如此久了,姑爺再心悅娘子,也還是會遷怒,心生厭倦。

  問他什麽時候回來?蘇苑娘沉思,過了片刻,眼睛移回書上,嘴裏道:“不用了。”

  “娘子!”

  “他會回來的。”

  不回來也不要緊。

  不回來,她的日子還要簡單一些。

  知春著急,也無奈,她不敢多勸,心道這事回頭一定要跟夫人細稟。

  娘子變得已比以前聰慧多了,唯獨姑爺身上的事就跟腦筋不動了一樣,姑爺欣喜若狂她還能鎮定如斯,這跟人高興的時候往人身上潑冷水又有何異?想著娘子不跟姑爺一條心,不籠住姑爺,姑爺遲早會被別人籠住,她就沉不住氣。

  一定要盡早跟夫人細說,讓夫人勸勸娘子。

  知春不再說話,隻是她在蘇苑娘身後焦躁移動的腳步還是透露出了她的心思,蘇苑娘大約能明了她這個丫鬟在著急什麽,就沒放在心上。

  她不知常伯樊到底中意她什麽,但哪天常伯樊不中意她了,她會知道的。

  如若有那一天,對她來說,可能才是真正的解脫罷。

  常伯樊愛慕她,非她不可,諸如此類的話前世她聽了半輩子,直到她死的那天,還是有人在她耳邊提醒他的深情。

  那種深情她不懂,但早已成了她欠他的債。

  遂以到了這輩子,對他的心軟,何嚐未有她不想過於辜負他之因。

  這世他若是能變,那就好了,很多的事就要簡單許多了。

  **

  這夜知春守夜。

  夜晚入寢後,姑爺要是不在,知春她們這些丫鬟還是要在外麵角落裏的小榻上守著,直到姑爺回來了才撤去院子進門處的小屋子繼續守夜,這晚剛侍候好娘子入睡,知春坐在小榻上想事,就聽大門響了。

  院子裏響起了姑爺的聲音,她連忙出去,見南和提著燈籠走在前麵,她趕緊前去請安:“姑爺,您回來了。”

  她正要問要不要去抬醒酒湯,就聽姑爺聲音中帶著笑道:“娘子睡了?”

  “將將睡下不久。”

  “去打水,我洗洗。”常伯樊吩咐南和,抬起袖子到眼嗅了嗅,笑道:“染了一身的酒氣,不得惹娘子煩。”

  “姑爺……”知春跟在他身邊,接過南和塞到她手中的燈籠,仔細道:“娘子給您在廚房備了醒酒湯,奴婢這就去給您抬來。”

  “不用了,今晚沒沾酒,就衣裳上沾了點酒氣。”常伯樊使了計,找了這位師爺以前與他意見相左的同窗同一桌陪客,不到半盞茶,一桌子文人墨客打起了嘴仗,他得已及時脫身,回家來也。

  他也迫不及待想跟苑娘說一說他今天所作的聰明事,不耐煩跟小丫鬟說話,便道:“你去幫南和,我先進去跟娘子打聲招呼。”

  “是,奴婢這就去。”知春一等他上了正房的台階,等人進去,就提著燈籠去找南和幫忙去了。

  常伯樊進去在外屋脫了外衫,才拿了火折子進內臥,點燃燈又聞了聞自己,方才去床邊。

  蘇苑娘已經醒了,等他過來,隻見他壓下身子,想親她。

  她躲過,皺了皺眉。

  “沒喝酒,”常伯樊輕聲哄道,“就親一口。”

  “怎麽就回來了?”蘇苑娘背手擋住他的臉,腦子裏滿是深夜的疲憊倦意。

  “我找了人陪,前夜後夜都有人陪著,就回來了。”親不到嘴,常伯樊幹脆親了一口攔在眼前的手心。

  “呃?”不一起喝夜酒嗎?

  呃?苑娘這聲,挺有意味的,就是不知箭指何處……

  但外麵的事,她應該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一點,嶽父嶽母想來也不會讓她知道的太多。

  常伯樊拉開她的手,滿眼皆是笑意:“想你想的緊,就盡早回來了。”

  男人想要早歸家,有的是辦法,就是天大的應酬,也攔不住那歸家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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