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時宜試探問他,要不要上樓,她給他隨便做些早飯吃?周生辰沒有拒絕,她帶他上樓後,後知後覺地發現家裏隻有牛奶和一些水果。廚房的架子上,有雀巢的蛋奶星星,嘩啦啦倒了大半碗,倒了奶,切好一盤水果,端給他。

  他坐在餐廳的桌子旁,低頭看了眼奶中形態可愛的星星,有些怔愣。

  “我不知道,你習慣不習慣吃這個,”時宜有些不好意思,輕吐舌頭,“挺好吃的。”

  “習慣。”他忍俊不禁。

  她怕他不夠吃,還特地把盒子也拿出來。

  周生辰刻意掃了眼上邊的說明:6-12歲食用。

  他笑,低頭舀了口奶和星星,吃起來。

  她耐心陪著。

  仔細去看,他雙眉間攏著的淡淡倦意,臉色也顯蒼白。時宜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碰他的額頭,他察覺了,微微抬起眼睛看向她。

  短暫的安靜。

  她不知道是該收回手,還是坦然去試他額頭溫度。

  就在她尷尬徘徊時,周生辰輕輕往前湊近了,配合著,貼上她的手。

  她碰到他的額頭。果然燙著。

  “是低燒。”他說。

  她嗯聲。

  他們牽過手,都是在大庭廣眾下發生的。

  此時此刻,在明亮安靜的餐廳裏,她忽然觸碰他的皮膚,手竟然有些忍不住的顫抖。幸好很快離開,他沒有察覺:“是一直沒退,還是又受寒了?”

  “一直沒退。”他放下調羹。

  她沉吟了幾秒。

  他好笑看她:“又要給我泡藥包?”

  “現在不管用了,”她遺憾看他,“那個是紫蘇葉,泡水喝可以散寒。但是現在你已經不是簡單的寒熱了,上次應該讓你喝完,在這裏睡一晚渥汗,很快就好了。”時宜說完,反應出自己的措詞非常曖昧,雖然是要訂婚,但和他之間似乎剛才有了比朋友多一些的關係。

  若真是留宿……

  周生辰仿似沒有察覺異樣,繼續去吃水果,動作慢條斯理的:“睡一晚?可能不會有這麽完整的時間睡覺。”

  “那現在呢?”她忽然問。

  “現在?”

  “嗯,”她說,“你剛吃了東西,過二十幾分鍾,我給你吃些退燒的藥,在客房睡一覺,燒也就退了。”她的眼睛看著他,倒是認真。

  周生辰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頷首:“也好,我大概有幾個月沒有好好睡了。”

  時宜的提議,是真的為他著想。

  所以也不覺得什麽,隻是迅速把客房騰出來,邊給他換幹淨的被褥,邊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等到他吃了藥,躺到床上,她就走出房間,收拾早餐的碗碟。

  在清涼的水流中,她慢慢清洗碗碟。

  眼前似乎仍是他的模樣。眉目清秀,並不深刻的五官,惟有鼻梁很挺直,躺在床上的時候非常地安靜,像是剛才閉上眼睛就已經沉沉睡去。如此坦然,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完全信任。

  方才把洗淨的碗碟放好,她卻想起來,他吃了藥肯定會發汗。

  醒來了怎麽辦。

  難道還要穿著一身汗濕的衣褲?

  她一念剛起,就聽到有人輕叩門。打開來,是林叔,也沒有過多的話,隻說送來少爺常備的幹淨衣服。時宜放下心,越發感歎他的嚴謹,任何事情都準備穩妥,做的滴水不漏。她把衣服放到幹淨的藤編籃子裏,推開房間門,放了進去。

  這個公寓設計的非常好,不論主臥還是客房,都有自己的洗手間和浴室。

  她想,不用自己提醒,周生辰醒來也肯定會去洗澡。

  整個上午,因為周生辰在客房裏睡著,她的心就像是飄著,始終落不下來,索性就拿了一盒影碟,看起電視劇。她的工作時忙時緊,不可能像母親那些,每日準時坐在電視前追電視劇集,隻有休息了,找些感興趣的片子,從頭看到底,也免得惦記。

  因為日光太烈,隻能拉攏了窗簾,讓房間暗下來。

  怕吵到他休息,就戴上耳機,仔仔細細盯著字幕,看得入神。

  一集集連下來,渾然忘了時間。

  忽然身邊的沙發沉了沉,她猛地回頭,看到他坐下來。頭發還濕著,顯然已經在睡醒後洗了澡。淺藍色的絨料長褲,白色襯衫,幹淨的像是個尚未離校的學生。

  “怎麽醒了?”時宜摘下耳機。

  “不習慣睡很長時間,”他看電視裏的無聲畫麵,“你一直在看電視?”

  她點點頭,去試他額頭溫度。

  幸好,燒退了。

  “你沒有家庭醫生?為什麽發燒了,都不吃藥?”

  “有,不過這種低燒,我通常都自己會痊愈。”

  她噢了聲,耳機掛在脖頸上,看他還微濕的頭發:“如果不急著出門,就多坐一會兒。”

  “沒有急事,我這一個星期,都會空出來陪你,”他鬆了周身力氣,靠在沙發上,“可能之前已經很忙,訂婚之後會更加忙。”

  她嗯了聲,看著他。

  “有話想說?”他了然一笑,聲音疲倦,略有柔軟。

  “沒有正經話,”她也側身靠在沙發上,和他麵對著麵,“隻是忽然好奇,為什麽你會做科研,真是因為想還能做什麽,才隨便選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