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銀河上將追妻記(二十三)
  如果在那裏的是時間,他定然不會表現的得那樣怯弱,也不會表現得那樣瘋狂。

  但溫斐不是時間,他被剝奪了一半的情感,他的心裏隻有愛、對自己的埋怨、對展逐顏的渴望。

  他是個瘋子,他精神不正常,他看著展逐顏意氣風發,佳人在側,他隻覺得痛。

  痛得發了瘋,瘋到失去理智。

  難受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連呼吸都變得艱澀。

  他瘋了似地衝過去,將那星月裝飾物對著哈利雅特潑了下去。

  逐顏身邊隻能有他,怎麽可以出現其他的人。男的,女的,都不可以,隻能是他。他辛辛苦苦地活下來,他怎麽可以跟別人在一起呢?

  可展逐顏並不知道他是個瘋子。

  他讓人抓住溫斐,對溫斐說他們已經離了婚。

  展逐顏現如今是五星上將,而溫斐是戴罪之身,這樣的家庭,要解除婚姻關係是很簡單的事情。

  展逐顏為了向他身邊的女子表忠心,走過來要將溫斐的戒指摘下。既然他要跟哈利雅特聯姻,又怎麽可能讓另一個人戴著刻有他名字的婚戒呢。

  溫斐可以忍受責打,可以忍受侮辱,可以忍受他擅自決定的離婚,卻不能忍受他摘下這枚戒指。

  這是他最重要的東西。

  在那無盡的長夜裏,沒有展逐顏陪在他身邊,隻有這一枚小小的戒指。

  溫斐愛上展逐顏的時候,展逐顏親手將這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

  當他在黑暗中失去信念的時候,這枚戒指便是他的信念。

  為了這枚戒指,他可以跪下來求饒,可以做一切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可以舍棄自己的尊嚴和榮譽。

  但展逐顏就那麽毫不在意地,用輕飄飄的一句話,用殘忍的行為,奪走了他的一切。

  當那枚戒指從他手上摘下來,被扔進垃圾桶的時候,溫斐的心就死了。

  他甚至沒有力氣回頭去看他們,他怔怔地站在那裏,站了很久很久。

  展逐顏說,他們已經離婚了,還有什麽沒拿走的,一起拿走吧。

  溫斐並沒有什麽想要的,他回到這裏,隻是為了展逐顏而已。

  可現在展逐顏已經放棄他了,他什麽都不想要了。

  他走上台階,回到他們的房間裏。

  那曾經是他們的婚房,可裏麵顯然已經多年無人打掃,遍布塵灰,一股濃重的黴腐味。

  溫斐陡然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他關了門,在床上坐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堅持著活下來是為了什麽。他倦了。

  他很累,身心俱疲。

  他打開櫃子,看到了被他放在裏麵的那把刀。

  十六年了,那把刀依然沒有改變模樣,就像展逐顏第一次將它送給他時一樣。

  溫斐簇然間笑了,笑得慘烈,笑得悲哀。

  人心變遷,這死物卻一如往昔。

  挺好,挺好。

  他躺下去,躺在那一床厚厚的灰上,拔刀出鞘。

  他以前常用熱武器,這樣的冷兵器在戰場上也發揮不了什麽作用,除非遇到蟲獸。

  他想了想,才發現這刀竟從頭到尾都沒沾過血。

  他握著刀,橫在頸間。

  這是它第一次開鋒,殺的是溫斐自己。

  溫斐一刀下去,用的是根本不留後路的切法,幾乎將他自己的脖頸盡數斬斷,白骨都被切得露了出來。

  血噴湧出來,染紅了他自己的視野。

  結束了,溫斐想。

  從此以後,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不用去想。

  他死在他最喜歡的地方,躺在他跟展逐顏一起躺過的床上,帶著他跟展逐顏的回憶死去,便再無遺憾了。

  當展逐顏送完哈利雅特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溫斐的死讓他幾近瘋魔。他找到天照,找到月讀,抱著溫斐的屍體跪在他們麵前,求他們救救他。

  月讀與溫斐簽訂了契約,將他的靈魂綁定到係統之中,投放到隱世界裏,為他補充能量。

  溫斐的死誌太強,自我意識嚴重影響了源生質的流失速度,若再送得晚一些,怕是靈魂都散碎了。

  所以他複活才費了那麽大的力氣,才需要那麽多能量。

  當溫斐的靈魂被係統喚醒時,醒來的已經不是溫斐了,而是時間。

  時間一臉懵逼地從係統世界裏醒來,聽了毛球一通長篇大論,麵上毫無波瀾,內心瘋狂罵娘。

  “溫斐我艸你媽呢。”時間罵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把自己給罵了,跟傻逼共用一個身體的感覺實在太操蛋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而這個隊友是他自己,他現在殺了自己還來得及麽?

  但憤怒的同時,他也猜到了這係統的本身是什麽——艾萊號。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時間勾唇一笑,心想,這下可好玩了。

  為了給溫斐收拾爛攤子,時間隻能按捺住報仇的心,當起了在係統裏搬磚的小菜雞。

  當他第一次見到南宮熾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家夥皮下是展逐顏那孫子。判斷的方法一是直覺,二是直接看眼睛。畢竟結婚了五年,展逐顏是個什麽樣子他還是清楚的。

  展逐顏不像他,時間是一隻成了精的狐狸,而展逐顏再怎麽失憶,再怎麽認知混亂,在時間的眼裏,依然赤裸裸地無處遁形。

  跟溫斐不同,時間打心眼裏厭惡展逐顏這個人。他恨他,如果不是展逐顏把他送進去,他何必受那些罪。

  所幸展逐顏頂著別人的臉,看在那些對口味的臉上,時間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忍受他底下是展逐顏是這個事實,跟他來上幾發的。

  可問題是,走劇情還好,一到了床上他就容易露餡。總不能告訴他你對象現在變成了個抖M吧。時間想了一想,覺得這樣不行,他得設點圈套。刻意激發展逐顏的怒氣值啥的,讓他自己生氣來點angry sex,那就跟他沒關係了。就算他興起,展逐顏應該也發現不了問題。

  時間不是溫斐,他雖然心急,卻也是真正渴盼著這樣輕鬆的生活的。即使在那係統裏,他得為了符合人設裝成各種各樣的角色,可這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他知道等他真正複活的那天,勢必會有一場真正的交鋒,不管是他與展逐顏,還是他與路恩斯·阿爾伯德。

  他一邊享受著,一邊等待著。

  在這個過程裏,溫斐一直沒有出現過。

  但時間知道他還存在著,就存在於他的身體裏,隻不過是沉睡了。

  他不在也好,隻有心中無愛的時間,才是最好的決策者,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斷。

  從蘇醒到殺死路恩斯的這個過程裏,溫斐也依然老老實實地待在身體裏。但因為冼鉛華的那句話,他出現了,令時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兩個人格同時出現,讓時間在對戰中失了先機。

  冼鉛華和時間的最後一擊,造成了強大的引力波動,緊接而來的宇宙旋渦,將他們狠狠甩到了骨矮星上。

  展逐顏醒來的時候,就待在一艘飛往銀河係的飛船上。

  這飛船依然是溫斐從係統裏兌換出來的,隻是比起浮蒼號來說,它的檔次要低了不少。

  展逐顏摸了摸脖頸處,那裏依然殘留著溫斐切開他脖頸時的觸感,隻是如今那裏光滑如初,連一道刀痕都沒留下。複原液的作用,讓他的身體恢複了。

  這時他方才發現,他那個微微暗淡的玫瑰金色的鐲子又回到了他的右手上,而天照就待在他旁邊,靜靜地看著他。

  天照在這,說明他現在應當還是活著的。

  “阿斐呢?”展逐顏問。

  現下他已經知道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溫斐。他的演技實在太好,不管是西塔木的無恥和諂媚,還是對他的厭惡,都是那樣地不加掩飾。展逐顏也是真的被他騙了過去,以為那影像中死去的人才是溫斐。

  但他之所以會誤判,更多的是因為影像世界之中他表現出來的樣子。

  展逐顏並不知道溫斐有兩個人格,時間雖然保留了一部分溫斐的樣子,但他到底還是拋棄了一些東西。所以展逐顏跟他相處的時候,會覺得他像溫斐,又會懷疑自己的判斷。

  展逐顏以為那隻是溫斐在劇情世界裏迷失了自我導致的情感紊亂而已,沒有往人格分裂方麵想。

  但時間發現了展逐顏的警惕,他唯恐展逐顏把他當成別人,抹殺在係統裏。後來他翅膀硬了,不怕展逐顏了,複活了,便堂而皇之地用西塔木的身份出現,跟他對戰。

  時間是恨不得殺了展逐顏的,可他卻在割開展逐顏喉嚨之後,將一枚流銀戒指拿出來,扔到了他衣服裏。

  艾萊號是可以隨意變幻形態的,變成鐲子也隻是展逐顏想讓它變成這樣而已。於是溫斐便利用了這一點,將天照寄居的鐲子變成了戒指,扔給了他。艾萊號的宿主保護機製迅速啟動,在展逐顏斷氣之前護住了他的心脈,偽裝成他死亡的假象,變成一個交換機維持他細胞的正常呼吸。

  沒有真正死去,便不需要複活,療傷即可,容易得多。

  溫斐當初並沒有收下那枚戒指,是以展逐顏看到他拿出流銀戒指的時候,就瞬間猜到了他的身份。

  可那時他的喉嚨已經被割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自然喊不出他的名字。

  展逐顏看向天照,道:“你在幫著阿斐騙我?”

  他如果記得沒錯的話,那時候天照是被溫斐殺死了的。

  天照搖搖頭,道:“不是我。是月讀,月讀站到了他的陣營。”

  “毛球?”展逐顏笑了一下,霎時間仿佛皓月流光一般,好看得不可方物。

  天照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他說:“是毛球的少年態,我一直以為他仍在幼年期,直到這次才知道,他已經進入了少年期。”

  “阿斐去了哪裏,能檢測到他所在麽?”展逐顏想起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情,想起路恩斯那個變態,臉色漸漸變得沉凝。

  “我也剛剛蘇醒,現在正在探測他們的所在……”天照說著,突然麵色大變,對他道,“我檢測不到他們的信號了。”

  “什麽?”展逐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但他因為過量失血還有些眩暈,險些因此而栽倒。

  “最後一次接收到他們的信號是什麽地方,把位置發給我。”展逐顏朝著架勢座走過去,開始調轉飛船的方向,庫瑞爾星域方向飛。

  毛球迅速將位置發了過去。

  “你身上還有殘餘能量嗎?”展逐顏遙控操作杆的同時,這樣問。

  “幫你修複身體以後,還剩了一部分。”天照如實道。

  “好,用在這艘飛船上,用最大速度推動它。”展逐顏說。

  “是。”天照依言行事,他心念一動,淡淡的金光便覆蓋了整個飛艦外圍,與此同時,飛艦也用比之前快了幾倍的速度飛行起來。

  天照一邊從這個世界和其他異世界吸取能量,一邊將能量用在這艘飛船上。

  展逐顏開著飛船衝向坐標點的同時,心裏也在百轉千回。

  當初溫斐用那種行刑式手法割裂他的身體時,是真的想殺了他的。但那最後致命的一刀,溫斐稍稍留了點手,沒有讓他徹底死去,甚至將天照留下來,幫他治療傷口。

  展逐顏能體會到他的恨意,他不相信溫斐是良心發現所以放過了他,按照他的性子,應該隻是想折磨他而已。

  當他生出這樣猜測的同時,天照也將一段影像傳送到了他麵前。

  “這是溫先生留下來的,我剛剛才發現。”天照道。

  展逐顏點開那段視頻,溫斐的樣子顯露了出來。

  那顯然是早已錄好的畫麵,地點是在浮蒼號之中。

  “展逐顏。”時間這樣喊他的名字,“我是溫斐,當然你也可以叫我時間。”

  “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麽我會出現錄下這樣一段視頻留給你。老實說,當我得知你把我送進監獄裏,隻是為了保護我的時候,我是非常無語的,雖然我早就猜到了這個原因,但從你口中說出來,感覺還是不一樣。你肯定很得意吧,你一向自大且狂妄,認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

  時間對著他攤了攤手,道:“我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活著出來了。我很高興你還愛著溫斐,不過呢……結束了。從此以後,你的世界裏不會再有溫斐,你可以繼續守著你的基業,守著你的家族,守著你的將位,這些都和我沒有關係了。你跟溫斐之間,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