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他無法放過自己
  鬱南行說著,就要離開,徐煙在他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倏然伸出手去,將他的手拽住。

  她是慌忙之下的行動,指尖刮擦到了他手心靠著手背那一塊的,被瓷片割破的傷口,表麵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隻是這會兒,因為徐煙的魯莽,那血痂被刮破,再度又刺痛鑽到了掌心裏。

  鬱南行眉梢輕微的抽動了一下,便下意識要將手抽回來,藏到身後。

  徐煙已經察覺到指尖上站了一點兒硬物的粘膩。

  她抓住他的手不放,錯愕的盯著他的臉。

  鬱南行往後用力的抽回去,徐煙抓著他的手指尖也用上了力氣。

  另外一隻手更伸過來,反握著他的胳膊,製住他的行動。

  “鬆手!”

  她抓著他的胳膊不放,想要掰開他的手指尖,但是他的力氣太大了,她的這點力氣在他眼裏根本不夠看。

  徐煙露出焦急的神色來:“我讓你鬆手!”

  鬱南行握得太用力,指縫裏都能看到有血滴出來。

  他卻像是不知道痛一樣,盯著她的眼睛,嘴角還帶著一點兒微笑,問道:“你想知道什麽?你想看什麽?”

  徐煙心裏咯噔一下,抓著他手臂和拳頭的指尖也鬆了一點兒力道。

  就聽到鬱南行緊接著又問:“既然想劃清界限,就被做出這種會令人誤會的事,你不知道我心裏是怎麽想的?徐煙,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還是說,你根本就是抓這個機會來報複我呢!”

  “我沒有!”

  “是,你沒有,我卻像是快要死了!”

  他說著,將她抓著的,他的胳膊,往回一抽,冷著臉就離開。

  徐煙僵硬的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好像什麽都沒做,可又好像怎麽都是錯。

  她腦袋裏亂糟糟的一片,糊塗得厲害,兩邊太陽穴突突的跳動著,難受得厲害。

  她往後一靠,跌坐回了椅子上,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鬱南行同樣心裏也好受不到哪裏去,他看著自己手掌心裏的傷,視線的中央卻是渙散的,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她剛才的樣子。

  她明明很擔心,很緊張。

  也許隻是下意識的緊張,她對自己做的事感到愧疚,對自己發脾氣而摔碎的那隻碗傷害到了別人感到難過,這是她的善良,她並沒有真的想要發脾氣,她不過是借題發揮。

  可是,她的善良在他這裏是一把刀,會反複戳刺著他的心髒,直到他再也呼吸不過來,窒息而死。

  “無法原諒就別讓我再誤會,你不該再讓我誤會。”

  他嗓音低低的,帶著沙啞與哽咽。

  “你永遠不會知道,給一個人希望,又讓人絕望會多痛苦,比死還難受。”

  他頭埋在桌麵上,他的手臂上,黑暗將他整個人籠罩,沒人能看到他眼中的傷,臉上的痛。

  徐煙在餐廳裏坐了很久,底下的人才過來,有些戰戰兢兢的詢問她,要不要將餐桌收拾幹淨。

  她看著已經涼了的粥,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竟把人遣了下去,自己重新拿了一隻碗,舀上一碗粥,坐在那很緩慢的吃了起來。

  也許,她不該這樣暴躁。

  就算現在離開,她又能做什麽呢?每一個人,他們都有自己的主張跟決定,她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想要阻止這個,想要阻止那個,最後的可能是,她想要阻止的沒能阻止,還會導致本不該發生的發生。

  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就可以的,是早就注定了的。

  中午,鬱南行再度從書房裏出來,就看到徐煙坐在樓下客廳裏,捧著一本書在看。

  他掃了一眼,竟是他曾送給她的那本,連封麵都是一模一樣。

  他記得,這是他時常帶在身邊的,每當無法平靜下來的時候,他都會翻一翻,卻沒有想到,會到他手上,鬱南行眼中有慌亂,腳下步子就不由自主的向著徐煙那兒走過去,想要將書從她的手中奪過來。

  她聽到了聲音,很快轉過臉來,看到他時,像是兩人早上根本就沒有爭執過,還能衝著他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上的書:“我在書櫃那兒發現的,不介意吧?”

  他想要伸出去的手蜷縮了一下,背到身後:“當然。”

  徐煙便又轉過臉來,翻著繼續看:“這一段寫得很好,不必為了過去的生活畏懼以後的人生。”

  她轉過去看他:“很有道理,是不是?”

  鬱南行定定的看著她的臉頰,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徐煙將書闔上,很認真的看著他:“我想,在離開之前的這段時間,跟你和平相處,可以嗎?”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結巴著,問:“你說什麽?”

  他真是鮮少有這種木愣愣的模樣,他在她麵前一直都是霸道的,強勢的,運籌帷幄的。

  好像沒有什麽事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可是現在,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他不敢肯定。

  徐煙笑了:“和解吧,鬱南行。”

  她伸出手去。

  他下意識的握住了那隻柔軟的,卻帶著些許粗糙磨礪的小手,耳朵邊是她的話語聲。

  她說,和解吧,鬱南行。

  她想要放過自己,也放過他。

  雖然不是他所想要的原諒,但這句話對於此時此刻的鬱南行來說,也是極為難得的。

  他以為,在她離開這裏之前,他們可能都必須要像今天早上那樣針鋒相對。

  就算是人生最後階段裏的回憶,也許都沒有辦法讓她安靜的在他身邊待著,會耗盡他餘生所有的力氣,可她終究還是善良。

  鬱南行的眼眶有些熱,他不希望她在經曆這麽多事之後,還保持著這樣的善良,世道艱險,他怕她往後會再失望,會再被人傷害。

  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完全相信別人,無法相信會有人妥帖安穩的保護她,讓她下半生無風無雨,隻有天晴天明,風和日麗。

  可是,他的女孩兒,又理應是這樣善良的女孩兒,哪怕是經曆艱險,飽受風雨,還有稚子般的心。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無法一再的委屈她,強迫她,讓自己的自私貪婪去傷害她。

  她永遠知道,怎麽樣才能讓他心甘情願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