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很有錢
  賈母自回了賈府,便存了一段心事,到底尋了王夫人來商量。王夫人如今已經十分樂意林家了,隻賈母卻有些顧慮。

  王夫人笑道:“我道老太太顧忌什麽呢,媳婦原先有些個糊塗,那林丫頭我卻是極喜歡的。先時是我有錯在先,倒是耽擱了寶玉的一段大好姻緣。如今有會補救,我哪裏有不樂意的。別人家便是說嘴兩句,老太太大可推到我身上來,隻說我先時不願意,如今想開了便是了。為了寶玉,不過是幾句難聽話罷了,我又不大出去走動,不怕那些個說嘴。”

  賈母難得聽到王夫人說這般明白的話,對王夫人露出和善的笑,“你如今倒是長進了。”

  王夫人臉上一紅,“老太太還不知道我麽,我是個笨嘴拙舌的,卻也真心疼愛寶玉,到底有時候想左了,還不得靠老太太教我麽。”

  賈母便越發滿意了。

  既然王夫人樂意擔下這等惡名,賈母自然沒有不願的,遂喚來賈政,同他說了這事兒。

  賈政卻有些踟躇,“林家外甥那脾氣……寶玉畢竟是續弦,恐他不能樂意。”

  賈母道:“原若是單給黛玉說門親事,我也是再不能願意她做人繼室的。隻如今聽著皇後娘娘的意思,陳家已是不樂意了黛玉,恐將悔婚。雖是陳家背信棄諾,到底於女子名聲上也不好聽呢。”

  賈政有些不高興,“陳家怎可如此行事,還是國丈家呢,豈不叫人笑話?”

  賈母道:“你也說了,人家是國丈家呢,旁人豈敢多嘴。聽著意思,是嫌咱家黛玉門第低了,如今上頭兒的事有些個說道,豈是我等能置喙的。”賈母話未說盡,如今皇子一派與四皇子一派爭得熱火朝天。林玨為四皇子啟蒙之師,怎麽劃都該是四皇子這一撥的。而自家乃是林家外家,無論娶不娶黛玉,都會受到林家牽連。如今皇後拋出了橄欖枝,若自家能替陳家解決了林家的麻煩,豈不是賣了陳家個好,屆時亦有翻轉的餘地。

  賈母的算盤撥得山響。

  又再勸道:“若是由咱家出麵,以老輩兒婚約為名聘了黛玉,屆時自然各家熨帖。隻咱家因著先時寶玉已娶過一房妻室,到底要擔個不好聽的名聲。隻是你妹妹去得早,隻留下這麽一對兒兒女,玨兒是個爺們,再不用咱們操心的,隻我那可憐見的玉兒,卻要遭這樣的罪,我心裏十分不落忍,便是丟些名聲也使得的。到底咱家不是外人,黛玉嫁進來,有我這嫡親的外祖母護著,有你們這親舅舅親舅母疼著,總好過去旁人家受那等閑氣。”

  賈政見賈母說的有理,王夫人亦不反對,便囑咐道:“這事還需緩緩同林家說呢,免得外甥女心下不舒坦。”

  賈母笑道:“難道隻有你做舅舅的心疼外甥女?”

  賈政汗顏,賈母又囑咐一句,“這事兒先不要外傳,畢竟關乎黛玉閨譽,待我同林家交代清楚了再提。”賈政王夫人俱應了。

  待賈政告退,賈母又囑咐了王夫人一句,“這事兒誰都不要提,那林玨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若叫他聽說了,難免便起了摞爛。如今我也不好急惶惶地應了皇後,待過些日子,我再入宮。到時直接請皇後賜下明旨,免得出紕漏。我特特交代你,莫要露出形色,同你身邊的那些丫環婆子也不要提起。”

  賈母仍十分不放心,到底還是恐嚇道:“若是此事不成,日後寶玉便隻能娶個鄉野村婦的續弦了,若你心疼寶玉,自該知道哪頭重哪頭輕。”

  王夫人慌忙應下,“媳婦再不會透露出去的。”

  賈母見王夫人如驚弓之鳥一般,方放下些心來。雙目微闔,隻等著抻一抻皇後之後,再去應下,這般急惶惶地去,倒顯得不尊重了。

  第二日一早,便有一個不起眼的婆子來了林家。也不知那婆子說了什麽,待那婆子走了,林玨便摔了一整套上好的德化白瓷茶具。“這老虔婆子,這老虔婆子……”

  馮氏忙勸道:“老爺消消氣,莫叫人聽見了,再傳到妹妹那邊去,她哪裏受得住呢。”說著話,馮氏便哽咽起來,這哪裏是親外祖家能幹出來的事兒呢。

  林玨摔了一套茶盞,已經心平氣和了許多,譏諷一笑,“這陳家也就能使這些婦人段了。既想占了好處去,又不想自家擔了惡名,便慫恿著賈家來做這事兒。賈家想兩麵賣好,可真是打得好主意!”

  馮氏亦慶幸,“還好妹妹及時遞了消息出來,否則,豈不是坑了咱家黛玉一輩子麽!”

  林玨嘴角擎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對馮氏囑咐道:“我出門一趟,這信兒你瞞瓷實了,莫叫人多嘴,也別叫黛玉知道了。”

  馮氏忙應了,張羅著丫頭給林玨穿上狐裘大氅,“外頭冷,老爺且保重自己的身子,才好給妹妹撐腰呢。”

  林玨亦道:“你如今有了身子,也當好生保重,這事兒你莫要跟著擔心,並不算什麽大事。”

  馮氏羞紅著臉應了。

  待林玨走了,馮氏才微微歎了口氣,這都什麽事兒呢!

  林玨出了門,直接拐去了瑞親王府。如今九王爺重回朝堂,薛蟠便恢複了獨自在家打發時間的習慣。如今正指揮著匠人們雕出一套套的各種造型的十二生肖像,或寫實或呆萌。受此啟發,又雕刻出許多的其他動物來。不過許多匠人都是沒見過的,便由他口述,畫畫下來後他再挑錯,這般改八改的,大致形狀也能看著分明了。

  林玨指著一個狀似野豬,頭上長角的東西問道:“這個是什麽?”

  薛蟠得意道:“犀牛啊!”

  林玨踟躇了一會兒,“雖然我沒親見過,但是這個……”林玨指了指那隻長角的野豬,“這分明就是野豬麽!”

  薛蟠臉上一紅,“形似形似,好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啦。”

  林玨隻好把那“犀牛”扔到一邊,屏退了眾人,說起自己的來意。

  “這事兒其實也好辦,不過是把彼此的臉皮都撕下來扔在地上罷了。陳家想全了自家的臉麵,將賈家做出頭的椽子坑我林家一把,結果自家清清白白地去迎娶旁人,他那是做夢呢!”

  薛蟠也很氣憤,“難道是咱家巴著他家求來的這門親事麽,實在欺人太甚了!”又問起黛玉,“林妹妹如何了?”

  “她還不知道這事兒呢。索性我也不樂意陳家這門親事了,便是他家不出這樣的陰招,我可也預備著使些段出來呢,如今不過是提前些罷了。我林玨自認不是什麽好人,原想好聚好散,彼此留些顏麵的,如今麽……”

  薛蟠道:“那你預備怎麽辦?這事鬧將出去了,總是對姑娘家不好的。”

  這話倒是沒錯,林玨卻笑道:“其實名聲這東西,隻對在意它的人有些用處呢,實惠才是真真的。陳皇後便是看不真切,總想著既保全了臉麵,又得了實惠,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呢!”

  林玨陰陰一笑,“既然她這麽在意臉麵,我便將她這麵子撕擼開。左了我林家就這麽點子人,難道我竟為了顧全臉麵將妹妹給了那賈寶玉糟蹋,那我寧肯將妹妹送去廟裏做了姑子!”

  薛蟠道:“先時不是說,你有意傅家那小子麽。既然已經預備撕破了臉,那不如咱家直接悔婚,將妹妹許給傅小子,屆時再同陳家掰扯,也免得誤了林妹妹的終身。”

  “此事不急,總要一步一步來。若是傅家小子這點流言都扛不住,我倒是不敢把妹妹嫁給他了。”

  薛蟠點頭表示讚同。

  林玨又道:“這事兒還得求薛姨媽出麵幫忙。”

  薛母素來熱心腸,薛蟠便替她應下了,約了第二日一起回薛家同薛母說。

  第二日林玨到時,薛母正同許氏寶釵寶琴和薛蟠薛蝌兄弟姑嫂幾個說話。寶釵如今有了身子,趁著上元節回娘家小住幾日。寶琴便也跟著來了

  林玨拜見了薛母,彼此見了禮,許氏便帶著寶釵寶琴姐妹去了後邊兒說話。薛母已經知曉林玨的來意,先問了一句黛玉,“林丫頭如今可都好?”

  林玨忙道:“謝姨母關心,舍妹一切都好。”

  薛母這才放心道:“到底女孩兒家也要麵子的,別叫她因著這個存了心事,這日子啊可還長著呢,眼麽前兒這才哪到哪呢。”

  林玨忙點頭應是,遂將自己的請求說了。

  薛母笑道:“我當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呢,不過傳幾句閑話罷了,交給我盡可放心。”又遲疑道:“哎,便不是咱家的錯處,於咱家姑娘名聲上也不大好呢。林小子,你可得想好了,若是傳出去了,林丫頭往後可怎麽著呢?”

  林玨笑道:“姨母是有見識的,也幫我參詳參詳。如今陳家辦出這樣的事來,著實可惡。便是想退婚,難道我家是那等攀附權貴的,隻消說一聲便是了,偏使出這樣的段來,沒的叫人惡心。這般既想得了實惠,又想要個好名聲的,哪有那樣便宜的事呢。”

  薛母跟著忿忿道:“可正是這個理兒呢,雖寶玉是我嫡親的外甥,我也要說句公道話呢。若是正經做媒,寶玉倒也是個好的,隻如今寶玉原配病逝,這是續弦呢,這便有些不大相配了。便是實在相了林丫頭,也該正正經經地來說親,哪裏好空口白牙的用什麽婚約來說事兒呢。便是有婚約,早怎的不拿出來,寶玉前頭那個墳上的草都恁老高了才想起來,那不是存心蒙人呢麽!”

  薛母性子自有一番豪氣,聽見這等惡心事兒,自然義憤填膺,很樂意拔刀相助一番。且不過是傳幾句話罷了,連刀都還沒用得呢。

  “待這事兒了了,我就叫家裏的陪黛玉回蘇州老家那邊住上兩年,兩年後什麽風波都過了,屆時再提婚姻亦不算晚。”

  薛母讚道:“也算妥帖。”

  林玨謝了又謝,謝絕了留飯,方打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