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直到這一時刻我才發現,原來我穿的不是一部小說,而是一部農學著作。且,我一直以來對自己滿身銅臭味兒的商人定位也是完全錯誤的,原來我注定要成為一個大人物,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那個“巨人”。以後大家請稱呼我“薛·農學家·巨人·主角·蟠”,謝謝!

  薛蟠這幾日都處於興奮當,實在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西紅柿,竟然給他掙了一個小小的爵位。

  雖是小小的九等恩騎尉,卻也是正品的封號呢,每年亦有奉銀可支領的。自然,奉銀的數量於薛蟠而言九牛一毛,但這卻是一種身份的象征,是皇家給的體麵。往後別人見到他,也要稱一聲“薛爵爺”的。薛蟠想了想,雖同“韋爵爺”有些相似,不過那可是個人生贏家,他偶像。

  恩騎尉的爵位本是封給那些為國盡忠的將官之後代子孫,已無爵可襲的,方額外開恩封賞,卻是正經世襲之爵。雖然,額……世襲於他這斷袖意義不大,但將來為了薛家香火傳承,總要過繼子嗣的,這也算是他給後代子孫掙下的一份家業呢。薛蟠很是沾沾自喜的想。

  別人不知薛蟠這爵位的來曆,便是薛蟠自己,其實也不大曉得怎的就是發現了西紅柿是能吃的,便就平白得了一個爵位,簡直跟白撿的一樣。不過林玨同黑子心內卻是清楚的,且這事亦是由他們二人一力促成的。

  實在是林玨真想不出該怎麽讓王夫人把薛家的銀子還了,人家那是憑本事從自己妹妹那裏借的,且也說好待大觀園竣了工,自內務府支領了銀子便還的,理由非常正當,薛母借錢亦是心甘情願,更說不出什麽了。

  他便借著黑子同皇帝提起這西紅柿,又說起薛蟠所言之地瓜土豆時,將此歸為利國利民之事,隻等著廣泛種植,便能解決不單西北一地之糧食不足問題。又有黑子聽出了意思,在一旁為薛蟠求了恩典,他素來是不在皇帝麵前求什麽的,皇帝一時龍顏大悅,便大方地賞了薛蟠一個小爵位。

  不過一個虛爵,每年於內務府支領百八十兩的銀子罷了,皇帝並不多在意。且知曉自家弟弟同那小子有些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又算是小九的救命恩人,一個爵位還是當得的。不過到底不好平白恩賞,也是借著這個由頭,順勢便給了個爵位。皇兄陛下自認為弟弟也是操碎了心,就是不知道弟弟打算什麽時候讓自己恢複他身份,略焦急。

  薛蟠自此便發展出一項愛好,見著啥都想嚐上兩口,叫黑子十分憂心。直到將一位名士好容易培育出的墨綠色牡丹嚼了,賠了千八百兩銀子,他才消停些。這是後話了,如今薛蟠還一徑地沉浸在興奮之。

  因著這爵位之事,薛母去賈家時,賈母特意留她說話。

  說句實話,賈母倒不是看重薛蟠的爵位。想她史老太君,夫家是公府,隻要她在一天,那門口的國公府匾額便不能換成如今的一等將軍的匾額;她娘家兩個侄兒俱是侯爵,一門雙侯,再體麵不過。而薛蟠那爵位卻隻是最末等的爵位,在這京權貴遍布之地,實在算不得什麽。她看重的,乃是薛蟠得皇帝陛下親自賜爵的這份恩寵。

  □□建國之初,封侯拜爵的不在少數,上皇那一輩兒可就少了,及至今上,薛蟠還是獨一份兒呢。這樣的體麵,為何會出現在一介商賈身上,實在令賈母不解。

  賈母套話本事一流,可連薛蟠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得的這爵位,何況是薛母呢。賈母本就問得含蓄,薛母也正是在極度地興奮,實在說不清如何。她說是因著那西番,賈母卻是不大信的。不過她知曉薛母素來實誠,並不會說謊,便也隻以為薛母確乎也不清楚罷了。

  “你家什麽時候宴客,鳳丫頭如今已是大好了,正能去幫襯著你這姨媽些呢。屆時我這把老骨頭,也惦記著去瞧瞧呢。”

  薛母便笑道:“這樣大的事,我可不想著定要好生熱鬧熱鬧呢。隻蟠兒說,如今皇帝崇尚節儉,並不喜這些大操大辦之事,不欲大辦呢。我便想著,總是天下的恩賜,若鳥悄地便過去了,叫天家知道,不定得以為咱們嫌棄這爵位小還是怎的,可也不好呢。”

  賈母道:“這可不是,正要辦得熱鬧些,叫聖人知道咱們感沐天恩呢。咱們這樣的人家,可求什麽呢,不過是蔭蔽子孫罷了。老子們命都丟了才掙來的爵位,不就是為了讓子孫們受益麽?且蟠小子可才多大呢,便有了這樣的爵位,世襲罔替的,可得傳上幾代呢。”

  薛母心底覺著有些不對勁兒,可說不好怎的,便笑道:“正要同老太太說呢,雖不欲大辦,可是親戚裏故的,總要請上一請的,我這裏先過來說一聲,待晚些蟠兒再親自過來送帖子,也顯得尊重些不是?”

  賈母笑讚,“蟠小子也越發地出息了呢。”心底卻是微微有幾分嫉妒的。

  他們這些有爵位的人家,哪個不是當年豁出了性命去,才有了今天呢。如賈家,一大家子兄弟八個上的戰場,便隻活了寧榮二公,旁的兄弟連個子嗣都沒留下。如今這爵位尚傳到賈赦這裏便是個一等將軍,待往下傳又要降一等,總有無爵可襲的一天。且這爵位是傳長不傳幼,傳嫡不傳庶的,她的寶玉,多麽有來曆的孩子,卻是不得襲爵。那薛蟠才比寶玉大幾歲,便已有了爵了,那是個什麽狗屁東西,身上沾了人命的玩意兒,可真是老天無眼。

  到底還想弄清薛家到底是如何得的這爵位呢,便隻有來日去了薛家,在那薛大呆子嘴裏套套話了。

  別說賈家人好奇,便是宮素來不大理事的太上皇,亦特意喚了皇帝過去詢問。

  景以彣恭敬地同上皇和太妃行了禮,笑道:“父皇素來可是不大樂意兒子過來的,偏說我擾了您的清靜,今日竟特意巴巴地把兒子喚來,可見是有大事了。”

  上皇笑叱,“偏你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朕這地界有些偏,你這每日一來一回的請安多麽折騰,朕還不是心疼你。”

  景以彣舔著臉道:“難道竟隻叫忠順皇弟請安,他總說自己老胳膊老腿兒的,便連上朝都總是犯懶告假的,跑父皇這裏倒是勤。可見是煩了我了。”

  太妃忙道:“忠順素來便有些懶散,鎮日間就愛在府裏待著,要不是本宮叫他常過來,怕是連這裏都不愛來的。”

  景以彣稍斂了神色,笑道:“太妃說得很是。”

  上皇知曉皇帝方才不過是一句玩笑罷了,倒是太妃忙忙的補救,倒顯得刻意了,便同太妃娘娘道:“朕聽說你有些東西要給小九,不如你去看看,宮人們可都預備好了?”

  太妃知曉知道這是上皇故意支走自己,也知自己在皇帝麵前素來沒臉,便悻悻離開。

  上皇道:“她素來不大會說話,你莫同她一般計較。”

  景以彣笑道:“父皇說得哪裏話,隻要能讓父皇開心,別的不過都是些小事罷了。”

  上皇便不再說這個,笑問:“我聽說你頭兩日竟封了個恩騎尉,那薛蟠不過一個小小的商人,哪裏值當如此了,可見定是做了什麽得你歡心的大事。你可是從來沒封過爵的,別說旁人,朕都有些好奇了。”

  景以彣大笑,“父皇叫我來,竟是為了這事兒。原就想著同您說的,隻一直沒空出時間來,便也沒特意過來。父皇可嚐過那西紅柿了?兒子先時特意叫人送過來的,一碟子涼拌的,一碟子同雞子一同燉的湯。”

  上皇一愣,接著便笑道:“恩,嚐過了的。”

  景以彣便道,“那西紅柿便是西番,原來給父皇也送過幾盆觀賞的。”

  上皇驚訝,“竟是西番麽,那東西不是說有毒的麽?”

  景以彣笑,“竟是訛傳了,咱們也沒人嚐過那個,竟是人雲亦雲了。便是那薛蟠發現了這東西竟是能食用的,且味道真正不錯,甜略帶些酸,生食可做水果,做熟了卻也是道菜,極是爽口的。”

  上皇道:“這倒也不算什麽,不過一道菜罷了,難道竟還值當一個爵位了。雖是最末等的爵位,可也顯得這爵位忒不值錢了些。”

  景以彣便繼續道:“這個不過是小道罷了,難道兒子竟是那等重口腹之欲的。後來他又晉上了兩樣東西,一樣叫地瓜的,香甜軟糯,食之可使人飽腹。又有一樣叫土豆的,即可做菜,有災荒的年景亦能做口糧。這兩樣產量都不低,也比黍稷蕎一類的口糧口感更好些。兒子已經著工部專人去瞧了,這地瓜最是適合沙地種植,且與土豆一般,都有肥田之效。若是能在西北邊兒推廣開來,倒是能解決口糧上的不少問題。”

  上皇一聽,此乃國計民生之大事,農乃國之本,否則曆代的皇帝也不會推行重農抑商的政策了。不過卻也有些擔憂,“既然這般好,為何從前未推廣開來,且也無地方官上報。”這算是一份天大的功勞了,可是增加政績的一種途徑。

  “這些都是從外邊兒傳過來的,原也隻在南邊才有種的,父皇也知道,那邊兒素來雨水勤些,方法若不適宜,很容易便黴爛在地裏了。這東西的並不多,在南邊兒叫紅薯番薯的,往年也有地方官進上,可咱們也沒注意過不是?”

  上皇又道:“這也是奇了,我先時同忠順打聽過,他也是聽人說,這孩子素來有些紈絝習氣,學問上也是不成的,且還聽說身上似還有個命案怎地,他哪裏能知曉這些農事。你回去且好生查一查,若真是那等品行不端的,可別叫他連累了皇帝你的名聲。”

  景以彣麵上有些慍怒之色,“這忠順皇弟也是,怎的隨意聽了些流言便同父皇說,沒的冤枉了人家孩子。那事我早便叫人查了的,乃是他平白受了牽連,真正不與他相幹呢。且那被拐的丫頭無家可歸,還是他收留了那丫頭呢。再說……”

  景以彣壓低聲音,湊到上皇身邊,“父皇可莫在小九麵前說這些,他便是當年救了小九的人,算是小九的救命恩人呢。且……”

  他狀若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說了,“小九那孩子瞧上人家薛家孩子了,不許人家成親生子的,這眼看著紫薇舍人這一脈都要斷子絕孫了,哪裏還敢去說那薛家孩子呢。”

  上皇登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