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薛蟠特意趁著晚間林玨下值跑去同他把這事兒說了,又安慰他,便將自己同薛母的一通話又同林玨說了一遍。

  林玨便冷笑一聲,“可是叫她算計遍了,真當我林家無人了呢。”

  薛蟠看著林玨那表情,跟著道:“她不隻打量你們林家無人呢,她以為我們薛家也都死了呢。”便將王夫人如何巧舌如簧地又自薛母套走十萬兩銀子的事說了。

  林玨噗嗤一笑,薛蟠最愛的便是銀子,竟然活生生從他這裏摳出去這麽些銀子,可不把他心疼是了。

  薛蟠瞥他,“你可真是會幸災樂禍。”

  林玨忍笑,“哪裏,我是樂咱倆竟叫個土著給欺負了,這也算同命相連了。”

  “你有什麽打算?”薛蟠自問自己人品端方,絕不是那等背後算計人的高,便直接推了給林玨。

  林玨想了想,“如今也沒個章程,待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薛蟠利誘他,“你若是能順便將我家的銀子要回來,那塊兒黃楊木的料子我便免費送你了。”

  林玨捂住胸口,傷心欲絕,“以咱們的交情,你原來竟是要收我錢的麽?”

  薛蟠斜他,“親兄弟明算賬,懂不?我是個商人。”順便明確一下身份,免得他老惦記著從他這弄寶貝呢。

  林玨不信,“原來你同你家黑子素來都是明算賬的?你付了多少嫖資,竟睡了皇帝的親弟弟?給我也說說,我回去家裏房數數銀子,看看能不能也去尋個皇親國戚睡一睡。”

  “我同黑子又不是兄弟,我們是夫妻,懂不?那是我媳婦,我掙了錢都是要給我家媳婦花的,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薛蟠說得很是正經。

  林玨嗤笑一聲,“你姨媽從你家少說也得‘借用’了二十萬兩了吧,你就打算拿塊兒賤不拉幾的黃楊木打發我?”

  “賤不拉幾?”薛蟠立馬火了,“那塊黃楊木少說也值了上千兩呢。便是你出得起價錢,也未必就能買得著,真正的有價無市。你竟還敢嫌它?”

  林玨隻好道:“好吧,那我試試。”

  薛蟠又要發火,林玨立馬道:“好了好了,一定一定,一定給你要回來。”

  薛蟠這才哼哼兩聲不說話了。

  林玨不放心,“我那拐杖呢?”

  薛蟠斜他一眼,“放心,找了店裏最好的師傅呢,還得幾日。待好了我叫人給你送來。”

  “可緊著些,眼看著老祖宗的生辰便到了。”林玨提醒。

  薛蟠混不在意,點頭應道:“放心放心。”

  這幾句話的工夫,便有下人來稟,薛大人來了。

  林玨笑道:“快將人請進來。”又看向薛蟠,“才多一會兒工夫,便追過來了。”

  薛蟠笑得一臉□□,“羨慕啊?那你也找個唄!”

  林玨哼他一臉。

  待黑子進來,看見林玨一臉鬱色地同他拱致意,而薛蟠則一臉春光燦爛,顛兒顛兒跑了兩步挎抱住他的胳膊,“你來接我回去吃飯了麽?”

  黑子捏了捏他的,“怎的又來惹林兄弟?”

  薛蟠乖巧臉,“哪有,我這不是怕他被人算計了麽,才特意過來提醒他呢。”

  林玨這隻單身狗實在不大能適應薛蟠這副肉麻模樣,忙揮了揮,“可趕緊跟你家老公回去吧,別在這兒礙了我的眼。”

  黑子無端被趕,卻是疑惑於“老公”是個什麽意思,這詞薛蟠無意也曾說過“讓你見識見識你老公的厲害”。他隻能隱約猜出其含義應是指的相公一類,不過顯見的,薛蟠同林玨都是知道其確切含義的。

  既然林玨趕人了,黑子便隻笑道:“那我們便不打攪了。”牽著薛蟠回了薛宅。

  說起來也是趕巧兒了,薛家林家都是住附近的,原都是城的老街坊這邊,與王家那種勳貴人家和賈家那樣的老牌世家正是兩條街區。不過京城本就大,各家的院子又都占了不小的地方,走起來也不多近。不過這邊不如南街街市林立的,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這邊隻路上偶有兩個行人罷了,還都是行色匆匆的。

  薛蟠悄悄勾起黑子的指,借著寬袍大袖的掩護,黑子將他那不老實的小爪子緊緊握到了裏。黑子的心微微發燙,彼此卻都不舍得鬆開對方。

  一路溜溜達達晃蕩回自家宅子,還沒進門,便遇到一臉喜色的薛蝌。薛蝌是下了值直接同老丈人去了許家的,陪老丈人用了飯才回來的。

  薛蟠瞧著薛蝌那滿臉傻氣的笑,便對黑子道:“瞧瞧蝌弟那一臉□□的樣子,真真是有辱斯。”

  薛蝌才斂了笑,嘴角抽了抽,恭敬地同兩位兄長行了禮。

  薛蟠好心勸告他,“往後收著點兒你那一臉傻笑,看叫那許家小姑娘瞧見了,不定心裏怎麽笑話你傻呢!”

  薛蝌才道:“真的?”

  薛蟠繼續教他,“我還能蒙你,我看著你那一臉笑都覺著傻。”

  薛蝌才驚覺,“怪道每次許妹妹同我說話,都要先笑上一會兒呢,原是瞧著我傻。”又有些急了,“這可如何是好呢?”他原是以為許妹妹是喜歡他才笑呢。

  這便是個大烏龍了,人家許家姑娘確實是因著喜歡方才總是對薛蝌笑的。

  薛蟠一本正經道:“你該沉穩些,起碼不能老看著人家姑娘傻笑知道不?”

  薛蝌心內雖想著自家大哥也是沒娶過媳婦的,應也不大懂得這個,不過到底聽話聽習慣了的,便應道:“大哥我曉得了。”

  後日許姑娘見到薛蝌,薛蝌卻是故意板著臉,一副沉穩老夫子的模樣,倒是唬了許姑娘一跳,還以為哪裏惹到好脾氣的薛蝌生氣了呢。鬧了一場笑話後,才解清了這一場誤會,反是惹得許翰林夫婦哭笑不得,薛蝌也是一臉羞憤。回去後自向薛母狀告自家大哥戲弄不提。

  卻說薛蝌受教了,薛蟠便揮道:“既然回來了,便去同母親打聲招呼,順便替我說一聲,我同你黑子哥在自己院裏用飯,便不過去她那邊了。”

  薛蝌乖乖地應了,便與兩位兄長告退了。

  待他走得沒了影兒,薛蟠方大笑起來,黑子無奈拉住他,免得他不留神摔倒了,“幹嘛戲弄他,他心眼兒實,定會當真的。”

  薛蟠越發笑,“瞧著他太傻了,實在忍不住。”

  黑子便也隻能不去提醒薛蝌,左了是小夫妻之間的小情罷了,旁人說多了,怕反倒不美了。

  回了自己院子,薛蟠照例是要被小霸王撲上一撲的,他已是很能淡定地接受這種衝擊了。摸著小霸王一身的毛,薛蟠同它玩了一會兒“扔棍棍”的遊戲,聽說飯已經擺好了,才領著小霸王進了屋。

  待淨了,用上飯,自也有狗奴將小霸王特製夥食端來,一大塊兒無油無鹽的煮豬排。

  薛蟠惆悵地看著小霸王吭哧吭哧地啃豬排,很是羨慕這種幹吃不胖的體質。黑子夾了筷子涼拌苦瓜絲給他,薛蟠的臉也跟著變成了苦瓜臉。

  “最近天氣有些幹燥,你最不耐受這樣的天氣,多用些苦瓜清燥去火才好。”黑子知他嫌棄苦味兒,隻得耐心勸道。薛蟠原就愛吃肉,討厭一切綠色的食物。還是上一次薛蟠突然一睡不醒之事,刺激了黑子,他便十分關注起薛蟠的身體來。如晚食,便是以清淡為主,他是不肯給薛蟠肉吃的。

  薛蟠怏怏地咽下去一口苦瓜絲,忙便端著碗,把一碗的西紅柿蛋花湯灌了下去,妄圖用這酸溜溜地味道衝淡一些嘴巴裏的苦味兒。

  黑子也跟著喝了一口湯,再次想到了薛蟠的異樣之處。

  先不說他嘴巴裏總是蹦出些他不大能明白其意的詞語,便說這“西紅柿”。這西紅柿他們原一直是叫做西番的,從外邊兒傳過來的東西,乃是瞧著結出的果子晶瑩剔透,很是可愛,一些喜愛擺弄這些個盆景植栽的有錢老爺方養起來的。

  養西番自前朝起,很是興盛了一段時間,不過卻也隻是養著玩兒罷了。且它每年隻結一季,不如鬆柏長青,亦不如牡丹茉莉年年能開放,每年需采留了種子留待第二年再栽植,十分麻煩,漸漸的養的人便越發地少了。喜歡看它的,便隻從專門養這些的農戶那裏買幾盆擺著玩兒罷了。且還有說它那果子瞧著鮮豔美麗,可卻是有毒的,若是不小心沾了,恐傷及性命,玩兒這個的便就更少了。

  頭些日子他在宮瞧見一株,正結了滿滿一枝的果子,很是鮮亮美麗,便從皇兄那裏要來,想著給薛家幾個人瞧瞧。不想剛捧回來,薛蟠順便摘了一個,用袖子抹了抹,直接咬了一口。可把黑子嚇了夠嗆,把盆兒都扔地上去了,捏著薛蟠的下巴,非叫他吐出來不可。如今薛蟠下巴上還有一個淡淡的印,不仔細看倒是看不出來。

  折騰了一場,才知鬧了烏龍,薛蟠便解釋了這確是種食物,且味道很是不錯的,叫做“柿子”的。黑子納悶,柿子他自然是知道的,這個自來就是有的,冬天的柿餅也是薛蟠喜歡的一種,可卻貌似同這個不同。

  薛蟠便又解釋,這個是自外邊兒傳過來的,算是外國柿子。黑子便明白了,自此這“西紅柿”的名字便叫開了。

  且因著薛蟠已經吃進去一口了,又說什麽不肯請大夫,黑子便守了他一夜,瞧著確實沒什麽不良反應,才多少信了薛蟠的話。到底不放心,又從皇帝那裏多要了幾盆回來,喂了家畜一些,瞧著無事,又叫一個下人吃了,確定無事後,才同意薛蟠將之做菜的要求。這便有了這個西紅柿雞蛋湯。

  實在不是薛蟠不想做別的菜,他隻知道這個怎麽做。不過既然確定西紅柿是能吃的,他相信,饕餮大國的華小當家們,一定能夠開發出更多的美味來。他作為一個領航者,深藏功與名。

  終於用西紅柿蛋花湯衝淡了嘴裏的苦味兒,薛蟠深深歎了口氣,感慨,“這苦瓜,真不是活人吃的。”

  還挺喜歡苦瓜味道的“死人”黑子淡定地將嘴裏的苦瓜咽下去,繼續用了一筷子。

  薛蟠不大理會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最愛在吃飯時睡覺前說些話,這時候自然也不例外。“我已經叫元寶留了種子,待明年開春了,便叫種在莊子裏。”又問黑子,“我先時同你說的地瓜、土豆的,你去找了麽?”

  薛蟠自然可以利用薛家來找,不過到底不如官府來得方便罷了。

  黑子停了筷子,將嘴裏的食物咽下去後方道:“倒是有兩樣兒同你說的差不多的,隻不叫這個名字,說是一種叫番薯,一種叫甘薯或是紅薯的。樣子顏色與味道都同你形容的差不多。”

  薛蟠想了想,笑道:“那就是了。”

  “我已經讓人先帶回一些來了,正是收獲的時候,你見了實物再瞧一瞧是不是這些。”黑子還是謹慎的,避免若不是同一樣東西,他的蟠兒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