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山海 第一百八十五章 舊憶
  老馮驚訝之後,卻是驚恐,他紅著眼睛,一隻手抓住紅川,“你快回去!你怎麽能出來!”拽著紅川就要往山上走。

  紅川抓著老馮的手,道:“源哥,沒事了,我沒事了。”

  老馮聽到紅川的聲音,愣住了,她剛剛說什麽?

  紅川緊緊拉著老馮的手,看他那副呆愣愣的樣子,眼中含淚的笑了出來,又道:“我沒事了,這次是特意來找你的。”

  老馮似乎這才意識到他的手一直緊緊拉著紅川,臉上浮現出一抹紅色,鬆開手,結結巴巴道:“我...我...”

  兩人的動作似乎惹來一些目光,暉林將紅川的鬥篷拉上,推著兩人去了角落。

  莫蓮將三人的動作都收到眼中,她似乎見過那個女子,在族中是個很特立獨行的人,年逾四十還未成親,旁人說什麽她都不在乎,原來她和老馮竟然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暉林將兩人拉走,莫蓮也就移開了目光,去了莫蓮的屋中休息,商隊還未來,想必是在路上耽擱了。

  日頭將落之時,村外響起成群的馬蹄聲,馱著沉重貨物的商隊拉成一條長長的線,陸陸續續的進入村子。

  商隊將自己的箱子卸在另一邊,稍事休息,管事便和老馮在一邊登記這次交換的物資,帶來的蠟燭,香料,布匹,用來交換獸皮,雪蓮等東西。

  夜幕降臨,燃起的火把照亮整個村子,商隊的人忙碌有序的交換著物品,老馮手上筆杆子不停的唰唰記錄著,管事將東西抬上來打開,族人檢查過後抬到自己的區域,將交換的東西再抬出來由商隊驗收,兩方滿意之後,由老馮記錄,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商隊會在這裏停留一個晚上,明日早上再出發,老馮已經和其中一個商隊打過招呼,會帶莫蓮他們一起。

  天剛蒙蒙亮,商隊的人已經起身開始喂馬了,已近冬日,早上冷極了,應缺搓著手從溫暖的屋子裏走出來,不斷的呼出白汽,身後昭明踹了踹他,不爭氣道:“有這麽冷嗎?真沒用!”

  應缺捏著耳朵,縮著脖子辯解,“你當然不冷了,有本事把你胸口的小玉給我,我肯定就不冷了。”

  昭明胸口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看得應缺眼熱極了,恨不得自己也跟小玉一樣,全身都是毛,這樣就不怕冷了。

  昭明抬腳又踹了一下,“天天異想天開,愚蠢!”推開應缺走了出去。

  莫蓮無奈的搖了搖頭,整日裏就是他們兩不消停了,收拾完東西,老馮帶著帽子,笑嗬嗬牽著幾匹馬過來,看見莫蓮他們,笑道:“這就要走了?”

  莫蓮點了點頭,“再不走,雪季來了,又得耽擱好幾個月了。”

  “哎,年輕人,也能理解,出去闖一闖也是應該的。”老馮拍了拍莫蓮的肩膀。

  莫蓮亦向老馮點點頭,道:“也向馮叔道一句恭喜了。”

  被她一語道破,老馮嘿嘿笑了幾聲,摸著腰間的香囊,

  還有幾分不好意思,將繩子交給莫蓮,道:“他們快要出發,你們去找一個趙易的人,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他會把你們帶到大城的,路上小心啊。”

  莫蓮向老馮道了謝,他們牽著馬走到村口,已經有人等在那裏了,一人騎在馬上,右眼用一個眼罩蓋住,眼罩底下還有延伸出來的刀疤,腰間掛著一把長刀,鬢邊夾雜著幾根顯眼的白發,是個中年男人。

  他就是趙易,是商隊的護衛隊長,妻子是商隊管事的妹妹,和老馮以前就認識,受托照顧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應缺在他麵前大氣也不敢出,像是不小心就會惹到他,比顏青還要恐怖呢。

  趙易也無心和他們交談,隻叫他們跟上,別掉隊,便策馬去了隊伍前邊。

  莫蓮他們跟在隊伍中間,晚上的時候,商隊在平地裏紮營,趙易分給他們一個帳篷,然後叫莫蓮去女子那邊的帳篷歇息。

  趙易的妻子就在商隊裏,她是商隊的二當家,名叫施飛鳶,常年和商隊走南闖北,蜜色的皮膚,濃眉大眼,看起來就是個爽利人,趙易領著莫蓮過來,她看到趙易,眼睛裏都流露著柔情,細聲輕語的和他說著話,趙易嚴肅的臉色也柔和了幾分。

  趙易道:“這姑娘叫莫蓮,她的同伴都是男子,晚上就跟著你睡吧。”

  施飛鳶笑著應下了,趙易晚上還得跟著衛隊一起巡邏守夜,隻待了一會便離開了,施飛鳶帶著莫蓮進了帳篷,商隊隨行的女子除了她就隻有她的丫鬟小秋。

  “真是少見啊,你一個女孩子,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要不是為了冬蘭城的單子,我們也不願意到這邊來,這裏實在是冷了些。”

  施飛鳶一邊和她走進帳篷一邊聊著。

  莫蓮笑著回答道:“隻是來見識一下這邊的風光,畢竟這樣的景色別處也少見。”

  施飛鳶聽她這麽回答,也隻是笑著點頭,畢竟隻是陌生人,不願意說也是人之常情,倒是莫蓮好奇。

  “冬蘭城的單子?”

  “是啊,聽說那邊今年的冬季反常,雪蓮這東西在那邊價格漲得很厲害。”

  “原來是這樣啊。”

  另一邊,應缺他們圍坐在商隊的火堆前,在商隊幹活的人此刻閑來無事,一邊喝著茶一邊討論起近日來的事情。

  “聽說冬蘭城那邊一入冬季就開始落雪了,都快趕上這裏冷了...”

  “是啊,今年不知道怎麽了?靠近北方那幾座城都出事了,聽說有一座城發了瘟疫,整座城都被燒了,裏麵的人一個活口都沒留...”

  “那可是瘟疫啊,誰敢留活口,都不想活了啊?...”

  “這還算好的,當關城的城主又在屬地招兵呢,又不知道多少人要栽進去呢?...”

  “唉,誰知道呢,那些大人物在想什麽我們又怎麽知道呢?...”

  四人安靜的坐在火堆邊,聽他們談論著外麵的事情,昭明懷裏小玉被火光烤的昏昏欲

  睡,人堆散了之後,應缺他們四人擠在帳篷裏。

  出了大寒山的山脈,商隊的腳程加快了些,不過他們的方向直直的往東方走,沿路也不停留,聽施飛鳶說,他們商隊是受冬蘭城城主所托,特地到大寒山交換雪蓮的,要趕緊趕回冬蘭城。

  商隊的護衛皆有趙易統領,應缺近日不知道犯了什麽毛病,沒事的時候就往他身邊湊,但還是不是那種正大光明的湊,像是做賊一樣,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

  趙易有時候覺得莫名,這樣拙劣的行為從應缺第一天開始看他的時候就發現,但是想問他的時候,應缺驚慌失措就像個受驚的兔子,跑的飛快,久而久之,他已經習慣免疫了,反正看看也沒什麽損失了。

  昭明每次見他這樣驚慌失措的跑回來,都默默的鄙視他,並在心裏道,愚蠢啊!

  莫蓮也是察覺了,好奇的問了兩三次,應缺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的,但還是照常往那邊跑。

  施飛鳶也注意到那個少年,時常拿這個調笑趙易,問他,那少年是不是他流落在外的兒子。

  顏青在旅途的時候,得空就在試自己的那把新槍,用寒石重新熔鑄過的長槍,槍尖的穿透力已經不是以前可比的,輕易便能將一塊石頭捅個對穿,閑的沒事便在那邊擦槍,萬事都充耳不聞。

  潮南大概是長得太招搖,這次出來時學乖了,出門必帶鬥篷,搞得神神秘秘的。

  睡在帳篷裏,應缺閉上眼睛,睡著之後,後頸處的玉印默默發著熱,應缺翻了個身,撓了兩下後頸。

  黑暗的森林中,燃燒的樹木傾倒在地上,攔住去路,粗喘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的響在夜中,舉著火把,手握刀劍長矛的人將它們驅趕到一起。

  狼的低吼,和那雙獸眼裏惡狠狠的目光,那是恨不得咬碎他們骨頭的仇恨,毀壞了它們的家園,殺死了它們同伴的仇人,那股怨恨就像烈火一樣灼燒著他的心。

  人群中,有個熟悉的人,他一身甲胄,手裏也握著劍,策馬而來的紅衣少年手上挽著鞭子,嫌惡的看著被煙火燎過的狼群。

  手上的鞭子狠狠抽在那人的臉上,鞭尾綴著鋒利的刃刀,被他鞭打的那人不敢動,但是右眼傳來的劇痛讓他握不住手裏的韁繩,從馬上墜下去。

  少年冷哼一聲,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的狀況,道了句不滿意,站在他身邊的烏衣人袖手站著,笑意盈盈,安撫完少年,等到少年離開,才扶起被地上的人。

  他閉著右眼,臉上的肌肉因為疼痛忍不住抽動著,卻還是咬著牙,下巴不斷滴落血跡,烏衣人看著手上因為扶他沾染的血跡,微微皺眉,卻還是扶著他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是無心的,你應該不會怪罪公子吧。”

  他咬著牙,微微俯身,道:“小的不敢。”

  烏衣人見狀才鬆開手,看似不在意的甩了甩手上的血跡,“那就好。”說罷便爬上馬,策馬離開這片即將燃盡的森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