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見有蘭
  柳府之中,柳彩彩正焦急的來回踱著步。

  “娘,那太子妃若是不來可怎麽辦呀?”柳彩彩埋怨的跺了跺腳。

  “你莫急,就算她今日不來,我們也還可以想別的法子,你受的氣,娘會幫你出回來的。”柳如春忙安撫女兒道。

  柳彩彩一臉怒色,娘親等得起,她可等不起,她恨不得現在立刻就將那不知道何處冒出來的太子妃殺掉,以泄她心頭之恨。

  “放心吧。娘絕對不會讓她活著回到北狄的。”柳如春一臉胸有成竹的擔保。女兒喜歡白景澤,而她也希望女兒能嫁過去,這樣以後她就是北狄的皇後,多麽至高無上的榮耀,她沒有得到的東西,她一定要讓女兒得到。思及此,柳如春眼中閃過一絲陰鷲。

  “夫人,小姐,太子殿下來了。”又等了半個時辰,門外終於有丫鬟匆匆跑進來報信。

  “他可帶著旁人?”柳彩彩騰一下站起來,急急忙忙問道。

  “帶著呢,除卻下人,身旁確實跟了一名衣著華麗的女子,與太子殿下形容親密,看樣子就是太子妃無疑了。”丫鬟如實道。

  聽見白景澤帶了太子妃來,柳彩彩終於安下心,但是她一想到丫鬟說那女人與表哥形容親密,便愈發火冒三丈,將一口銀牙咬碎,恨不得立即衝出去將人碎屍萬段。

  “你莫要衝動行事,忘了我方才怎麽告訴你的了麽?”柳如春瞪了女兒一眼,她若是就這麽怒氣衝衝的出去見人,還不立刻毀了她的計劃。

  柳彩彩聽到母親的話,想起她們之間的計劃,這才平緩了躁動不安的心情,深呼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來,“娘放心,女兒自有分寸。”

  ……

  白景澤攜夜錦走進柳府後便有了下人來,將他們引去一處院落中等候。夜錦踏進這方院落之時腳步稍有停滯,雖然很快便恢複了正常,無人察覺有異,可是她卻瞞不了白景澤的眼。

  “怎麽了?”待下人離開後,白景澤關切的問道。

  夜錦搖了搖頭,“沒什麽,隻不過…這是我之前住過的那一處院落罷了。”

  白景澤會意,捏了捏夜錦的手,“別擔心,她們不會再傷害你了。”夜錦報以一個微笑。

  兩人在聽雨軒等候不多時,便見柳如春母女二人相伴而來。柳彩彩似乎與昨日裏有些不一樣,變得柔和了許多。

  “哎呀,這就是太子妃了吧?”柳如春人未近聲先到,遠遠的便快步朝著夜錦走來,親熱的抓起夜錦的手,嘖嘖稱讚道,“我之前還想,能被太子看中的人得是個什麽樣,今日一見果然如同天仙一般,惹人憐愛。”

  夜錦微微軀身行禮道,“夜錦見過柳夫人。”

  柳如春滿意的點點頭,親親熱熱的拉過夜錦坐下,態度就像是母親對待女兒一般,拉著夜錦噓寒問暖,末了還不忘為柳彩彩昨日衝撞了他們之事道歉。

  “我這女兒啊,著實不讓人省心。她昨日裏震驚過度,故而衝撞了你,你可千萬不要和她小孩子一般計較。”柳如春笑道,招了柳彩彩過來,板起臉道,“還不快給你夜錦姐姐賠禮道歉。”

  柳彩彩見到夜錦的一瞬間便氣不打一處來。昨天天色昏暗,她並未看清夜錦容顏,今日一見,發現也不過如此。雖然打扮的是有些韻味,可是單論樣貌,到底還是普通了些,如何能配得起她表哥。於是愈發嫉妒憤恨,臭著一張臉不耐煩的屈了屈膝,算作賠禮道歉了。

  柳如春見她如此,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女兒一眼,又笑眯眯給夜錦賠不是,“都怪我,平日裏對她太過縱容,才養成了如今這幅沒大沒小的樣子,你莫要見怪。”

  看著柳如春母女倆在自己麵前演的這出戲,夜錦隻覺得不寒而栗。當年她們就是這樣取得了自己的信任,繼而才將自己置於死地的。

  白景澤咳了咳,從柳如春身邊拉過夜錦,將她護在身後,看著柳如春淡淡道,“阿錦好脾氣,柳夫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肯定不好意思再說追究的話。可是表妹昨日裏行為確實太過惡劣,適才的道歉也不夠誠懇,即便我看了亦覺得不好,柳夫人不必再逼她開口說原諒的話了。”

  白景澤此話一出,柳如春和柳彩彩皆臉色一變,麵上一陣紅一陣綠,看上去甚是可笑。先前柳如春隻當夜錦不愛說話,是個好欺負的,卻忽略了她身邊的白景澤可絕不是個好對付的主。

  柳如春一次吃癟,隻好訕訕笑了笑,“好了好了,那此事我們以後再談,現在還是先入席用飯吧。”說著,就往前麵帶路,將眾人引去了聽雨軒的主堂裏,此時那邊已經擺好了桌椅碗筷,待眾人落座,柳如春便吩咐下人可以傳菜了。

  “這聽雨軒格局不大,按理說不該是招待太子用的排場,隻是這裏是蔻兒以前居住的院落,我想著,太子殿下可能會喜歡,故將今日的晚宴定在了此地,還望太子殿下莫要怪我自作主張才是。”等菜的間隙裏,柳如春看似無意的提及,說話間眼神卻不斷瞟向夜錦,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果然,夜錦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變化。柳如春滿意的翹了翹嘴角,佯裝自責道,“看我,竟忘記殿下今日是帶著太子妃前來的了,這些話著實不該再提起。”

  白景澤微微笑道,“無礙,不過是些陳年舊事罷了。”說著,邊看了看夜錦道,“柳夫人口中的人就是我曾與你提起過的救命恩人,本來還想介紹你們認識的,可惜她卻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了。”白景澤說著,不禁露出惋惜的神態。

  “是那個叫豆蔻的姑娘麽?真是可惜呢,不然我倒是想見見她。”夜錦微笑看著白景澤道,臉上的表情平和而溫柔。

  “不知道柳夫人可知豆蔻葬在哪裏?想必是柳家的祖墳處吧,阿錦她之前聽了我說關於豆蔻的故事,很是喜歡,一直鬧著要見一見。雖然如今她身死了,可我想著,若是能帶她去祭拜一回,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白景澤道。

  提起豆蔻的埋骨地,柳如春臉上的笑容登時掛不住了。還未等說話,便聽柳彩彩不屑的冷哼道,“就她,也配埋在我柳家祖墳麽?”

  柳彩彩話音剛落,柳如春立即變了臉色,對女兒怒聲斥道,“彩彩!怎麽說話呢?!”

  見母親發火,柳彩彩一臉委屈。她明明沒有說錯啊,豆蔻是什麽人,也配葬進他柳家的祖墳。

  “別理她。”柳如春忙陪笑道。“按理說蔻兒身死,確實是要葬進我柳家祖墳的。可惜……唉。”柳如春一聲歎息,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柳夫人但說無妨。”白景澤道。

  “那我便直說了。太子殿下近兩年一直在北狄,想必對京城之中發生的事情不甚清楚。自從兩年前蔻兒的遺骨被找到後,便叫那蘇伯召強行帶回了蘇府。我們也不是沒有差人去要過,可派去的人無一不被他們趕了出來,甚至那蘇伯召還曾為此大鬧柳府,打傷了無數下人。不過據我所知,那蘇伯召將蔻兒的遺體帶回蘇府後,便以正妻之禮將其下葬了,雖然此舉不妥,但是連皇上最後都默認了他這等胡作非為,我們又能有辦法啊……”柳如春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

  夜錦聽罷,神情有些恍惚。

  他,竟然為自己做至此麽。

  此時菜也陸陸續續傳齊了,柳如春如臨大赦一般鬆了口氣,趕忙道,“說了這麽久,一定餓了吧?咱們還是先用膳吧。”

  見夜錦還在呆怔著,白景澤先夾了塊鴨肉送進她碗中,微笑道,“阿錦,我記得這是你愛吃的。”

  經他這麽一提醒,夜錦終於回過神來,勉強撐起一個微笑,拿起桌上的筷子慢慢吃盤裏那塊鴨肉。

  白景澤隨後又給夜錦夾了許多她愛吃的菜,一舉一動皆體貼細致,流露出對夜錦的愛惜之情,這讓一旁的柳彩彩看了不禁醋意大發,心中更加恨了夜錦幾分。

  一頓飯吃的氣氛頗為詭異,幾個人各懷心事,誰都沒有真正將心思放在菜食上麵。

  飯後,柳如春又熱情洋溢的留了白景澤二人在柳府吃茶,白景澤看夜錦心神不寧,本想拒絕,可夜錦卻先她一步點了點頭,答應了柳如春的請求。

  “不知柳夫人可否再詳細講一講那蘇伯召的事情?”一直沉默的夜錦破天荒主動開口詢問道。

  柳如春見她對蘇伯召好奇,忍不住笑了笑。先前她差點以為今日是沒辦法與此人說上話了,畢竟之前無論她說什麽眼前這個人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讓她一次次吃癟。如今此人既然有了感興趣的事,那她就不愁無法與之攀上話。

  思及此,柳如春笑的愈發開懷,“太子妃這可是問對人了,要說了解這蘇伯召的人,可誰也比不過我那個幹女兒。”說罷,對下人道,“去叫有蘭來。”

  聽見有蘭的名字,夜錦渾身一陣戰栗。

  有蘭……竟成了她的幹女兒麽?想起當年柳彩彩曾無意間向她透露過有蘭的背叛,夜錦忍不住苦笑,是了,有蘭。正是背叛了她的人。

  眾人等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隻聽門外一陣環鈴叮當之音響起,就見走進來一個青色衣袍的女子,素麵朝天,不施粉黛,連首飾也不過僅是發間鬆鬆插了個銀簪,可是饒是如此,她一走近卻讓在場所有女人皆黯然失色,隻因她的那一張世間絕色的麵容,實在是太過明媚耀眼了些,即便女人見了,亦是會被她吸引,久久無法將目光挪開。

  有蘭走到眾人麵前,鈴音也跟著停了下來。夜錦這才注意到原來剛剛是她腰間別著的一串鈴鐺在響。

  柳如春忙拉了有蘭坐在自己身旁,給夜錦介紹道,“這便是我的幹女兒,名喚有蘭,不日便要嫁進蘇府中去了。太子妃若是對蘇大人感興趣,盡管問她便是。”

  見到有蘭,夜錦比適才更恍惚了幾分,眉宇間帶著抹不去的哀愁之色,看得眾人都有些一頭霧水,不明白她怎麽忽然變得如此奇怪。

  白景澤忙開口道,“大抵是有蘭姑娘長得很像阿錦曾經的一個姐姐,所以她見到了,便有些恍然。”

  柳如春明白過來,笑問道,“倒是不知太子妃的姐姐是個何等人物,想來定也是名門望族的小姐吧。”

  夜錦眼眸變得幽深晦暗,仿佛有一堵牆將她與眾人隔絕開來。隻見夜錦唇邊浮現起一絲冷笑,說出口的言語不帶有一絲溫度,“可惜讓柳夫人失望了,她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不過是個為了一己私欲,欺師滅祖的背叛者罷了。”

  夜錦此話一出,柳如春和有蘭臉色都有些難堪。尤其是有蘭,緊咬下唇一言不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夜錦見她如此,心中絲毫沒有動容,反而步步緊逼,直直看向有蘭,似笑非笑問道,“怎麽有蘭姑娘變得這幅表情?莫非……你也曾背叛過師門不成?”

  聽她這番話,有蘭打了個冷顫,不可置信的向夜錦看去,眼中帶了一絲迷惑。

  夜錦坦然的與她目光相對,沒有絲毫退縮。

  “你……”有蘭剛要開口說話,卻被柳如春打斷,“有蘭啊,我記得趙管家似乎找你有事情,不如你去瞧瞧?”

  有蘭會意的點了點頭,於是起身對眾人行禮道,“那有蘭便先行退下了。”

  “天色不早了,那我們也先告辭了。”白景澤也起身道。

  柳如春未達到目的,心有不甘,本想再挽留他二人一番。可看了看白景澤的神態,終是將挽留的話生生憋了回去,“也好,那我們便改日再敘吧。”

  柳如春又看了一眼夜錦,見她垂下眼,始終不發一言,於是走近了她試圖最後掙紮一下,“你既是太子的正妃,大家便都是親人。你也莫要拘束了,就將柳府當做自己的家,日後想來就來。”

  “是。”夜錦低眉順目答,“日後夜錦定多多與夫人走動,時常來拜訪。”

  柳如春嗯了一聲,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

  “那我們便告辭了。”白景澤遂拉了夜錦走出柳府去,再沒有回頭。

  有蘭立在原地,還有些茫然。

  她……似乎很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