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抓住春天的尾巴
  朱棣這頭惡狼現在正對著一片竹林發呆,在朱棣的印象中竹子一般隻生長在南方,是以在北平城外能看到竹林讓朱棣非常吃驚。

  “王爺,這竹子可有何奇特之處?”

  對於這個聲音的來源,朱棣表示很無奈。

  今天他是想帶著全家人一塊出來踏青的,結果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被李彧這個沒皮沒臉的東西給知道了,非要跟著一起來。

  然而朱棣著實不想和這個人有過多的牽扯,以免未來自己也被他拉下水。

  “李大人可知這片竹林有多大?”

  “大約有四十畝,在這後麵還有兩片,相加超過百畝。”李彧不知道朱棣為啥對這再普通不過的竹子感興趣。

  朱棣並沒有主動為他人答疑解惑的好習慣,自顧自的騎著馬往前繼續走了起來。

  他心裏在盤算著造紙術和印刷術的事,這兩樣技術發展到明朝幾乎已經接近了不依靠機械所能達到的極限了。

  “爹爹”

  朱玉英的小腦袋從前麵馬車裏探了出來,並朝朱棣揮著手。

  朱棣對李彧擠出了一個略有歉意的笑容,隨即便追上了前麵的馬車。探頭往馬車裏一看,自己的二女兒朱雲菲正在妙妙的懷裏睡得香甜,而朱玉英上竄下跳顯得很興奮。

  看到朱棣探頭進來,朱玉英眨巴著大眼睛問:“爹爹我們什麽時候能到呀?”

  “就快了,你先別折騰了,別再把你妹妹吵醒,你看你弟弟坐的多穩。”

  被朱棣凶了一句,朱玉英小嘴一嘟顯得有些不開心。

  約莫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一行人終於到了盧溝橋畔。本來朱棣是打算爬爬山的,但是這一家人隻有自己能爬山,於是行程不得不變成在永定河邊釣魚野炊。

  “釣魚也不錯嘛。”朱棣心想。

  但很快他就後悔了,因為他並不會釣魚。

  “我看電視上那些釣魚的人坐在那裏一會就能有魚上鉤,我這怎麽還沒動靜啊。”

  想在孩子們麵前一展身手的朱棣顯得有些失落。

  更讓人煩躁的是,他這邊一直沒什麽動靜,隔壁的李彧卻收獲頗豐。

  “哇,李伯伯你釣上來這條魚好大呀。”

  “這是條鯽魚,等會給你們烤了吃。”李彧笑眯眯的說。

  朱棣往旁邊撇了一眼,發現朱玉英正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李彧這個狗賊,心裏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人要是心不靜,就不可能釣上魚來。

  又過了一會,看自己的魚鉤還沒動靜,朱棣忍不下去了,叫來幾個侍衛囑咐了一番。

  朱棣心想:“讓你先得意一會。”

  過不多時,幾個侍衛拿著一些竹製的魚叉回來了。這種魚叉製作簡單,隻需要把竹竿的一頭豎著劈開削尖,再拿細繩把中間纏起來就好了。

  朱棣三下五除二地脫掉皂靴和襪子,一手拿著魚叉,一手抓了把餌料。大手一揮,就把餌料撒了出去。

  這邊的動靜吸引到了孩子們,朱玉英看著父親站在水裏麵覺得十分有趣,便也想下水。

  一直坐在後麵的妙妙趕緊出言阻止:

  “你們倆站在邊上看就好了,不許下水玩。”

  朱棣自己玩的興起,看了眼後邊孩子沒啥事,就繼續投入到叉魚大業中。

  朱玉英雖然愛玩鬧,但對於母親的命令向來不敢違背。雖然不讓下水,不過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玩法。

  “弟弟,弟弟,你快過來看。”

  朱玉英蹲在水邊,雙手放在水裏,裝作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朱高熾聽到姐姐召喚,一步一顛的跑向了姐姐。

  朱玉英看朱高熾快走到自己身邊了,雙手直接捧了一把水潑到了弟弟身上。

  朱高熾幼小又純真的心靈一開始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隻覺得自己滿臉都是水。直到聽到姐姐的笑聲才知道自己是被欺負了,立馬哭著跑向了妙妙懷裏。妙妙趕緊一番安慰,才漸漸止住了哭啼。

  然後也不知道妙妙是跟朱高熾說了什麽話,朱高熾看向他姐姐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邁開腳步,跑回水邊,和朱玉英對潑了起來。

  隻是朱高熾的小手帶不起多少水來,一番努力之後還是被他姐姐潑了一身水。

  坐在不遠處釣魚的李彧看到這麽熱鬧的動靜,知道這魚多半是釣不成了,也就讓人把這些東西給收拾了。又安排人把釣到的魚給烤了,打算等會給王爺送過去。

  而還在水裏的朱棣得益於自己繼承了一副好身體,出叉的速度快若閃電,基本每次出手都有收獲。

  “果然還是這種使用暴力的方式適合自己。”朱棣對此感到心滿意足。

  不一會就再也沒有倒黴的魚因為貪嘴而來到朱棣這個怪物身邊了,朱棣這才“鳴金收兵”,回到了岸上。

  岸邊的兩個孩子還在玩水。

  “行了,別欺負你弟弟了。”朱棣看到朱高熾已經渾身濕透了,便出言製止道。

  看到父親回來了,朱玉英立馬停手。

  “你們倆去把衣服換了,等會準備吃烤魚了。”

  盧溝橋連接了宛平縣和房山縣,官道就從這裏經過,橋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非常多。

  很快烤魚的香味就傳了出來,把那些路過的行人饞的不行。

  朱棣非常好奇李彧到底是在獻什麽殷勤,但既然今天是帶著家人出來玩,自然不願多談公務,所以朱棣也就一直沒開口詢問,這讓李彧的狐狸尾巴一直到回去的路上才露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十分安靜,因為孩子們都在馬車上睡著了,所以朱棣就和李彧騎馬走在前麵。

  “王爺,之前下官向聖上上奏,提議疏浚大運河一事。”

  朱棣有些驚訝,這李彧還能幹點實事?多半是想趁機撈錢吧。

  “父皇是怎麽回複你的?”

  “陛下自然是拒絕了,理由是疏浚河道所費甚巨,並且中原地區現在地廣人稀,不需要通過漕運來補充糧食。”

  “那你向我提這事又是什麽打算?況且大運河荒廢的河道主要是在山東那邊吧,跟你這個北平布政使有什麽關係。”

  “這事是下官和山東布政使一塊提出來的,修繕大運河可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呀。”

  朱棣哼了一聲:“父皇說的有道理,疏浚運河的花費遠超獲得的效果,未必是利國利民。”

  話雖然這麽說,朱棣心裏卻打起了算盤。

  站在全國的角度上出發,這件事肯定是不值得的。現在明朝的經濟中心在江南地區,江西、兩湖的糧食順著長江就能到南京,再往北還有淮河可以用。因此隻需要保證從黃河到長江這段的運河暢通,幾乎就可以把全天下所有的糧食運往南京了。

  至於黃河再往北的運河,存在的意義就隻有為邊疆輸送糧草和士兵之一點而已。

  但對於朱棣來說事情又不太一樣,北平現在人口增長緩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人少糧食少,現在這十幾萬人已經達到這座城市能容納的上限了。

  古時候生產力低下,一座城市如果僅依靠它周圍的那些田地為它供應糧食,那人口很快就會遇到增長的瓶頸。

  作為朱棣的大本營,這點人是絕對不夠朱棣玩的。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沒糧就沒人,沒人就沒有勞動力,沒有勞動力就發展不了任何其它產業。為什麽未來的資本主義萌芽會出現在長江三角洲地區,是因為那裏的人就算不種糧食,也會有其他地區的糧食運過來作為補充,所以很多人才可以從土地上解放出來去做手工業,甚至還可以把地裏的糧食改種為經濟作物。如果沒有全國的支持,他們是絕對沒法這麽做的。

  因此,朱棣心裏其實是挺想修這個運河的。然而想歸想,自己臉上卻不動聲色。

  “李大人為國為民的心自然是好的,然而修繕大運河這件事情本王也無能為力啊。”

  “王爺,陛下其實還提了一個意見,他老人家說修大運河不是不行,但是隻能從我們地方的賦稅中出資。”

  “這個老狐狸果然是在打我的主意。”朱棣心想。

  “你是想讓本王出資幫你修?”

  “王爺如果願意慷慨解囊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通惠河一直是暢通無阻,隻需要把北運河(通州到天津)疏浚一番,即可連接北平與小直沽了。”

  對於運河具體的路線朱棣並不是十分了解,但他知道小直沽說的就是未來的天津。算下來這段運河長度不會太長,意義卻很大。與天津相連就意味著即使山東的運河不能用,也可以從海路與南方相連,到時候從江南送來的糧草便可直達北平城腳下了。

  既然沒理由反對,那接下來就該是講條件的時間。

  “想要本王出資不是不可以,但未來這段運河的稅費本王要拿一半。”朱棣開始漫天要價。

  “王爺說笑了,所有的稅賦都是要上交朝廷的,又豈能有任何人截為私用。”

  朱棣意有所指的看著眼前這個貌似大義淩然的人。

  李彧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並不在意朱棣的目光。

  “王爺還是換一個條件吧。”

  “李大人想讓我白往河裏扔錢可不行啊,那這樣吧,運河兩成的稅費並且把北平府內三座煉鐵場劃歸於本王如何。”

  此時明朝還未開放私人煉鐵的許可,主要還是由官府運營。

  “這是不是有些...”

  李彧有些糾結,因為按理說藩王是不能插手煉鐵這種比較敏感的事情。

  “煉鐵場可由官府監察,本王不會做出僭越之事的。”

  “一成稅費,兩座煉鐵場。”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