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一騎紅塵俠女郎
  還沒等劉元清反應過來,門後一左一右兩個壯漢猛撲過來。一人抓住了他的一條手臂,為首的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叫道“好啊!劉元清,這下總算被我們逮到了!你躲得過十五,躲不過三十吧?”雙方目光一陣對峙,劉元清終於敗下陣來,無奈的聳聳肩“好吧,你們想怎麽樣?”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非給你一點厲害看看不可!走,跟我們走!”為首的一個疤臉漢子滿嘴噴著唾沫星子。

  “上哪兒?”劉元清一聲驚問,這幾年經濟不景氣,杭州就有幫子人專門找黑道討債,聽說那些黑道的人有不少把人弄殘的。那疤臉漢子說道“衙門!”

  “對,快走!今天把他送到衙門去。”討債的人仗著人多勢眾,也跟著七嘴八舌的起哄。劉元清一甩手掙脫開來,不屑道“笑話!你說去衙門就去衙門呀!我沒犯罪,幹嗎上衙門?”

  “你還好意思說沒有犯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為首的疤臉嘿嘿一聲怪笑,嘲諷道,“姓劉的,你大概忘記了吧!三年前你這老屋已經抵押給了我家老爺。你現在住著我家老爺的房子,三年都沒付過房租,就這麽挺著白住嗎?你又借了高利貸,年年利滾利,可你分文未還。今兒個你再不給銀子,隻好請你上衙門去見官。你雖然是個舉人,我就不相信官府還敢袒護你,跟我們走吧……”

  “慢著,慢著!“劉元清自知理虧,無奈之下,也隻好放下麵子,陪著小心軟語相求,”諸位諸位,大家都是斯文人,別拉拉扯扯的!有話好好說。等我的機器成功申請專利後,我敢保證所有的欠債一並歸還。可眼下實在沒辦法,我拿什麽還?你們瞧,家當全在這兒,你看什麽能抵債?”

  “申請專利?說夢話還要挑個好時辰呢!看你這熊樣,天上能掉下金元寶給你?劉元清,你今個啥意思啊!繞來繞去,準備破罐子破摔是吧?那好!我們先收回房子,你和你老不死的爹走人!來!快動手,把他們轟出去!”為首的一看屋內,順手抓過桌上一個茶壺甩出門外。其他人也把屋內舊桌椅爛板凳統統摔出門去。

  此刻,曹孟陽躲在外間看了很久了,他本來打算一走了之,放棄這筆貨款,可看到那位老人慘相又於心不忍。後來又見到劉元清跟討債的人吵起來了,正猶豫間要不要進去勸勸,一口小鐵鍋驀地從屋內飛了出來,差點砸到他身上,屋內一片打砸吵嚷之聲,一咬牙,幹脆推門走了進去。劉元清正拉住為首的疤臉漢子手求情“大哥,好了吧,好了吧……你們是來討債,又不是抄家……”

  “我們就是要砸!砸一個稀巴爛!你才知道我們的厲害。”為首的疤臉漢子卻不依不饒,他狠狠地將劉元清推倒在地,獰笑道,“哼!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個老子要不打折你一條手臂、斷你一條腿,就算是對你客氣了!”說罷從腰間抄起一根短鐵棒便要動手。曹孟陽見狀大吃一驚,搶上前挺身攔住了為首的疤臉漢子,勸道“大哥,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

  “滾開!要你管什麽閑事?”

  為首的疤臉漢子張牙舞爪欲再次撲向劉元清,忽見冒出個擋道的,原本就沒好氣,便順手一巴掌將曹孟陽打倒在地。他下手忒重,曹孟陽嘴角被打出了血,一時間頭暈目眩。那疤臉漢子獰笑著逼了過去,把短鐵棍高高舉起,眼看劉元清就要慘遭毒手。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一扇門板倒飛了進來,狠狠的砸在疤臉漢子身上。猝不及防之下,這家夥一下子成了滾地葫蘆。門外進來一位蒙麵的少女,她懷裏抱著一把寶劍,幾步就走了進來,一腳踏在疤臉漢子背上。隨後扭身衝那群討債者的冷冷道“哼!你們好狠心喲!幹嗎下手這樣重?有這樣討債的嗎!”

  疤臉漢子被這少女踩住,頓時渾身酥麻動彈不得,心知今天是遇到高人了。但他是個無賴子,靠的就是耍勇鬥狠混飯的,挨揍可以卻不可以倒威,他依然嘴硬,惡狠狠地說道“臭丫頭!快放開五爺我!不狠,能趕走這些窮花子嗎?你少特麽廢話,要不你替他還錢!要不就少管閑事。有種你就殺了我,否則,今天老子絕不放過他。”

  正說著,屋外又進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膀大腰圓的兩個……丫……丫鬟,沒錯!曹孟陽沒有看錯,這兩個的確是做丫鬟打扮……的確那啥,魁梧的不像話,按後世的說法就是打門外進來了兩個重量級的女摔跤運動員。身高足足一米八幾,還特麽的長得一模一樣。

  兩個丫頭旁若無人的闖了進來,一見門就埋怨“小姐啊!你每次都跑的這麽快?奴婢追都追不上。再這樣下去,大丫和小丫會丟飯碗的,俺們兩個食量這麽大,到哪裏去找這麽好的主顧?”邊說邊擠了過來,龐大的身體把那些個討債的擠得東倒西歪,眾人紛紛避讓。

  那少女不理這兩個丫頭的瘋話,低頭看著腳下的疤臉漢子,說“你就是婁五吧!聽說你在杭州城裏替人專門收債。人稱婁老虎,收不到錢就會斷人手腳,號稱沒有你收不回來的債。”

  “老子就是婁五!臭丫頭,你想咋滴?”疤臉漢子依然硬氣。

  “沒勁!聽你的名字婁老虎,本小姐還以為是個武林高手,本想找你練練手。原來隻是一隻老鼠。一個潑皮無賴,這點本事還敢自稱老虎?掃興!“那少女邊說邊退後一步,扭頭對兩丫頭說道,”他嘴巴太臭!大丫,小丫,掌嘴。”

  “好咧!”兩丫頭齊齊答應一聲,聲音中透著興奮。

  話說婁五剛剛爬起來,還沒站穩,就被大丫一把扭住兩隻胳膊,又動彈不得。小丫緊接著啪的一聲,婁五左臉上重重的挨了一記耳光,頓時眼冒金星暈頭轉向,緊接著右邊要又一下,十幾下下來,這家夥的臉整整胖了一圈。看這兩個丫頭打人的手法默契,平常沒少這樣幹。一眾討債人看得是心驚膽戰,嚇得向後連連退縮。雙方對峙了一會兒。

  “這位女俠,小人這廂有禮了!”

  有個討債人恐怕是逼急了,倒有幾份膽氣,他挺身站了出來。鼓起勇氣道“女俠,您雖然武藝高強,可也得講理不是!您要是打算從中做和,請拿出一個解決債務的章程來,就衝女俠的麵子,我們該讓步的讓步,吃點虧也沒關係,就是不算利息也不算是多大的問題,這錢還是要還的!您要是蠻不講理,咱們今天都認栽,惹不起您,我們躲得起。明個再來。您不可能天天守在這裏。要是您不打算替他還錢,就請讓一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咱們也不欺負他,我們送他去衙門見官,孰是孰非?衙門自有公斷。”見有人出頭,眾債主也紛紛應和。

  “呃!”那少女被說的啞口無言,她雖然調皮,卻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隻見這女孩攤攤手強詞道“誰說本姑娘要管這破事,你們要討債盡管討債,哼哼!討債歸討債,但想要斷人手腳,本姑娘可不答應。”說罷,瞥了一眼嘴角流血的劉元清,道“喂!傻子,你有沒有錢還給他們呀?”劉元清驚魂未定,現在還有些恍惚,聽到問話,苦笑一聲“您看看,我現在家徒四壁,哪有錢還債!”

  “嘻嘻,那就沒辦法啦!本姑娘隻替人打架,不替人還錢。你放心,有本姑娘在,保證你不會被別人打。”她眨一眨大眼睛,突然間話鋒一轉,提醒道“傻子,你沒錢還債,難道真想跟他們去見官?那會挨板子的,還不快跑!”此言一出,眾皆雷倒!

  劉元清如夢方醒,箭一般衝出門去。討債人先是一愣,再幽怨的看了少女一眼。然後發一聲喊。一齊追喊著跑了出去“抓住他!快抓住他……”背後傳來那少女銀鈴般咯咯咯的笑聲,也跟著跑出來看熱鬧,大丫小丫一見急了,扔下鼻青臉腫的婁五也追了出去。劉元清在前麵跑得跌跌撞撞、上氣不接下氣。逼債人在後麵緊追不舍,囂亂的叫喊聲在薄薄的霧色中滾動“抓住他!別讓他跑掉……”

  出於好心,曹孟陽夾起公文包追了上來,看著前麵追趕的人群,又好氣又好笑。剛才他被這少女的神操作給雷到了。眾人一前一後在巷子裏追逐,轉眼就到了運河邊,前麵是一座高高的大石橋,跑近了一看,不過是一道石砌的陡坡,像隆腹般坦陳展開,兩側有石砌雕花欄杆,這就是京杭大運河上著名的新宮橋。

  劉雲清跑到這兒已是精疲力竭,他幹脆不跑了,呆呆地站在橋頭,一邊幹嘔著,一邊在想著主意。他望著橋下,幽深流淌的河水川流不息,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臉上卻掛著淚痕“為了心中的夢想,自己放棄繅絲坊悉心研究,花費無數。五六年下來,總算有了成果。眼看著夢想就要成功了,如今卻被債務逼得自己前功盡棄,還連累了一直支持自己的老父親。新宮橋下東流水,中間多少行人淚?難道這世界再沒有我劉元清的容身之地了嗎?……”

  此刻,心灰意冷的他,身體搖晃了幾下,心把持不住,身體也把持不住。見他要尋短見,後麵追趕的討債人都嚇得紛紛止住了腳步,隔著十幾步遠不敢上前抓他。見狀,曹孟陽瘋狂地朝這兒揮手,狂追過來。遠遠地便喊道“劉兄,別跳河!別尋短見……”

  “別跳,千萬別跳河……”

  少女看到這一幕也跟著喊叫,她也嚇到了,今個這玩笑開大了,隻怕又要闖禍。要是弄出了人命,她也脫不了幹係。前麵的事情未了,又惹上官司,自家大娘絕對饒不了她。想到這,這少女頓時急了,幾個縱躍就趕到了橋頭,正要伸手抓住劉元清,可惜還是晚了。說時遲,那時快,劉元清從橋頭縱身跳了下去,激起一片亮亮的浪花,發出嘩啦的響聲。

  “救人啊……有人跳河了!”

  有人衝上新宮橋高喊。路人頓時大亂,一齊朝橋頭擁來。雜遝的腳步,踩得積雪的路麵飛濺起雪泥。橋上、河邊已圍著不少人,大家望著河中間,指手畫腳。黑黝黝的河水以它慣有的沉穩和力量激起一個個漩渦。水麵上,一方書生戴的頭巾,在胡亂地劃動、掙紮。盡管橋上又跑來不少人,可大多數隻是觀望,很少有人行動。

  “不好了!要沉下去了。”

  有人發出一聲驚叫。河中心劉元清的頭已看不見了。很快,露出水麵的一隻手也漸漸下沉。見真要鬧出人命,那少女更加急了!一縱身就上了橋頭,準備下水救人,兩個丫頭及時趕到,一左一右死死的抱住她的胳膊,這女娃雖然武藝高強,無奈這兩個丫頭不是凡人,個個力大無窮,卻也動彈不得。恰好這時,曹孟陽一身泥水趕到,二話沒說就“撲通”一聲跳了下去。

  那少女剛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慶幸。看到水中曹孟陽的泳姿,一顆心又懸了起來。曹孟陽會遊泳,雖然奮力向劉元清遊去,但從泳姿來看,他這個北方佬的水性並不佳,基本屬於狗刨之類半吊子的水平。少女拚命的掙脫兩個丫頭,急吼吼的讓兩個傻丫頭快去找船救人,自己觀察水裏的情況。

  曹孟陽一下水就後悔了,實在太冷了!他凍得牙齒咯吱吱相互敲擊,手腳已經麻木。湍急的河水在他的揮打下發出喧囂,望空躍起一片,又嘩然落下。稍遠,水流在刺骨的寒風中閃著幽幽冷光。向前直瀉的水紋像道道流矢,嗖然不見;又像黑色巨蟒脊背上的黑鱗,倏然一閃即逝。

  現在正是冬訊期間,大運河失去了往日的平靜,變得險象環生了,待曹孟陽遊到出事地點,已不見劉元清的蹤影。曹孟陽大口喘息著,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睜大眼睛尋找。突然,他看見漩渦中露出劉元清已經鬆開發髻上的一縷頭發飄在水上。便迅疾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一陣奮力搏擊,水花翻湧,就靠那一縷頭發,他把劉元清的半個身體帶出了水麵。

  劉元清已處於半昏迷狀態,雙手隻是本能地亂劃、亂抓。曹孟陽沒有救人的經驗,湊攏去想拉他一把,誰知劉元清出於求生本能,一把將他抱住,抱得緊緊的。曹孟陽一驚“哎喲!別抱我,我水性不好……”話沒說完,一口河水就灌進了他嘴裏,沒入水中時,這家夥還有閑暇吐槽自己“糗大了!”此刻,劉元清聽覺視覺全失,隻有生的意念主宰了他,使他摟抱得更緊了。拚命掙紮的曹孟陽已嗆了好幾口水,很快便失去遊動的能力,被落水的劉雲清拖向河底。

  在橋上、岸上的人鼓湧、騷動、驚乍、痛惜的時候,一條小船溯著水流,從朦朧的霧中閃了出來。圍觀的人一看,正是那少女,她帶著的兩個大塊頭丫鬟飛快地劃動雙槳,小船像箭一般衝了過去,眾大感驚奇。三個女孩動作嫻熟,竟然配合多年的老水手。

  少女目光沉穩地掃著水麵。她坐在船尾一手扶住船舵,微微傴著上身,雙腳蹬在一道隔艙板上,紋絲不亂,那種沉著與她的年齡有著巨大的反差。波動的水流中,現出時沉時浮的兩個人,仍在不住地掙紮,少女急忙讓兩個丫鬟將小船向他們劃去。

  曹孟陽此刻意識還算清醒,見小船駛近,奮力將劉元清推向小船。少女一邊叫著“快拉他們上船”,一邊伸過手來,輕輕鬆鬆就將奄奄一息的劉元清拖上了船。沒了劉元清的摟抱,曹孟陽也就解脫了,他奮力遊到船邊,扳住船幫正打算爬上船舷,誰知脖領子一緊,一隻大手像拎小雞一樣把他從水中提溜了上來,又像扔條魚一樣把他扔進了艙裏。

  “嘭”的一聲,隻跌得曹孟陽四仰八叉,疼的他差點背過氣去。齜牙咧嘴一看,幫他的正是那少女的丫鬟中的一位,沒輕沒重的,還咧嘴衝著他笑,一看就知道是個憨人。隻好自認倒黴。見人都被救上來,岸上的人一齊喝彩,“好!好啊……”。在人們的嘖嘖讚歎聲中,小船漸漸遠去,消失在霧靄之中,人群這才散開。

  在曹孟陽的指點下,小船在元寶街靠了岸,他的商行就在這裏,兩個年輕人已經凍得瑟瑟發抖,尤其是劉元清,河水把他的肚子灌得脹鼓鼓的,他的腦袋無力地耷拉在曹孟陽胸前,積液不時從他的嘴角溢了出來,在曹孟陽胸前流淌。

  曹孟陽深一腳淺一腳,好不容易把個劉元清馱進店門口,店裏的幾個夥計一看大吃一驚,放下手中的活計,趕緊迎了出來。進了屋,曹孟陽一弓身,劉元清便出溜在地。幾個夥計七手八腳把他抬了進去,曹夢陽也在夥計的攙扶下進了店。看到平時自己坐的靠椅,曹夢陽一屁股坐了下去,身子往後一倒,四仰八叉靠在上麵。

  曹孟陽正喘著粗氣,隻聽那姑娘嬌斥道“你作死啊!這種時候你能睡嗎?動著,你跟我不停動著,聽見沒有?咦!怪事。江南竟然也有壁爐啊!嗯,那你歇著吧。”這少女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樣,曹孟陽啼笑皆非,這莫名其妙的少女究竟是誰家的閨女,武功如此高強,性格卻如此跳脫。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今個算是長見識了!

  曹記商行的房子和江南的房子不一樣,屋子裏燒了壁爐,這是東北才有的玩意兒。那少女東摸西看一點也不見外,甚至還直接指揮起幾個夥計救人。在她的指揮下,幾個夥計添柴的添柴,熬薑湯的熬薑湯。好一頓忙活。

  一個絕望的落水者最需要的是溫暖,屋子裏溫暖如春,劉元清的臉色漸漸鬆弛,唇角也開始微微抽動。曹孟陽進屋換了一身幹爽的衣裳,手裏還抱著另一套衣裳走了出來,見此情景大喜,換下衣服連忙將他身體側轉,拍打著他的背部,讓他吐出積水。

  等他有了意識,曹孟陽讓夥計把他抬進裏屋去,對著年紀稍大的夥計吩咐“老胡,你們幾個先把這位劉兄的濕衣服換下,我的袍子有些大,讓他將就一下,換好了衣服把他帶到壁爐前烤烤身子,要不然會凍壞的。”老胡連連點頭,反過來叮囑道“知道了,少掌櫃。你就放心吧!對啦,你自己先喝碗薑湯驅驅寒,別把自己弄感冒了,少掌櫃,您咋掉到水裏了?”

  曹孟陽還沒來得及回答,店門口突然一聲馬嘶。曹孟陽透過櫥窗往外看,原來是那兩個丫鬟還完船後,沿著街道尋過來了,這兩丫鬟還牽著一匹漂亮的不像話的黑色阿拉伯馬,一看就價值不菲。一個丫鬟眼尖,看見了她們的小姐。對的少女喊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大娘子已經燒完香了,正在遣小戚到處找你呢。小戚說讓你馬上回去。”

  “知道了!我就來。”那少女脆聲答了一句,然後回頭對著有些發楞的曹孟陽一抱拳,說道“你人不錯!有點俠義心腸!這事就交給你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有緣再見!”說罷一挑門簾就走了出去,身手矯健的翻身上馬,“駕”一聲,催動那匹駿馬揚長而去。

  “啥叫這事交給我了?”

  曹孟陽有些懵逼。自始至終,曹孟陽都沒有看清這少女到底長啥樣?也不知道她叫啥?這女娃一直蒙著麵巾,隻露出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應該是個小美女。看的出來少女年紀不大,最多十五六歲。少女身上的衣裳看上去樸素,但他認識那根本就是極品的蜀錦,每年產量有限,有錢也很難買到。再加上那兩位膀大腰圓的……嗯,丫鬟。此女絕對不凡……正在胡思亂想間,裏麵傳來嘈雜聲“醒了,醒了!”他趕緊走進了裏屋。

  “曹掌櫃,你也是要債的嗎?我現在真的沒辦法還。”見曹孟陽進來,劉元清臉上露出難堪,無力地說道“唔……其實你不用救我……就讓我隨波而去,了此殘生……”

  “債務是小事,先別提這個。”曹孟陽把他扶起來,肅然道,“兄長太不負責任了,怎麽能說這種話?你年紀輕輕,儀表不俗,肯定是個讀書人,還有老父需要贍養。怎麽會動起尋死的念頭呢?”

  劉元清眼圈發紅,掙紮著把身子坐正了“唉,不是我想尋死……是死來尋我……我們家的情況,你們不都看到了?”

  曹孟陽天生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他雖然和劉元清打的交道不多,但還記得他家裏的情況,見他情緒低落,便勸慰道“嗯,看是看到了一點……我記得原來你家有個繅絲作坊,生意一直不錯,就算這兩年不太景氣,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啊!有道是‘船到橋頭自會直,車到山前必有路’,不要一時一事想不通就……”劉元清總算情緒穩定了下來,也許是壓抑了很久,找不到知音,於是他把自己憋在心裏的話一股腦都倒了出來,也算是一種疏解壓力吧。

  “都怪我異想天開!結果把家裏麵搞得傾家蕩產,還拖累了老父親……”劉元清眼眶裏都是淚水,聲音哽咽。他說道,“幾年前,我就察覺絲綢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後來打聽到歐洲佬和阿拉伯人在打仗,估計是絲綢的銷售會越來越萎縮,恐怕海運也會中斷。我跟父親商量,想另辟蹊徑轉個行當。我是登萊化工機械學院畢業的,在學校做試驗時,無意中做過一種小裝置可以把景物拍下來,但是影像保存的時間非常短暫……“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基本上把它搞成了。我把它叫做留影機,雖然還有些瑕疵,但我覺得隻要把改進一下應該前景不錯。父親看過之後,也覺得這東西有前途,就投入了大筆的資金研究讓我搞研究,可惜看似容易做起來難,有幾個技術問題卡住了我,一拖就是五六年。家裏卻被債務拖垮了。哎,這都是命啊!”

  曹孟陽好奇問道“劉兄,你試過啦?真的可以把影像留下來嗎?”

  劉元清肯定的說“曹兄弟,實不相瞞,有幾張影像都保存兩年了,圖像還是很清晰。”曹孟陽眼睛一亮,心裏靈光一閃頓時來了興趣,又問道,“劉兄,能讓我看看你做的那個東西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劉元清苦澀的笑了笑,說“有什麽好介意的,反正我也撐不下去了,你也是我的債主,還救了我的命,如果你喜歡,送給你又何妨?”

  下午,曹孟陽終於在曹家老屋的地窖裏看到了那個所謂的留影機和他拍攝的圖片,果然非常清晰。說起來這玩意兒並不複雜,它是讓一塊表麵上有碘化銀的銅板曝光,然後蒸以水銀蒸氣,並用普通食鹽溶液定影,就能形成永久性影像。經過五年的努力,劉元清根據此方法製成了這個世界上第一台照相機,由於經費不足,他的研究已經無力再支撐下去了。

  看到相片的效果時,曹孟陽被震撼到了,除了顏色是黑白的,跟實景一模一樣。在這個時空,還沒有人研究這方麵課題,劉元清也是在學校做實驗時,一時好玩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原理。在這個時空,雲清照相法是世界上第一個成功的攝影方法。

  於是,具有敏銳商業嗅覺的曹孟陽在沒有請示父親的情況下,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他不僅替劉清源還清了債務,還出資支持他繼續研究改進留影機。唯一的條件是他出資金,劉青雲出技術,兩人合夥成立一家攝影器材公司,曹孟陽占六成股份,與劉元清共同擁有這種留影機的專利。劉元清已經走投無路,哪會拒絕這麽好的提議,兩個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簽訂了協議。有了資金的劉元清把他新的想法付諸實施。

  他利用望遠鏡的原理,將雙凸透鏡置於原來留影機針孔的位置上,果不其然,映像的效果比暗箱更為明亮清晰。兩個人大喜過望,曹夢陽認為留影機不好聽,就改名為照相機,開始籌建第一家照相機作坊,同時把商行隔壁的門麵也租了下來,準備開一家照相館。

  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過年的時候,劉元清在曹孟陽家裏發現了賽璐璐,這是哈爾濱石化廠出品的一種最新的材料,劉元清靈機一動,把碘化銀塗抹在上麵製成新的感光材料,無意中製出了世界上第一張照片,但成像不太清晰,而且需要八個小時的曝光,但這讓他找到了另一種思路。

  經過三年的悉心研究,這種膠片越來越成熟,相片也越來越清晰。正德三十九年(1548),劉元清潛心研究,再次突破自己,發明了鋇冕光學玻璃,產生了正光攝影鏡頭,使攝影鏡頭的設計製造,得到迅速發展。

  此刻,沒有人知道,全世界最大最先進的攝影器材公司——海鷗攝影器材公司在正德三十五年這個寒冬,悄悄的誕生在杭州上羊市街一間不起眼的老屋裏。正因為曹孟陽慧眼識珠,劉元清堅持夢想,兩個人才開創了一個商業奇跡。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轉眼已是正德三十六年的清明。西湖碧波連天,輕舟畫舫相續。三潭印月的倒影映在水中,被蘭橈橈槳劃成碎片。湖麵生皺,碧水花心,晴波蕩漾,難聚難分。六橋煙柳,風光旖旎。仕女弦歌,在堤上柳下盡皆把春懷敞了。

  一艘漂亮的白色小船蕩著雙槳,載著三個女孩在西湖上漫遊,依舊戴著麵紗的少女立在船頭,信口吟了一首蘇軾的《飲湖上初晴後雨》”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正在劃槳的大丫和小丫把槳放下,趕緊鼓掌“公主,您作的詩好好聽啊!”

  紗巾下,平安公主朱巧巧的小臉一紅。白了兩個傻丫頭一眼,嬌嗔道“讓你們多讀點書,就是不好好聽。這是蘇東坡的事,不是你家公主做的,傳出去讓人笑話!本公主還丟不起那人。”

  馬屁拍在馬蹄上,兩個傻丫頭吐吐舌頭,“哦”了一聲拿起槳繼續劃船,大丫和小丫都是長安人,大地震時家裏都死了,成了孤兒。齊王朱厚煒同樣把這對雙胞胎送進了雛鷹學校,在學校裏,這姐妹倆是有名的大胃王,飯量不是一般的大。一個人頂十個人的飯量。可把老師愁壞了。

  老師發愁並非因為這姐妹倆能吃,再能吃,學校也供得起。令老師頭疼的是這姐妹倆腦子太笨了,一年下來,隻認識十幾個字,而且還是今天學明天就忘,這就不是讀書的料。最後何鼎把這姐妹倆領到了齊王府,給最小的平安公主做了伴。這位小公主可不得了,不愛紅裝愛武裝,從小習武,練就了一身好武藝。而這兩個笨丫頭過來後,學習武藝來卻一點不笨,還頗得兩位王妃娘娘的喜歡。

  小公主朱巧巧跟她的大娘徐芊芊特別親,性格和徐芊芊小時候也一模一樣。從小就立誌成為像紅線女一樣的女俠,整日裏幻想著除暴安良,常常溜出王府帶著兩個笨丫頭在北京城大街小巷裏行俠仗義,專門修理那些城狐社鼠,著實惹出了不少笑話。不過北京城的老百姓寵著這位可愛的小公主,順著她的意思都叫三女俠。朱巧巧這女孩子天真爛漫,還真就當了真,還真是煞有其事的在北京城裏當起了編外城管,到處打抱不平,還真讓北京城裏的一些地痞無賴見到她就頭大,沒辦法,惹不起呀!

  不過上得山多終遇虎,前不久平安公主惹了一個麻煩,她把前來大明遞交國書的葡萄牙使節給打了,究竟是啥事情,這裏就不囉嗦了,葡萄牙人哪敢在北京城造次,其實是文化不同,引起的一場誤會。不過外交無小事,咱們大明國畢竟是個禮儀之邦。

  公主這下可算是闖了禍嘍!主要是她把葡萄牙使節的胳膊打折了,而這位葡萄牙使節還是葡萄牙國王的弟弟。再加上兩國目前還是盟友關係。齊王雖然平時最寵平安公主,可不是沒有原則的。平安公主恐怕會被關上一年的禁閉。不過還好有大娘這個上一代俠女疼她,她和梅芳兩個婆娘私下一合計,就想出了辦法。

  徐芊芊趁著齊王在皇宮裏還沒有回家,收拾了包袱,又留下一封信說她帶著巧巧去南京,探望舅舅魏國公徐鵬舉去了。下午母女倆坐上火車就跑了,徐芊芊打算等事情過去幾個月後再回來。估計那時候母女倆在朱厚煒麵前撒撒嬌,發發嗲,這場懲罰就不了了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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