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人生忽如遠行客
  朱厚煒執意留在福山千戶所,任何人來勸都沒有用。何鼎無可奈何,他是了解這位殿下的,殿下一旦下了決心要做一件事,就絕對不會退縮。

  為了不讓小皇子在這裏遭罪,把皇宮裏朱厚煒的東西搬來才是正經。因此何鼎帶著朱厚煒的親筆信,第二天就讓戚寧把他送到天津,他要趕回京師,這一次,常寬也陪他同行,順便把四家人都搬遷過來。

  登州衛指揮僉事戚宣得知這個消息後真是嚇壞了,趕緊召集衛所的軍官商議如何把這位爺送回去,萬一這位殿下在這裏出了什麽事,誰也擔待不起。可商議來商議去,誰也拿不出一個好辦法。

  朱厚煒決定留在福山千戶所,並非心血來潮,因為他對這裏太熟悉了,這裏是他上輩子事業騰飛的地方,是他的一塊福地。八十年代剛改革開放的時候,作為最早一批個體戶朱偉是幸運的,他成功的笑到了最後。

  憑借著國家當時大建設市場需求旺盛的東風,他靠著勤奮和善於學習,從一個機加工的小作坊開始慢慢發展成一個頗具規模的金屬加工企業,到了九十年代初,他已經有了幾千萬的資產,在湖北那也是鼎鼎有名的企業家。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這時候他的企業發展遇到了瓶頸,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的老戰友告訴他山東煙台有一家國營鋼鐵企業改製,問他有沒有興趣投資買下來,看了這家企業的資料,他發現這家企業雖然不大,但卻是一家特種鋼材廠。他頓時來了興趣。

  當地政府也非常支持他的投資,銀行也給予了他很大的支持,當時正是中美蜜月期,國際上對我國的打壓不像後來那麽嚴重,朱偉在一位愛國的商人幫助下從國外購買了成套的設備和技術,專門生產船用特種鋼。

  這恰好填補了當時國內的空白,隨著國內造船業的迅猛發展,他的財富也隨之成倍增長。從那時候開始,他把煙台的福山區當做了自己的福地。

  到了二十一世紀,他的企業發展成了一個集團,下轄兩個材料科研所和二十多個企業,業務涉及到特種鋼、金屬加工、新材料、塗料化工、食品機械等等方麵,他還在福山投資了一個綜合農場,以種植櫻桃和養殖奶牛為主。

  到他退居二線的時候,他的總資產已經超過了五百億人民幣,雖然沒辦法跟馬雲比,但在國內也小有名氣。

  福山,多麽美好的地方!他實在太熟悉這裏了,他的事業在湖北起步,在山東騰飛,上輩子他在這裏達到了人生的頂峰。這次流落到這裏,他才發現自己無比的熱愛這片熱土。

  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機緣巧合,一場台風把他送到福山千戶所對麵,他再一次來到了這塊福地。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他怎麽可能會錯過這樣好的機會?回到京城又怎樣,當一個混吃等死的王爺嗎?不,他寧願從零開始。

  別人不知道福山的好處,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後世的煙台市福山區幾乎和福山千戶所轄地相疊,這裏的地下蘊含著豐富的礦藏,有銅、鉛、鋅、鎢、鉬、鐵、錳等;非金屬礦有水泥大理岩、花崗岩、透輝岩、玄武岩、陶土等。

  鐵礦儲量26萬噸,居全省首位,鉬儲量60萬噸,係全國重點礦床之一。水泥大理岩4000萬噸,透輝岩儲量1200萬噸。

  其它的暫時用不上,但這裏豐富的鐵、鎢、銅、鉛、錳將給他的未來提供巨大的幫助。豐富的水泥大理岩以及陶土,可以幫助他的事業起步。

  還有這裏有發達的水係,福山千戶所境內河流屬半島邊沿水係,主要河流有:清洋河,俗稱內夾河,發源於棲霞城南小靈山,境內長27公裏,流域麵積330平方公裏;大沽夾河,俗稱外夾河,發源於海陽縣郭城鎮牧牛山,境內長43公裏,流域麵積130平方公裏。這兩河條分別自西、南入境,流貫全境,蜿蜒於福山千戶所東北,匯流入黃海。

  更別說這裏的沿海有個巨大的漁場,光憑著這塊土地,隻要科學的開發出來,養活十萬人都不成問題。要知道,後世在福山區就生活著二十幾萬農民,而且一個比一個富裕。

  第三天,當登州衛指揮僉事戚宣率領則衛所官員趕到福山時,他們看到了令人驚奇的一幕。由於福山千戶群眾的大力支持,兩天就在大古夾河畔搭好了十幾個窩棚,這裏將成為臨時的工坊。

  第二日,從登州購買了一百石糧食首先運抵,朱厚煒在窩棚前支起大鍋煮起粥,宣布幹活的就可以吃一頓,於是男女老少齊上陣,開啟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

  第一步是重修當地的水利設施,繼續搭建工棚。朱厚煒特別要求建了一個最大的窩棚,作為今後小孩和士兵識字的學堂,讓千戶所匠戶們做了些厚木板擺成長條桌子,一個明朝版的農民工幼兒園有了雛形。

  福山千戶所這個新的經濟開發區裏,緊挨著河岸,以便有效地利用水利機械。窩棚隻能作為暫時住所,朱厚煒的計劃是要修成磚瓦房,外麵還要加堡牆。

  窩棚蓋好後,朱厚煒就直接住在了這裏。這讓劉千戶惶恐不安,再三懇請殿下回到千戶所裏居住,但被朱厚煒婉言謝絕。無可奈何,劉千戶和康百戶隻好挑選了十幾個青壯也住進了窩棚,保護這位任性殿下的安全。

  千戶所裏的房子很差,裏麵幾百戶人,除了千戶所衙門,居然隻有三戶磚房,其他都是泥胚牆的草屋,其實明代的北方大多是草屋,連京師都還有不少,即使是登州衛所也是草屋和瓦房摻雜,一旦發生火災就會損失慘重。

  所以朱厚煒打算今後全部改造成磚瓦房,他認為良好的住房條件也是榮譽感的一部分,可以讓這裏的人們對他有一種歸宿感。

  不過這還隻是個規劃,一切還要等到京城裏正式任命的旨意下來,沒有搞定自己的父皇,還隻是個夢想。

  ……

  弘治十六年十一月初一,紫禁城。

  上午辰時,劉健、李東陽和謝遷三人剛到值房,就接到乾清宮通知,陛下召見他們。內閣大門出來幾十步路,即是會極門。

  兩個腰掛烏木牌的小火者正在擦拭會極門的柱礎,見幾位輔臣走過來,連忙避到一邊垂手恭立。

  劉健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隻顧著和李東陽說話:“賓之,這一大早的皇上召見咱們,你說是不是粒子田稅的事有了轉機?皇上莫非已經想通了?“

  話剛說完,恰好一股寒風迎麵吹來,把劉健一部梳理得整整齊齊的大胡子吹得零零亂亂。就因為這部大胡子,再加上性格急躁,臣僚和宮廷中的太監背地裏都喊他劉大胡子。

  “唉,都十一月了,風真是越來越刺骨頭。”劉健一麵整理胡子,一麵用他濃重的河南口音抱怨道。

  “皇上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希賢兄恐怕要失望了。”身材頎長器宇凝重的李東陽,慢悠悠回答。他也有一部長須,隻因用了胡夾,才不至於被風吹亂。

  性格詼諧的謝遷笑眯眯的說道:“嗬嗬,兩位大人都別瞎猜了,我敢肯定,今天皇上要談的是私事,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於喬兄,何以見得?”劉健疑惑的問道。李東陽也轉頭看向謝遷。

  長得白白胖胖的謝遷就像個彌勒佛,不用開口都帶著三分喜氣,他一捋頷下的短須,笑道:“八九不離十。昨個晚上本官值守,來的路上恰好碰到一人在宮外求見皇上,我猜今天的事八成與他有關。”

  “是誰?”劉健性急問道。

  “何鼎!”

  “是他?他不是和二皇子在一起嗎?”劉健和李東陽有些錯愕,李東陽反應快問道,又補充了一句,“是他一人嗎?難道說二皇子又出事了。”

  “出事應該不可能,嗬嗬,老夫猜小皇子恐怕是不想回來了,打算留在登州了。”

  “胡鬧!”劉健胡子都翹起來了,氣咻咻道:“皇上這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不省心,跑出去就不想回了。每天這麽多國家大事,皇上也真是,綁回來不就完了,還找我們幹嘛?我們又不是帶孩子的。”

  李東陽和謝遷愕然,兩人相視一眼,都閉上嘴巴沒有接他的話,劉健太口不擇言了,什麽話都敢往外蹦。這劉健啥都好,隻是一張臭嘴實在太得罪人,他是當今皇上當太子時的老師,可以說是陪著皇帝成長,倒是可以擺譜,但也不能這樣口無遮攔呀!所幸皇上性格寬容,從不與他計較。

  劉健他脾氣很臭,性格也很倔,但他從不幹背後下陰招的齷齪事。他做的每件事,得罪人也好,傷自尊也罷,都是對事不對人的。在他的眼裏,沒有什麽政治敵人,隻有江山社稷。

  許多被他罵過的人服了,許多背後罵過他的人也服了,不是因為他位高權重,而是因為他們明白:這個人見人怕的大炮仗,其實是個公正無私、襟懷坦蕩的好老頭兒。

  而說到劉健,就不得不說到他的另外兩個搭檔:謝遷、李東陽。正是這兩個人與劉健一起構成了大明朝曆史上最具特色的一個內閣搭配,在華夏史書中留下了一段光榮的記錄: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

  首先是“尤侃侃”的謝遷。謝遷,字於喬,浙江餘姚人,成化十一年(1475年)狀元,弘治八年(1495年)以少詹事身份入閣。

  有魅力,有道德,有頭腦,沒錯,這就是閣老謝遷的光輝形象。同樣是朱祐樘做太子時候的老師,如果說劉健給朱祐樘的第一印象是害怕的話,那麽對於謝遷,朱祐樘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印象:喜歡。

  論謀劃,謝遷不如丘濬;論穩重,謝遷不如徐溥;論判斷,謝遷更比劉健差得遠。但身為大明帝國的內閣重臣,謝遷也有屬於自己的獨到本事——會說話。

  所有的健全人都會說話,但不開玩笑,從古至今,無論是談戀愛還是幹工作,說話都是一門絕對的學問。說話不難,但說得對方心服口服、死心塌地卻是難。說什麽樣的話,就能解決什麽樣的問題,那叫難上加難。

  恰如戰國時期大縱橫家張儀的名言:隻要舌頭不爛,老子就有翻身的本錢。

  謝遷,也有這個本錢。再難聽的意見,放到謝遷嘴裏都成了好話,不但每次都說服朱祐樘改正錯誤,還經常把朱祐樘感動得眼淚鼻涕一大把。這份本事,擅長做“思想工作”的馬文升都佩服得五體投地,經常對謝遷讚不絕口。

  李東陽,字賓之,湖南茶陵人,天順八年(1464年)進士,弘治八年(1495年)以禮部尚書身份入閣。

  單看這份履曆貌似沒什麽神奇,但事實上,早在科場登第之前,李東陽已經名滿天下了。有多早?四歲。

  四歲的時候,當別的小朋友還在玩兒過家家,甚至個別人還沒斷奶的時候,小李東陽已是滿腹經綸了,不但出口成章,還能提筆寫書法。請注意,不是小孩子在紙上胡寫亂畫,而是在雪白的宣紙上,工工整整地寫一尺見方的大字。

  這家夥官場混得好,文化圈同樣混得好,這何止是能臣或是才子,簡直是腳踩政壇、文壇、畫壇的三棲明星,這種人放在後世隻有一個稱呼:大腕。

  自進入內閣以來,李東陽始終兢兢業業,事事以天下為先。盡管他沒有丘濬那般看穿未來的大智慧,卻在具體施政策略上遠勝於這位老前輩。

  丘濬《大學衍義補》中的許多內容,都被他以最為穩妥的方式實施。國家的大政方針,他都能做到精心謀劃,從軍事到生產再到稅收,每一樣工作都做到萬無一失,事事做到謀而後動。

  在他入閣的那些年裏,國家基本上沒有傷筋動骨的大改革,然而大事小情的處理、國泰民安的朝局,無不凝結著他的心血。

  李東陽是個精於謀劃、滿肚子算盤的牛人。個性也很鮮明,那就是綿裏藏針。總之,也是個不省油的燈,特別是有劉健這樣的臭脾氣在,想保持團結是相當難的。還好,內閣有謝遷呢。

  搭檔之間出了矛盾,上至掐架罵戰,下至吵嘴紅臉,有謝遷在中間調停,最後總能化幹戈為玉帛。特別是逮誰跟誰幹仗的劉健,幾次和李東陽發生工作矛盾,都是謝遷出麵調解,幾句話說得鬥爭雙方握手言和。

  而劉健幹工作得罪了人,也經常是謝遷事後和稀泥,用真誠的思想工作和高超的說話藝術,撫平對方受傷的心靈。

  還是皇帝朱祐樘對此的評價最到位:謝遷很努力,大家很團結,原話是:謝公在,朝臣無隙也。

  總之,如今的朝堂,劉健拍板定方向,謝遷努力抓宣傳,李東陽則負責謀劃實施,三人分工明確,配合默契,大明王朝的發動機,以最高的效率運轉起來。

  縱觀大明曆史,這三個人組成的內閣,也是大明曆史上最和諧的一屆內閣,有執行力,又非常的團結,嚴肅,活潑。簡直是明代內閣的楷模。

  可惜原時空朱祐樘死的太早,朱厚照這個二愣子一上台,在以劉瑾為首”八虎”的唆使下,這小皇帝把劉健和謝遷趕走了,致使李東陽孤掌難鳴,獨木難支。

  李東陽隻好選擇明哲保身,任由劉謹這個閹人掌控了朝堂。說實話,朱厚照把父親留下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爛,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他人。

  ……

  這段日子北京天氣驟冷,乾清宮就燒了地龍取暖,再加上值班太監臨時又增燒了銅盆炭火,大殿裏顯出一片溫暖祥和。

  禦座上的皇上神色凝重,三位閣臣進來就被賜了座,劉健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內侍王玉就先遞過來一封書信,他一看竟是二皇子的私信。

  劉健疑惑地看了一眼皇上,朱祐樘點點頭示意他看。打開這份信,還沒看內容,劉健忍不住拍案讚道:“好字!”

  聽到劉健的誇讚,朱祐樘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劉健的鑒賞水平大家都知道,謝遷和李東陽立馬來了興趣,兩位書法大師湊過來一看,也禁不住稱讚:“果然好字!”

  朱厚煒的字的確很好,當然這是他上輩子練習了三十年的成果,他模仿的字體恰好是明末董其昌的書法,可以說功力達到了九成以上,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朱厚煒雖然不屑董其昌的為人,但對他的字還是很欣賞的。董其昌是萬曆十七年的進士,現在還沒有出世呢。他的書法出入晉唐,自成一格。

  明代書法曆史上,董其昌書法上有“邢張米董”之稱,即把他與臨邑邢侗、晉江張瑞圖、須天米鍾並列。不過現在這個榮譽被朱厚煒這個無恥的穿越者剽竊了,百年之後無人知道,這位被譽為大明曆史上的賢王書法家,竟然是個剽竊者。

  三位內閣大臣都是書法大家,看到這筆與眾不同的字體,頓時眼前一亮,個個見獵心喜,竟然忘了正事,開始對這書法評頭論足,甚至爭論起來。

  朱祐樘見到這一幕真是好氣又好笑,他既為自己的小兒子驕傲,又為自己的小兒子決定感到惋惜,小兒子總共寫了兩封信,在給他的私信中朱厚煒明確說他留在京師不合適,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他的身份大做文章,他願意把自己的封地就安排在福山。

  朱祐樘何嚐不知道朝中有一種聲音,就是說太子頑劣,二皇子賢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從古到今,多少親兄弟因為皇位而骨肉相殘,現在朝堂就有了這種苗頭,作為一個有為的政治家,怎麽可能看不出這其中的隱患?

  張皇後似乎也擔心這一點,可能因為她和這孩子從小就不太親近,因此在這事情上沒有表示反對,隻是默默地流淚。讓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這封信是朱厚煒特意寫給內閣的公開信,劉健第一個看完,臉色變得不太好,他把信遞給李東陽,出乎意料的劉健沒有立刻開口表態。李東陽看完這份信後,歎了一口氣,把信遞給眼巴巴的謝遷。

  信得內容很簡單,無外乎就是二皇子在登州的所見所聞,軍隊缺編嚴重,腐敗滋生,軍事指揮人才匱乏,軍屯土地流失,士兵戰鬥力低下。將來遇到戰事,這樣的軍隊拉出去打仗,簡直就是自殺。

  信中朱厚煒希望能把福山給他作為封地,福山千戶所撥給他作為衛隊。他準備把這個地方建設成一個經濟特區。

  他這個藩王不僅不需要朝廷的供養,還願意像一個普通老百姓一樣向朝廷納稅,在他的轄區實施火耗歸公,攤丁入畝的新稅製,並且開征商稅繳納給朝廷。

  這位小皇子不僅不需要朝廷的供養,反而願意向朝廷納稅。這倒是一個聞所未聞的奇事,朱厚煒明確表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皇親國戚和勳貴不但不應該成為帝國的負擔,反而應該為國家創造財富。

  今年上半年,李東陽奉旨去山東曲阜祭祀孔子,時值大旱,返京的路上,李東陽曾將所見所聞奏告孝宗,其中多是朝弊造成的不良後果。孝宗接到奏報,流下了痛心的眼淚,他反躬自省,竟夜不能眠。

  這次,朱厚煒的書信更是證實了這一點,朱祐樘現在心裏明白了,所謂的中興不過是個笑話。何況在他的心目中,小兒子就是上天派來幫助大明的,因此小兒子弘治的想法他不得不慎重考慮。

  朱祐樘這個人比較迷信,這段時間一直堅持習練太極拳,竟感覺自己真的身體越來越好,而且這套拳法雖然打起來慢吞吞的,但是有一股飄逸的神仙韻味,讓他癡迷不已,更加勤加練習,甚至連張皇後也被他拉了進來,開始了夫妻共同修煉。對!朱祐樘認為練習這套拳法就是修煉。

  三個人很快看完了信,還是劉健沉不住氣,第一個開口問道:“皇上,二殿下太小了,現在就外放就藩不太合適。即使您同意,現在財政困難。戶部也拿不出一二十萬兩銀子出來為二殿下營造王府。這件事要不先放一放?”

  朱祐樘歎了口氣,說:“煒兒性子倔,勸肯定是勸不回來的。希賢先生不必擔心,二皇子明確表示不需要朝廷為他修王府,他要和當地的百姓同甘共苦。朝廷隻需要給他兩萬兩銀子作為啟動資金。其他的別無他求。”

  “什麽?”三個人頓時一愣,劉健驚道,繼續追問,“此話當真?二皇子不是在開玩笑。”

  朱祐樘露出一絲苦笑,他擺擺手,王玉捧過來一個托盤,托盤上麵有一張紙。劉健拿起來一看,竟是一份借據。

  隻聽朱祐樘幽幽的說道:“朕的這個兒子很驕傲,甚至連這兩萬兩白銀也不願意白拿朝廷的,他把這稱作創業無息貸款,向戶部借兩萬兩白銀,三年後歸還本金。你們也知道,朕這兒子說話從不打誑語。一口唾沫一個釘。決不食言!”

  聽到皇上略帶嘲諷的語氣,三位閣老頓時臉有慚色,隻聽朱祐樘繼續說道:“也罷,朕的兒子有誌氣,朕就成全他。今天請三位愛卿來,就是討論一下二皇子的封號,和封地的規模。”……

  三個人從乾清宮出來的時候,神色很是凝重,大明藩王製度一直延續到弘治時代,早已形成定製,如今打破常規。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三個人都心裏沒底。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著。走著走著,眼看著就要到文淵閣了,李東陽突然對謝遷說道:“於喬兄,拿出來吧。”

  “什麽?”謝遷裝糊塗。

  “二皇子的信,別不承認啊!我看見你偷偷揣進自己懷裏來。”

  “什麽?”劉健頓時大怒,喝道,“老夫還打算等一下去找皇上討要,沒想到你這老狐狸手腳這麽快。快拿出來吧!”

  被拆穿了的謝遷也不氣惱,笑道:“嗬嗬,大夥一起鑒賞鑒賞。沒想到啊!這小皇子才十歲,書法竟已大成,真是個妖孽啊!”

  “這就是個妖孽。”劉健和李東陽幾乎異口同聲。

  ……

  弘治十六年十二月,皇帝正式頒旨,封二皇子朱厚煒為衛王,封地改福山千戶所為福山縣,竟然把後是煙台的芝罘區、萊山區、牟平區都囊括了進去。

  麵積一下子增加三倍,人口達到了兩萬,妥妥的是這個時代一個下縣的規模。

  而前來傳旨的人出人意料,竟然是太子朱厚照親自帶著聖旨,抵達登州向自己的弟弟傳旨,這驚掉了眾人的下巴。

  半年多沒有見麵。兄弟相逢真是又驚又喜。第一眼看見眼前這個又黑又瘦的少年郎,朱厚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圈頓時紅了,摟住朱厚煒哽咽道:“二弟,都是大哥不好,是大哥貪玩害了你。看你現在黑瘦黑瘦的,你可嚇死大哥了。”

  見他真情流露,朱厚煒也很感動,他鼻子有點發酸,這次確實是死裏逃生,僥幸活了下來,可這也怪不到朱厚照的頭上。

  他安慰道:“大哥!這事情怎麽能怪你呢?你千萬不要往心裏去。看看你,也清減得厲害,這段時間的日子不好過吧?都過去了,別放在心上。以後我不在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少惹爹娘生氣。”

  好麵子的朱厚照有些羞赧的揉了揉眼睛,假裝眼睛進了沙子。他摟住朱厚煒的肩膀,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都是一些簡陋的窩棚。

  見到此地如此簡陋,朱厚照怒道:“胡鬧!堂堂親王怎麽住這種地方!二弟,跟大哥回去吧,別任性了。我出來的時候,父皇和母後雖然沒說,但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掛念你。尤其是母後,自從你被綁架後,她就沒好好睡過,別耍性子了,跟哥回去吧。

  咱們不當這勞什子的衛王,你比哥哥聰明,以後哥哥登基了,封你做攝政王,哥哥專門出去打仗,把這周邊的妖魔鬼怪都……”

  “別瞎說!”朱厚煒趕緊製止他,說道,“大哥啊!你不明白,我留在這裏就是想幫你,大哥,如果你真的心疼弟弟,等你登基以後,你把我派到海外,海外多的是地方等著我去開發,我要幫助你成為這個世上最偉大的君王。來,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識一下。”

  朱厚煒邊說邊拉著朱厚照往福山城走,路上指著遠遠圍觀的老百姓說道:“大哥!你看看這些人。我剛來的時候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這麽冷的天連鞋子都沒有,小孩子還光著屁股。你知道這些人是什麽人嗎?他們都是跟著太祖爺在鳳陽起兵老部下的後代,你看看他們住的是什麽地方,吃的是什麽東西?趕走了蒙古人,他們又得到了什麽?”

  他轉過身來,對著朱厚照誠懇的說:“大哥!小弟也想住好的房子。可他們不住進瓦房,小弟也住不安穩呀!相信我,困難隻是暫時的。三年後你再來這裏,我讓你看一個富足的福山。”

  兩人上了城樓,朱厚煒指著大古夾河邊的窩棚說道:“大哥,知道為什麽我要這麽多工匠嗎?你看!那河岸邊小弟會建一係列工坊,這些工坊想開創一個新的時代。大哥,你不是喜歡打仗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小弟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火器時代的武器。”

  朱厚煒一揮手,內侍孫彬笑眯眯地捧過來一個長長的匣子。朱厚照好奇的看著這個匣子,問道:“二弟,聽說你這次脫險,憑借著就是一把連珠火銃,這就是你信中說的長火銃嗎?”

  “不錯!我給父皇的信你看了吧,時代已經變了,我們已經落後了。大明軍隊想要戰勝達延汗,必須全火器化。”

  他打開匣子,裏麵露出一個做工精美的火銃,這是一杆仿夏普斯M1874運動型步槍。這款步槍有多種口徑,朱厚煒仿製的是其中威力最大的0.50英寸口徑的槍型。

  這把槍是朱厚煒在皇宮裏花了三年的時間打造出來的,純手工打造。原版的這種槍彈裝有九克的黑火藥,槍口初速達到431m/s,足以讓獵手在九百米內獵殺一頭體重九百公斤的北美野牛。

  它使用的是紙包彈,依靠火帽激發,由於材料和工藝的問題,目前還無法量產,尤其是槍管強度達不到要求,為了防止炸膛,隻好減少了發射藥,這樣有效射程近了一半,威力也小了不少。

  不過相比於現在大明軍隊使用的鳥銃,那是強了不止一個檔次。不過要投入批量生產,先必須提高鋼材的生產質量,增加大量的機械設備,否則一杆成本白銀三千兩的步槍,即使再好,在這時代任何國家的軍隊都裝備不起。

  朱厚照心不在焉的聽著朱厚煒的絮絮叨叨,卻在愛不釋手的撫摸著這把槍,不用問,他現在的心思全部都在這把槍上。

  見此情形,朱厚煒果斷的停止了囉嗦,笑道:“大哥!要不我們先去試試這槍。”

  “好啊,好啊!”

  朱厚照立刻精神一震,頭點得像雞啄米。他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心想去過過癮。他毫不猶豫的拿著槍,大步流星跟著弟弟來到了一個城外的靶場。

  朱厚煒先做示範,他一邊介紹操作程序和技巧,一邊熟練地裝好子彈,安好火帽,看了看擺在一百米外的酒壇子,據槍瞄準,三點成一線。

  隻聽啪的一聲,那酒壇子頓時碎成一堆碎片,如此準頭,隻看得朱厚照瞠目結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