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窗紙上映著橘色的霞光,淺淺的影子落在書案中。漸漸地,光線一點點變暗。

    賀勘看著麵前的女子,她真要走了嗎?

    改日離開?是哪一日?心中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淑慧那裏,以後公子照顧著些。”孟元元眼瞼微垂,盯著暗色的地磚,亦能窺見男子灰青色的袍角,“她之前用的藥,我全數寫了出來,放在她屋中。”

    頓了頓,她眼睫扇了兩下:“竹丫做事穩妥,公子就讓她留在淑慧身邊罷。”

    書房很靜,靜得能聽清銀炭燃盡的聲響。

    一件件的,她將要說的講了出來,可是並沒有得到對麵賀勘的回應。

    孟元元抬眼看過去,正對上那雙清淡的深眸,除了慣有的疏冷,此時更多了幾分深沉。

    賀勘背在身後的手收緊,所以她過來,是想交代秦淑慧的事,然後離開。

    “元娘。”他喚了一聲,薄唇動了動,卻不知該如何講。

    往事一幀幀在腦海中翻著,曆曆過往,他和她不算美好的開始,中間一年的分開,再見時的忽略……

    她尋來賀府也就是一個多月,期間發生了許多。而他與她算是一點點的走近,因而認識到真正的她。他想和這個妻子一起走下去,可誰知她想的是離開。

    原來自始至終,他就未曾真的認知她,她在想什麽,要去做什麽。

    他從來不知道。

    這一聲輕喚,孟元元一直等著賀勘接下來的話,安靜站著,素淨發髻上,斜斜的兩枚黃銅桃花簪子。

    “其實,”賀勘開口,喉嚨發澀,聲音不若往昔的清朗,“你可以留下來。”

    她沒有錯,是他的忽略。

    放妻書?他才不會給。大渝朝的律典,哪一條出來,也不可能同她和離。心中激烈的叫囂,以至於眼中閃過希冀。

    孟元元聽了,輕輕一笑,麵上和緩:“已經打攪許多日子了,現在淑慧好了起來,我這邊也去了心事。”

    淑慧?

    賀勘明白了,原是這個妻子為了小妹才留下來,跑來洛州隻是為了交托小妹給他。難怪她從不與他爭要什麽,隻是安靜待在輕雲苑,讓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實際上根本不是來找他的。

    見他不說話,孟元元抿抿唇角,又道:“至於昔日成婚之事,公子無需困擾。我嫁之人乃秦家二郎,公子是賀家大公子,若再議親也是正常的,沒有相幹。”

    簡簡單單兩句話,她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也算跟那些與賀勘的紛雜過往,做了了斷。

    賀勘眉頭深深皺起,這是連放妻書都不用與他要了,直接斷開?

    是了,婚書上明明確確寫的名字是秦胥,而他是賀勘。

    “可你我始終拜過堂。”他看進她的眼睛,試圖找到哪怕一點對他的情意。

    孟元元微詫,嘴角淺笑漸漸收起:“便就如此罷,我回去了。”

    說罷,她款款後退兩步,隨後轉身往外走。

    “元娘,”賀勘盯著女子的背影,聲音帶著連他自己都未覺察的小心翼翼,“我說,你可以留下來。”

    孟元元回下頭,隻當是句簡單的客套,說了句告辭,柔柔的身影就此離開了書房,幹幹淨淨的步伐。

    人走後,賀勘站在那兒許久,直到整間書房彌漫上黑暗。

    敞開的窗縫吹進風來,卷著桌麵上的紙張吹落,地上到處都是。

    興安進來時嚇了一跳,因為平時賀勘很是在意文誌的整理,不會弄成這樣亂。

    “公子?”他叫了聲,隨後蹲下身去,一張張的把地上的紙撿起。

    賀勘眼皮動了動,回過神來,木木的回到書案後的太師椅上,隻覺額頭疼得厲害,於是抬手揉著。

    興安把撿起的紙放上桌案,然後點了燈,整間書房明亮起來。

    “公子今日回儲安院嗎?”興安問,然後想將那摞紙張順理清楚,便拿著一張張的對照。

    不出所料,賀勘沒有回答,隻是盯著那摞文誌,眼睛一瞬不瞬,不知道在想什麽。

    興安頭疼,這些文誌他根本理不清,哪怕一張張的鋪開對比,仍然找不出頭尾。

    “若是她,應當整理得很快。”不期然,賀勘清淡的聲音響起。

    聲音不大,興安沒聽清楚,問了聲:“公子你說誰?”

    賀勘沒有再說話,隻是重重一歎。

    想起孟元元走的時候,他說的最後那句話,她可以留下來。那麽她能聽進去嗎?會留下嗎?

    家仆端著銅盆進來,放在牆角的盆架上。盆中盛著熱水,熱氣嫋嫋。

    見狀,興安正好放下紙張,說去外麵提水壺,反正這些文誌他是沒有辦法的。

    他放下手裏活計,快步到了院子,從家仆手中接過涼水壺,然後自己提著回到書房中。剛到了內間外,隻聽到裏麵哐當一聲。

    興安趕緊進了內間,一看地上的銅盆還在翻滾,撒了滿地的水,地磚上冒著蒸騰的熱氣。

    而他那位向來矜貴的公子,此時呆站在牆角處,衣袍濕了大半……

    興安腦袋嗡的一聲,用腳趾頭也能想出剛才發生了什麽。賀勘去盆架前洗手,手伸進銅盆中還沒有兌好的熱水裏。

    “公子,你沒事罷?這是熱水啊。”興安放下涼水壺,幾步到了賀勘身邊,隨後看見了人端在腰前的左手,已經開始發紅。

    這洗手前就沒看見水冒氣嗎?還往裏伸?他趕緊吆喝著外麵的家仆,請郎中,拿藥膏。

    安靜的書房,此時詭異的熱鬧了起來。

    賀勘低頭看眼火辣辣的手,似乎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這幾日做什麽都不順,丟了魂兒一樣。

    。

    相比於清湖那邊書房的“熱鬧”,輕雲苑就寧靜許多。

    孟元元將婆子丫鬟打發出去,自己拉著秦淑慧說話。賀勘那邊說清了,現在也該同小姑說清楚。

    見到她認真的樣子,秦淑慧似乎感應到了什麽,話比平時少了許多。

    “我過兩日要去一趟郜家,”孟元元先開了口,往秦淑慧臉上看了看,見著人還算平靜,就繼續道,“上次與你說的古先生,他從鄉下回來了,我想去見他。等問過他我父親的事,後麵我就會走。”

    說到這兒,她心口一悶,生出些許不舍。

    秦淑慧現在胖了些,臉兒圓潤不少,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嫂嫂,可是你找不到爹爹怎麽辦?會回來嗎?”

    “不會。”孟元元笑著搖頭,這裏本就不是屬於她的地方。

    秦淑慧臉上立時掛上失落,心中實實在在的對嫂嫂舍不得:“沒有嫂嫂,淑慧不會有今天。”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很是難過,對她最好的人要離開了。

    “有機會,我會回來看看我們慧娘的。”孟元元攬住小姑,將人抱住,腮頰貼上人的發頂,聲音輕柔,“好好照顧自己。”

    秦淑慧嗯了聲,再也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翌日,天放晴了些,幾片雲彩飄在天空,點綴著一片湛藍。

    趙家夫人小姐要啟程回河東路隆德府,秦淑慧與趙小姐交好,過去了人那邊送行。

    現已經去了一個時辰,還未回來。

    孟元元在院中無事,幹脆走去假山那處岔道口,等秦淑慧回來。

    到了假山處,她想起頭次來賀府的時候,那時候總覺得這座府邸深重而冰冷。

    剛站下沒一會兒,耳邊就聽見一串爭吵聲,還是她所熟悉的聲音。往那旁邊移了幾步,便看見不遠處的賀禦與融氏,兩人一大一小鬥著嘴。

    “你瞎說,”賀禦雙手掐腰,仰著一張臉兒全是生氣,“元嫂嫂才不壞,她很好。”

    元嫂嫂?孟元元心道,這是帶上了自己?

    就聽融氏嘖嘖兩聲,想親熱的搭上賀禦肩膀,略尖的聲音道:“瞧瞧,給你灌了迷魂湯罷?她不壞,會光天化日往大公子書房裏去,還讓整座府的人都看見?現在所有人都在說,輕雲苑的孟娘子美若天仙。你個小孩子,哪能看懂這些手段?”

    賀禦最討厭別人叫他小孩子,當即躲開融氏的手:“就算去找大哥有什麽不對?她是大哥的娘子。再說,她的確就是美啊!”

    融氏一噎,沒想到被一個小孩子堵了話,尷尬收回手陰陽怪氣:“你以為賀家會認她這個娘子?先瞧瞧她的身份罷。”

    “那也比你好,”賀禦一副不示弱,眼睛瞪得滴溜圓兒,“你的身份又好得了哪去?”

    “你,你要氣死我啊!”融氏心眼兒小,一時間被個孩子氣得頭頂冒煙兒,又不敢對人做出什麽,隻能幹瞪眼。

    賀禦重重哼了聲:“是你自己找的。”

    說完,朝著融氏做了個鬼臉兒,一溜煙兒的跑了。

    融氏氣得跺腳,結果太用力,直接踩到尖石子上,下一瞬疼得齜牙咧嘴。

    賀禦跑得方向,正是假山這邊,一跑過來就看見了站在那兒的孟元元,於是歡快的跑到了人身邊。

    “嫂嫂。”小孩的臉上還帶著紅潤,可見剛才吵得多用力。

    “小公子不能這樣叫。”孟元元提醒一聲,隨後往融氏的方向看了眼。

    人腳上受了罪,正瘸著腿往遊廊上走。她聽秀巧說過,這段日子融氏過得並不好,皆因上回二公子和那婢女的事兒。說是後麵,婢女無緣無故死在柴房,麵色發黑,像是被喂了毒,好處是人的肚子裏已經帶了肉。二公子豈肯罷休?不顧顏麵的指著融氏罵她惡毒,殺死他的骨肉。

    高門中,這種事常有,後麵自然是不了了之。那婢子隻說是自己羞愧,服毒自盡,一件事就這樣草草了結。二公子和融氏,自此行同路人。

    今天聽了融氏的話,孟元元才曉得自己昨日去趟賀勘書房,底下竟生出這樣的留言。

    “為何不能叫?”賀禦的小強脾氣上來,讓他說是就偏說不是,“慧姑娘都這樣叫你。”

    孟元元笑,明眸柔和:“這不一樣。”

    她是沒想到賀禦會為了她而去跟融氏爭吵,原來他當日那句幫她出頭的話,並不作假。這樣小,身上還真是有幾分義氣。

    “我看都一樣。”賀禦自然的邁著小短腿,朝著輕雲苑走,“你別聽二嫂她胡說,大哥沒有要娶別人 。”

    他想起自己曾經也說過賀勘要娶別人的話,臉上一紅,腳下用力踢了一塊石子。

    孟元元看著秦淑慧還未回來,這邊跟上賀禦,一起往回走。

    賀禦轉回身來,一臉認真:“我說的都是真的,大哥沒和別人議親。好幾日前,我娘提及這事,大哥他拒絕了,我正好聽見。”

    “你整日裏不讀書,就打聽些這樣的話?”孟元元走上來,手搭在賀禦的小肩膀上。

    說起這些,趙家母女今日離開,她還以為是兩家之間已經將親事定下。原是賀勘沒答應嗎?

    賀禦不反感孟元元的碰觸,順著人的步伐一起走著:“我有讀書的,比秦淑慧知道的多多了。”

    眼看秦淑慧和賀禦慢慢走近,這也算好事罷。

    又過了一天,天冷的嚇人。

    終於,冬月過去,正式進入臘月。如此,賀府中開始為年節做準備。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讓藍夫人覺得焦頭爛額,事情太多,完全不得空。要管著家裏的事兒,還要顧及到族裏,大大小小的都要經過她手。

    家裏還有一件事,那就是賀良弼再過半個多月會回府,他人在江東路一處府地任職,年節會回家待幾日。

    外頭的忙碌,清淨的輕雲苑亦有感受。

    每個人說話間,總不自覺就會提到年節,以及家人如何。當然,一年過去,家仆們也會期待從主子處得到些賞賜。

    這些,孟元元覺自己離開之前,幫秦淑慧準備下就好。

    過晌的時候,一個小廝來了輕雲苑,說是有人找孟元元,就在後巷那處小門。

    孟元元應下,回房取了鬥篷穿上,心下疑惑,在洛州能來找她的隻有郜家人,可明天自己就會去南城,會是誰來找她?

    沒有耽擱,天太冷,她怕等候的人受凍,急匆匆到了小門處。

    和守門小廝已經相熟,笑著點了下頭,對方就給把門打了開。

    孟元元從小門走出,踩著下了兩級台階。

    長巷中,她看見三四丈外的地方,一名男子背著她而站,玄色的冬袍穿在身上極為利索,襯著他身高腿長。

    她愣在當場,不禁用力擠了擠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隨之也就輕邁著步子靠近。

    好似聽到了她的腳步聲,男子回頭來,帶著上半身微側著。

    “元元。”他喚了聲,隨後臉上笑開。

    孟元元頓住腳步,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嘴角蠕動兩下:“表哥?”

    麵前的人真真切切,俊朗的眉眼,爽朗的笑,不是穆課安又是哪個?她沒想過會在這兒見到他,已經一年多,他倆沒再見過。

    穆課安整個人轉過來,大步到了眼前,目光中打量著孟元元,眸中同樣有些複雜的情緒。

    “怎麽,不請表哥進去坐坐?”他笑笑,看著賀府高高的院牆,一側的眉尾挑了下。

    孟元元同樣笑起來,看向巷子口:“去前街罷,我請你喝熱茶。”

    還是記憶中的那張臉,喜歡笑著說話,小時候的那些趣事兒,齊齊的在腦海中湧現。

    “熱茶啊?”穆課安故意拉長聲調,像是遺憾般歎了聲,“我還有公務要去辦,喝不成了,你先欠著。”

    輕鬆地話語,孟元元不禁一笑:“哪有這樣的?喝茶還欠著?”

    穆課安頷首,隨後正經了臉色:“你的信家裏收到了。你,想通了?”

    最後一次相見,是在紅河縣。聞聽孟元元要嫁人,穆課安很是震驚,隨之去了紅河縣卓家,也就知道了她與賀勘的那件事。

    孟元元頷首:“我想回權州。”

    “好,”穆課安應下,“那你有什麽打算?”

    “明日去一趟郜阿伯家,他打聽了些關於我父親的事,我得去問問。”孟元元回答,心中想了想洛州這邊,的確再沒有別的事牽扯她,可以放心離開。

    穆課安哦了聲:“聽說英彥要定親了?”

    “是。”孟元元點頭,“表哥呢?我這趟回權州,能不能見到表嫂……哎喲!”

    話還沒說完,她的額頭上被人用手指彈了一記。她不由瞪大眼睛,看著穆課安。

    穆課安活動著自己的手指,不耐的一聲:“什麽表嫂?你哪來那麽多心事?自己的事處理幹淨了?”

    孟元元皺眉,手指揉了揉額頭:“表哥哪裏那麽多心事?”

    她用他的話返回去,穆課安笑了起來,聲音爽朗,在長巷中回蕩。

    “你瞧,你還是小時候那樣,”他歪著臉看她,聲音陡然輕緩,“著急時,就會瞪大眼睛,分明還在發懵。”

    孟元元也跟著噗嗤笑出聲,酒窩深深:“我回去表姨母那裏告你狀。”

    “行了,我怕你行了吧。”穆課安拱手抱拳連做兩揖,先退步致歉告饒。

    長巷陰冷,可架不住故人久別重逢。

    一通說笑,穆課安認真了臉色:“我還要沿著洛江往上走,市舶司的事需要去跑一趟。應該用不了幾日,屆時回程,我捎上你。”

    “不會耽誤你嗎?”孟元元問。

    “不會,”穆課安擺手,“最近江上船少,也不算太平,你一個女子,容易遇上危險。”

    孟元元垂下頭,心裏算了算,想著這樣也不錯。左右乘船走水路,順流而下也是快的。

    她對穆課安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他的提議:“那我在郜阿伯家等你,你也該去看看兩位長輩。”

    “行啊,”穆課安爽快應下,“就依表妹的。”

    夕陽慘淡,那縷冷光根本照不到巷子裏來。

    小門後,賀勘站了許久。而外麵的對話,他亦聽了一些。

    原本是想出去一趟,卻是碰到了穆課安,孟元元那個青梅竹馬的表哥,兩人在一起商討回鄉。

    跟在身後的興安一臉震驚,半張著嘴巴久久未有回神。他家少夫人要走,還是跟穆課安。他可是清楚記得,賀勘與孟元元成婚時,穆課安曾經反對過。

    偷偷往賀勘麵上打量了一下,果然見人麵色陰沉。突然也就明白,為何這兩日人這樣奇怪,莫不是因為少夫人?

    下一瞬,賀勘拂袖而去。

    興安愣了愣,隨即快步跟上。

    這廂,孟元元同穆課安道了別,約好後麵在郜家碰頭,隨後一起回權州。

    從小門中進來,依舊是那條走過數次的小徑,蜿蜒幽靜。

    她腳步輕快,心情很是欣喜。同樣,心中又生出些許忐忑,是和明日與古先生的見麵。

    她不知道古先生知道些什麽,還必須親口與她說,但是料定是重要的,若是普通的信息,隻需通過郜居傳達便好。

    回去輕雲苑沒多會兒,天黑了下來。

    不知是不是在巷子裏站的久了,孟元元有些頭疼,遂回了自己的西間臥房,躺回了床上休息。

    外間,秦淑慧正在和竹丫說話,講著趙小姐邀她以後去隆德府做客。這幾日,賀勘都沒有過來,沒人考她背書,她整個人很是輕鬆。

    迷迷糊糊的,孟元元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屋裏漆黑一片,門縫裏鑽進一些外間的燈火。

    頭略微發暈,孟元元從床上起來,坐在床邊緩了緩。

    她起身,點了桌上的燭台。

    整理了一下,這才推開房門出去。

    才到正間,就聽見了東間的說話聲,其中就有秦淑慧沒有底氣的囁嚅,然後是男子嚴肅的聲音。

    是賀勘來了。似乎這輕雲苑沒有一點兒聲響的時候,一般就是他在這兒。

    孟元元往東間看了眼,兌了一盞溫水,重新回到西間。

    身體總感覺不適,她擦幹淨手臉,從抽屜中拿出一粒藥丸兒,就著溫水服下。做完這些,她吹熄了燈躺回床上。

    迷蒙間,似乎有人在門外站下,她沒有多想,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

    孟元元簡單收拾了下,便提著包袱離開了賀府,還是從小門出去,走的府後巷子。

    早先跟守門小廝打過招呼,這裏的門早已開了鎖。

    她走過去,伸手抓上門閂拉開。

    “元娘。”

    寂靜的清晨,身後冷不丁響起淡淡的聲線,伴隨著門板的吱呀輕響。

    孟元元回身,見到了幾丈之外的男人。

    冬日早晨的冷霧尤未散去,淡淡的彌漫籠罩在這一處,他見她回頭,邁著步伐些些走近。

    很快,賀勘走了過來,隔著兩三步遠站下,薄薄的唇彎了彎:“昨日聽淑慧說你要去南城,我剛好也要過去,冬日裏不好坐船,一道罷。”

    他簡單道了聲,便伸手過去拉開了小門。

    外頭的風從小門吹進來,掀了掀賀勘的鬥篷。孟元元抬頭,看見了他發頂沾著冷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