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進來的冷風同樣撲到孟元元身上,不由一陣頭暈。

    今早一覺起來,身子總覺乏力,腳下走起路來也略顯虛浮。

    “謝公子。”見有船去南城,倒是省了她在碼頭等船,因為實在不知道會等到什麽時候。

    約好了去郜家,總不好讓人久等。

    賀勘未回頭,道了聲不用謝,遂先行踏上了長巷。

    孟元元後頭跟了出來,臂間挎著一個包袱,總覺得右臂臂彎處隱隱發酸,說不出的滋味兒。

    走在巷子裏,正是昨日與穆課安相見的地方,想著不久後便會與表哥回鄉,嘴角不由起了個彎彎的弧度。

    賀勘回頭時,正看見那抹淺淺的笑,心中微澀,隨後正了臉龐看去前方。

    出了巷子,便能看見前麵的賀家大門,一輛馬車停在那兒。

    “南城有些亂子,你此行小心些。”賀勘輕聲道,並不回頭,邁步直朝馬車而去。

    孟元元看著男人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孤寂:“聽說了些,公子也小心。”

    一聲簡單的客氣話,賀勘眉間蹙起,淡淡嗯了聲。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等坐好後,車夫揚了一響馬鞭,車便緩緩前行。

    車廂輕晃,車內的兩人坐著上次同車時一樣的位置。

    賀勘坐在正中,手裏拿著一張畫紙,正在端詳。

    從孟元元這邊位置看著,紙張從後麵印出來的樣子,像一棵落光葉子的禿樹,張揚著枝丫。

    “靠一下罷,還有一頓路要走。”賀勘放下畫紙,撈起一旁的軟枕送去了靠在車壁旁的女子。

    青色緞子的方形軟枕,上頭繡著一根根的翎羽。

    “我在南城會留兩三日,若你要,”他往她眼中看了看,話音頓住,喘了一息又補充道,“你要是想回來,賀家的船一直在南岸碼頭,跟船工說一聲就好。”

    孟元元頷首接過,把軟枕靠在了腰上,並沒有發現對麵人眼中的期待。

    車廂這樣搖搖晃晃著實頭暈,便就幹脆閉上眼睛坐著小憩。

    對麵,賀勘的眼中閃過黯淡,將擺在中間的小炭爐,輕輕移去了她的旁邊。隨後隻是靜靜的坐著,繼續看著手裏的火珊瑚草圖。

    據說這是當初見過的人,憑著記憶畫出來的。他自己沒親眼見過,但是很不明白,就這樣的一件物什,便搞得陸家那樣的大族,瞬間覆滅。

    十年了,這棵火珊瑚再未現世,到底不知流到了哪兒去。

    路上走得順暢,馬車很快到了江邊渡頭。

    江邊的風很大,浪頭一層疊一層的翻滾。果然這樣的大風天氣,是少有船渡江的。

    賀家的船停靠在岸邊,船體大,所以並不怕這些起伏的江浪。

    夥計們抬著物什上了船,後麵賀勘與孟元元也踩上了跳板。

    一上船,賀勘便和幾個男人去了甲板上,迎著風往南岸看,不時用手指劃著。

    “少夫人去船艙罷,外麵風大。”興安縮著脖子,凍得雙手搓了搓。

    孟元元說好,兩人便一起往船艙走。

    “賀家在南城也有倉庫,”興安開口,伸手拉開船艙的門,“這幾日,那邊老是鬧匪。剛才甲板上那幾位,是南城倉庫的管事,工頭。”

    話說出來,孟元元也就明白,賀勘是渡江去處理倉庫的事。

    之前和郜英彥見麵,也曾聽人提過兩句,說有人的倉庫被搶過。南城的倉庫為了方便貨物運送,大都修建在江邊,可這樣也方便了那些賊匪。他們在搶了貨物之後,同樣會帶回自己船上,隨後從江上逃走。

    因為大多是半夜裏,倉庫的人不敢去追,隻能任由對方逃走。

    “官府不管嗎?”孟元元問,記得郜家在那邊也有倉庫,年前從南洋回來的貨物,有近一半未出手,全部存放在倉庫中。

    興安歎了一聲:“當然管,隻是對方神出鬼沒的,一切都有計劃的來,再者很是凶狠,遇到阻攔是真的下死手。”

    孟元元點頭,沒有再問。說到底,這種事情棘手的很,要完全根除禍患,隻能找到那群賊匪的老巢。

    船從北岸離開,徑直駛向南城。

    船的最底層,是十幾個劃槳手,通過艙壁上的開口,有節奏的搖著船槳。

    沒多會兒功夫,船就到了南城。

    孟元元從船上下來的時候,賀勘正從船頭回身,聽著身旁人的匯報,麵上淡淡。

    她仔細從跳板上下來,走上冷清的碼頭。坐了船後,似乎覺得頭更暈,不由晃了晃肩膀,果不其然有著輕微的酸疼。

    這是風寒的前兆,定是昨日與穆課安見麵時,吹風受了涼。

    繼續往前走出了一段,後麵傳來一聲“少夫人稍等”。

    孟元元回頭,見著興安朝自己跑過來。

    “少夫人,帶上這個罷。”興安跑到跟前,微微喘息,手往前一送。

    孟元元低頭一看,人的手心上躺著一個小瓷瓶:“這是什麽?”

    “是風寒藥,宮中禦醫配置的,很管用,少夫人記得服下兩顆。”興安簡單說道,往大船的方向指了指,“是公子讓我給你送來的。”

    風寒藥?

    孟元元微詫,沒人知道她有風寒,甚至她自己也是剛剛察覺到這點兒,賀勘是如何知道的?還是一直帶在身上的嗎?

    想著自己的確需要這藥,她伸手拿了過來。

    同時,她也往大船那邊看去,正見著賀勘下船來,折身往東麵走,冷風卷著他青灰色鬥篷,總是那樣倨傲的微抬下頜。後麵就是那幾個管事工頭,彼此間交談著,似乎是在想對付賊匪的辦法。

    “代我謝謝公子。”孟元元收回視線,對著興安笑了笑。

    興安點頭,可是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孟元元見他躊躇,似是有話要說,便問:“還有事?”

    “少夫人,是……”興安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說出。可是這兩日賀勘明明就是有些奇怪,不像前些日子,能明顯覺得他心情不錯。

    最近,這位公子爺眼可見的情緒陰鬱。

    “少夫人你路上小心。”興安改為一聲叮囑。

    他始終是個小廝,不好去插手主子間的事情。再說,有些事旁觀者不一定能說清,還是得看雙方當事者。

    孟元元頷首,朝人擺了擺手:“快回去罷。”

    興安應聲,站在原處,一直看著孟元元轉過拐角,這才回身去找自己的公子。

    剛轉身,就看見已經走出好一段的賀勘,也在看著這邊。

    興安邁步跑著,頂著大風跟上了往東走的一群人。

    “公子,”他氣喘籲籲,跟在賀勘身後半步遠的距離,“你怎麽知道少夫人病了?”

    賀勘看著茫茫江水,風刮得眼睛微微眯起:“她收下藥了?”

    並沒有回答興安的疑問,隻是想知道她是否收下藥。昨晚,他去了輕雲苑,借著考小妹背書,待在那兒很久,可是西間一點兒動靜也無。小妹說孟元元回來後,沒有吃東西就去了房裏睡下。

    又不知等了多久,眼看小妹一個字也背不出來,幾欲哭泣。這時,西間的門有了動靜,他聽見了走到正間的輕微腳步。

    當他放下書,走到正間的時候,人已經重新回了西間,並將房門關好。

    他聽見西間兩聲咳嗽,隨後很快又熄了燈。不由,他走去了西間的房門外,站在門扇前……

    “收下了。”興安給出肯定的回答。

    賀勘輕輕舒了口氣,收下就好。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南城的最東麵。

    這裏就是一些倉庫的所在地。不僅是做買賣的商賈在這邊有倉庫,就連賀家也有,而且不少。

    當初,漕運漸漸發展,南岸還比較荒蕪,隻是些漁民和貧民在此。賀家早早在這邊買了大片的地,接下來短短二三十年,南城已經發展成如此規模,成為貨物集散地。

    說起來,屯買下大片地皮的主意,還是當初賀勘的祖父,陸司使的主意。賀家在這邊根基深厚,自然辦的容易。是以,後來蓋了許多的倉庫,租賃給需要的商賈。

    當然,賀家本身也是有自己的貿易交往。

    賀勘來到這邊,就是因為最近這邊十分不太平。起先,那些賊匪也就是偷偷摸摸搞些貨物,後麵越來越猖狂,殺人放火,甚至前日晚上燒了賀家的一間倉庫。

    走到這邊,能看見偶爾巡查的官差,腰間別著寬刀。

    知道賀勘到來,負責這邊巡查的都頭迎上來:“賀大公子,你親自來了。”

    “陳都頭辛苦。”

    兩人互相行禮,寒暄兩句,而後一起看著前麵燒了一半的倉庫,一片狼藉,便就是賀家被放火的那一座。

    “這些賊匪神出鬼沒,專挑你不在的時候動手,前日死了兩人,當真凶狠。”陳都頭咬牙切齒,後麵嘴裏跟著罵了一聲。

    快過年了,反倒成了這群賊匪最猖狂的時候,守在這裏受了半個月的凍,他和手下一幫衙差弟兄,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樣下去,怕是過年也不能回家,可巧的是,今日衙門有事,又要調回去幾人。

    相對於陳都頭,賀勘隻是淡淡走去倉庫前,圍著燒掉的地方轉了轉,眼神中沒有一絲波瀾,就好像燒掉的不是他家的東西。

    “賀公子,賀家是洛州府的望族,能不能出手幫一幫兄弟們?”陳都頭也是沒辦法,厚著臉皮求助。

    官衙裏的大部分差役已經安排在了這邊,衙中還要留人做事,人手實在是不夠用,著實這一片倉庫區域太大。你守在北麵,賊匪就去搶南麵。

    賀勘不回答,輕輕蹲下身子,細長的手指撿起一截燒黑的木頭:“知州大人沒有申請上峰,調遣軍隊來嗎?”

    “年底了,都拖著呢。”陳都頭無奈的擺手。

    “這樣嗎?”賀勘沒再多問,心中也明白一二。

    洛州的一大部分財富,就是看漕運。南城這些倉庫就是財富所在,知州不想上報調兵,無非是怕有人前來分權,萬一到時候南城再落到別人手裏。

    他雖還未走上仕途,但是一些東西早在多年前就已明白。

    正說著話,就見到江麵上緩緩而來一艘貨船,看著吃水下沉及其航速,便可猜到船上貨物不少。

    “這,”陳都頭無奈,雙手掐腰,“正是亂的時候,怎麽還有船回來?”

    賀勘從地上站起,掏出一方帕子,擦著自己指尖上的黑灰,眼簾低垂:“是從水灣進來的,說不準是去南洋才回來的船。”

    陳都頭苦笑,搖搖頭:“在賊匪的眼中,這可是肥羊。”

    “那也沒辦法,總要過活。”賀勘一側嘴角勾了下,餘光中正是大船緩緩經過。

    又過了一會兒,那艘貨船果然停靠在南岸的碼頭。穩好船身,船工們便開始卸貨,一箱箱的貨物抬下了船。

    陳都頭見了,忙帶著兩個衙差往大船走去。

    賀勘同樣看著大船,帕子一點點塞進袖中。

    “公子,我方才去問了,”興安一路小跑回來,站到賀勘身後,“這船貨物要放的倉庫,是最東麵的那座。”

    賀勘回身,往東麵看了眼,的確有一座孤零零的倉庫,應該是新建起沒多久。

    “怎麽選那麽個地方?”興安歪著腦袋不解,“這不明擺著往賊匪手裏送禮?”

    賀勘收回視線,掃了自己的小廝一眼:“你當他不想找個好一點兒的倉庫?是找不到。”

    興安點頭哦了聲,這艘船回來的太晚,可能留給他們的就隻有這一間新倉庫了罷。

    。

    這邊,孟元元到了郜家。

    郜家父子都沒在家,說是去了倉庫那邊,是郜夫人接待了她。

    “人心惶惶的,”郜夫人擺手,嘴角一撇,“這些天殺的賊匪毫無人性,誰敢去攔,拿刀就砍。”

    孟元元喝下一口溫水,口中還殘留有藥丸的清苦:“聽說了,阿伯和兄長也要小心才是。方才過來,也有見著巡查的衙差,想那些賊人現在也會有所顧忌。”

    “沒有用,”郜夫人嘴皮子博,說話那叫一個快,“我跟你說,他們前日夜裏還燒了賀家的倉庫,囂張著呢。”

    “那咱家的倉庫可還安好?”孟元元問,看來南城的混亂,遠比想象中要厲害得多。

    郜夫人歎氣,眉頭一皺:“可不就是庫房靠得太往外了,這才叫人擔心啊。”

    這些貨物,都是男人和兒子辛苦從海外運回來的,就指望著出手掙上一筆銀錢。真要是遭了劫,是極大的損失。

    等著用了午膳,古先生來到了郜家。

    孟元元胸口跳得厲害,見著這位長輩進了正廳,對人彎腰行禮。

    “先生好,我是孟元元,孟襄的女兒。”她的聲音輕和,對來人介紹著自己。

    古先生站在門邊,看著廳中的姑娘,微愣了下:“聽孟兄弟提及過家裏的小女兒,我現在終於見到了。”

    孟元元抬頭,眼眶微微發澀。所以,這位古先生認識父親,並且知道一些事情嗎?

    “坐下說話,”郜夫人招待著,對著兒子未來老丈人笑笑道,“元元這孩子,可是一直等著先生你回來呢。”

    邊說,邊引著人在走去前廳正座上。

    古先生客氣笑笑:“老家裏有些事,一定得回去一趟。”

    簡單說了句,他坐在太師椅上。

    郜夫人給孟元元使了個眼色,隨後道:“我去地窖選兩壇好久,今晚上相公回來,你們倆喝兩杯。”

    說完,自己先出了正廳,留給兩人單獨說話。

    孟元元往前兩步,給長輩到了一盞熱茶:“郜阿伯說,先生知道些我父親的事?”

    古先生看了眼麵前的女娃,接過茶盞:“三年前,在往西洋去的途中,在注輦碰到過孟兄。我沒想到會碰見他,著實一驚。”

    “注輦?”孟元元念著這處地名,那裏已經離開了南洋地界,過了那兒就是西洋。

    三年前,是父親沒了消息的一年後,既然人活著,那他為何不回來?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古先生繼續道:“孟兄當時病了,住在當地已有一段時間。我問他船去了哪兒,他說船沒了,至於怎麽沒的,他就是不說。”

    “我大哥呢?”孟元元問,聲音中幾分急切。

    “令兄當時不在孟兄身邊,我也問過,但是孟兄似乎對我有些提防,將話扯去了別處。”古先生頓了頓,眼中幾分不忍,“你別擔心,既然孟兄不肯說,那便是孟公子無恙。”

    雖然隻是簡單的一聲寬慰,孟元元心中的希望又生了幾分:“後來呢?我爹為什麽不想辦法回來?”

    “我也問過,”古先生攥著茶盞,回想著當年的情景,“並說他船沒了不打緊,等我們的船回程時,可以捎上他,正好期間養養身子。他當時沒有給我答複,我要趕路,便就讓他等在那兒,等我回程。”

    孟元元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小心翼翼問:“他,還等在那兒嗎?”

    古先生搖搖頭,歎了一聲:“回去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我打聽過,有人說他離開了。不過給了留了一封信,上頭隻有幾個字:隻願妻女安好,我回不去了。”

    廳中靜默,無有一絲動靜。

    孟元元眼角濕潤,喉嚨哽咽。回不來?為什麽回不來?

    “丫頭啊,”古先生喚了聲,看著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姑娘,生出心疼,“孟兄不是不想回來,是遇到了麻煩,回來不得。”

    本也不想說出,想將這件事兒爛進肚子裏,可終究是不忍心看孟元元如此悲傷。

    “什麽?”孟元元啞著聲音問道。

    古先生往廳門看了眼,見著外頭空蕩,並無旁人,小聲道:“我後來無意間得知一件事,孟兄的船被毀,是官家所為。”

    孟元元一臉震驚,瞪大眼睛全是不可置信。

    就聽古先生繼續道:“不算確定,但聽說孟兄手中似乎有一件絕世珍奇,好像還牽扯著什麽。他不回來,可能就是不想再將你和你母親牽連進去。”

    “這,”孟元元久久沒有緩上神,拚命在回憶中找尋著,“可並沒有這樣的事。”

    沒有,要說珍奇,定然不是那把紫檀螺鈿阮鹹,阮鹹頂多就是掛著一個百年的名號,更甚者千年的古琴都有,那才算珍貴。

    想到這兒,忽然憶起了一件事,便是當年族裏欺負她和母親,曾經一隊官兵闖進過家中,說是家中藏有未經市舶司允許,而入大渝境內的舶來物。

    商不與官鬥,當時母親隻能讓步,並且也堅信是族裏故意造謠。果然,裏外搜過,什麽都沒找到。

    如今想想,卻有蹊蹺。

    古先生也看出孟元元是什麽都不知道,勸了聲:“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對任何人說。”

    孟元元點頭,對人深深做了一禮:“謝謝先生。”

    晚上,孟元元留在了郜家。

    風寒使得她有些疲憊,也一直思忖著父親的事情。想著,父親和大哥或許真的活著,隻是因為什麽原因,回不來大渝。

    她服下賀勘給的藥丸,早早睡下。

    第二日起來,身體好了許多,那藥很是管用。

    郜夫人忙著半月後兒子的定親禮,拉著孟元元一起商討主意,隻是過程中小心的避開了她與賀勘的種種。更說讓她再住一日,養養身子。

    孟元元答應了,想著也幫郜夫人忙活一下,盡一點兒心意。

    到了晚上,郜家父子守在倉庫那邊,沒有回來。

    郜夫人包了包子,等著蒸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惦記著男人和兒子,就說要過去送包子。

    孟元元決定跟人一塊兒過去,想跟郜英彥說說穆課安的事。

    郜家的青帷馬車便往南城最東麵而去。

    正如郜夫人所說,郜家的倉庫比較靠外。每家的倉庫間也有一定的距離。

    馬車停在大院中,郜家三人連同孟元元在倉庫邊上的屋內,一起圍著桌子用飯,幾個夥計也湊來喝酒。

    如此,一場酒下來,已是夜深。

    江水茫茫,黑夜不見五指。

    賀家的船仍停在碼頭上,賀勘坐在房內看書,燭火映照出冷淡的一張臉,搭在桌邊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麵。

    這時,外頭走到上響起咚咚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清淨。

    “公子,”房門被從外麵一把推開,興安麵帶慌張的跑進來,“西麵,發現有賊匪摸上了岸。”

    “西麵?”賀勘緩緩抬眸,麵上沒有多少驚訝,“來得還挺快啊。”

    興安大聲哎了一聲,著急道:“是郜家的倉庫,少夫人也在那邊!”

    “你說什麽?她怎麽會去那裏?”賀勘臉上的疏淡瞬間破裂開,手裏書冊啪得掉到桌麵上。

    下一刻,人從桌旁起身,帶著椅子砰的一聲掀倒在地。

    他一把推開門前的興安,快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