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攸然一靜,寒風穿過長巷時,總是冷而疾。

    孟元元神經稍鬆,方才差點兒就以為自己碰上了歹人,穩了穩聲調喚了聲:“公子怎的在這兒?”

    清淩淩的聲音,明明確確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賀勘頭顱發沉,喝酒加上吹冷風,現在整個人很不好受。

    “我在等你。”他聲調略輕,手上的軟腰幾乎想再用上幾分力,徹底攬緊她。

    他沒有回府,從酒樓出來便一直等在這兒,他知道她回來總是回走這條路。可是這裏真的很冷,隻一會兒就將人整個凍透,隻有黑暗相伴,沒有一點兒光線。

    孟元元不知道賀勘為何等在這兒,隻是如此圈著她,十分的不自在:“公子何事?”

    說著,也就下意識抽著身子,想從他身前離開。

    賀勘感受到孟元元熟悉的疏離,她並不是羞赧抑或什麽,是真真的想保持距離。

    不禁,他鬆了手臂:“嚇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

    孟元元往後退開,看著黑暗中的輪廓,他這是跟她道歉嗎?然後看著他垂下的手,方才碰了下,那手冷得像冰。以及他衣衫上也盡是寒氣,他在這邊等了很久嗎?

    身上還沾染著酒氣,似乎有些重。印象中,賀勘並不怎麽飲酒,無非是推脫不掉,才會小酌些許。

    見她不說話,賀勘隻覺胸口悶得厲害,他並不想鬆手,可怕惹她不快。

    “元娘,”他喚著她的名字,兩個字自舌尖深刻而出,“之前,你與我要放妻書,是因為怕秦尤以秦家婦的緣由將你抵掉,是不是?”

    孟元元微怔,想他等在這兒就是問這個?說起來,當初她的確是這樣想的。

    她點了下頭,一聲輕輕的“嗯”。

    賀勘皺眉,舌頭發緊,竟發現想利落的說句話如此之難:“其實,不用放妻書,事情也可解決。”

    兩人之間始終隔著三步的距離,他看著她,等著她的回複。放妻書?自始至終他都沒想過會給她。

    “說起來,謝謝公子當日解決此事。”孟元元回了聲,有些摸不清賀勘的意思。

    秦尤追到賀府的那一天,要債的一起跟來。賀勘算是當麵說清了這件事,料想那些人後麵不會再敢做什麽,也算是解決了罷。後麵她會回權州,同樣不會再與那些人交集。

    賀勘無聲一歎,他和她的話並不在一條線上。每一句的相問,她認真的回他,隻是並沒有一絲在意,隻是簡單的對話。

    他看見她手裏提著的包袱,應當又是郜家人送的東西罷?手下意識摸去後腰,那裏仍舊別著想送她的臂套。

    “你,”賀勘話音一頓,嘴唇抿成一條線,眉間更是深皺,“會留在洛州嗎?”

    會留下嗎?留在賀家,留在他身邊,或者他上京去都可以帶著她。

    孟元元微微仰臉,眼睫抖顫兩下,嘴角清淺:“我想回權州。”

    清晰而自然的回答,沒有點滴的猶豫,就如同風擦過樹枝那樣簡單。

    是時候走了,小姑已經好起來,算是做好了當初秦老太的囑托,並相信賀勘會好好照顧小姑。現在曲譜賣了出去,自己也有了銀錢,隻剩下等古先生。

    “權州。”賀勘念著這處地方名,熟悉又陌生。

    所以,他等在這兒,也算是等到了答案罷?哪怕先前總覺得會聽錯,可現在明明白白。

    孟元元覺得今晚的賀勘著實奇怪,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總是問些怪異的話:“入夜了,公子不回去嗎?”

    這裏很冷,可不是說話的地方。而且,總要回去好好盤算一下後麵的路。一想到自己現在不用擔心銀錢,心中很是鬆快。

    這種鬆快的情緒表現在她的話語中,輕快清靈。

    與她相反,賀勘此刻心中生出一種失落,像十年前那樣的失落。父母家族放棄了他,他的期待點點耗盡……

    “嗯。”輕微的聲音自他喉嚨出來,極輕。

    孟元元見他依舊站著不動,想著他可能會從正門進去,便對他欠欠身子,隨後從旁邊繞過了他。

    賀勘的手在人經過的那一瞬,差點兒就想去拉住,耳中回蕩著祁肇在酒樓裏說的話:鎖住她,她就跑不掉了。

    最終,張開的五指漸漸鬆力,最後重又落回到腰側,垂在那兒。

    風刮著他的後背,帶著那片鬥篷晃來晃去。耳邊是漸遠的腳步聲,他一直等的人,就這麽從麵前走過、離去,留他自己一個在原地。

    她都不知道,他給她準備了臂套的。他想對她說,以前是他的忽視,以後兩人好好的。

    巷子裏太黑,走出幾步就完全是漆黑,兩人麵對的是相反的方向,他站著不動,她步步遠離。然後就是吱呀的開門聲,關門聲,如此徹底隔絕開。

    。

    輕雲苑。

    “郜家姐姐真好,米糕也好吃。”秦淑慧坐在榻上,正從身旁小幾上拿了一個米糕。

    一幾之隔,孟元元正做著針線,是給小姑的襖子:“不止瓶兒姐,阿伯和伯母都很好。”

    想想自己在洛州人生地不熟,是郜家幫了她許多。要不是想年前回權州,她是想留下來看郜英彥與古大姑娘定親。

    秦淑慧捧著米糕,小小咬了一口:“家裏做的飯食,總覺得和賀府夥房做的,味道不一樣。”

    孟元元看人一眼,笑了笑。似乎是這樣,要說家裏的飯有多美味罷,其實更多的是有一種溫暖。

    “什麽味道不一樣?”屋門這時被推開,一個小身影邁進屋來。

    “你,”秦淑慧差點兒被米糕噎住,看著進來的孩子,“你來做什麽?”

    賀禦眨巴著眼睛,一副理所當然:“這裏是我家,我怎麽不能來?”

    兩個人一大一小開始瞪眼,彼此都不示弱。

    秦淑慧不想和賀禦爭執,但是對於這小子曾經說嫂嫂不好,心中始終記著仇呢,這廂倒好,直接上門兒了都。

    “小公子自己來的?”孟元元手裏針線一停,布片連著針一起收到笸籮裏,隨後從榻上起來。

    賀禦仍有些不好意思,小手撓撓頭:“我追一隻貓,它跳進你們院兒了。”

    “不可能,”秦淑慧想也不想就反駁,聲音雖然不大,“我們才沒看見什麽貓。”

    說這話的時候,同樣警惕的看著賀禦,然後伸手想去拉回孟元元。她可都記得清楚,就是這小子說嫂嫂的不是,還說二哥會娶別人。

    “就有。”賀禦也是不讓步,斷定自己就是過來追貓。

    看著這兩人一句句的鬥嘴,孟元元願意擋去中間,看著一丁點兒的賀禦:“手好了。”

    賀禦把別在身後的手拿出來晃了晃:“本來也不疼,你非要給我包起來。”

    孟元元見此也不拆穿,猶記得人昨日花臉哭的樣子。

    “有米糕吃,要不要嚐嚐?”她指著榻上的小幾。

    賀禦鼻尖嗅了嗅,正有清甜的米香氣:“就嚐嚐罷,我也不太餓。”

    嘴上硬著,腳下誠實的走到榻前。

    邊上,秦淑慧臉上明擺著的不樂意,可也沒辦法,又不能趕人出去:“吃多了發漲,肚子難受。”

    賀禦沒管,跳上軟塌坐好,伸手就拿了一個米糕。

    秦淑慧別開眼,站去孟元元身旁,故意提高了聲音:“我覺得二哥應該快過來了。”

    她知道賀禦怕賀勘,才如此說,果然下一瞬賀禦眨巴兩下眼睛,嘴角正咬著一口米糕。

    “不會罷,”賀禦嘴裏嚼了嚼,小聲道,“大哥今天沒回府啊。”

    聞言,孟元元往賀禦看了眼。賀勘不是回來了嗎?她回來的時候,還在後巷碰見過他,可看賀禦也不像說謊的樣子。

    秦淑慧一噎,眼看剛才的話並嚇不走賀禦,又道:“興安來說過,二哥頭晌就進城了,去了長街布莊。”

    賀禦搖頭,撥浪鼓一樣:“真沒回來,我一直在朝裕院,我娘沒說大哥回來,還要讓人去打聽來著。”

    “就會回來。”秦淑慧不想輸。

    賀禦不解的道:“你這麽想他考你背書?”

    秦淑慧沒有話說了,她真的討厭背書,尤其麵對嚴肅的賀勘,原本還記著點兒東西的腦子,直接空空如也。

    “看吧,”賀禦笑,露出一顆豁牙兒,“你也怕他。”

    說起賀勘來,這兩小的似乎有了話說,沒了剛見麵時的劍拔弩張,改為演講自己在賀勘手中遭受的委屈。她說二哥罰她抄書,手指都疼了;他說大哥沒收了自己的小彎弓,娘知道了以後也將他狠狠的罰了一番。

    軟塌邊兩個說得熱鬧,孟元元卻越發不解。

    頭晌,賀勘去了長街布莊,那時她正好也在,還是布莊對麵的雅樂館。方才,他分明就在府外的後巷,為什麽不進府?

    還有他說的那些話,總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失落?孟元元仔細一想,與賀勘說話時,語氣中是有不易察覺的失落。

    。

    半夜時分,賀勘才回到府中。

    冷夜中,前行的身影看著孤寂清冷。

    “我的公子爺,你可別在往那處地方去了,那邊龍蛇混雜,特別複雜。”興安打著燈籠照路,壓低聲音道。

    他也不敢明說賀勘去查黑市的事,畢竟讓人知道了可不得了,於人將來的仕途沒有半點好處。

    賀勘仿若未聞,嘴唇緊閉不言不語。

    興安臉上一抹苦笑:“家裏沒人知道,藍夫人問起,我就說你去了同窗處。”

    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才半日時間人就跟一尊冰雕一樣,分明頭晌回城的時候,心情很是不錯,還去了長街等少夫人……

    想到這兒,興安似乎意識到什麽不對勁兒,偷偷往賀勘看了眼,再不敢多說。

    難不成這位爺心情不好,是因為少夫人?

    正好是一處岔道口,賀勘腳步忽的頓下,隨後抬眼往右手邊的道上看去。那條道看著有些深,一直蜿蜒到假山處,便再看不見前麵。

    興安曉得那條路是往輕雲苑的,如此心中更加確定自己剛才所想。

    “公子要去輕雲苑?”他見人站著不動,試探著問了句。

    “書房。”賀勘冷冷自唇間送出兩個字,而後快速轉身,走上了另一條道兒。

    興安被落下,趕緊提著燈籠去追。剛才賀勘的兩個字,可是人從外回來後,說的唯一的話。

    賀勘腳步略快,大半日過去了,胸口的憋悶反而越來越厲害,頭更是疼得要命,像是有人拿著錐子一點點的挑著腦殼。

    他的書房比較偏,要繞過府中的清湖,當初選擇這兒,也是圖安靜。

    如今隔著湖水,那處書房完全淹沒在黑暗中,無有一絲光亮,竟覺得很是冰冷。

    很快進了書房,守在這邊的家仆見到主子,忙活著點了燈。賀勘才坐下沒多久,一個點好的炭盆被送了進來。

    興安小心將燭台放到書案一角,淺淺的光映出了坐在書案後的男人,隻靜靜的坐著。

    “公子,”興安小心過去,將兩本書冊送上書案,“傍晚祁小侯爺讓人送了兩冊曲譜,你當時沒回府,小的就先收下了。”

    太師椅上,靜默的賀勘動了動眼皮,一瞥桌上的曲譜,也不說話。

    他其實回來了,早在過晌的時候,然後一個人等在後巷中。他等著,一直守到天黑,身上的每一處冷透,心裏越來越沉。

    有一瞬間,他想或許她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當倚在冰冷牆角的他,聽見細微的腳步聲時,托著僵硬的雙腿便去迎她,甚至想著強硬的拉她回來……

    輕聲一歎,他緩緩闔眼,整個後背靠去椅子上,感覺甚是疲憊。

    有些事情總是會不受控製,一直查找的火珊瑚,徒勞一場;還有他想要攜手的妻子,原是從未想過留下。

    這時,書房外傳來動靜。

    興安豎耳一聽,渾身警鈴大震,走去門邊探了眼,趕緊跑回來:“公子,老太爺過來了。”

    賀勘好似沒聽見,仍然坐於太師椅上,眉間印出一分頹然。

    就這一點兒的功夫,賀泰和已經走進書房,直接邁步到了內間來。

    “去哪兒了,回來為何不去博文堂?”一進來,賀泰和直接發問,瞥了眼書案後的嫡長孫。

    賀勘掀開眼皮,這才緩緩起身,回看去幾步外的祖父,眸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賀泰和冷哼一聲,隨後走到書案前,往桌麵上看了看,臉色分明也是陰沉:“不說話?”

    “祖父有何吩咐?”賀勘真的沒回答,而是反去問對方。

    這一句話,可把站在一旁的興安差點兒嚇沒了魂兒,後頸上蹭蹭冒著冷汗。他的這位公子爺,不僅對生父賀良弼不給臉色,現在連老太爺都敢頂撞。

    也是,當初賀勘並沒有多想回來賀家,隻是賀家這邊強硬,秦家那邊到底勢弱。再者牽扯到科考,戶籍上不能出麻煩,賀勘這才回了賀家。

    “何事?”賀泰和笑了聲,滿是皺紋的臉看著有些瘮人,“你且說,是不是私下裏在查陸家當年之事?”

    賀勘身形筆直,麵色不變:“有些疑惑而已。”

    就這樣直接承認,賀泰和臉上瞬間陰沉:“不許再查。你能活下來已屬不易,莫要做些多餘的。那件事早就蓋棺定論,你若折騰,是想拿整個賀家陪葬不成?”

    “有疑問,為何不能去查?”賀勘問,俊眉壓低,身上同樣籠罩著一股陰冷。

    賀泰和冷哼一聲:“我說不準就不準。我瞧著你也應當知道,扯開那件事,與你並無好處,你可是不想要你的仕途了?”

    說完這些轉身欲走,淡淡留下了四個字:“好自為之。”

    書房中靜下來。

    興安輕著步子往前一站,小聲道:“公子,小的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事兒,不知道老太爺他……”

    “不是你。”賀勘坐回椅子上。一張俊臉重又籠去了昏暗中。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就說明,其實賀家也一直在盯著他。

    。

    接連兩日,賀勘沒有再去輕雲苑。

    秦淑慧都覺得奇怪,自己死記得詩詞再不考,她生怕自己忘掉。

    倒是賀禦整日往這邊跑,漸漸與這邊也熟悉起來。以前和秦淑慧是一對兒鬥嘴冤家,現在也能說進話去。

    孟元元從賣了曲譜之後,沒再出過輕雲苑的院門。這期間,她仔細想了自己後麵的打算。

    還有幾日進臘月,現在江上應該還是有船跑的,不過少而已。打聽一下,總能找到去權州的船。

    早上郜居讓人捎了信兒來,說古先生明後日就會回來,屆時讓她去郜家,有些事親自問清楚。而且,給秦淑慧的襖子也趕製了出來,一切正是時候。

    所有都朝著預想的方向走,隻是聽著外間秦淑慧的說話聲,心中略微複雜。小姑心思敏感,自己要走的事,怕是要好好與她談才行。

    一起了這些日子,她看到了秦淑慧的成長,相信人會明白。

    還有一件事,她既然要離開,總要去跟賀勘說一聲。小姑的事跟他交代一下,也順便說聲道別。

    想到這兒,孟元元從西間出去。

    外間,賀禦正跟秦淑慧比劃著,說他的小彎弓如何了得,弓箭能飛過小河。

    “小公子,”孟元元走過去,“大公子可在府中?”

    這兩日賀勘沒過來,她在院子裏也不知道外麵的事情,便就問問賀禦。

    賀禦放下小手,盯著孟元元看:“嫂嫂,你這身衣裳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和秦淑慧說話多了,小孩子就這樣自然的喊出一聲嫂嫂。秦淑慧在一旁聽見,得意的一笑。

    他答非所問,孟元元低頭看了眼,不過就是件略有些顏色,自己倒是沒看出來。

    “大哥在書房,”緊接著,賀禦道,“他這兩日都在書房,沒有回儲安院,也不知道怎麽了?”

    書房?

    孟元元隻知道儲安院的位置,賀勘的書房從未去過,便問了賀禦書房的位置。

    幾日的相處,賀禦也樂意和孟元元說話,於是說了怎麽去書房。聽他說著,孟元元覺得不難找。

    她簡單收拾了下,出了輕雲苑。

    賀府不小,孟元元也住了些日子,可府中道路是真真的不熟悉。

    才走到東苑這邊,怕自己走錯地方,於是問著一個正經過的婆子。

    “請問媽媽,公子書房怎麽走?”孟元元彎腰一禮,盈盈巧巧。

    過路的婆子腳步一頓,上下打量一眼,確定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娘子。因為人是生得真美,府裏若有這麽個人兒,她肯定知道。

    “往前,府中的清湖,你沿著石徑繞去東岸,那兩間鄰水的屋子便是。”婆子抬手指去方向。

    孟元元道了聲謝,隨後往婆子指的方向走去。

    婆子站在原地,瞧著孟元元離開,多少納悶兒,因為從未有過女子去大公子的書房。

    正想著,銀嬤嬤走過來,婆子趕緊跑上去,小聲跟人嘀咕了幾句。

    銀嬤嬤往湖邊看去,一眼就認出是孟元元:“她啊,原是大公子在紅河縣娶的娘子。”

    這些日子也看出來,孟元元是沒有心思在賀家爭什麽。再說有些事也捂不住,壓得太厲害,保不準底下就會有人說藍夫人的不是。

    婆子一聽,一臉驚訝:“她就是那個村婦?”

    根本沒有一絲粗鄙,明明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的做派。要臉蛋兒有臉蛋兒,要身段兒有身段兒。

    所有人都以為人被藏在輕雲苑,是因為這娘子上不得台麵,畢竟大公子是何等的龍表鳳姿?

    正往書房去的孟元元,此時並不知道,自己很快會被傳遍整個賀府。大公子在外娶的娘子不是粗鄙村婦,而是個實實在在的美人兒。

    時值傍晚,湖麵鋪滿橘色霞光,書房恰立在水邊,同樣沾染上暖色。

    “少夫人來了?”興安驚喜道,趕緊將人帶進書房。

    書房內間,正在整理文誌的賀勘頓下動作,聽著外麵清淺的女子聲音,心波微動。

    他一直注視著房門處,直到那抹兩日不見的身影出現。

    “元娘,你來了?”賀勘已然忘記滿桌的紙張,直直看著房門進來的倩影,嫋娜輕柔。

    他確定自己心中某處是欣喜的,因為她的主動到來。

    孟元元嘴角印出一個微笑,腮頰的酒窩隨之陷了下去:“打攪公子了。”

    看著書房中的狼藉,她料想是賀勘這兩日太忙。

    “沒有打攪,這些是小事兒罷了。”賀勘笑笑,從書案後走出,就站在離孟元元三步遠的地方,不再上前。

    孟元元雙手疊著端在腰間,臉麵微低,身上自帶一股恬靜的美:“今日是來感謝公子這些日子的照顧,我改日便會離開。”

    話音落,賀勘的笑凍在了臉上,原本心中那份欣喜漸漸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