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閻王娶親
  第8章 閻王娶親

    我初來乍到,當然不可能得罪過這麽一號人物,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和閻王什麽仇什麽怨,非要攪黃他的婚禮。

    莫非,是情債?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的尖叫聲又升了一個調,親爸啊親爸,你不會真坑你親女兒吧!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我依舊往下墜,視線範圍內看不見底,就在這時,憑空出現的一雙手將我攔了下來。

    來人以公主抱的姿勢,先是帶著我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圈,減緩下降的強大衝力,再慢慢地在空中靜止住。

    雖是親密接觸,但那人規規矩矩,不該碰的地方一個都沒碰到。

    難道是我爸聽見我的呼喚,找人來救我了?我感激地抬頭看向對方,哪知他麵上戴著一副極為恐怖的青銅麵具,將他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那麵具有著長獠牙、牛鼻孔、突眼珠,顴骨高聳,若是戴它上街,指定能嚇哭無數小孩。

    我強忍不適,收回目光,說:“這位……大哥,謝謝你救我。”

    低低沉沉的聲音從麵具後傳來,“大哥?閻後娘娘,王並無兄長。”

    原來是閻王的人。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我們那兒都這麽叫,直播還有榜一大哥呢。”

    說完我就後悔了,這裏是陰曹地府,哪來的直播啊。

    他倒給足了我麵子,“閻後娘娘果然見多識廣,屬下佩服。”

    我尷尬笑兩聲,問他,“哪有哪有,要不你告訴我名字,我就不用喊你大哥了。”

    “屬下無名無姓。”

    “無名無姓?”

    “屬下是王的影子,影子是沒有身份的。”

    “影子?就像是電視劇裏東廠西廠的公公?哦,我意思是,光鮮亮麗的事閻王去享受,你在背後替他殺人放火?”

    影子抱著我的手一緊,“王,並非貪圖享樂之人。”見我要反駁,他又補充,“也非十惡不赦之人。”

    “這我可不知道。”

    “閻後娘娘似乎對王有些成見?”

    提到這個,憋了許久的話嘩啦啦往外倒,“不是有成見,是我根本不認識他!和一個完全沒見過的人結婚,這換誰都受不了吧?你看看現在,還沒過門,他的情債就找上門來了,我小命都快沒了!”

    “情債?”影子有些疑惑。

    “我可是因為一個女人才掉下來的,這不是情債是什麽?”

    影子的聲音始終透著一股冷靜,可聽我說完這話,他竟然低低輕笑了,像是工具人被撕開個小口子,泄露出他內裏的真實。

    我埋怨自己口無遮攔,怕他忠君愛主,會將我一把扔下去,但他反而將我摟得更緊了些。

    “娘娘,”不知怎的,他語氣裏有些揶揄,“王掌管地府已近萬年,日夜忙於公務,除您以外,可不曾歡喜過誰。”

    這“表白”來得莫名其妙,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何況,那個女人可是因為娘娘才來的。”

    “因為我?”

    “娘娘出發前,黑將軍可告知您,渡黃泉時千萬要小心?”

    黑無常是說過,可我上轎沒多久就睡著了,難道和這事有關?

    影子看穿了我的心思,“娘娘有所不知,黃泉並非一條簡單的河,河中有鬼靈守護,好比長江黃河裏的河伯。死人過河,鬼靈不管,可若是生人過河,鬼靈便會想盡辦法攔住,將生人引入黃泉,留下她的命。鬼靈應是趁著娘娘不備,想乘虛而入,不想又有另一人來搗亂,這才給了屬下救娘娘的時機。”

    我沒聽懂他話裏有話,光想著原來是我錯怪閻王了。

    不過數秒,我發覺這話不對,“可我明明死了啊,她怎麽能對我動手?”

    “哦?誰說娘娘死了?娘娘現在不還活蹦亂跳的。”

    什麽?我沒死!

    知道這個消息,我差點從影子身上蹦下來,“死而複生”的喜悅盈滿胸腔,往後人生突然就有了盼頭。

    我當下便作出決定,這婚不結了,我要回家去!

    好在我還分得清自己幾斤幾兩,我連黃泉都過不去,別想獨自一人完好無損地離開。

    幸虧身邊有個大神,影子既然是閻王的人,本事一定不差,我眼睛軲轆一轉,將心思打到他身上。

    “哎。”我長歎一口氣。

    “娘娘為何歎氣?屬下本以為娘娘會高興得跳起來。”我原本的想法被他一眼看穿。

    “生,還是死,我都得嫁給閻王,隻是結婚這麽大的事,我一個女孩子,都家人來送親,心裏有點難受。”

    “娘娘寬心,等禮成之後,王自有安排。”影子說。

    “不用這麽麻煩閻王,我還有個法子。”

    “哦?娘娘請說。”

    “把我奶奶接過來,我媽二婚,現在也就奶奶這麽一個親人了。不過嘛,你一個人去我奶奶肯定不會信,帶我一起,她肯定會願意來的。”

    等我見到奶奶,我要躲到十萬八千裏,鬼才會回來地府!

    影子似乎在思考,我以為有戲,可哪知他說:“娘娘,屬下是奉命迎接娘娘回酆都城,吉時快到了,不如我們先行回去。”

    “喂——”這人怎麽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啊!

    “這一番波折,想必娘娘也累了,不如稍事歇息。”

    我還想反駁,又怎麽比得過影子,他念叨幾句,我的頭又開始暈暈乎乎,不過三秒就睡死過去。

    “你——”虧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實的,地府的人怎麽都不講武德啊!

    ,

    影子這招無意中緩解了我的疲憊,等我再次醒來時,有些懶洋洋。

    但這不是陽光初現的清晨,相反四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地府也倡導節能減排麽?怎麽一盞燈都不開,閻王也太節約了吧。”

    “嗬。”

    我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輕笑。

    “誰在那裏!”

    對方一步一步靠近,他的動作很輕,但我知道他應當就在我頭頂上方。

    我下意識覺得這是個男人,還是個氣場強大的男人。

    以影子的個性,不可能把我隨便丟在哪個地方,更不可能在結婚這天隨便讓個男人靠近我。

    所以,這人隻會他——閻王。

    且不說我們這樁婚事合不合理,普天之下,怎麽會有人見老公的時候是一片漆黑的?

    “好久不見,陰晴,我的王後。”

    我該怎麽形容他的聲音?不是我想象中的蒼老嘶啞,也不是那種低沉威嚴,相反他的聲音年輕有磁性,還帶著一點華麗。

    說得俗氣些,光聽他說話就知道他的身份高貴。

    那天在夢裏,我隻記得他說過些什麽,完全沒意識到他的嗓音如此動人,作為一個實打實的聲控,這短短幾個字輕易將我蠱惑住了。

    “你、你、你幹……幹嘛。”

    “你知道我是誰。”他語氣肯定。

    “知、知、知……知道,閻王嘛。”我結結巴巴

    “不對。”

    “不對?”

    “按照古禮,你該叫我夫君,按照現在的說法,你該喊我老公。”

    “老、老、老……”我差點就上了他的當,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第二個音節。

    “嗯?”他不太滿意我的做法,又湊上來些,若是我能看得見,就會發現一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正和我鼻尖對鼻尖。

    所有的血液都湧上頭,我此刻必定紅得像個煮熟的蝦子。

    “無妨,往後你多喊幾次便罷了。”

    這話要是換個人來說,我必定當場吐他一臉,但這閻王的聲音實在太好聽了,我怎麽都生氣不起來。

    陰晴啊陰晴,“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聽影子說,你將黃泉陰靈誤認成我的情債了。”

    影子你這個大嘴巴!我剛想解釋,而閻王沒給我這個機會。

    “枉我對你癡心一片,可你先是誤會我不忠,又是想著要逃婚,現在連一聲老公都不肯喊,真是傷透我的心。”

    他語氣略帶埋怨,我脫口而出對不起。

    “種種惡行,罄竹難書,既然如此,就罰你今日看不見我。”

    什麽?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如今眼前漆黑都是閻王幹的。

    “憑什麽?!”

    “牙尖嘴利,那也禁言一日罷。”

    他話音剛落,我“嗯嗯嗚嗚”的,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閻王原來如此小肚雞腸嗎?我對他的印象一落千丈。

    他握緊我的左手,貼著左耳說:“陰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再重要的事都比不過今日婚禮。你安心嫁我,日後時機成熟,我一定將所有事都告訴你,”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還有陰家的天罰。”

    天罰?爸爸、媽媽、奶奶到底瞞了我什麽?來曆不明的神婆、死於空難的姑姑,他們是否也知道這件事?

    見我不再掙紮,閻王幹脆利落地來了個公主抱,天旋地轉,我再次被人抱在懷中。

    一天之內體驗兩次公主抱,這是言情小說裏才會有的情節吧。

    可惜我此刻實在沒法冒桃心泡泡,我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天罰”二字上。

    這一日就像做夢一般,我先是被神婆下套,陰差陽錯來了地府,中途還被人綁架,現在總算要和我爸看中的人結婚了,可他長了幾隻眼睛幾張嘴我都不知道。

    閻王見我乖乖待著不動,也許以為我生氣了,說:“陰晴,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五千年了。”

    我實在聽不懂這話,是想告訴我他打了五千年的光棍嗎?

    他接著說:“你不要惱我封住你的視覺,我隻是不想那些髒東西來髒了你的眼睛。”

    什麽意思?我想問他在說什麽,可話卡在了喉嚨口。

    該死的,忘了他把我禁言了。

    “黑白無常、四大判官何在?”閻王問。

    “屬下在此。”

    “今日是本王大婚,不得有任何差池。”

    “遵命!”

    閻王繼續抱著我往前走,我能聽見周圍全是盔甲摩擦的聲音,他們即使腳不沾地,但帶起的風足以證明這是一支龐大的隊伍。

    而此刻,這支隊伍和我們相向而行。

    廝殺聲從閻王身後傳來,伴隨著非人類能發出的嘶吼。

    “閻王娶親!閻王娶親!”

    這不是對新人的祝福,更像是刻進血脈的詛咒。

    “閻王,這些人頭就當做我的賀禮!”

    我被那人嚇得渾身發抖,沉溺於恐懼之際,額上有一點溫熱傳來。

    那是閻王的唇。

    他貼著我的額頭說:“陰晴,不要害怕,我在。”

    這話好生神奇,給了我平靜的力量,我將頭靠近他的胸口,想汲取他的體溫。

    我冥冥之中認清一件事:就算身後是漫天血雨,他也會替我一一擋下,不僅因為他是閻王,更因為他是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