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入地府
  第7章 初入地府

    沉入河泥後,我的意識始終不曾完全斷絕,迷迷糊糊間,我聽見有人在喊我,“閻後娘娘,閻後娘娘,吉時將到,您該起身了。”

    延後?什麽要延後?難道是我畢不了業了?

    我猛地睜開眼睛,心髒砰砰直跳,眼前之景卻更令我吃驚,這、這、這是哪裏?

    我環顧四周,這分明是一座巨大的宮殿,黑色為主,就連我躺著的這張床都是黑乎乎的。

    但這不是烏漆嘛黑的黑,在黑色之中透出點點珠光,看起來高貴不可冒犯。

    “閻後娘娘,您終於醒了。”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床邊站著一排穿白色漢服的年輕女孩。

    這是在玩Cosplay還是劇本殺啊?

    見我不肯動,那些女孩子唰地齊齊跪倒在地。

    “奴婢出言不遜,惹怒閻後娘娘,還請娘娘責罰。”

    我哪裏見過這陣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連滾帶爬的從床上下來,打算撫起那女孩。

    可等我走近,才發現那些女孩竟然都長著同一張臉!

    雙胞胎常見,三胞胎也有,可是十胞胎這種事隻會發生在網文裏吧?!

    我嚇得跌坐在床上,渾身發抖,外麵有男聲傳來,“閻後娘娘可在此?”

    “黑將軍,閻後娘娘還在晚,晚,吖梳洗。”門外另一人回答。

    “你們快些,莫誤了吉時,讓王久等。”

    “是。”

    “這些都是王替閻後娘娘準備的,你送進去吧。”

    被稱為黑將軍的人很快離去,接著門外又走進來四個女孩,同樣的穿著打扮,臉談不上美,但好歹不是同一張。

    她們手裏各捧著一張小木盤,上麵放著我不認識的珍奇珠寶,看著就價格不凡。

    為首的那女孩說:“參見閻後娘娘。”

    我見那四人半彎著腰,一直站在麵前,紋絲不動,我隻好試著說:“不用這麽客氣,大家隨意些。”

    “謝閻後娘娘。”這語氣比剛才還恭敬了。

    之前長著同一張臉的女孩通通退了出去,另外幾人走上前來,說:“娘娘,可還對這身嫁衣滿意?這可是王親自為您選的。”

    “我衣服都濕透了……”說著,我下意識去摸胸口,哪知觸碰到的是幹燥的衣料。

    我愣在了原地,記憶頃刻間湧入我腦中,我明明被神婆坑了,被河水和河泥淹死了,現在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我變成鬼魂到陰曹地府了?

    我從未設想過死後會是什麽光景,人生在世不抓緊當下時光,反而去憂心無法驗證的未來,這不是我的處世哲學。

    可如今真到了傳說裏才有的地方,此刻的心情又豈是三兩句話能說清的。

    那人的話重新在腦海中響起,他說,再次相遇時我會和他結成冥婚,我會成為他唯一的冥妻,難不成——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問她:“你們說的王,不會是閻王吧?”

    一聽這三個字,眾人又是齊刷刷跪了下來,像是我說出了伏地魔的名字。

    “娘娘,王的封號尊貴,不是奴婢們可以褻瀆的。”侍女解釋說。

    “怪我,都怪我,你們快起來。”這動不動就跪的毛病是從古裝劇裏學的吧!

    我歎了口氣,如今這局麵我著實沒見過,不知神婆理由為何,但我如今已是被他害死了,還進了陰曹地府,若是之前的夢不假,我爹真給我找了個對象,那接下來就應該是我和那個見都沒見過一麵的陌生人結婚,把我的下半生葬送進婚姻的墳墓裏。

    額,這話也不全對,從我中計開始,我便沒有下半生了,如今兩隻腳還通通踩進了真墳墓。

    這荒誕場景讓我有些迷茫,琢磨下策間,侍女們也在忙活,她們不時問了一句“這好不好”、“那行不行”,我敷衍地接連點頭,直至脖子被壓得酸疼不已,我往鏡子裏一看,才發現金銀珠寶掛了滿頭。

    “停停停,太多了,太多了。”

    說著我伸手就去拔那些珠釵,好一通動作,最後隻留下了一根流蘇發簪。

    這發簪的流蘇是由一顆顆極細的赤色小珠串成,纏繞之下,看起來像是一朵花,若是仔細聞,還真能聞到淡淡的香味,我一眼便相中它,忍不住多摸了幾次。

    侍女見我喜歡,奉承道:“這曼珠沙華流蘇簪和娘娘脖頸上的朱紅印紋極般配,真是美上加美。”

    我脖子上不就一顆紅痣麽,這也能吹?看來不管到哪裏,拍馬屁都是必備技能啊。

    門外有人敲門,問詢是否已準備妥當,那侍女取過之前的玄色蓋頭,雙手恭敬奉上,說:“娘娘,蓋上蓋頭,就該上轎了。”

    我看著那頂眼熟的蓋頭,想起當時在奶奶家後院發生的事,心一橫,接過蓋頭親手蓋到頭上。

    侍女攙扶著我一步步走到轎子前,我在僅有的視線範圍內,能感知這頂轎子定是比渡河村的闊綽百倍。

    這轎子和這身嫁衣搭配成一套,黑色珍珠做成門簾,黑色玉石築成轎身,就連裏麵的軟墊都是黑色絲線勾勒而成,唯一的亮色是軟墊上的刺繡——朱紅的曼珠沙華。

    黑色本是沉悶的顏色,但這裏的黑顯然不是人間能有的,姑且稱之為“地府黑”。我似乎與“地府黑”有著特別的緣分,不然為什麽會一眼就記進心底。

    待我坐穩,那被稱為黑將軍的人來到我轎前行禮。

    “閻後娘娘,下官黑無常,奉王之命護送您前往酆都城,此途凶險,娘娘初來乍到,尚不熟悉地府諸事,還請牢記等下渡黃泉時,切莫掀開避鬼簾。”

    避鬼簾?我猜想是我麵前這道奢華至極的珍珠簾子。

    黑無常說話文縐縐的,我想了想古裝劇裏說話的語氣,捏了捏嗓子,回他,“知曉了,勞煩黑將軍。”

    “娘娘言重了,此乃下官本分。”

    “出發!”,黑無常話音剛落,這轎子就四平八穩地升了起來。

    我好奇得心直癢癢,長這麽大第一次結婚,還是陰間婚禮,看一眼應該也沒關係吧。

    我偷偷掀開蓋頭一角,往外探去,為首的那人是黑無常,他背對著我,一人在前引領隊伍,一身沉甸甸的銀色盔甲,看似極有分量,可當視線掃到他腳下,才發現他腳尖始終離地一掌之距。

    我狠狠打了個哆嗦。

    再看向兩側,果然空無一人,也不知道這黑無常使的什麽法術,能讓這轎子飛起來。

    這轎子沒開後門,可我知道後麵跟著浩浩蕩蕩一大群人,要說為什麽,當然是他們邊走邊喊“閻王娶親,小鬼莫擾!”聲音大得我耳膜都要破了。

    我一頭黑線,你們到底是想要人莫擾還是來擾啊!

    我放下蓋頭,這一路還不知道有多遠,我身邊沒有手機也沒有手表,轎子坐得舒服,不知不覺中,我打起了瞌睡,見到了思念已久的人。

    夢裏,我回到了小學三年級,我上了一個月英文課,可死活記不住26個字母,默寫隻得了48分,這讓剛拿了優秀教師獎的我媽氣得夠嗆,我頂嘴幾句,更是火上澆油,我媽一怒之下罰我去蹲牆角。

    我不服氣,哭哭啼啼的,嚎得整棟樓都能聽見。

    恰好我爸回來了,撞在我媽的槍口上,還沒等我媽沒發作,我爸貼著她耳朵說了幾句,我媽的眉頭就緩緩舒展,笑得比梔子花還美。

    我媽不氣了,我還氣著呢,我爸安撫完大的,又來安撫小的。

    他好說歹說,我總算答應去和我媽道歉,他這才長吐一口氣,“你這性子和你媽媽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都倔,都不服輸,將來要是找對象,可不能找個比爸爸差的。”

    我立刻說:“爸你瞎說什麽呢,你就是最好的,誰都比不上。”

    “這話說的我高興,可女兒大了總要嫁人,不能一直留在爸媽身邊啊。”

    “我還小呢,再說了,一輩子留在你們身邊不好嗎!”

    “好,當然好,爸爸養晴晴一輩子都行!”

    我心裏樂開了花,可誰知道,第二年我爸就去世了,再過幾年,我和我媽徹底鬧掰了。

    萬萬沒想到,我陰晴年紀輕輕,就成了孤家寡人。

    爸,那人說這門親事是你結下的,那你是不是對他很滿意?

    爸,我媽肯定不能來喝喜酒了,那你呢,你會來嗎?

    爸,十年了,我好想你啊。

    眼淚不知不覺落下來,風透過珠簾,遞送到轎子裏,一點點吹幹淚痕。

    半夢半醒間,耳邊有細微的聲音響起,模糊不清,我下意識豎起耳朵,想知道到底在說些什麽。

    “晴晴,晴晴,”那聲音輕喚我的名,“晴晴,晴晴。”

    “你是誰?”我在夢中用意識回答他。

    “晴晴,不記得我了嗎?”

    “你是……”

    “我是爸爸啊,晴晴。”

    爸爸?這兩個字猶如警鈴,喚醒了我,我打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白霧之中。

    在大霧深處似乎有個人,與爸爸的身形極為相似。

    一聲接一聲的“晴晴”從那人所在之地傳來,再過一百年,我也能一秒認出這是我爸的聲音。

    “爸!爸!”我回應他。

    “晴晴,我的寶貝女兒,爸爸好想你,到爸爸這裏來。”

    聽見我爸的呼喚,我沒有一絲猶豫,邁開右腳要往前去。

    可才走一步,我便踩了個空,直直下墜。

    巨大的失重感讓我很快神智清醒過來,我迅速抬頭一看,那哪是我日思夜想的父親,分明是一個妖豔的女人!

    即使離得極遠,我也能聽見她嘲諷的聲音,仿佛魔咒一般籠罩我全身——

    “閻王娶親?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