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婆設計
  第6章 神婆設計

    神婆讓我回去等她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她如約而至,說要我再假扮一次新娘,這回她會來幫我。

    不巧這話被奶奶聽個正著,她老人家拿出一早準備好的木棍,結結實實給了神婆一記,神婆受痛,再次飛身上圍牆。

    神婆臉色難看,冷冷對我說:“陰晴,機會隻有這一次,今晚十二點,還是上次的老地方,要不要來,你自己選。”

    她不等我回話,又翻圍牆離開了,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想必被打處極痛。

    奶奶見她走遠,啐一聲,“你要是再來,我就不客氣了!”

    “奶奶!”我正想解釋一番,可她搶先打斷了我的下文。

    “我不準。”

    “可是……”

    “沒有可是!”

    奶奶不打算和我爭辯,她推搡著我進門,手腳麻利地把門反鎖,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門口。

    “晴晴,就算你爸給你談了門親事,可如今你什麽都不會,現在去就是去送死,我不準你再管這事,沒得商量。”

    “奶奶,這和我結不結婚沒關係!因為是夢男,我才要去!”

    她不做聲,我隻能從略微粗糙的呼吸聲中感受到她還在門前。

    我惱怒地捶了捶門,躲進被子裏生悶氣去了。

    這一整天,奶奶反反複複在房間進出,生怕一個不留神我就不見。

    她替我端來飯菜,可我始終一口不吃,她咬咬牙,沒有以往對我的溫柔,“不吃飯就沒力氣,沒力氣就跑不動,蠻好、蠻好。”

    我聽著心裏難受極了,我不是沒觸動,可如今朋友死在眼前,我不能坐視不理,而且奶奶也住在這個村子裏,要是害人命的東西不除掉,我怎麽能安心。

    何況,還有神婆在。

    不知為何,我下意識覺得那人不會害我,甚至會在危難時刻保我一命。

    再不濟……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那顆痣,這莫名其妙的痣若是真有用……

    又搖了搖頭,怎麽可能,活生生的人擺在我眼前我不信,幹嘛去相信傳說裏的閻王。

    天色漸漸黑了,奶奶在門外打起了盹,老人特有的呼吸聲隔著門板透過來。

    我揉了揉麻木的四肢,躺在床上太久,頭昏腦漲的。

    我輕手輕腳爬起來,看了看之前衣櫃下的那個洞,果然早被奶奶用亂七八糟的東西堵上了。

    可狡兔三窟,我又怎麽會隻有這一個去處。

    遁地不行,我上天。

    奶奶的房子是原始的木質結構,南方最常見的木屋,有房梁橫在上頭,房頂上鋪著一層一層的瓦片。

    我三兩下爬上去,找準位置,抽出數十張瓦片,很快,屋頂就出現了堪堪僅容一人通過的洞。

    月光從洞裏漏進來,照亮一室。

    我回頭看一眼,“奶奶,我肯定會回來的。”

    說完,我鑽上房頂,又重新蓋好瓦片,這才順著房簷輕巧落下。

    神婆像是早預料到一般,我剛落地,就看見她斜依在牆根處,避開明亮的月光,隱隱約約露出輪廓。

    見我到來,她睜開眼,說:“比我想的慢許多。”

    我懶得接她這話,開門見山問:“你需要我做什麽?”

    她隨手扔來一個包袱,包袱太重,我差點沒接住。

    等我拆開一看,才發現是一身玄色嫁衣。

    “換上。”神婆說。

    我見四下無人,打算脫掉外套換上衣服,那神婆像是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還未解衣扣,便扭過頭去。

    “喂,不都是女孩子麽,你害羞什麽。”

    “我在外麵等你。”

    也不知她怎麽做到的,腳尖輕輕一點,立刻飛過圍牆,這人倒是翻牆翻習慣了。

    我一邊暗暗吐槽,一邊套上衣服,卻發現這身嫁衣和我的身材嚴絲合縫,像是專門為我而做的一般。

    “奇怪,神婆怎麽知道我的三圍?”

    我係好最後一粒紐扣,神婆掐準時間,又順著原路飛了回來,手上還拿著另一樣東西。

    一頂玄色蓋頭。

    不知道神婆到底打的什麽主意,黑嫁衣黑蓋頭,這些妖怪都是這麽重口味的?

    她將蓋頭遞給我,說:“今夜你跳河不必故弄玄虛,村長他們不會靠近,我讓他們都在祠堂等著,你聽我安排就是。”

    我瞧她一眼,原來當初她在岸邊光看我笑話。

    我怕耽誤太久被奶奶發現,催著神婆帶我走,神婆輕聲說一句“當心點”,便掐住我的後衣領,把我拎起來。

    我下意識捂住嘴,生怕尖叫聲驚到奶奶。

    可令我震驚的不止於此,我原以為神婆隻想帶我飛過圍牆,不知道她從哪裏掏出來兩張符,貼在我和她身上——

    我竟然飛在了半空中!

    電視劇裏演的居然是真的!

    我和她越飛越高,第一次俯視生活多年的老房子,隱隱約約有些陌生感。

    神婆帶著我飛過漁場、菜地、河道、祠堂、夢男家,最後到達了老地方——石碑。

    她鬆開我的衣領,我腿一軟就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勁。

    此刻我不想去說“你為什麽會飛啊”這種傻話,我隻篤定一件事,今晚替夢男報仇必定沒問題。

    有了這般經曆,我對她的信任陡然增長,態度來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神婆,接下來要做什麽?”

    神婆看我一眼,略帶玩味地說:“你這膽子倒是不如你說的大,飛這點距離就能腳軟。”

    “我就是個普通人,當然不如神婆你本事通天。”我訕笑道。

    “嗬。”神婆冷哼一聲,當做回答。

    今夜依舊寒風刺骨,河麵平靜無波,但我知道,那河水深處潛藏著某種生物,陰暗且危險。

    我想起先前的夢,那人說,這河裏作怪的並非所謂的河伯。

    但這隻是個空口無憑的夢,我不知該不該對神婆說。

    在我糾結時,神婆已走遠,她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遝黃色符紙,在地上撒了一圈。

    又從貼身背著的單肩包裏掏出來一些我從未見過的東西。

    我好奇心大漲,跟上前問:“神婆,這都是什麽啊?”

    “陰晴,你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人教過你伏鬼之術?”神婆反問我。

    “伏鬼之術?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我傻笑兩聲,不知她的用意。

    神婆像是早就知道我的回答,一聲嗤笑,又將話題引了回去。

    “擺的這一圈叫弱水符,專克水生鬼,用沾了血的朱砂畫成,妖怪隻要進入這圈裏,就會被困住。”

    “甕中捉鱉!”我下意識接話。

    “原來你也不是沒文化。”

    我一口氣梗在喉嚨口。

    神婆搖了搖手上的五枚串連的銅錢,“這是五帝錢,能讓鬼怪不敢近身,五帝錢年份越久,效果越強,我的這串是從明朝墓裏挖出來的。”

    “唐宋元明清,明朝距今好像也不是很久。” 我支支吾吾說。

    神婆剜我一眼,我立馬住嘴,隻聽她道,“你連半吊子都算不上,又怎麽看得出來這串五帝錢的來曆,這可是從明十三陵的定陵裏挖出來的。”

    定陵?我真真嚇了一跳,早前看紀錄片說過,這可是迄今唯一一座主動發掘的帝王陵,神婆居然能拿到這裏麵的文物,她究竟是何人?

    難不成——是盜墓賊?!

    我心懸了起來,可神婆才不管我的內心戲,她接著從包裏拿出一瓶農夫山泉,借著月光仔細一看,才會發現那裏麵裝的不是水,而是一瓶土。

    “神婆,這土是幹嘛用的?”

    “萬物相生相克,渡河村平安無事這麽多年,如今鬼怪作祟,必定是風水有異動。”

    “風水?”

    見我不解,神婆解釋說:“換句話說,能克住水生鬼的東西被人動了。”

    我越來越迷糊,“神婆,水生鬼是什麽啊?”

    神婆一陣沉默,說:“陰晴,以你的資質,陰家人的確沒有培養你的必要。”

    “喂,好好說話,別人身攻擊!”

    “水生鬼,就是出生於水中的鬼怪,它們多半是淹死之人的怨氣化身,也有一些被誅殺的妖怪,在機緣巧合之下,變成水生鬼,村長他們之前找的那個瞎子說這是河伯作祟,可她不知如今中華大地上隻有兩處有河伯,一個住在長江,另一個則住在黃河。”

    神婆這話說得我一愣一愣的,但他的意思與夢中無異,我隱約有些擔心那夢裏的事都是真的。

    “但是,那瞎子有一句說對了,的確是因為建廠破壞了風水,才讓那水生鬼有機可乘。”

    這回輪到我沉默,仿佛聽了一集《走近科學》,前麵各種驚心動魄,最後說其實都怪他們毀壞自然環境。

    “木克土,土克水,既然是水亂了,那就用土來治。”說著,神婆晃了晃手上的那瓶農夫山“土”。

    “這土,真能管用?”

    “你覺得隻是管用?嗬,這世界上不會有比冥河岸邊的土更厲害的了。”

    冥河?腦子裏一道靈光一閃而過,有條線索就要浮出腦海,可神婆偏偏這時讓我去幫忙。

    “時間差不多了,陰晴,你往那河中走,直到河水沒過膝蓋,然後等我號令,我不讓你回來,你就在哪裏待著。”

    寒風吹過,我下意識抖了抖。

    “怕了?怕了你還可以回去。”神婆嘲諷道。

    “誰怕了,我陰晴要做的事,誰都攔不住!”

    說罷,我提腳就往河岸走,心裏默念起陰家祖宗,“太祖爺爺、太祖奶奶,陰家各路長輩們,你們要是泉下有知,就保佑我陰晴能活著回去孝敬奶奶吧。”

    此時正是子夜,河水冰冷刺骨,比上回更凉,水很快滲透進我的鞋裏,我險些走不動路。

    我挪著步子一點一點朝前,直到沒過膝蓋,我欣喜回頭一看,可那岸上哪還有神婆的身影?!

    “不好,中招了!”

    我拔腿就想逃跑,可腿上有千斤重,我迅速下陷到河泥中,不到半分鍾,我的視線就與水麵平行。

    河泥從四麵八方湧進我的口鼻,那句吐槽我沒能說出來——

    這泥滂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