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無題
  第22章無題

    雖然離周末隻有兩天時間,但是,因為牽掛著家裏的那盆金光閃閃,以及小女兒擅自更改高考誌願的事,薑西梅可以說是滿腹心事,什麽叫痛並快樂著,就是她此時的心情。

    特別是今天,一想到又要見到姚家村的公婆,她頭都痛,打著算盤,打得也是心神不安,數字頻頻出錯,報表數據算了幾遍都無法找平。

    看著報表上相差較大的數字,她煩躁的翻蓋了過去,重重的靠向椅背,精神恍惚的看著窗外。

    聽到對麵椅子嘎吱、嘎吱的噪音,肖呈茹皺著眉頭,放下手裏的憑證匯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小薑,你過來看看,銷售科袁興昌的差旅報銷憑證,你怎麽附在廠辦張軍旗名下?”

    薑西梅呆滯的雙眼,看著窗外沒有絲毫反應,肖呈茹重重的敲了敲桌麵:“小薑”

    “啊!”薑西梅心不在焉的看了過去。

    隨著師傅的眼神越來越嚴肅,她這才緩過神,坐直了身體:“師傅,您說什麽?”

    肖呈茹擰著眉頭:“你最近兩天是怎麽回事,匯總出錯,上月的報表到現在都沒有上交廠部,什麽情況?”

    “匯總出錯?”

    薑西梅的心神不寧,讓肖呈茹忍不住捏了捏眉頭,把手裏的匯總憑證往桌子上一扔:“自己拿過去檢查。”

    師傅的突發脾氣,終於讓薑西梅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直到臨近下班,她才找到報表中的數字差,做平了報表。

    因為工作失誤,導致師傅對自己的苛責,下班的路上,她滿腦子都在為自己犯了這麽低級的錯誤而懊惱。

    “西梅。”

    薑西梅心情低落的正埋頭走,猝不及防的被重重拍了一下後背,突發的重力,讓她向前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後背傳來的疼痛,氣的她轉身就想破口大罵。

    薑西芹看見妹妹狼狽的樣子,咧嘴大笑:“想什麽呢,這麽心不在焉。”

    薑西芹話到嘴邊的咒罵又咽了回去,皺著眉頭說:“大姐,你幹嘛啊,手怎麽那麽重。”

    薑西芹收起笑臉,嫌棄的看著擠著臉的妹妹:“就那麽輕輕拍了一下,犯得著嗎?”

    “大姐,你也不想想你使了多大的力氣,鐵砂掌差不多。”還輕輕一拍,薑西梅伸手揉著後背,小聲的埋怨。

    薑西芹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你可真夠矯情的。”

    自從那天蘭花事後,紡織廠什麽樣的傳言都有。隻不過萬變不離其宗,都沒能繞過薑西芹這個話題。

    這直接導致薑西芹,在紡織廠和紡織巷的名聲越來越差。除了薑西梅,姚家其他三人都是冷眼旁觀,從不解釋,樂在其中。

    薑西芹也是五十幾歲的人了,從熟人嘴邊,聽到了從紡織廠傳來的各種傳言,羞辱的她差點吐血。

    這事到現在屬於眾人皆傳,找源頭說也說不清,考慮到紡織廠女工的戰鬥力,她還是不敢隨便嚐試,隻能把對姚家那幾口子的恨意,暫時埋在心頭,等有機會再報不遲。

    她畢竟在供銷係統工作了幾十年。哪怕再厚的臉皮,短期內也不會隨便出入紡織巷,為了心頭的打算,隻能在路邊等著薑西梅下班。

    她斜眼看著兀自苦著臉的妹妹,怎麽也想不明白,就這麽個蠢貨為何會這麽好運,想了想自家那堆爛攤子,她隱忍著靠了過去,拽起薑西梅的胳膊就往路邊走去:

    “西梅,我昨天特意找我海市的朋友問了問,你家那盆蘭花確實值點錢。”

    薑西梅聽她姐這麽一說,得意的咧著嘴笑:“是吧。”

    看薑西梅笑得這副張狂樣,薑西芹鬱悶的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就差那麽一步,那盆蘭花就屬於她了。

    她強忍住爆粗口,深呼一口氣,溫言道:“我海市的朋友聽我描述了,她說啊,她那兒有個買家想先看看那盆蘭花。”

    “真的!”薑西梅驚喜的看著大姐,她正愁著沒有路子。

    薑西芹暗自觀察了一番妹妹,心裏稍微穩了穩,試探的說:“當然,不過,我那個朋友說了,你們那盆蘭花雖然值點錢,但是,現在已經是花季尾期了,價格肯定要低點。”

    薑西梅遲疑了:“低點,那大概多少錢?”

    “三萬,三、四萬吧。”薑西芹試探的說了一個數字,按照劉芳的報價。這個價格,她最少也能賺個五六萬。

    薑西梅疑惑了:“差這麽多?”

    她帶著懷疑的目光看了看大姐,前天晚上湘湘不是說能賣十幾萬嗎,怎麽差這麽多?差的零頭都不到,這還叫差一點,大姐不會還打著什麽心思吧。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現在都幾月份了,花期都快結束了。”薑西芹鎮定的說。

    薑西梅:“哦”

    妹妹哦了一聲,半天也沒有下文,薑西芹忍不住推了一把:“你這是什麽表情,你倒是給個回話啊,哦,是什麽意思?”

    薑西梅打了個哈哈:“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事我做不了主。”

    十幾萬變成三四萬,零頭都不到,當她傻嘛。

    薑西芹穩住腳步,手戳著她的頭,忍不住氣結:“你怎麽那麽沒出息。”

    這死丫頭還披上猴毛了。

    薑西梅的頭被大姐的手指戳的向一邊側,見大姐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她忍不住開始抱怨:

    “大姐,你之前辦的事才過去幾天啊,景澤對你肯定有意見。再說了,這十幾萬的花,現在你張口就三四萬,你也太不把我和景澤當回事了。”

    她惦記著姐妹情分,不好意思說些什麽過分的話。可大姐還在這裝傻,這是打量她和姚景澤都是傻子嗎。

    “姚景澤,他憑什麽對我有意見,我忙前忙後的幫忙,這還不落好……”薑西芹滿嘴的苦楚朝著薑西梅傾訴,聽得薑西梅差點沒有當麵翻白眼。

    薑西梅拍了拍薑西芹的手:“大姐,先這樣吧,我回去和景澤說說,如果我們實在找不著賣家再說。”

    說完也不等薑西芹反應,手臂一甩,轉身朝著紡織巷方向小跑著,直到跑進紡織巷,她才停下腳步。

    薑西梅輕拍了一下胸口,長出了口氣,這可是十幾萬的事,她實在是怕了大姐。

    前天晚上,姚景澤可是發話了。如果她還聽大姐的話,這日子就別過了,不管景澤是不是嚇唬她,這可是關係到十幾萬的大事,在蠢也不能蠢到由著大姐忽悠,她可不會在錢上犯錯。

    薑西芹伸著手拽都沒有拽住,就這麽看著妹妹落荒而逃,氣的她咬牙切齒的跺腳:“這個狗東西……”

    隔天就是周末,下班後夫妻二人就招呼姐妹倆,麻利的收拾好行李,朝著姚家村方向騎去。

    她們這一路需要沿著鳳鳴河溯流而上,幾人漸漸的遠離城市的車水馬龍,往日環繞周身的渾濁隨之消散,取代的是綠樹成蔭,草木清香。

    近處的鳳鳴山疊疊翠翠,入目之處都是峭壁清流。

    姚平湘坐在後座,遠眺鳳鳴山的高山翠穀,影影綽綽的群山碧影,散發著五彩光芒。

    她很小的時候,爺爺就領著她一遍遍的走過鳳鳴山每一個角落,久違的不見,此時的鳳鳴山在她的眼裏,處處都是美景。

    她知道這群山之中,暗藏著各種古跡,名人墓葬、古石碑刻等,這裏每一處都蘊藏著曆史、文化之美。

    錦裏溝時間的沉澱,這一刻,她終於體會到,古人所讚譽的「擅江北名擅山之秀」出於何種心情。

    近鄉情怯就是她此時的心情。

    姚家主枝祖祖輩輩都居住在此,村裏目前還保留著比較完整的祠堂、墓葬文化,姚家村就像個寶藏般,嗬護著姚家子孫藏身於鳳鳴山腳下。

    在江城,不論是姚爸的姚家,還是姚媽的薑家,都能追溯到前清官拜一品的祖輩,家裏幾百年間各自出過狀元、探花以及諸多二甲進士。

    姚家在清末曾經名震一時,當時的老祖宗姚元乾,娶了北派道家唯一的女公子張申楚,自此以後,姚家不僅詩書傳家,武學道醫在清末民國時期更是鼎盛一時。

    隻可惜,此後的幾十年,家國動蕩、烽火連天,至新央國成立之前,姚家曆經坎坷,子孫流離失所,姚家長房這一支,最終也隻能黯然回到祖居地,江城姚家村。

    在文化改革初期,粉小兵們也曾經過來打倒、破壞,好在整個鳳鳴山四周十幾個村落都有聯姻,姻親之間相互都比較團結,當時粉小兵的行為,差點引起整個鳳鳴山的械鬥。

    幾次阻礙,粉小兵都沒能在鳳鳴山周邊取得有效的進展。最後,江市領導層考慮到鳳鳴山特殊的曆史背景,經過討論,層層上報,最終默許鳳鳴山周邊保持現狀。

    前人的奮起反抗,給鳳鳴山帶來了無限的回報,現在的鳳鳴山,估計是全國宋元明清古籍、文化,保存最完整的地方。

    二十年後,這裏將是國家檔案局、全國高校研究宋元明清文化指定的交流場所,在古文化回暖後,世界各地慕名來此的遊客,更是絡繹不絕。

    姚景澤看著遠處熟悉的村落,心情一派溫馨愉悅,腿腳更有動力了,渾身是勁的踩著腳踏向前。

    騎車還沒進村子,老遠就看到自家老爹,藏青色半長大褂,背著手站在村頭,筆直的腰板,讓姚景澤羨慕不已,老爺子這身體可真夠結實的,遠看哪裏像個老年人,完全是青壯年的體態,看來老爺子的養生之道還是有效果的。

    “爹——”隔著老遠姚景澤就衝著老爹揮手示意。

    姚爺爺隔著一排排的樹木,遠遠看見兩輛自行車,從大道朝著村口騎,還是上年紀了,視力不如年輕時候的好,看的不是特別清楚,直到老大揮手示意。

    看著由遠而近的自行車,他麵部越發柔和,錯身看見自行車後座有人,心裏止不住的高興,是自家湘湘和娜娜回來了。

    上次景澤送大孫子回村時,老伴就追問過老大,湘湘怎麽沒有跟著回來,老大那混,蛋竟然騙他,說什麽湘湘和她大姨家表姐一起到老薑家去玩了。

    他當時還在琢磨,湘湘從小是自己和老伴帶大的,打小就不喜歡到老薑家,這次怎麽會主動去,而且還是她大姨家的表姐。

    直到,昨天晚上老大打電話主動說了實話,他才知道,湘湘高考前生病了,反複發燒,臥床了十幾天才見好。

    一想到老大兩口子瞞著他和老伴,他心口的火就直往外冒。要不是老大在電話裏說,保證今天會帶著湘湘和娜娜回村,他和老伴今天一早就得殺到城裏去。

    “爺爺”

    姚爸的自行車還沒有停穩,姚平湘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車,衝著姚爺爺跑過去。

    “爺爺,我可想你了!”姚平湘一把挽起姚爺爺的手臂,靠在爺爺的肩膀上,喃喃的低呼,鼻頭酸澀異常。

    姚平湘從小是被姚爺爺姚奶奶嗬護長大的。當年被姚奶奶抱回去的時候,家裏最小的孩子姚小叔都能上山下湖了。

    姚爺爺曾經也把改變門楣的希望寄托在小兒子身上,可惜從姚家小叔能走路開始,姚家就沒有停止過,姚小叔被打的雞飛狗跳的慘叫聲。

    一直打到姚家小叔學會了跑,幾次三番的被打、逃跑之後,姚爺爺也隻能黯然放棄。

    而初到姚家村地姚平湘乖巧聽話。不論姚爺爺看書、習字,還是製墨、畫畫,小小的她總是睜著懵懂的眼睛,安靜在的一旁看著。

    有時候爺倆可以對坐半天,時間一長久,姚爺爺終於回過味了,自此把滿腔的傳業授道之心,放在了小小的姚平湘身上。

    鄉下雖然沒有城裏物質條件好,但是姚爺爺、姚奶奶對姚平湘,打小就按照早年家族習俗教養,煉丹製藥、炒茶製墨,就是爺孫幾個閑暇之餘的日常生活。

    姚平湘等於自小長在姚爺爺的膝蓋上,可惜曾經的姚平湘,沒有把爺爺、奶奶這份悉心教導,當作自己處世之道,早早的丟下這些,終日把自己埋在鍋碗瓢盆生活瑣事裏。

    萬幸,生活還是善待了姚平湘,一段隔世的夢境,給予了她不一樣的人生。

    所以,此時的姚平湘看到姚爺爺那是止不住的委屈、可憐。

    “哎呦,我家湘湘這次生病把心性都生小了,這有多久沒和爺爺撒嬌了。”姚爺爺笑著低頭看著自家孫女。

    “這小臉都瘦了一圈。”摸著孫女消瘦的臉蛋,姚爺爺怒火漸漸升起,看都沒看老大夫妻倆,拉起孫女就往家去,走時還不忘順便叫著大孫女一起。

    “啊”姚娜有些茫然,詫異於爺爺竟然還能想起她,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習慣姚家村對湘湘的偏寵,就像紡織巷姚媽對她的偏寵。

    所以一半一半,對於每次來姚家村,做一個透明小白什麽的,她無所謂。

    但是,她後麵的姚家父母見老爺子的態度,心裏就很是發虛,夫妻倆相互對視了一下,薑西梅更是暗道要糟,她緊張的隔著自行車拍了一下姚景澤,無聲的張嘴說著討饒的話。

    姚景澤橫眼看了看並排推車的老婆,沒做搭理,皺著眉頭加快了推車的步伐,什麽都敢擅自做主,動那些見不得光的小心思,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了。

    見姚景澤絲毫不顧忌的表情,她暫時隻能咬了咬牙,緊跟了幾步,推車跟在老爺子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