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想挺直腰杆活著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想挺直腰杆活著

    陸長安說這話的時候,眼裏發著亮光,滿是向往的神色。

    “你跟我提過上一世,那上一世,我是這樣的嗎?”

    柳雲湘喝了一口茶,肯定的點了點頭,“你為民請願,不畏強權,是百姓稱頌,是官員們敬重的好官。”

    陸長安笑,“我竟會成為那樣的人。”

    “你是,可好官不一定有好結果,你因保護善念營那些百姓,被構陷,最後死在了獄中。”柳雲湘歎了口氣道。

    “我最後後悔了嗎?”

    “後悔了。”柳雲湘看著陸長安,“你說若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你會換個活法兒,會爭取自己想要的,會自私一些,哪怕隨波逐流。”

    “嗬。”劉長安笑了,“我還真做到了,可惜做過了。”

    “你信我的話?”

    陸長安點頭,“信,我希望我曾是那樣的人,可以挺直腰杆,堂堂正正的麵對所有人,哪怕最後下場是死,我雖可能後悔,但從來清清白白。”

    聽著這話,蘇知微慚愧的低下了頭:“對不起。”

    “為何跟我說對不起?”

    “在某個時間點,我自以為是的改變了你的人生。”

    她初心是好的,可結果卻成了這樣。

    這時羊肉湯送上來了,陸長安催著柳雲湘趁熱喝一口,柳雲湘剛拿起勺子,子衿和馮錚在不遠處衝她擺手,示意她別喝。

    陸長安看到了,笑道:“我說過我不會害你,永遠不會。”

    柳雲湘舀起羊湯喝了一口,確實很鮮美,不由又多喝了幾口,“很好喝。”

    陸長安也喝茶羊湯:“王府在盤龍城,我要趕一天路,專門過來喝這一口湯。”

    聽陸長安這麽說,柳雲湘笑出了聲,“端方自持的陸世子竟也有這般嘴饞的時候。”

    “你也會愛上這一口的,可你要想吃,那可慘了,得從盛京趕到這兒,萬裏迢迢。”

    柳雲湘想了一下,眼睛發亮道:“我可以和老板合作,在盛京開一家這樣的羊湯館。”

    “你又打起了生意經?”

    “你就說這生意能不能成?”

    “能。”

    二人說笑起來,就像認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有兩個客人坐在了距離他們這一桌不遠的那桌,兩個年輕男子,雖穿著常服,但二人腰間陪著寬背刀,應該是城中的將士。

    二人也要了羊湯,上來之前一直在閑扯。

    “鎮北軍就在城外,這是要打仗了吧?”一將士小聲問另一個。

    “我昨兒在城樓上當職,遠遠看到他們在訓練,怕是真要打了。”另一個嘖嘖道。

    “咱西州也是朝廷一部分,有沒有叛變,為何打仗?”

    “上麵的原因唄,肅平王野心勃勃,想坐上那位子。”

    “他想做亂臣賊子,可咱們西州軍可沒想造反啊。再者,如今的新皇是鎮北王的兒子,鎮北王深得民心,大臣和百姓都擁護,他陸長安有什麽。”

    “可不是,看看咱西州吧,已經被他禍害成什麽樣子了。”

    “咱們當兵的還好,至少有俸祿拿,有糧餉吃,可西州百姓呢,為養西州軍,已經快要餓死了。虎口城是這情況,其他地方隻會比這兒更難。”

    這二人說話太直,柳雲湘看了看陸長安,將他低著頭喝湯,似乎並不在意。

    “朝廷每年往西州軍撥發的軍餉,不足以支撐整個西州軍麽?”

    “朝廷要西州養五萬大軍,而西州實際有十萬。”

    “為何養這麽多兵?”

    “你不也聽到了,我野心勃勃啊。”

    柳雲湘垂眸,因為軍餉不夠,所以就要加征百姓的稅,再加上西邊高地,不適合種糧食,這樣的情況下,百姓日子過的越來越清貧了。

    “將士們不想打仗了,百姓們也不想。”

    “你讓我投降?”

    “交出軍權,我會向嚴暮求情,保你王爵,餘生做個清閑的王爺。”

    陸長安看向柳雲湘,衝她溫柔的笑著,“餘生那麽漫長,無所事事的話,不也挺難熬的。”

    “陸世子……”

    陸長安擺手,“今日咱們隻敘舊,不說其他。”

    喝了羊湯,陸長安又帶著柳雲湘在城中轉了轉,然後將她送出了城。

    “陸世子,我的提議,你好好想想。鎮北駐紮在此的雖然隻有三萬大軍,可隻要一打起來,朝廷的援軍會馬上趕到。這是一場注定輸的戰事,聽我一句勸,別打了,饒過西州將士,饒過西州百姓,也饒過你自己吧。”

    陸長安衝她揮了揮手,“此去一別,怕就是生死之別了。”

    “你怎麽這麽固執!”

    “天晚了,快回吧。”

    見勸不動陸長安,柳雲湘也隻得趕著馬離開。走了一段,她回頭看他,見他站在夕陽的餘暉中,白衣翻卷,而這一次他腰杆挺得很直,一如上一世在朝堂上,他為百姓振臂高呼。

    回到軍營,嚴暮就站在前麵,正抱拳等著她。

    柳雲湘下了馬,趕忙跑上前討好。

    “怪子衿,她說城裏的羊湯好喝,我忍不住饞嘴,便跟她進城喝了一碗。”

    嚴暮挑眉,“好喝?”

    柳雲湘重重點頭,“真的好喝,下次你也試試。”

    “誰請客的?”

    “啊?”

    “陸長安?”

    柳雲湘抿了抿嘴,知道遮掩不住了,隻得抱住嚴暮的胳膊,小聲撒嬌道:“誰請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

    “哼,若有個不好,我得去閻王殿找你了。”

    “不會的,他不會殺我。”

    嚴暮拉住柳雲湘往裏麵走,酸溜溜道:“你啊,你怎麽那麽信任他,明知道他做了那麽多壞事,還是信任他。”

    “因為他是陸長安,我對他的信任的是刻到骨子裏的。”

    嚴暮眯眼,“你都把他刻骨子裏了?”

    柳雲湘笑,趁著無人,偷偷親了他一下,“可我把你刻心尖上了。”

    聽到這話,嚴暮忸怩了一下,還是甜甜的笑了。

    “這還差不多。”

    回到二人住的營帳,這會兒的天氣已經開始轉冷了。

    “頂多十日,若陸長安還不肯交出軍權,這一仗必須打了。”

    不然到了冬天,形勢轉而就對他們不利了。

    “我今日勸了他,但隻怕他不肯聽。”

    嚴暮抱住柳雲湘,低頭親了親她額頭,“你已經盡力,這一仗隻能打了。”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自縊了

    當天夜裏,三萬鎮北軍整裝待發,隻等嚴暮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逼進虎口城,逼陸長安交出軍權。當然這一仗若是真打了,必定是一場硬仗。

    柳雲湘幫著嚴暮穿好鎧甲,送他出了營帳。

    “小心!”柳雲湘又囑咐了一句。

    嚴暮笑,“等仗一打起來,你就帶著子衿他們回盛京,安定局麵的同時給我們支援。”

    “我知道。”

    畢竟這場仗是沒經過朝堂商議,嚴暮一人要打的,所以朝廷那邊,需得她回去安撫。但見將士們已經準備好,柳雲湘不由又忘了亡遠處的虎口城。

    隻是這一望,似乎有些不同。

    “好像有隊人馬過來了。”

    嚴暮也望過去,夜色朦朧中確實看到一條跳動的黑影。他還沒看清,有手下將士來報說是從虎口城來了一支騎兵。

    “去問怎麽回事。”嚴暮下令道。

    那將士跑回去,又不多一會兒,跑來稟報:“來人是李晨雨將軍,虎口城的守將,有要事稟報王爺。”

    “李晨雨?”嚴暮仔細想了一下這人,他是陸長安的心腹,一直鎮守在西州,為他穩固後方,“讓他上前來。”

    很快,將士引著這李晨雨來了,他來得急,此時還沒緩過來,一直喘息著。匆忙上來後,他單膝跪下,麵露悲痛之色。

    “啟稟鎮北王,太後,肅平王他……他身故了!”

    這話一出,嚴暮和柳雲湘都先愣了一會兒。

    “你、你說什麽?誰身故了?”柳雲湘上前一步問。

    李晨雨悲戚出聲,“肅平王,他,他自縊了!”

    自縊?陸長安?

    柳雲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不能相信,而李晨雨又重複了一遍,人就吊在他住的那院裏,等其他人發現,已經涼透了。

    柳雲湘身子不由往後踉蹌了一下,好在被嚴暮給扶住了。

    “為、為何?”她不解的看向嚴暮,“他為何做出這樣的傻事?我明明跟他說了,隻要他交出西北軍權,可保他王爵,餘生安閑,他為何……”

    說著,眼淚已經不受控製的掉了出來。

    嚴暮重重沉了口氣,“隻怕他的自尊不容許吧。”

    但他確實也沒想到陸長安會走這一步,這一仗還沒打,他就認輸了。

    李晨雨這時奉上虎符,“肅平王在過世前曾將城中幾位將軍叫到跟前,讓他做了很多錯事,已無法彌補,若再將西州拖入戰爭中,他就成了千古罪人。他將西州的虎符交給卑職等,讓我們交還給朝廷,隻是沒想到這竟是他的遺言。”

    嚴暮默了一下,上前接住了那虎符。

    當晚,嚴暮帶領鎮北三萬大軍進入虎口城,讓他們駐守在城中各處,而後他帶著柳雲湘來到明園。

    陸長安的王府在香蘭城,他去其他城的話住的都是當地為他特意建造的蘭園。

    蘭園內已經將士們已經園子填滿了,他們皆單膝跪在地上,悲痛的低著頭。來到後院,院裏倒是沒人,隻是當間放著木板,陸長安就躺在上麵。

    他依舊穿著白日見她的那身素樸的白袍,僵直的躺在那兒,柳雲湘隻看了他麵容一眼,便不敢再看,轉身背對著他。

    上一世,他在獄中被害,是她給他收屍的。

    這一世,他自懸,她看到了他最狼狽的樣子。

    “你,何必呢。”柳雲湘眼淚止不住的掉,“要以這樣的方式,你怎麽能這麽對自己。”

    嚴暮上前抱住柳雲湘,“於他來說,大抵是解脫了吧。”

    從心魔中解脫了,又或者這是他最後的贖罪。

    柳雲湘抬起頭,透過院中那棵樹的枝丫,望見了天上的那一輪皎潔的明月。

    她想了他說的那話,他羨慕上一世的自己,清清白白的。他選擇這樣的方式,大抵也想還自己一個清清白白吧。

    柳雲湘拿來殮布,親自給陸長安蓋上了。

    西州的王死了,自然要等著其他城的將軍過來祭奠。這樣三日之後,這才出殯。

    這日一早,柳雲湘穿上素色的衣服,與嚴暮一起送陸長安最後一程。

    隻是來到蘭園,卻見裏裏外外滿是將士,他們不是站著,不是跪著,而是坐著,而且每人麵前都擺著一隻碗。

    柳雲湘和嚴暮想進去,甚至都進不去。

    “你們這是做什麽啊,想王爺往日待你們也不薄,你們就是這樣回敬他的?趕緊起來,讓開路,讓王爺的棺槨出來!”

    李晨雨大喊,可根本沒人聽他的,這些將士們還是坐在那兒,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李將軍,怎麽回事?”嚴暮皺眉問,

    看到嚴暮來了,那李晨雨從人擠人的裏麵努力拔出腳,朝這邊小跑過來。他一邊跑一邊擦汗,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這些都是從其他四城來的將士們,他們堵在這兒,不讓王爺出殯。”

    “這是為何?”嚴暮問。

    “要軍餉!”

    嚴暮沉了口氣,讓李晨雨將其他四城的統領叫過來。

    西州有五城,每城都有駐軍,每城一位總管將軍。包括李晨雨在內五個人來到嚴暮跟前,倒是恭敬的行了禮。

    “你們要軍餉,但也不能不讓肅平王出殯吧?”嚴暮沉聲道。

    一個滿麵胡茬的將軍抱拳道:“肅平王欠了我們很多軍餉,如今他死了,我們跟誰要,朝廷肯給我們補嗎?”

    另一個白麵將軍也道:“我們的將士們還挨著餓,犧牲的將士家屬還沒領到撫恤金,他倒是走得輕鬆,可我們怎麽辦?”

    “是啊,我們怎麽辦?”

    “十萬將士,難道要餓死不成?”

    “西州都掏空了,我們的將士將草原上的草都要啃光了!”

    這幾位將軍十分氣憤,一人一句,大有今日沒有說法,絕不讓陸長安出殯的架勢。

    聽他們這麽一說,嚴暮這才知道西州軍內部情況多糟糕。陸長安死了,可他卻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當然他們逼一個死人有什麽用,無非是想讓他代表朝廷補他們軍餉。不過既然西州軍已經歸順朝廷,那朝廷補這些軍餉倒也合理。

    然這時,柳雲湘拉了他袖子一下,二人對視一眼,而後退後幾步。

    “補不了。”柳雲湘一句話否定。

    “為何?”嚴暮不解。

    柳雲湘歎氣,“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咱大榮的國庫還空著呢,根本拿不出來。”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爛攤子

    嚴暮無奈,隻能回去跟各位將軍說好話,讓他們念念舊情,先讓肅平王出殯。但沒人給他麵子,氣得他幹脆轉身回驛館了。

    剛回到驛館,馮錚帶來一人,竟是弘玄。

    這老道士許是加急趕路,進了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嚷著要茶水。

    柳雲湘親自給他倒了一杯,弘玄一口灌了下去。

    “哎喲,我這嗓子都要冒煙了。”

    柳雲湘好笑,又給他倒了一杯,他又灌了下去,這才好了一些。他緩了幾口氣,見嚴暮坐在主位上,正斜眼看他。

    他笑著起身行禮,“殿下,能再見到您太好了。”

    嚴暮哼了一聲,“怎麽,你還以為見不到本王了?”

    “您以身涉險,深陷西越,能逃出生天的可能太小了,不怪貧道這麽悲觀。”

    “別以為本王聽不出你這句話在損本王。”

    “有嗎?”弘玄幹笑兩聲,“您逃出西越,並調兵來西州的事,朝廷上下已經知道了。皇上和順平老親王派貧道來,是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告訴您。”

    聽到非常非常嚴重這話,嚴暮不由坐直身子,擺正臉色,“出什麽事了?”

    弘玄幹咳一聲,“咱大榮國庫空虛,根本支撐不了您和西州打這一仗,所以二位貴人請您一定要三思而後行,這場仗盡量不打。”

    嚴暮臉難看了幾分,“真這麽窮?”

    “這一入冬,再到開春,花錢的地方太多了,這些還不知從哪兒出呢。”

    柳雲湘微微歎了口氣,“我離開時,財政上的收入已經好了一些,為何又變成這樣了?”

    “肅平王私自挪用了一大筆庫銀,充了西州的軍餉,朝廷想追回的時候,已經追不回來了。”弘玄道。

    嚴暮皺眉,“已經挪用了一大筆庫銀,結果西州還是欠著將士們軍餉,足可見這窟窿有多大。陸長安啊陸長安,他當真是解脫了。”

    弘玄聽這話有些犯糊塗,“什麽意思?”

    柳雲湘好笑,“你不知肅平王已經身故了?”

    弘玄眨眨眼,“不知道啊,貧道來的急,隻聽您二位在城中驛館,便沒有多想就來了,還以為你們和陸長安在談判呢。”

    “他自懸了,兵權也交出來了。”

    聽這話,弘玄大喜,“那就是不用打仗了!”

    “可隨之又有一個難題。”

    “什麽?”

    “陸長安欠下的軍餉,需得朝廷來補。”

    弘玄笑一下收了回去,“那咱們真是有心無力。”

    “可若不安撫好西州這十萬大軍,便會成為禍患,極大的禍患,甚至比陸長安在時帶兵與朝廷做對這禍亂還大。”

    一群不聽指揮的將士,四處作亂,可瞬間讓西州成為人間地獄。

    嚴暮思量許久,一拍桌子道道:“麵上西州有十萬將士,但其實不在冊的人數更多,不可估量。為今之計,讓各城將軍上交軍籍冊,然後削減軍力,從表麵的十萬,削減到實際的三萬。”

    弘玄點頭,“咱們與西越要簽訂和平盟約了,同時與北金交好,與南晉也算相安無事,所以西州用不了這些將士。削減軍力,節儉軍餉,這法子可徹底解決西州的麻煩。”

    柳雲湘歎了口氣,“隻怕這些將士們不同意。”

    嚴暮眯眼,“由不得他們。”

    當天下午,嚴暮將西州五城的將軍都叫到了驛館的議事廳,讓他們回去整理軍籍冊,三日後交到這裏來。

    “王爺,這是打算做什麽?”白麵將軍問道。

    嚴暮也不瞞著,直言要削減軍力。

    這話一出, 幾位將軍炸了。

    “王爺,我們這些將士們可是為大榮在戰場上廝殺過,流血流汗的,不能說裁剪就裁剪了吧。再者,西州土地少,你讓他們退出軍籍以後做什麽,他們中很多人當兵二三十年,家中已經無親人了,他們甚至無家可回!”

    “這樣做,等同於將他們往死路上逼啊,您就不怕……”

    嚴暮沉著臉,“實話跟你們說吧,朝廷養不起西州這麽多將士。當初陸長安為自己的野心,征召了這麽多將士,可你們也看到了,他為養活這些將士,將整個西州都拖累了。朝廷經過這些年戰亂,國庫早掏空了,需休養生息數年才能緩過來,不可能再讓西州拖累。”

    “咱們,沒法同意。”那滿麵胡茬的將軍脾氣暴一些,直接否決。

    柳雲湘這時柔聲道:“各位將軍,王爺說的是朝廷的困境,實實在在擺在眼前,相信幾位能理解。而你們說的西州將士為保大榮太平也確實犧牲了很多,朝廷也必須念著他們的好。可朝廷拿不出銀子了,能則呢麽辦了?”

    柳雲湘逡巡了這幾位將軍一遍,見他們一個個皺緊眉頭,顯然也陷入了困頓中。

    “這樣,我以個人名義拿出一筆錢,每位退出軍籍的將士可領十兩補助,至於他們往後的生計,我是這樣想的。西州地廣人稀,可將他們分散到五個城,助他們安家,開墾田地或是養殖牛羊,做些小買賣,朝廷都會給與優待,你們覺的如何?”

    她和嚴暮商量好的,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聽到她這話,幾位將軍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一些。

    這時又一位將軍,猶豫了一下,道:“有些將士並沒有計入軍籍冊,這該怎麽算?”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約莫多少?”

    “五萬人吧。”

    五萬人!

    柳雲湘不由又歎口氣,陸長安確實有野心,可也確實沒有考慮周全,這多出來五萬人,他拿什麽去養?

    “沒有計入軍籍冊的,那就另計一個冊子,待朝廷核查過後,與其他退出軍籍的將士一樣給與補助和安置。”

    聽這話,五個將軍都鬆了口氣。

    “你們看,朝廷已經給出方案來了,這樣總可以讓肅平王出殯了吧?”

    “那先前欠的那些軍餉呢?”

    柳雲湘臉色沉了沉,“記錄在冊的將士的軍餉,朝廷並不虧欠,那些沒紀律在冊的,乃是肅平王和你等的責任,朝廷沒法彌補。你們也不用妄想吃個飽的,朝廷能做的已經做了,別最後這十兩的補助都沒了。”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多起盜竊案

    十兩銀子確實不多,但西北在冊和不在冊的約莫十五萬將士,留下三萬,清退十二萬,那每人十兩就是一百二十萬兩。

    朝廷拿不出這筆錢,柳雲湘是以個人名義拿的,說實話再多,她也無能為力了。

    在場幾位將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歎氣的,有不情願,還有憤慨的,可終歸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必須得解決。

    “我等知朝廷的困難,願意回去和將士們解釋,隻是他們能不能接受,我們也未可知。”白麵將軍無奈道。

    柳雲湘走上前一步,拱手向這幾位將軍行禮。

    “太後!”他們忙惶恐的攔著柳雲湘。

    柳雲湘還是行了禮,道:“肅平王為何自懸,便是不想西州陷入混亂中,請幾位以大局為重,務必穩住西州的局麵。一旦亂了,受苦的終究是百姓。”

    這幾位將軍皆應下了,表示會盡力協助鎮北王。

    隨後在蘭園的將士們撤了,趁著這個功夫,趕緊為陸長安出殯。柳雲湘和嚴暮一直送出城,將之葬在一座山頂上,落日餘暉,重山疊嶂,這處的風景是極好的。

    柳雲湘拿出帕子將剛刻好字的墓碑一點點擦幹淨,“陸世子,我知道你不想進陸家的祖墳,想裏那些人遠遠的,希望這處地方,你會喜歡。”

    “若再有一世的話,希望你仍為自己而活,一生平安喜樂。”

    下山時,柳雲湘不時往後看,看著那孤零零的一座墳,又覺陸長安太可憐了。

    嚴暮拉住她的手,“走吧。”

    柳雲湘最後看了一眼,轉身跟著嚴暮往山下走。二人騎馬回到回到城中,看著這蕭條的街道,看著在貧苦中掙紮的百姓們,二人一齊歎了口氣。

    隻是這城中倒是出奇的安靜,如今各城都有將士在此,先前還都堵在蘭園,此時卻好似都藏起來了似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嚴暮覺察出不對,回驛館的時候交代鎮北軍的將領們從今夜開始分幾隊巡邏。

    當天夜裏,柳雲湘和嚴暮正要休息,馮錚匆匆來報,說是城中十幾戶百姓遭遇搶劫,還出了人命。

    “十幾戶?”嚴暮皺眉。

    馮錚點頭,“具體多少,眼下還摸不清,好在城中有咱們將士巡邏,有好些沒能得手。”

    嚴暮起身穿衣服,讓柳雲湘先休息,他去外麵看看。

    柳雲湘起身幫他係衣帶,道:“看來他們很不滿意我們的方案。”

    “不能當兵就當賊。”嚴暮冷哼一聲。

    “將人抓住,不審不問,按著普通的盜竊罪定案府,從重處罰。”

    嚴暮抱住柳雲湘親了一下,“好,聽你的。”

    柳雲湘瞪了嚴暮一眼,“我不過是多餘提個醒,你心裏早有主意了。”

    “我的主意就是格殺勿論!”

    “不行,這樣會激怒西州軍的!”

    嚴暮笑,“所以,我聽你的。”

    柳雲湘錘了嚴暮胸口一下,“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

    “你要是笑了,這才算玩笑啊。”

    柳雲湘沒忍住笑了一聲,“行了吧?”

    嚴暮又低頭親了親她,“睡吧,沒什麽大事,不用擔心。”

    從屋裏出來,嚴暮原本柔和的麵容一下冷肅起來,尤其來到街上,看到好幾處火光,有百姓惶恐不安的逃到街上,尋求將士們的庇護。

    鎮北軍的一個副將上來稟報情況,說這些賊人十分狡猾,見到他們過去,便馬上逃走了,他們去追,卻一個都沒有追上。

    “一個都沒抓住?”嚴暮問。

    副將搖頭,“沒,但……”

    “說!”

    “但咱們追上去,明明見他們進了一條死胡同,結果卻是一幫子西州將士出來了。他們還嚷著與我們一起抓賊人,可一轉頭,他們又都溜了。”

    嚴暮眯眼,這副將沒直說,但隻要有腦子的一想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你去請五城的將軍帶著他們的手下幫忙捉拿盜賊,還有傳令下去,若這些賊人抵抗的話,格殺勿論。”

    “王爺,隻怕不能殺吧。”副將有些擔心。

    “一幫賊人而已,有何不能殺的?”

    副將想了一想,立即明白嚴暮什麽意思了,他們殺的是強盜,至於強盜什麽身份,他們才不管。

    “是,卑職這就傳令下去!”

    這時距離他們不遠的一條胡同裏火勢衝了上來,嚴暮帶人趕忙過去,但見幾個黑衣人從燒起來的一宅子裏跑了出來。見到他們,急忙往胡同另一頭逃去。

    嚴暮衝過去的同時,這戶人家裏的大人和孩子逃了出來。他們滿臉驚慌,看著燒起來的房子,急得隻能哭。

    “豆兒呢?怎麽少了一個?”婦人望著孩子們,這時才發現少了一個。

    “妹妹、妹妹好像還在屋裏睡覺!”一男孩子急得蹦了起來。

    一聽這話,婦人險些要暈過去,不管不顧的就要往裏衝。

    “別看這大火已經燒起來了,你去送死啊!”這家男人攔住了女人。

    女人拚命想要掙脫男人,“豆兒還在裏麵!你快放開我!放開!”

    男人也急也痛,看著這大火,將女人一把推開,“你們在外麵等著,我去!”

    說著,男人就衝了進去。

    “孩兒他爹!”

    女人見男人消失在火海裏,一下就癱到地上了。

    “老天爺,我們家的天要塌了!他們爺倆可不能有事!”

    嚴暮帶人追了過來,看了一眼往那邊逃走的賊人,又看了看著火的院子。

    他沉下一口氣,道:“先救人!”

    兩個將士衝進火海,好在很快將父女倆救了出來。這一家人劫後餘生的抱在一起,說著房子燒了就燒了,隻要人沒事就好。

    可說是這麽說,看著片刻就燒成灰燼的房子,夫妻倆還是淚流不止。

    “我們不但家沒了,多年的積蓄也被這幾個盜賊給搶了,以後這日子怎麽過啊!”男人捶地道。

    嚴暮眯了眯眼,帶人朝胡同裏追了過去。

    在他們追擊這幾個賊人的時候,城中其他地方還在遭遇搶劫,這些人穿上黑衣就是強盜,脫下就是將士,如此很難抓到。

    嚴暮他們追進一條胡同,正好碰到幾個黑衣人要搶劫一家。

    “抓住他們!”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百姓遭殃

    這幾個黑衣人想故技重施,轉身就往胡同裏麵跑,想著甩開他們一段距離就脫下那層黑衣,隻是身後的人卻追的很緊。

    這幾人沒有機會,慌亂間逃到了街上。

    嚴暮看著五城的將軍已經來到街上,他們顯然知道些什麽,因此那幾個人過來時,隻做了做樣子,並沒有攔住。

    嚴暮眯了眯眼,一躍上前,截住一黑衣人,當下手起刀落,那黑衣人倒地而亡。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一共五個黑衣人,一個都沒能逃掉。

    幾個將軍看到這一幕,震驚的同時卻也不敢說什麽。

    嚴暮提著帶血的刀走到五位將軍麵前,冷冷一笑,“朝廷待五位將軍不薄吧?”

    滿麵胡渣那位皺著眉頭,不解問道:“王爺這是什麽意思?”

    嚴暮歪頭掃了他一眼,“朝廷可短了幾位的俸祿?可有善待幾位的家眷?可讓幾位受過委屈?”

    白麵將軍笑道:“朝廷帶卑職等自然是極為厚重的。卑職等也感念朝廷的恩德。”

    “削減軍力勢必要執行,而幾位為西州穩固鞠躬盡瘁,朝廷隻會比以往更加厚待。可若今晚這事解決不好,朝廷追究下來,那你們幾位隻怕也要被削減了。”

    “王爺,您這話莫不是在威脅我們?”一個脾氣不好的將軍皺眉道。

    嚴暮沉眸,“有些事,本王沒有捅破,便是在給你們機會。若你們非要捅破,也要想好後果,肅平王吊死自己的拿根繩子還在吧?”

    這就是威脅,然幾位將軍卻不敢捅破。

    他們可以在西州點燃戰火,可肅平王深知這一仗贏不了,自懸謝罪了,他們能贏?尤其,西州軍心不穩,而他們本也沒那樣的野心。

    “王爺息怒,我等這就去捉拿賊人!”

    白麵將軍說著,忙和其他幾位將軍散開去抓盜賊了。

    等他們都散開,嚴暮告訴鎮北的副將,讓他傳令下去,隻保護百姓,抓捕賊人的事交給西州軍。

    當晚後半夜,那些盜賊如潮水般褪去了。而嚴暮知道,這才隻是開始。

    翌日,五城將軍各自回去準備削減將士的冊子,十日後呈報嚴暮。等削減的人名一出來,到時定還有亂子。

    而經過這一夜,虎口城百姓的日子也越發艱難了。

    嚴暮忙軍務,柳雲湘則是帶著將士們救助昨夜被燒毀房子的百姓。

    昨夜被搶的百姓多數都是在城中做生意的,家境還算富足。隻是經曆這一次,不少人家也是扛不住的。

    柳雲湘跟著一將士來到一條胡同,見外麵已經喂了不少百姓。

    “我們在清理廢墟的時候,這家女主人突然發瘋了,朝快倒塌的房子裏跑了進去,不等我們去救人,那房子就塌了。”將士唏噓道。

    柳雲湘沉了口氣,走近一些就聽百姓們說起他家的事。

    說是這家男人早年出事成了瘸子,女人既要照顧他還要拉扯三個孩子,還要養家。這些年吃盡苦頭,好不容易攢了一些銀子,開了一家賣布的鋪子。可昨晚不但家裏被搶被燒,那鋪子也被搶了,女子受不住打擊,這才衝進了廢墟裏。

    子衿讓那些百姓讓開一條路,柳雲湘走過去,正見將士將那女子從廢墟裏挖了出來。她渾身黑漆漆的,看樣子應該是沒受什麽傷。

    她夫君拄著拐杖上前,勸她要想開點。三個孩子,大的十來歲,小的五六歲,全都嚇哭了,圍著女子讓她不要丟下他們。

    女子身量不高,很瘦,很難想象她一個人撐起這個家到底受了多少苦。她還是緩不過來,一直唔唔哭著。

    “怎麽活,往後怎麽活啊!”

    柳雲湘走上前,安慰那女子道:“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你可以跟我說。”

    女子看向柳雲湘,一時愣了愣。

    子衿小聲跟女子說了什麽,女子大驚,忙要起身行禮。

    柳雲湘壓了壓她肩膀,“不必多禮。”

    女子緩了一緩,繼而搖頭,“不敢勞煩您。”

    “我隻有你可定遇到了更大的困難,不然不會做這傻事。”

    以前那麽苦都熬過來了,可見心誌有多堅強,昨夜的事雖然對她打擊很大,倒不是讓她尋短見。

    “民婦……不……”

    “說吧,我應該能幫到你。”

    女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口了:“我從江南進了一批綢緞,這兩日貨就要到了,我也準備好了貨款,可……可昨夜被搶了。”

    “多少?”

    “一百兩。”說著女子心痛的錘著胸口,“在虎口城做生意不容易,這一百兩中我還借了三十兩才湊足。本想學別人帶著這一批綢緞去西越東關交易,一來一往能賺三倍,可萬萬沒想到竟出了這事。我多年的積蓄沒了,還欠了別人的錢,人家把綢緞不遠萬裏送來了,我若不要,又豈能饒我。”

    越說女子越激動,眼淚也流的越急。

    “原是這樣。”

    柳雲湘再看這女子,看似柔柔弱弱的,卻是個能幹的。她有膽量,有衝勁兒,也有智慧,隻是運氣不大好。

    “這一百兩,我先給你墊付,等你賺到錢再還我。”

    聽到這話,女子瞪大眼睛,“您……您要借我?”

    柳雲湘點頭,“不過我能去你的布店看看嗎?”

    “當然!”

    女子稍微洗漱了一下,讓丈夫看著三個孩子,而後帶著柳雲湘去了她在街上的布店。店也被搶了,兩個夥計正在收拾。

    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布匹,女子心痛的直搖頭。

    “你們收拾好以後清點下一下,看看少了多少。”女子吩咐夥計。

    一夥計應了聲後,又問:“東家,羊湯館的劉老板過來了一趟,見您沒在,倒也沒說什麽。”

    女子歎了口氣,轉頭對柳雲湘道:“我借的就是這位劉老板的錢,知我這邊發生的事,他心裏肯定也慌了,怕我還不上,但心眼軟,沒直接去找我。”

    柳雲湘從懷裏拿出一百兩銀票拍在女子手裏,“你先拿著。”

    女子千恩萬謝,仔細收好了那銀票,保證最多一個月,一定還她。

    “說是互市,但為何大家隻在西越東關交易,卻不在咱們大榮境內,比如虎口城。若是在這兒的話,商隊往來,貿易繁榮,必定也會帶動當地的發展。”

    “您不知?”女子問道。

    柳雲湘搖頭,“不知。”

    “在西州地界交易要交稅的,乃是交易金額的三成,但東關卻是一成。這樣大家一盤算,自然都願意去東關交易了。”

    柳雲湘想了想,“那若咱們這減稅的話,應該也能成。”

  第一千零六十章 繁榮西州

    回去以後,柳雲湘就開始研究,晚飯都沒顧得上吃。

    嚴暮進來的時候,見柳雲湘一邊看虎口城的城區分布圖,一邊在一本小冊子上疾筆寫著什麽。寫了一段,權衡思量片刻,重又添了幾句。

    他走到跟前了,她竟也沒聽到。他咳嗽了一聲,她沒聽到,他伸手去拽那地圖,被她用力拍了一下。

    “去去,別煩我。”

    嚴暮將一碗魚肉粥拍到桌子上,哼道:“我一直在廳堂等你用飯,催了三次,飯菜都涼了,你都沒有過去,害我也沒胃口,隻吃了半碗飯。”

    聽這話,柳雲湘撲哧笑了一聲。

    “沒胃口就少吃一些,省得積食。”

    “你不關心我!”

    柳雲湘在地圖上又畫了一條線,覺得滿意了,這才抬起頭。先看到桌上那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魚肉粥,再看嚴暮還氣呼呼的。

    她欠身過去親了他一下,“夫君,人家好心疼啊,怎麽隻吃了半碗飯,要不要我陪你再吃一些。”

    說著,她還伸手捧著嚴暮的臉,左邊親一下,右邊親一下。

    “嘖嘖,生氣的樣子還挺可愛。”

    嚴暮眯了眯眼,“可愛?”

    “是啊,這小臉鼓起來,肉嘟嘟……啊!”

    柳雲湘話還沒說完,被嚴暮撲到在床上,鬧了一通,鬧得她嬌喘不斷,紅了臉,亂了衣服,最後軟在嚴暮懷裏。

    “還可愛嗎?”嚴暮掐著柳雲湘緋紅的臉問。

    柳雲湘趕忙討好:“夫君威猛,一點都不可愛!”

    嚴暮這才滿意了,又將她抱起來一些,喂她吃了一碗粥。

    柳雲湘吃完粥,嘴巴一擦,趕忙拿來那地圖給嚴暮看。

    “諾,我打算將虎口城建成東西南北互市的貿易中心城,城中分為幾大交易市場,東城是綢緞交易市場,西城是玉石交易市場,北城是藥材交易市場,南城是其他雜貨交易市場,中心構建居住、美食、娛樂等等供來往客商休息的場所。為此還可向其他四城延展,玉石加工,藥草種植,牛羊供給等等產業,帶動其他四城的發展。當然,這需要朝廷的大力支持,首當其衝是稅賦上要減免,政策是要支持,還需打通向東、向西、向南、向北四條官道。”

    柳雲湘一邊說一邊給嚴暮指畫,為何將貿易中心放在虎口城,哪個城去建什麽市場,柳雲湘一一向嚴暮解釋。

    “我這幾日走遍了虎口城,一來看到百姓生活貧苦,二來也看到了虎口城天然的地理優勢,還有被裁的將士們也將是勞力的來源。”

    嚴暮看這地圖已經被柳雲湘用筆劃分好了區域,冊子上更是將如何建造這些市場,該規避什麽風險,建成以後如何運營寫的清清楚楚。

    他歪頭親了親柳雲湘,“這番怕是沒有十來年形成不了規模。”

    柳雲湘點頭,“但這十年間,西州百姓的生活會日益改善,這就是好的基石。”

    “而這十年間,西州不能給朝廷一分稅,還要朝廷補貼。”

    “不用朝廷補貼,隻要政策上支持,銀子我來出。”

    嚴暮默了一下,“建設西州,所花費銀兩是巨大的,你極有可能被拖垮。”

    “不怕,我垮了還是太後,不過窮了一些,可若成了,那我大榮西部便可穩固,繁榮,造福千秋萬代。”

    嚴暮將地圖放到桌上,然後執起毛筆,在上麵寫了一個字:可。

    柳雲湘開心的摟住嚴暮的脖子,“你說可,那便一定能成!”

    夜裏,二人纏綿一番,剛要睡去,馮錚又在外麵敲門了。

    “王爺,盤龍城發生小規模暴亂,咱得帶兵連夜趕過去。”

    嚴暮長歎一口氣,而後起身穿衣服。

    柳雲湘也要起,但被嚴暮壓了過去。

    “自頒布裁軍的軍令,公布了裁軍名單後,各地接連發生亂子,這也在意料之中,倒也不必太擔心。我去盤龍城看看,快則五六日就回來了。”

    “切不可輕忽大意,萬事小心。”柳雲湘不放心道。

    嚴暮點頭,“你就留在虎口城,幫我接一個人。”

    “接誰?”

    嚴暮笑,“到時你就知道了。”

    翌日早早起床,柳雲湘繼續研究建設虎口城的事,這事有了初步設想,但怎麽實施,從哪兒開始也要仔細盤桓。

    用早飯的時候,柳雲湘才知道弘玄也跟著嚴暮一起去盤龍城了。

    “不是暴亂麽,弘玄道長跟去做什麽?”柳雲湘問。

    “好像不止暴亂,還出了點怪事。”子衿答道。

    “怪事?”

    “嗯,盤龍城秋播以後,一滴雨也不下,種下的種子幹的都不能發芽。遇上幹旱天氣,這倒也不奇怪,怪就怪在這幾日盤龍城常打雷,以為要下雨了,雷聲停了卻又是大晴天。”

    “遭遇幹旱啊,這事就嚴重了。”

    西州本來能種莊稼的地就少,種出來的糧食也養不活西州百姓,再遇上幹旱,那幾乎就是滅頂之災。隻是請弘玄道長去,莫不請他做法求雨?

    用過早飯,柳雲湘帶著子衿騎馬出了城,在城門口等了不多久,見一隊車馬來了。

    來的應該就是嚴暮讓她等的人了,可昨晚她問是誰,他卻不告訴她,還一臉神秘的樣子。

    等車馬近了,看到最前麵騎馬的人,穿著寶藍色的長袍,頗有芝蘭玉樹的風采,隨著來人越來越近,柳雲湘從先時的懷疑,到不敢確定,然後是驚喜。

    “雲珩!”

    柳雲湘激動的跑上前,而柳雲珩也下了馬,大步跑上前,一把摟住姐姐。

    “姐!”

    柳雲湘抱著弟弟,一下紅了眼,及至此時此刻,她才敢相信麵前之人真是弟弟。他們姐弟倆已經好幾年沒見了,而弟弟胡子都蓄上了。

    “你怎麽來西州了?爹呢?你媳婦和孩子們呢?”

    柳雲湘話音落,見韓思芙帶著一梳著兩個丸子的小姑娘下了馬車。

    “臣婦給太後娘娘請安。”她跪下了,身邊小姑娘一臉懵懂,但也乖巧的跪下了。

    柳雲湘忙上前扶起韓思芙,“這是外麵,不是宮裏,沒那麽多規矩。別叫太後了,你跟雲珩一樣叫我姐姐就是。”

    韓思芙笑著點頭,又讓身邊小姑娘叫姑母。

    柳雲湘正想抱抱這小姑娘,卻見後麵還有一輛馬車,一個穿著鮮豔,姿容嬌媚的女子下了馬車,身後奶娘還抱著個孩子。

    “這是?”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弟弟一家

    那女子走來,腰肢扭動,笑靨如花,風情萬種。及至到了跟前,還專門從奶娘懷裏抱過來孩子,彎腰向柳雲湘行禮。

    “姐姐,原就聽聞您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今日見麵,果然人如其聞。哦,對了,這是興哥兒,一周半了,快叫姑母啊。”

    孩子有些怕生,一直往女子懷裏鑽。這女子還催著他趕緊叫人,孩子不敢開口,她臉色都要變了。

    “你啊,跟你爹一樣,臉皮子薄。”女子說著還嬌媚的嗔了柳雲珩一眼。

    柳雲湘再看韓思芙,果然見她臉色不大好。

    柳雲湘心下轉了一轉,笑著彎腰,拉住小姑娘,問她叫什麽。

    “妙妙。”小姑娘乖巧的回答。

    “妙妙啊,這名字真好聽。”

    小姑娘聽人誇她的名字好聽,小嘴一咧就笑了。

    “姐姐,這是我大女兒叫柳如妙。還有這是興哥兒,父親給他起的名字,叫柳家興。”柳雲珩給兩個孩子介紹。

    柳雲湘淡淡掃了弟弟一眼,並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拉住妙妙的手。

    “瞧你娘厲害的,把你生的這麽好看。”她說著還晃了晃小姑娘的手。

    妙妙瞪大眼睛,“娘說我會長,越來越像姑母。”

    柳雲湘這麽一瞧,果然跟她長的好像,尤其那眉眼,那笑起來的樣子,真真太像了。

    “真的喲,那姑母要謝謝你娘了,竟像是給姑母生了個寶貝女兒。”

    聽著這話,妙妙笑得更開心,雖然她不懂姑母這是在給她們母女撐腰。韓思芙自然是懂的,此刻眼已經有些發紅了,忙別過頭,緩了一緩。

    “姐姐,我叫唐玉兒,咱們雖沒見過,可玉兒一直覺得您很親切。公爹和夫君常與我提起您,說您聰慧,說您性子好,可您是太後啊,玉兒一直覺得您定是高高在上的,不想見麵後竟這般親切。玉兒無德無才,若以後能常在姐姐身邊服侍,那便是玉兒最大的福分了。還有興哥兒,公爹說興哥兒是咱柳家的長孫,往後還得要姐姐多教他本事才是。”

    唐玉兒一邊誇柳雲湘一邊又與她套近乎,還將自己和兒子往她身上貼。這般心機,柳雲湘十分不喜歡,再看韓思芙,自見麵就說了一句話,站在一側,木訥訥的,以前她可不這樣。

    “快上馬車吧,這邊天冷的早,別凍著孩子了。”柳雲湘道。

    “姐姐,我與您坐一輛車吧,也好伺候您。”唐玉兒喜道。

    “我身邊不缺婢女。”柳雲湘淡淡回了一句。

    唐玉兒還要說什麽,柳雲珩瞪了她一眼,讓她帶著孩子回馬車裏。

    那唐玉兒心思一轉,笑道:“姐姐定是心疼興哥兒了,我這就帶他回馬車裏。”

    “以後別叫我姐姐。”柳雲湘淡淡看向唐玉兒,“你是妾室,不是雲珩的妻,往後還是尊我為太後吧。”

    唐玉兒這一下笑不出來了,但她卻也是個聰明的,隻僵了一下,便道:“太後娘娘說的是,這尊卑總有差別的,妾怎敢與夫人相比。”

    說著,唐玉兒抱著興哥兒轉身回馬車了。

    而後柳雲湘走到韓思芙跟前,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這幾年,你定然受了不少委屈吧。”

    韓思芙搖頭,“姐姐,該我受的,我就得受著。”

    “什麽是該你受的,你又不虧欠柳家,虧欠他柳雲珩。”

    “姐姐……”

    “我在這兒,定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

    外麵確實風涼,小丫頭被吹得鼻尖都紅了,柳雲湘親自將她們母女送上了馬車。而後她瞪了弟弟一眼,讓他跟她一起坐前麵馬車。

    “我在外麵騎馬吧。”柳雲珩低頭道。

    “你跟我上車!”柳雲湘低喝一聲。

    坐上馬車,姐弟倆麵對著麵。

    “父親呢?”

    “他年紀大了,我將他留在了盛京。”

    “此次朝廷派你來接管西州?”

    “是,我在武威兼任府台,政績不錯,於是將我調來任西州節度使。”

    柳雲湘垂眸,這幾年內亂外亂不斷,再加上陸長安把持朝政期間排除異己,朝廷能用的人才不多了,因此才將雲珩調到西州,憑他的資曆原是不夠的。

    “既然來了,便好好幹,切莫辜負朝廷對你的信任。”

    “是。”

    “這唐氏,父親給你納的?”

    柳雲珩低下頭,“是。”

    柳雲湘沉了口氣,便猜到是柳讚了,他時常犯糊塗,折磨的兒女不得安寧。

    “為何給你納妾?”

    “韓氏在生下妙妙後,身子大不如前,大夫診斷說很難再懷上,父親說柳家不能無後,於是給我納了唐氏。”

    “你便應了?”

    “父親……父親說的也沒錯。”

    柳雲湘捂住胸口,萬沒想到弟弟會這樣。

    “思芙原是侯府之女,她下嫁於柳家,又隨你去武威那等荒涼之地受苦,無怨無悔的,你就是這麽回報她的?”

    “姐,我夫妻二人之間如何相處的,您不知道,便別管弟弟的家事了。再者納唐玉兒,她也是同意的。”柳雲珩有些煩躁道。

    柳雲湘皺眉,如弟弟所說,這確實是他的家事,她這個當姐姐的,手不能伸太長。可想到韓思芙多好一個姑娘,受到柳家這般對待,她就覺得虧欠她。

    “你不讓我管你的家事,好,我不管。可思芙與我交情頗深,我斷不能讓她受委屈。”

    “姐。她是正室,誰也讓她受不了委屈。”

    “最好是!”

    虎口城有節度使府,但自陸長安掌管西州軍權後,便將節度使府搬到了盤龍城,該為肅平王府。虎口城的節度使府就荒廢了,需要修繕和整理,當下柳雲湘讓他們跟她一起住驛館裏。

    驛館到底不大,隻能給他們騰出兩個院子。

    柳雲湘讓婢女抱著被褥過去的時候,卻見唐玉兒正將自己的東西安置到柳雲珩這院。

    兩個院子,一個大一些,陽光充足,另一個在偏角處,小一些,破舊一些,因前麵有樹阻擋,院中不大能曬到太陽。

    柳雲湘的意思是讓柳雲珩和韓思芙住在這個大一些的院子,那小一些的,整理後讓唐玉兒住,再將前麵的大樹砍倒。

    何為正室,何為妾室,看來在柳家,這界限已經模糊了。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夫妻離心

    唐玉兒看到柳雲湘,忙滿麵笑容的上前請安。

    “太後,您來了。”她又看到柳雲湘身邊婢女抱著的被褥,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實在不敢勞您掛念,還給我們送這些被褥……”

    “本宮是給柳夫人送的,你是嗎?”柳雲湘淡淡問。

    唐玉兒笑意一僵,“原,原是給夫人的。”

    “妾室住正院,夫人住偏院,柳家是徹底沒有規矩了?”柳雲湘冷聲道。

    唐玉兒裝作惶恐,趕忙跪下,“太後冤枉了,妾身並無僭越之意,隻是興哥兒年紀小,而那偏院陰暗潮濕,夫君心疼這孩子,才讓我們母子跟他一起住這院的。”

    聽到這話,柳雲湘眉頭皺起來。這時柳雲珩出來了,見此一幕,微微歎了口氣,上前跟柳雲湘請安。

    “柳家不是沒有規矩,隻是這規矩也不是死的,因人而變的。不過是她想住那院,我便依著她而已,姐姐莫要為難無辜的人。”

    柳雲湘看著弟弟,其實他年紀也還不大,可臉上卻是千帆曆盡的滄桑,還有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沉肅。

    即便是在她麵前,他也好似帶著麵具,與她隔著距離。

    柳雲湘沉下一口氣,多說無益,她轉身朝外麵走去。

    來到偏院,柳雲湘遠遠看到妙妙坐在門口的石階上,低著頭,似乎不太開心。柳雲湘走過去,喚了小丫頭一聲。

    小丫頭抬頭看到她,歡喜的跳起來,跑到她跟前,然後甜甜的喊了一聲:“姑母!”

    不過隨即又想到什麽,趕忙退後一步規規矩矩行了禮。

    柳雲湘彎腰,將妙妙拉到身邊,點了點她小鼻子,“是不是你娘教你見了姑母一定要行禮的?”

    小丫頭吐吐舌頭,“娘說姑母是太後,是天上的人,咱們見了都得行禮,不能沒有規矩。”

    柳雲湘笑,“胡說,姑母怎麽會是天上的人。”

    “呃,總之是很厲害的人。”

    “你娘將你教的很好,又乖巧又有禮貌。”

    柳雲湘要拉著妙妙進去,可她卻搖搖頭,說還要等爹爹過來。

    “等你爹做什麽?”

    妙妙伸出手,讓柳雲湘看她手腕上的玉鐲,那是一隻瑩潤通透的羊脂玉玉鐲,看這質地便知是極上等的。

    “這是我們回京後,外祖母送我的,原是一對兒,但弟弟喜歡,非要拿去玩兒,唐姨娘就說讓弟弟玩兩天,回頭就還給我。我原不肯的,可唐姨娘說我是姐姐,有什麽好東西都應該和弟弟分享,她就強行從我手腕上摘下一隻。可這都好幾天了,她也沒還給我。我跟爹爹說了,爹爹答應給我要回來的。”

    說著,妙妙又往遠處瞧了瞧,噘嘴道:“他是不是忘了。”

    顯然是忘了,她那弟弟怕不是被唐玉兒迷惑了心,已經五迷三道了。

    “姑母也有這樣的手鐲,改日送你一副,可好?”柳雲湘問。

    妙妙搖頭,“姑母送我的是姑母的心意,外祖母送我的是外祖母的心意,而我的東西,我必須拿回來。”

    聽到這話,柳雲湘再瞧小丫頭霸氣的樣子,便更加喜歡了。

    “對,妙妙說得對,是我們的東西,誰也不能搶走。”

    小丫頭呲牙一笑,“娘說我這樣霸道的性子,以後要吃虧的。”

    “才不會。”

    柳雲湘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讓自己帶著她去園子裏玩。

    “你放心,姑母會幫你要回來的。”

    “謝謝姑母!”

    子衿帶著小丫頭去玩了,柳雲湘走進院裏,見韓思芙正帶著婢女將屋裏的東西搬出來晾曬。這院確實潮濕,一進去便泛著一股黴味兒。

    “行了,先別收拾了,你和妙妙隨我住幾日吧,等我派人將院前這棵大樹砍了,再將這屋裏重新修繕一番,你們娘倆再搬回來。”

    見到柳雲湘,韓思芙忙要行禮,柳雲湘拉住了她。

    “也沒外人,不用這般。”

    韓思芙笑:“姐姐身份與之前又不同了,我怎敢失了規矩。”

    “規矩是規矩,有時候確實要遵守,不過這裏不是盛京,也不是宮裏,不必太較真。”

    說罷,柳雲湘拉著韓思芙就要往外走。

    “姐姐,我們還是住這院吧,不能給您添麻煩。”

    “你姐夫不在,不麻煩吧。”

    聽到這話,韓思芙才跟著柳雲湘往外走,同時吩咐婢女將東西還規整好。

    從這院出來,走在路上,正碰到柳雲珩快步往外走。見到她們,上前給柳雲湘行了個禮,然後就匆忙離開了。

    而從始至終,他沒看韓思芙,更沒和她打聲招呼。

    柳雲湘怎麽會看不出兩人之間出了問題,回到她那院後,柳雲湘便開門見山的問韓思芙。

    “你倆到底怎麽回事?”

    韓思芙先默了一會兒,而後道:“我們夫妻已經有三年沒有同床了,甚至都沒不怎麽見麵,即便見著了也是無話可說。”

    “因唐玉兒?”

    韓思芙點頭,“是。”

    “他說他納妾,你是同意的?”

    “又能如何,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況有公爹在,我不同意,便要日日被他念不是。您是知道的,公爹的規矩很大,條條框框壓下來,我實在頂不住。”

    “這個老糊塗!”柳雲湘氣得罵了一句,又問道:“不過你說生米煮成熟飯是什麽意思,柳雲珩先犯了錯?”

    韓思芙長歎一口氣,“到也不能怨她。”

    “怎麽不怨他?”

    “我生了妙妙以後,身子就不行了,大夫與我診斷說我以後再難懷上。柳雲珩倒不在意,覺得一個女兒就足夠了,可公爹卻說什麽柳家要斷子絕孫了什麽的,我二人由著他念叨,也不管他。這樣扛了三年,之後公爹就將唐玉兒領回來了。自她進府,總試圖勾引柳雲珩,我想趕她走,可公爹不同意。然後我就跟柳雲珩鬧,那時他太忙了,我跟他鬧得急了,他也生氣。這樣時日一長,我們夫妻感情就不太好了。”

    “後來有一日,他喝多酒了,來我這院,想跟我求和。我白日剛被唐玉兒氣著,當時也沒好心情,便將他趕走了。誰知……誰知公爹往他那酒裏偷摸下了媚藥,等他被我趕走回到自己那院後,他讓唐玉兒去伺候柳雲珩。”

    說到這兒,韓思芙捂住胸口,每每提起來就又恨又悔。

    “如此,鬧到不可收拾。”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偏心

    之後柳讚逼著韓思芙同意柳雲珩納妾,而韓思芙正在跟柳雲珩賭氣,便同意了。而柳雲珩也在賭氣,她同意,他也就同意了。

    事情一步一步發展到了今日,夫妻間情分已經不剩多少了。

    “這次回盛京,我原想和他和離的,可我娘不同意,將我狠狠罵了一通,說我要是和離了,便是給定遠侯府臉上抹黑,以後她也就不認我了。”

    這定遠侯老夫人迂腐是出了名的,不過她著實沒想到柳雲珩和韓思芙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二人正說著話,唐玉兒笑吟吟的進來了。

    “原夫人在太後您這院啊,讓妾身找了好一通呢。”她說著行了禮,絲毫沒有因為柳雲湘先前給她難看而有一絲介懷。

    韓思芙淡淡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夫君臨走前讓我去置辦一些吃穿用的,我特來問問夫人,您那院需要什麽,我好讓人一並給您買回來。”唐玉兒笑道。

    “不用了,缺什麽,我自會派人去買。”

    “夫人何必跟我客氣。”

    “我說不用了。”

    唐玉兒依舊笑笑,“那好吧,您二位說話,妾身先去忙了。”

    見二人沒有留她,她也隻能訕訕的離開。

    柳雲湘歎氣,“你是正室,可柳家後宅這些事卻全是唐玉兒做主,你啊你,你哪是跟雲珩賭氣,你這是自己坑了自己。”

    “我不屑於跟她爭搶。”

    “她就摸準你這心思了,所有事事壓你一頭。”

    “隨她吧,我無所謂。既不能和離,我便和妙妙把日子過得清清靜靜就好。”

    “隻怕往後沒你的清淨日子了。”

    果然,她這話很快應驗了。

    韓思芙身邊的婢女過來稟報,說是妙妙把興哥兒給打了,那邊已經去喊唐玉兒了,她怕小主子吃虧,便趕忙來通知韓思芙。

    一聽這話,韓思芙忙起身往外跑。

    “妙妙怎麽會打興哥兒?”

    柳雲湘默了一下,也起身跟了出去。

    她們過去的時候,見興哥兒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著,而唐玉兒也來了,竟也不哄,而是在一旁抹淚,像是母子倆受盡欺負的樣子。

    而妙妙站在前麵,氣得一鼓一鼓的。

    “你賠我!賠我!”

    韓思芙忙跑過去,拉住妙妙,問她怎麽回事。

    “他把外祖母送我的玉鐲給砸壞了!”妙妙氣得大聲喊道。

    韓思芙低頭看女兒手裏,果然拿著一截摔壞的玉鐲。她自然也十分生氣,畢竟是母親的心意,而且妙妙也十分喜歡。

    “唐姨娘,我跟你說過,這玉鐲易碎,興哥兒稀罕,讓他玩兩日可以,但一定要仔細要小心,怎麽能砸碎了!”韓思芙氣道。

    唐玉兒隻哭,一句話不說。

    “我討厭這個弟弟!我不要他了!讓他離開我家!”妙妙喊道。

    正這時,柳雲珩回來了,正好聽到這話。他冷著臉上前,問怎麽回事。

    這唐玉兒這下哭得更厲害了,還抱著兒子哭,“興哥兒,娘知道你還小,不是故意的,可姐姐的玉鐲壞了,要我們賠,我們哪兒賠得起啊。”

    說著她故意將興哥兒手上的傷口露出來,然後跟妙妙說好話。

    “姑娘,興哥兒真不是故意的,你饒了他好不好?”

    “不行,他必須把我的手鐲完完整整的還給我!”

    “妙妙!”柳雲珩皺眉,“不過就是一個手鐲,弟弟摔壞了,是他不對,可你也不能弄傷他啊!你這般不講理,實在讓爹失望!”

    “爹爹偏心!爹答應給我要回玉鐲的,爹沒有做到,我以後再也不相信你了!”說著,妙妙哭著跑走了。

    韓思芙忙讓身邊婢女跟著妙妙,而後看向柳雲珩,“你說妙妙不講理,可不講理的分明是他們母子!柳雲珩,不用你對我們失望,我們對你早就失望了!”

    說完這句,韓思芙也轉身離開了。

    唐玉兒抱起興哥兒,讓柳雲珩看他手上的傷。

    “姑娘討厭興哥兒,今日能把他的手弄流血,來日就能向興哥兒捅刀子,夫君您得保護好咱們兒子啊。”

    柳雲珩次數煩躁的很,讓唐玉兒帶興哥兒去上藥。唐玉兒識趣,知道此時不能惹柳雲珩,於是抱著興哥兒離開了。

    柳雲珩站在原地,看著地上摔斷的玉鐲,用手敲了敲額頭。

    柳雲湘走過去,“妙妙一直在等著你將原屬於她的東西還給她,這麽簡單的一個小要求,你做父親的為何不能滿足她?莫不真是因為你偏心興哥兒?”

    “姐,是我錯了還不行,您就別念叨我了。”柳雲珩煩躁道。

    “你輕巧的一句自己錯了,可在妙妙心裏,您這個父親已經再不值得信任了。如我和父親,你和妙妙也要走到我們這一步嗎?”

    “我沒有偏心,在我心裏妙妙和興哥兒是一樣的。”

    “一樣?”柳雲湘嗤了一聲,“怕是早就不一樣了吧。”

    “姐姐一味指責我,怎麽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呢?”柳雲珩紅著眼睛看向柳雲湘。

    “我與你如何都是姐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可思芙呢,她嫁進我們柳家,她唯一能依靠的是你,而你不能給她依靠,我這個做姐姐的再不給她撐腰,她便要委屈死了。思芙剛提到要和你和離的事,我私心是不同意的,可若你這般的薄待她們母女的話,我同意,還會幫思芙脫離柳家這苦海。”

    “姐姐!”柳雲珩皺眉,“你竟讓我們夫妻二人和離!”

    “你不肯?不舍?還是隻為麵子?”

    “我與她還有夫妻情分。”

    “是麽,她看不到,我一個外人也看不到。你所謂的夫妻情分,或許還有,不過也快耗盡了吧。”

    “我不想與她和離。”

    “那就先處理好這事,讓她們母女別再受委屈了。”

    回到屋裏,韓思芙正在東屋哄妙妙。

    “妙妙,爹爹公務繁忙,將這事給忘了,咱們理解他一下,好不好?”

    “他偏心弟弟。”

    “怎麽會,他最愛妙妙了。”

    “可他總讓娘哭!”

    “娘哭也不全是因為他,乖,別怨他。”

    柳雲湘歎氣,韓思芙到底是世家貴女出身,又有老夫人親自教導,知書達理,溫婉賢良。可曾經的她,還有嫉惡如仇,快意瀟灑的一麵。

    想到這兒,柳雲湘回屋拿了嚴暮一把劍。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妾室壓正室

    柳雲湘從西屋出來,正碰上韓思芙從東屋出來。

    她眉宇間盡是愁緒,待關上房門,接著長長歎了口氣。

    “我認識的六姑娘,她手中有鞭子,有劍,有膽有識,她從不屈於世俗的枷鎖,她敢怒敢言,絕不讓自己受委屈。而如今的你,一個小小的妾室就能將她欺負至此,而你一退再退,甚至想要逃。可你能逃得了麽,既不能逃,便還要繼續受欺負?你咬著牙忍,也要你的女兒忍嗎?何時是個頭,一個正室沒有正室的尊嚴,一個嫡女沒有嫡女的尊貴,你再忍就是在害自己的女兒!”

    柳雲湘一字一句,隻希望能將韓思芙喚醒。

    韓思芙抬頭,眸光複雜,片刻後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若柳雲珩需要我去爭去搶,我就不要了。而連他都不要了,我還計較其他嗎?我隻想和妙妙往後清清靜靜的過日子,那唐玉兒想要什麽,給她就是。”

    柳雲湘無奈,這大概就是哀莫大於心死吧,她對弟弟已經徹底失望了。

    “她想要正室之位呢?”

    “給她。”

    “你堂堂侯府之女要做妾室?你要讓你的女兒成為庶女?”

    韓思芙默了一下,道:“其實也沒什麽。”

    柳雲湘沉了口氣,“想想妙妙吧,你便不為自己,也該為她爭一爭。”接著,她上前將手中的劍塞到韓思芙手裏,“誰欺負你了,你就打回去,這才是我認識的六姑娘。”

    “姐姐……”

    “握住這把劍,你有保護自己和妙妙的能力。”

    韓思芙手僵了許久,在柳雲湘一再的催促下這才摸上劍柄,熟悉的觸感讓她一下緊緊握住,仿佛全身一下充滿了力量。

    柳雲湘拉著韓思芙來到院中,衝她一笑,“六姑娘劍法了得,我許久未見了,你耍一套吧。”

    韓思芙抓住這把劍,手不自覺就想舞動,“我出嫁前,我娘曾讓我發誓。”

    “發誓?”

    “嗯,讓我發誓再不許動武,說她後悔當初讓我學功夫了,說我給侯府丟臉了,嫁人以後一定要收斂性子,做個溫婉賢良的妻子。”

    “你娘就是個老迂腐!”

    韓思芙笑,“我說我很難克製住自己不使用武力,如果你要我發誓,那我就咒自己若使用武力就英年早逝,然後讓您白發人送黑發人。”

    柳雲湘麵露心疼之色,“然後呢?”

    “然後她就不敢讓我發誓了。”

    說罷,韓思芙拔出劍,躍身而出,身形輕靈,劍法淩厲,破空之聲讓人心顫。柳雲湘看著韓思芙,麵上露出笑意。

    這時妙妙出來了,看到耍劍的娘親,瞪大眼睛,嘴裏不住的哇哇的驚呼。

    柳雲湘蹲下來,將妙妙攬到懷裏,“娘親厲不厲害?”

    妙妙點頭,“好厲害!”

    “那讓你娘教你功夫,好不好?”

    “好好好!”妙妙激動的拍手,“我也要學功夫!以後我保護娘!”

    用晚飯的時候,唐玉兒來了。

    柳雲湘故意在西屋沒有出來,且看韓思芙如何應對她。

    這唐玉兒說是來登門賠罪的,說興哥兒年紀小,不懂事,弄壞了姐姐的玉鐲,還望韓思芙能饒過這孩子,別為難他們母子。

    “我何時為難你們了?”韓思芙皺眉問。

    “姑娘讓咱們將碎掉的玉鐲完完整整還給她,這不是為難是什麽?咱們可沒那神通,就像那破鏡子,還能還原嗎?”唐玉兒陰陽怪調道。

    “妙妙是太難過了,才會這樣說,不過確實你們做得不對,明知這玉鐲易碎,還給興哥兒玩。”

    “不就是一玉鐲,興哥兒想玩,還不能玩了?”

    “這玉鐲是妙妙我祖母給她的,意義不同!”

    “喲,這話是說我們興哥兒沒有外家,沒人給他撐腰唄。”

    “你是聽不懂話還是故意找茬?”

    “夫人,妾身錯了,不知哪句話又惹您生氣了。妾身出身貧微,得爺寵愛,才能在柳家安穩度日,還求夫人一定要寬諒我們母子,別將我們母子趕出家門。”

    這唐玉兒說著自己錯了,請求韓思芙原諒,可話裏分明都帶著刺,而且是往韓思芙心窩窩裏刺去的。

    果然韓思芙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不得不說她確實沒有唐玉兒的手段高。

    “哦,對了,這是一對玉鐲,也是羊脂玉的,但妾身哪有銀子買這好東西,其實是爺給的,讓妾身賠給姑娘。他還說了,夫人不是不講理的人,見我這般有誠心,定不會再生我的氣。”

    韓思芙看著唐玉兒手裏的玉鐲,雖是羊脂玉的,但品相極差,裏麵有很多雜質,還有裂紋。別說她瞧不上了,唐玉兒怕也瞧不上。

    若真心賠禮道歉的,能送這樣的玉鐲?

    “果真是柳雲珩讓你拿給我的?”韓思芙皺眉問。

    唐玉兒呀了一聲,“爺不讓我說的,因怕夫人多想,但我這人太實誠,藏不住話。夫人,您隻當什麽都沒聽到,這玉鐲就是妾身賠給姑娘的,許比不上原先那一對兒,可這也是妾身的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你拿走吧,我不要!”韓思芙壓著火氣道。

    “夫人,您這是不肯原諒我們?要將我們母子趕出柳家?”

    “我沒說這話!”

    “那就請您收下,別讓妾身亂猜想,也別讓爺操心。”

    “你的意思就是這玉鐲,我必須收下,必須原諒你?”

    “畢竟咱們是一家人啊。”

    “我若不收呢?”

    “那爺大抵會想夫人您太刻薄了,故意為難我們母子,沒有主母的寬厚,那這正室之位……”

    啪的一聲!

    柳雲湘心尖一顫,同時也覺得解氣,韓思芙將那一對玉鐲摔到了唐玉兒麵前。

    唐玉兒顯然沒想到韓思芙竟會發這麽大的火,這三年來,她自恃清高,不屑於與她計較,最後就變成了事事忍讓。

    不過這一摔,倒也順了她的意。

    唐玉兒假裝被嚇到了,後退了兩步,“夫人何至於發這麽大的火,難不成要我的興哥兒把命賠給姑娘,這事才算過去?”

    說著,唐玉兒哭了起來,“夫人饒命啊,我替興哥兒給您磕頭了,饒了他吧!”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缺糧

    這唐玉兒也是個狠角色,當即跪下,哐哐的磕起頭來,不一會兒那額頭就腫了起來。

    韓思芙剛才是氣急了,這才摔了那玉鐲,她緩了一口氣。

    “你先起來,我沒讓你磕頭。”

    “夫人,求您饒了興哥兒吧。”唐玉兒哭得滿臉都是淚水。

    “我不至於跟一個孩子計較,你起來吧!”

    “求夫人饒了興哥兒,我給您磕頭了!”

    “你耳聾了不成,我讓你起來!”

    “求夫人繞了興哥兒!”

    唐玉兒反複念叨著這句話,一個頭接著一個頭。

    正這時,柳雲珩來了,見到這一幕,當即怒視韓思芙。

    “你別太過分,不就是一隻玉鐲,碎了就碎了,你還想要他們母子的命不成?”

    “不就是一隻玉鐲?”韓思芙苦笑,“看來真是我不夠寬厚,不適合坐主母之位呢。”

    “你在曲解我的意思!”

    “我不過說出了你內心的想法!”

    “爺、夫人,您二位別為妾身吵架,一切都是妾身的錯。夫人,妾身在這兒給您磕頭,您原諒妾身,也別和爺置氣了。”

    “玉兒,你先起來。”

    “不,玉兒不想爺為難。”

    “一隻玉鐲而已,不至於。”

    “可夫人火氣還沒消。”

    “不管她。”

    聽到這兒,柳雲湘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打開西屋門,沉著臉走了出去。

    “行了,當本宮這裏是戲台子啊,一出接著一出的。”

    沒想到她在屋裏,柳雲珩和唐玉兒都愣了一下。

    柳雲珩有些訕訕,道:“姐,還是讓思芙和妙妙去別院住吧,省得擾您清淨。”

    “嗬,讓她們去別院住,好讓你們欺負?”

    “姐,你這話怎麽說的?”

    柳雲湘從地上撿起一段斷裂的玉鐲,拿到柳雲珩麵前,“既是賠人家的,便該賠價值差不多的,你弄壞人家一隻上好的玉鐲,卻賠一對兒地攤貨,這就是你的誠心?你確定你不是在羞辱人?”

    柳雲珩看著姐姐手裏的玉鐲,稍一愣,“這不是我賠給妙妙的,我確實想去買一對兒,可虎口城沒有像樣的珠寶行,本想托人從盛京買一對兒的。”

    柳雲湘一猜便是這樣,她這弟弟確實犯了糊塗,但心不至於這麽髒這麽壞。她低頭看了那唐玉兒一眼,唐玉兒趕忙心虛的低下了頭。

    她冷哼一聲,走到前麵正位上坐下。

    “思芙,你也坐吧。”

    韓思芙此時也明白過來,自己被唐玉兒騙了。

    等韓思芙坐下,柳雲湘看向唐玉兒,“你不是要磕頭麽,磕吧。”

    唐玉兒愣了一愣,“太後,妾身……妾身錯了,隻是妾身出身貧微,拿不出更好的玉鐲賠給姑娘……”

    “本宮讓你磕頭,沒讓你張嘴!”柳雲湘低喝一聲。

    唐玉兒嚇得瑟縮了一下,忙抬頭向柳雲珩求救。

    柳雲珩沉了口氣,“姐姐……”

    “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以至和自己的妻子離心,在本宮看來,他就是個廢物!”

    這話說得太重了,柳雲珩一下直不起頭來。

    見柳雲珩護不住自己,那唐玉兒隻得磕頭。

    “太後饒命,妾身知道錯了!夫人,求您饒過妾身!”唐玉兒哐哐磕著,還想讓柳雲珩心疼,還想綁架韓思芙。

    “思芙,你不必為這種人求情,你若開口,本宮也絕不會給你麵子。”韓思芙知柳雲湘是在保護自己,當下低著頭不說話。

    柳雲珩幾次想求情,但被柳雲湘給瞪回去了。

    這樣十幾下後,唐玉兒大抵知道沒人能救她了,於是假裝暈了過去。

    柳雲湘也不拆穿,畢竟她不可能真讓唐玉兒把自己磕死。

    趕走了柳雲珩和唐玉兒,柳雲湘看向韓思芙:“你仔細想想,你和雲珩走到今日這一步,這中間有多少回是因為唐玉兒的挑撥。你可以不屑於與她爭搶,可你就甘心被她這般欺負?”

    言盡於此,柳雲湘能說的能做的也就這些了,還要看韓思芙自己能不能振作起來,不要再逃避。

    又過一日,馮錚從盤龍城回來了,說是那邊大旱,百姓們缺糧,已經有餓死的了。

    “王爺請您在虎口城先購置一批糧食,我再帶人送到盤龍城,以解燃眉之急。”

    此事自然不能耽擱,柳雲湘當下叫上柳雲珩便出門去了。

    隻是走遍了虎口城也就兩家糧油鋪子,而兩家竟都沒有存糧。

    “您說盤龍城缺糧食,但其實虎口城情況並不比盤龍城好多少,等一入冬,這裏也會有餓死的凍死的。”一糧油鋪的東家說道。

    從鋪子出來,柳雲珩長歎一口氣,沒想到西州情況這般惡劣。

    “要不再去其他三城看看?”柳雲珩問。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隻能是浪費時間。這樣,馮錚,你這就帶人去鎮北買糧,那裏可保證有充足的糧食,不至於跑冤枉路。”

    柳雲湘仔細交代好馮錚,便讓他趕緊帶人去了。

    二人往回走,來到驛館外,見幾個人騎馬而來。來到他們跟前停下,領頭的下了馬,激動的跑上前來。

    “東家!”

    柳雲湘這才看清楚,竟是張琪。

    “你、你這怎麽瘦成這樣了?”

    而且胡子拉碴的,因此她才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張琪歎了一聲,“最近遇上一些麻煩,東奔西跑的,才這般邋遢。”

    柳雲湘見張琪這樣,想來麻煩還不小,不過她沒當下就問,而是讓張琪他們跟著她進了驛館,先讓他們吃東西。

    等他們吃得差不多了,柳雲湘才問怎麽回事。

    “咱在揚州不是建了一條織錦街麽,如今那裏已經有二十來家織錦坊了,出產的布匹銷往各國。這往西有西越也有更西的國家,本來走虎口城至盤龍城出關這條路是最合適的,但西州有名目繁雜的稅目,於是大家約定俗成的都是繞過西州走定北關。不過月前,因西越一客商要貨比較急,要的量也大,幾家織錦坊一起做的這單,而送貨時為了趕時間便走了虎口城這一路,結果貨被當地一商人給扣下了,還劫了這單生意。大家自然不幹,便請咱們江南織錦坊出麵,討回公道。”

    “然後呢?”

    “然後我就親自押著一批貨過虎口城,結果同樣被扣下了,他們要買咱們的貨,不賣還不成。”

    “強買強賣?”

    “是。”

    柳雲湘冷哼:“好大的膽子,我靈雲的貨,他也敢扣!”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地頭蛇

    按照張琪的說法,這人不像是商人,更像是地頭蛇。

    柳雲湘以為他強買這些綢緞,定是布商,結果他並沒有布店,也就是說他買了這些綢緞隻為運到西越去買,以此賺取差價。

    甚至貨款還要等他將這批貨賣了以後再給他們結清,等於空手套白狼。

    “我倒要會會這人。”柳雲湘沉聲道。

    但凡打聽過她靈雲的,便沒人敢碰她靈雲的貨,這人委實太過猖狂。

    因這人沒有鋪麵,想要找他的話,隻能直接去他的府邸。

    “我們運送著這批貨剛進城,就被一幫人截住了,說要買我們的貨。我們不肯,他們就直接拉走了,隻說一個月後去城西街的段府領貨款。甚至他都沒問這批貨要多少錢,我想著應該是他們高興給多少就是多少。”張琪道。

    “城西街段府?”

    “是。”

    柳雲湘換了一身尋常的衣服,打扮的樸素了一些,然後帶著張琪和幾個夥計去城西街了。隻是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這段府。

    “莫不,他們根本不想給貨款,騙了我們?”張琪皺眉道。

    柳雲湘看著這城西街,兩側都是低矮的毛坯房,哪有什麽府邸,大抵是受騙了。她正想著如何找到這人,這時見先前幫助過的布店的女老板自一條胡同走了出來。同時她也看到了她,連忙跑上前來,當下要行禮,被柳雲湘攔住了。

    “不必。”

    見柳雲湘這妝容,女子便知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忙點了點頭,“夫人,您怎麽在這兒?可是有事?民婦可能幫您什麽?”

    柳雲湘想到她是本地人,同時也是賣布的商人,沒準認識這位。

    “一位姓段的商人,他常運送綢緞去西越交易,這人在本地應該是有些勢力的,你可認識這人?”

    “您說段二爺?”女子一下就知道他們說的是誰了。

    柳雲湘點頭,“應該是他。”

    “您找他有事?”

    “實不相瞞,他搶走了我們的貨。”

    女子露出震驚的表情,“那他一定不知道您的身份。”

    “不論我是什麽樣的身份,他搶別人的貨總是不對的。”

    女子點頭,“這段二爺,哦,他叫段有光,如您猜測的那般,他在虎口城確實勢力很大,一般人不敢惹他的。我剛就是從段府出來,想要運貨去西越賣,需得給他交保護費。”

    柳雲湘皺眉,“他又不是官府,憑什麽給他交保護費?”

    “走這一段需要經過沙漠,隻怕有意想不到的危險,但若跟著他的商隊,安全性就會大大提高。交點保護費,倒也合理,隻是要一成的保護費,實在太多了。”

    說著女子歎了口氣,“我們也沒辦法,隻能給他。”

    “他到底是什麽人?”

    “他……”女子猶豫了一下,小聲道:“他姐夫是虎口城的大將軍範羌,也就是他的保護傘。”

    柳雲湘仔細去想著範羌,應該是滿麵胡渣,看上去脾氣很暴躁的那位將軍。如今需得團結五城的大將軍,共同抵抗削軍帶來的大小亂子,所以她不應該這時候追究這事。

    女子跟他們指了指段府的方向,然後就走了。

    柳雲湘站在胡同口,開始猶豫到底去不去。

    “姑娘,還是以大局為重吧。”張琪道。

    “確實該如此。”

    柳雲湘歎了口氣,轉身正要離開,卻見幾個穿著短打的年輕男人拖著一個年輕女子朝這邊走來。

    “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

    “我不要去段府,我不要伺候那惡霸!”

    “你們這些畜生,放開我,我要報官!”

    女子是被強迫的,滿臉淚水,眼裏都是驚恐,她想掙紮,奈何力氣不夠,根本無法掙脫幾個壯實的男人。

    她後麵還跟著一個瘸腿的中年男人,這男人骨瘦如柴,吃力的追在後麵。

    “求你們行行好,放了我女兒吧。我還銀子,一定還,隻消再寬限我幾日。求你們將女兒還給我,她才十六啊。”

    男人追的急了,一下栽倒在地上。

    “爹!”女子見父親摔倒,擔心的大喊。

    “娟兒!娟兒!”

    男人急忙起身,可因為太急迫,剛走一步又栽過去了。

    “放了我女兒!不要害她!不要啊!”男人急得捶地。

    見這一幕,柳雲湘眉頭皺緊,衝張琪使了個眼色。張琪會意,忙上前攔住了那幾個年輕男人。

    “光天化日的,你們強搶民女,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他怒聲斥問。

    幾人聽到這話,轟然笑了起來。

    “王法?哈哈,在虎口城,我們段二爺就是王法!”

    “好大的口氣!”

    “外地來的吧,不知道我們段二爺是什麽人?”

    “我倒想聽聽他是什麽人。”

    “他是虎口城守軍範大將軍的妻弟,你若想管今日這閑事,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吧!“

    說著,那幾個年輕挽起袖子,露出拳頭,一副誰人要管,他們就揍誰的架勢。

    張琪招了一下手,他身邊的幾個夥計上前,也挽起了袖子。

    “嘿,還真碰上不要命的了!”

    這幾人囂張的緊,當下就揮拳過去了,張琪帶著夥計們也迎了上去。張琪帶在身邊的夥計都是練家子,對方也是打手,雙方一時打得難分難舍。

    那被強綁來的女子趕忙跑回去扶起父親,害怕的往父親身後躲。

    “咱快回家!”

    父親正要拉著女兒逃走,這時胡同裏又出來一幫人,迅速將這胡同口給包圍起來了,同時也攔住了那對父女。

    柳雲湘轉頭看過去,但見一年輕男子一步一晃的走了出來。這人穿著絳紫色的錦緞,約莫二十來歲,頭戴繡花抹額,麵若秋月,竟是一副難得的好麵相。

    隻是一雙狹長的鳳眼,淬著幾分陰狠之氣。

    “好久沒人敢在小爺的地盤上鬧事了,怪沒意思的,難得來這麽幾個蠢貨,可算有熱鬧瞧了。”他走上前,雙手抱肩,竟真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柳雲湘淡淡嗤了一聲,“熱鬧好瞧,可這虎口城怎麽就成了你段家地盤了?”

    因這話,男子看向柳雲湘,眼眸亮了一亮。

    “喲,這還有位小娘子呢,怕不是天仙下凡?專門來伺候小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