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包庇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包庇

    這人話音剛落,子衿已經衝上去,一腳直中胸口,將他踢了出去。這人也會些功夫,身後又有人撐著,總算沒有摔個狗吃屎。

    他站穩後,拍了拍胸口的髒,繼而又笑了一聲,“開個玩笑,至於生這麽大的氣?”

    柳雲湘淡淡問道:“你就是他們口中的段二爺?”

    “段有光。”段有光笑了一笑,“不知小娘子……咳咳……這位夫人是?”

    “我聽說了,你背後有人,可當街強搶民女,你也太囂張了,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你?”柳雲湘沒有捅破,但這人不傻的話就能聽明白。

    “你說如今在城中的兩位貴人?想讓他們治我?哈,實話告訴你,便是他們來了,我也不怕!”段有光揚著下巴道。

    “當真不怕?”柳雲湘眯眼。

    “我有理我怕什麽。”

    柳雲湘稍一愣,沒見過強搶民女後還說自己有理的。

    “你有什麽理?”

    “他!”段有光直指那瘸腿的中年男人,“他欠我糧食,沒有錢還,隻能用女兒來抵債,當初也是我們說好的。”

    柳雲湘默,原來是這麽回事。

    那瘸腿男人帶著女兒逃不走,隻能過來求情。

    “二爺,求您再寬限幾日,我一定還上。”男人搓著手求道。

    “嗬,我已經寬限你半年了,你還上了嗎?”段有光挑眉問。

    “等……等來年夏收……我一定還!”男人心虛道。

    “呸,當小爺我不知道?你已經把你家那兩畝田賣了!”

    聽到這話,男人撲通跪下了,“二爺,求您放過我女兒吧,她才十六啊,不能給您……糟蹋了啊!”

    “就她長這樣?臉黑的跟鍋底似的,眼睛比我還小,還撅著大嘴巴,你給我,我要麽!”

    “那您……”

    “給我自然有用,不用你操心。”

    柳雲湘見這中年男人可憐,那女子就更可憐了,嚇得一直往父親身後躲。而這段有光,地痞流氓一個,這姑娘落到他手裏,準沒好下場。

    “他欠你多少銀子,我幫他還。”柳雲湘道。

    段有光嘿了一聲,“你幫他還?”

    “是,你不就想要銀子麽。”

    段有光打量著柳雲湘,眼珠轉了幾轉,而後撇嘴道:“看你這樣子,應該挺有錢的,不過我偏不,我就要這小姑娘!”

    柳雲湘皺眉,“你就不怕我們告上官府?”

    “隨便。”段有光哼了哼,“小爺我還怕你們不成!”

    說著,他招手讓手下將那小姑娘拉走。

    “爹!救我!”小姑娘忙拉著她爹。

    瘸腿男人繼續求段有光,見他無動於衷,於是轉而求柳雲湘,“這位夫人,求您救救我女兒吧,求您了!”

    柳雲湘沉了口氣,不說虎口城,這一片絕對是段有光的地盤,他的人已經將他們包圍了。而張琪那邊,因為段有光帶來的人多,他們已經打得很吃力,慢慢退了回來。

    “行了,住手吧。”段有光招呼了一聲,他的人都收手退到了他身後。

    他再看柳雲湘,“這位夫人,有空來我段府坐坐,我請你喝茶。”

    說罷,段有光帶著一幫人揚長而去,同時也帶走了那小姑娘。

    “夫人,要不要追上去?”張琪問。

    柳雲湘搖頭,“不了,我們再想辦法。”

    等人都散了,柳雲湘想著這條胡同,他們剛也走過一回,並沒有看到什麽府邸。這樣想著,她帶著張琪他們走了進去。

    這一次仔細看,終於看到一破舊的小黃門,上麵掛著一塊字體斑駁的門匾,上麵寫著“段府”兩個字。

    此府邸與其他府邸可太不同了,若不仔細看,分明就是普通的農家院。不過他們沿著胡同丈量了一下,這府邸麵積應該很大。

    從胡同口出來,子衿笑道:“這段有光挺有意思的,靠著背後的勢力,他應該賺了不少錢,住的地方卻這般破舊。”

    柳雲湘笑,“有些人是不喜歡露富的,尤其他背靠他姐夫範羌,更應該低調一些。”

    “他這還低調?”張琪撇嘴。

    “或許他這性子,想低調但又忍不住去惹事。罷了,我們直接去找範羌吧。”

    這事,她暫時不想鬧大,還是去找範羌,讓他解決的好。

    她在驛館等著,而範羌範大將軍卻在天黑的時候才來了,一身風塵仆仆的。

    “屬下有罪,勞太後娘娘久等了。”說著範羌單膝跪下請罪。

    “範大將軍這是忙什麽去了?”柳雲湘沒讓他起身,悠悠問了一句。

    “回稟太後,城外十幾個退役的士兵進入一個村子搶劫,屬下帶人過去將他們綁了回來。”

    柳雲湘聽到這些,不由歎氣,削減軍力的後果就是這樣,可這條路又必須走。

    “範將軍辛苦了。”

    “不敢言辛苦。”

    柳雲湘抬手讓範羌起身,又道:“知將軍身心疲憊,本宮便不繞圈子了。本宮找你來,是為你那小舅子的事。”

    她將段有光劫了揚州送來的兩批貨的事,還有今日強搶民女的事跟範羌說了。

    範羌聽後,青筋暴出,怒火毫不掩飾。

    “這小子,又欠揍了!”

    柳雲湘幹咳一聲,“這還是本宮知道的,而不知道的那些冤案,恐怕更多。”

    範羌忙又跪下,“太後放心,卑職一定好好教訓這小子。”

    “若犯了案呢?”

    “自當依法處置。”

    柳雲湘點頭,“本宮信範將軍,不過還是先去將那小姑娘救出來吧,免得你這小舅子真犯糊塗了。”

    範羌也不敢耽擱,當下趕忙跑出去了。

    子衿撇嘴,“這段有光幹了什麽,範羌不可能不知道,卻好似放縱他這般。”

    “看破不說破,我給了他一次機會,且看他珍不珍惜了。”

    翌日,柳雲湘讓子衿去打聽段有光有沒有放了那小姑娘。

    子衿去街上打聽,不多久就回來了,但臉色十分不好。

    “據說範大將軍去後不久,段有光就將人給放了。”

    “然後呢?”

    “然後。”子衿先沉了一口氣才道:“然後這姑娘一早……上吊了。”

    聽到這話,柳雲湘皺緊眉頭,“怎麽回事?”

    “我打聽了許久才打聽到,說是這姑娘昨晚被……被欺負了。”

    柳雲湘臉色一沉,“這段有光,實在該死!”

    “你去找範羌,告訴他,那姑娘的事,本宮知道了。”

    “隻說這句話?”

    “嗯,本宮倒要看看他還敢不敢包庇這個小舅子!”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終於不忍了

    晚一些時候,柳雲珩來了,說是範羌親自將妻弟綁著送來衙門,請求嚴查那姑娘被強辱一案,他絕不袒護。

    柳雲湘點頭,“這範羌還不至於太糊塗。”

    她沒有出麵,便是給了範羌機會,而他也抓住了這機會。

    “你初來西州,麵對的是一個爛攤子,方方麵麵都要顧全。而段有光這案子,正是你樹立威信的機會,好好查辦此案吧。”

    柳雲湘應道:“是。”

    柳雲珩說完要走,柳雲湘又喊住了他。

    “怎麽走路一瘸一拐的?”

    柳雲珩幹咳一聲,有些不自在道:“沒什麽要緊的。”

    “被人打了?”柳雲湘挑眉。

    “不是……不是別人。”

    “誰?”

    柳雲珩不好意思說,但柳雲湘一直追問,他沒法隻能說出打他的人,“韓思芙。”

    說出這個名字,他多少還帶著怒火。哪知親姐姐聽了,先愣了一下,接著撲哧笑出了聲。

    “您還笑!”他更為惱火了。

    柳雲湘忍住笑意,道:“她打你,自是因為你該打,受著吧。”

    柳雲珩哼了哼,“她敢打我,無非是由您撐腰。”

    柳雲湘笑意斂了一些,“她是韓思芙,定遠侯府的嫡姑娘,你柳雲珩的正室夫人,她不需要誰撐腰,她的身份和尊貴擺在這兒。”

    “好好,我不跟您辯,總歸今日這事是她不講理。”說罷,怕柳雲湘再與他講道理,柳雲珩趕忙溜了。

    看著弟弟遠去的背影,柳雲湘無奈的歎了口氣。

    回到後院,柳雲湘見韓思芙正帶著妙妙玩秋千,小姑娘似乎興致不高,坐在秋千上還撅著小嘴。

    見到柳雲湘回來,韓思芙將妙妙從秋千上抱下來,帶著她上來行禮。

    小姑娘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柳雲湘見她那乖巧的小模樣,打心眼裏喜歡,因此彎腰抱了抱。

    “誰惹我們家妙妙不高興了?”

    妙妙也喜歡這個姑母,往她懷裏拱了拱,“爹爹。”

    “妙妙!”韓思芙不讓妙妙說。

    柳雲湘衝韓思芙搖了搖頭,而後拉著妙妙進屋,坐到羅漢床上,再將她抱到懷裏。

    “你爹怎麽惹你了,你告訴姑母,姑母幫你教訓他。”

    “他說弟弟還小,不是故意打碎我的玉鐲,還不許我討厭弟弟。我說我就討厭他,他就說我娘的不是,說她把我養的刁蠻任性,不講道理。”

    柳雲湘皺眉,“他這樣說的?”

    妙妙重重點頭,“弟弟搶了我的玉鐲,我跟他要了好幾次,他都不給我,最後還打碎了,我憑什麽不能討厭他。他是還小,可年紀小就能不講道理?我昨天是很生氣的,本來今天已經沒有那麽生氣了,可爹爹這樣說我,我就更加討厭弟弟了。”

    小孩子性子直,心裏怎麽想的就怎麽說。

    柳雲湘低頭親親妙妙的額頭,“小孩子要講道理,大人也要講道理,興哥兒錯了,你爹也錯了,我們妙妙沒有錯。妙妙這麽乖巧懂事,皆因娘親教的好,咱不跟他們生氣,免得氣壞自己,對不對?”

    妙妙聽姑母這麽說,吐著小舌頭笑了笑。

    “對,我才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柳雲湘拍拍小丫頭頭,讓子衿領著她去院裏玩了。

    屋裏隻剩她和韓思芙了,她指了指羅漢床對麵的位子讓她坐下。

    “雲珩欠打。”

    韓思芙略顯局促,畢竟麵前坐著的是柳雲珩的親姐姐,但聽到這話,她長鬆了口氣。

    “我是一時氣昏了頭,才動手的。”

    “他又做了什麽?”

    韓思芙默了一下,道:“這不昨日唐玉兒把頭磕青了,還丟了麵子,便說病了,無法照看興哥兒。柳雲珩想讓興哥兒跟我住幾日,讓我照看著。”

    “你沒同意?”

    “我、我沒同意。”韓思芙歎了口氣,抬起頭看向柳雲湘,“我是主母,按理說應該照顧興哥兒,可我……可我隻要想到這孩子是柳雲珩和別的女人生的,我就……我就沒法不介懷。我有這樣的心思,便不應該照顧這孩子,免得在不經意間做出什麽傷害這孩子的事。”

    說著,韓思芙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他說我沒有正室的賢德,我娘見人就說教,卻沒有將我教好。他說我就說我,還提我娘,我火氣一下就上來了,拿出您給我的劍打他。我正在氣頭上,手上沒有輕重,將他腿打傷了。”

    “打得好!”柳雲湘道。

    聽到這話,韓思芙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您不怪我打傷他了?”

    柳雲湘心疼的看著韓思芙,“我知你即便在氣頭上,也收斂著力氣,但要我說,他就該打,被你打瘸了也不冤枉。”

    聽著這話,韓思芙紅了眼。

    “我真沒想到您不但不怪我,還站在我這邊。”

    “這唐玉兒故意裝病,提出讓你養興哥兒,一來是惡心你,二來方便揪住你的錯處,好冤枉你。雲珩看不透就算了,竟還有臉讓你照看興哥兒,他這樣無異於往你心口插刀。什麽主母的賢德,主母的度量,主母也是人,也有愛恨,也要看這個男人值不值得她的付出。”

    柳雲湘是萬沒想到弟弟在其他事上英明決斷,在家事上卻是這般糊塗。

    “通過這次的事,你看到了吧,你的忍讓隻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所以以後別忍了,怎麽痛快怎麽來就是。”

    韓思芙還紅著眼卻又忍不住笑了一聲,“我打了他,前所未有的痛快。”

    “理應如此。”

    用過午飯,柳雲湘帶著子衿出去了。

    這段有光被關大牢了,百姓們一定拍手稱快吧。

    然來到西城,卻看到很多百姓堵在了段家那胡同裏,一眼望過去,烏泱泱的都是人。這些百姓滿臉急切,試圖往裏麵擠,可人太多了根本擠不進去。

    他們大多都穿著補丁的衣服,皆是貧苦的百姓。

    一位大娘想往裏麵擠,但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踉蹌的退了幾步,好在子衿上前扶住了她。

    “哎喲,擠不進去嘍,買不到糧嘍!”大娘急得幹脆又坐到了地上。

    柳雲湘又望了一眼人群,不解的問那大娘:“你們為何擠在這兒?買糧?段家有糧?”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背後真相

    那大娘看向柳雲湘,先上下打量了一番。

    “夫人,您不是本地人吧?”

    柳雲湘搖頭,“經商路過此地,不瞞您說,還被這段有光搶了貨。”

    大娘歎氣,“看您這穿著打扮,便是被搶了貨,不至於挨餓受凍吧?”

    “這,這倒不至於。”

    “那就是了,可我們這些人怕是過不了這個冬日了。”

    “這話怎麽說?”

    “段二爺不是被官府抓起來了麽,沒有他給我們弄來糧食,我們可不得餓死。”說著大娘有長歎一口氣。

    “他被官府抓起來是因為他犯了大案。”

    “老張家那女兒麽,他欠了段二爺糧食,段二爺要他用閨女抵債。至於裏麵發生了什麽,咱們不清楚,隻知道這段二爺不是壞人。”

    “他不是地痞流氓嗎?”

    “他是養了一幫打手,但也沒橫行鄉,不過是需要人手。他往西越販貨,路上要保安全。賣了貨後轉道定北關,再去鎮北買糧食,然後運回虎口城,這就需要大量人手。弄來了糧食,他就賣給我們,而虎口城缺糧,他得一趟一趟的跑。”

    “他賣給你們,定然不便宜吧?”

    大娘搖頭,“五十文一石。”

    柳雲湘抿嘴,據她所知鎮北往外賣糧食,少說也要一百文一石,他這完全是賠本買賣。

    “沒錢的還能賒欠,那老張不就是因為賒欠太多,還不上來,段二爺才要他拿女兒抵債的麽。”

    柳雲湘怎麽覺得這大娘的話不可信呢,於是轉頭又問了兩個人,竟都是這樣的說法。

    所以段有光劫持從內地來的貨物,運到西越賺取差價,然後再去鎮北買糧食,最後以低價賣給當地百姓。

    他幹著地痞流氓的事。卻養活著虎口的百姓……

    百姓們知道他被抓了,怕以後沒有糧食可買,於是著急忙慌的都湊了過來。

    這時,有人站在段家牆頭上大喊:“沒糧了!賣完了!大家夥都散了吧!”

    一聽這話,外麵人更加著急了。

    “什麽時候才能有糧?”

    “二爺都進大牢裏,誰給你們運送糧食啊,以後都沒了!”

    大家夥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嚷,竟都在怪官府抓走了段有光。

    “官府不管我們百姓就算了,還抓走段二爺,他們還是要逼死我們啊!”

    “大家都去府衙,要求當官的放了段二爺!”

    “對,大家都去!”

    子衿忙護著柳雲湘往後退,而後主仆倆看著這些百姓朝衙門湧去了。

    “姑娘,官府這下可惹上麻煩了。”子衿道。

    柳雲湘點頭,“確實是惹上大麻煩了。”

    等人都走了,柳雲湘想了想,帶著子衿去那個老張家了。她們一路打聽,才找到了這張家,正巧碰上那瘸腿的老張將一張破席子扔到板車上。

    那破席子裏卷著什麽,柳雲湘一猜便知是他女兒的屍體。

    這時老張媳婦出來,左右看了看,小聲哭聲道:“咱就這麽把女兒給埋了?”

    “不然呢,還嫌不夠丟人?”

    “可……”

    “行了,那段有光被抓進了大牢,以後沒人賣西城百姓糧食了,大家夥都在埋怨我們家呢。偷摸將她埋了,也是為了不惹麻煩。”

    “可我女兒有什麽錯啊,她也是被害的。”

    “她就不該上吊,還有你,你就不該哭哭鬧鬧的把事情傳播出去。”

    “那段有光害了我們女兒,反倒是我們的錯了?”

    “噓,別說了,趕緊回吧。”

    瘸腿男人將女人轟回去後,拉起板車從胡同裏拐了出去,朝城外麵去了。

    “別人怨恨他女兒就算了,他也怨他女兒,太過分了。”子衿撇嘴道。

    柳雲湘看著那瘸腿男人,拉著板車,跑得又穩又快,“他還挺有力氣。”

    “啊?什麽意思?”

    “先前他女兒被段有光的人帶走時,他在後麵追,確實一副餓得渾身沒力的樣子,那些打手一推,他就倒了。”

    子衿瞅了一眼,“大抵是吃飽了吧。”

    “哪來的糧食?”

    “這……”

    柳雲湘帶著子衿去了衙門,外麵果然圍了好多百姓,要求府衙將段有光給放了。範羌帶著將士們守在外麵,防止百姓衝進去。

    柳雲湘來到衙門內,柳雲珩剛審問完從內衙出來。

    “姐,段有光不承認強辱張家女兒,他說範將軍訓斥了他一頓,隨後他就將人給送回家了,並沒有做什麽。”

    “你覺得呢?”柳雲湘問。

    柳雲珩搖頭,“不好判斷,我得再去調查。”

    柳雲湘點頭,“你去吧,我去內衙會會這段有光。”

    本來應該把他送到大牢裏的,隻是外麵圍了很多百姓,未免引起亂子,隻能先關到內衙了。內衙也有牢房,柳雲湘過去的時候,見那段有光正翹著腿靠著牆,陽光從窗戶灑下來,灑到他身上,他舒服的墊著腿。

    沒見人坐牢做的這般愜意的。

    柳雲湘走過去,在子衿搬來的椅子上坐下。那段有光見到她,一下就認出來了,不過滿臉疑惑。

    “你到底是什麽人?”

    柳雲湘看著他,笑了一笑,“能隨意進出這衙門,還是外地人,你說我是誰?”

    段有光默了一下,想到什麽,慌忙坐直身子,“你、你莫不是……”

    下半句,他沒敢說出口,轉而跪下來,“小的拜見太後。”

    柳雲湘笑,“難得你也懂規矩。”

    段有光低頭:“小的最最敬佩的人就是鎮北王和太後了。”

    “哦?”

    “小的聽過您二位很多事跡,一直以二位為楷模。”

    “你以我們為楷模,然後做了地痞,還幹劫道和欺男霸女的事?”

    段有光哎喲一聲,“小的是真冤枉啊,我根本沒碰張家女兒。”

    “果真?”

    “我都說了,她長那樣,我要是碰她,我還吃虧呢。”

    柳雲湘冷哼一聲,“好好說話!”

    段有光差點故態複萌,於是又正了正臉色,道:“小的讓人將他女兒抓來,其實是知道了他打算將他女兒賣給一個打光棍的老漢,為了幫那姑娘,才故意說讓她抵債的。”

    “竟有這事?”

    段有光點頭,”我剛和柳大人交代了,他已經去查那老漢了。”

    看他這般坦然,柳雲湘已經信了幾分。而且,他能幫助貧苦的百姓,德行就不會太壞。

    “說說吧,這幾年你都幹了什麽。”

  第一千零七十章 段有光是好人

    “我爹娘在我三歲的時候,前後生病去世了,我和我姐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段有光盤腿坐在地上,頭微微垂著。

    “西州一直很窮,因為要供養西州軍,雖有朝廷撥發的軍餉,但當權者無度的擴充兵力,朝廷撥發的軍餉根本不夠,於是就向百姓加征,向商戶加征。我想這些朝廷不可能不知道,但沒有管,等於縱容這種行為,於是稅就越加越重。以至於,虎口城雖然稱得上是西州的糧倉,可虎口城的百姓依舊吃不飽。”

    “我們得想辦法活著啊,得想辦法搞到糧食。我呢,先開始幹的是護送商隊經沙漠去西越的活兒,掙得是辛苦錢,沒有多少,但也能填飽肚子。後來,虎口城情況越來越糟糕,尤其到了冬日,百姓們不少餓死的。我就想我不能光自己活命,也得幫幫他們。我知道咱大榮的綢緞運到西越去賣能賺大錢,可我手上沒有貨,於是就想到了這法子。”

    說著,段有光幹咳一聲,顯然也知道這麽做不光彩。

    “搶劫貨物?”

    “‘搶劫’這個詞用的可不對,我去西越賣了錢給他們貨錢的,他們頂多就是白忙活了一趟,但也不會賠太多,更不會餓肚子。”

    “總之是不對的。”柳雲湘道。

    段有光聳聳肩,“我承認不對,可我也沒有別的生錢的門路。”

    “你想幫助虎口城的百姓,不讓他們餓肚子,但你個人能力是有限的,對不對?”柳雲湘看著段有光問。

    段有光苦笑,“我跑一趟能帶回來的糧食實在有限,大家搶破了頭也分不到多少。”

    “你想跟著我幹嗎?”

    “您?”

    柳雲湘點頭,“我想在虎口城建五個貿易交易的市場,以促進虎口城的經濟繁榮,改善百姓生活。”

    段有光眨眨眼,顯然是沒有聽懂。

    “你手上有人,在虎口城有威望,我要你做的是在建設市場的時候,你來維持秩序,來解決可能與百姓產生的衝突,來安置外來的商戶,讓他們順利的在虎口城立住腳跟。”柳雲湘道。

    她提出建設虎口城這個設想的時候,便想到了需得當地人來協助,而如今看來,段有光最合適了。

    段有光撓撓頭,“小的其實還沒聽太懂,但小的願意跟著娘娘幹,娘娘指哪兒,小的往哪兒使勁就對了。”

    柳雲湘笑,“你小子聰明,很快能上手的。”

    “不過娘娘已經相信小的沒有強辱張家女兒了嗎?”段有光問。

    “信,因為信,我才會用你。”

    柳雲湘這話剛落,柳雲珩帶人押著一個花白頭發的老漢進了大牢,讓人將之關到了隔壁的牢房。

    柳雲湘瞄了一眼,問道:“他就是強辱老張家女兒的人?”

    柳雲珩點頭,“是,單也不算強辱。”

    “怎麽說?”

    “老張把他女兒賣給他當媳婦了。”

    柳雲湘皺眉,再看那老頭,比老張年紀都大吧,這個爹也太狠了。

    段有光看到那老漢就在隔壁,他氣得踢牢門,伸手想抓住那人揍一頓。

    “老王八蛋,我警告過你吧,別碰老張家閨女,你他娘的把小爺的話當屁放了是吧!你等著,小爺隻要出去了,一定閹了你!”

    麵對獄差和柳雲珩,那老漢沒有多怕,但被段有光吼了兩句,嚇得直往角落裏鑽。

    “我冤枉啊,我已經聽二爺您的,不打算買他家姑娘了。可他夜裏給送到我家了,我……我光棍了一輩子……我饞啊……沒有忍住……”

    說到後來,老漢越來越小聲。

    “那天一亮,她還在哭,我還可憐她,就將她放了,誰知道……”

    “老東西!我饒不了你!”段有光喊道。

    柳雲湘拍了拍牢門,讓段有光別喊了,而後吩咐柳雲珩將段有光給放了。

    他既沒害人,自然該放。柳雲珩讓獄差拿鑰匙放人,不過在段有光出來的時候,還是警告了他兩句。

    “往後再遇到這種事,你應該先報官才是。”

    “父母賣孩子,你們官府管?”

    “大榮律法,父母不得隨意買賣孩子,官府自然能管。”

    “說是這麽說,可這種事太常見了,尤其在虎口城,先前官府可不管。”

    柳雲珩沉了口氣,“先前不管,但本官上任後就一定會管。”

    段有光撇了一下嘴,“虎口城的情況,您大概還不太了解,等了解了以後再說這話吧。”

    說著,段有光大搖大擺往外走去。

    柳雲珩望著他的背影,笑道:“他不信我。”

    柳雲湘點頭,“他也代表大多百姓,表明百姓們也不信你。”

    “那我可得好好表現了。”

    “嗯,不過姐姐信你。”

    柳雲湘和段有光自府衙出來,先勸堵在外麵的百姓散了,然後一起去了老張家。

    那老張媳婦已經知道怎麽回事了,在院裏哭得起不來身,而老張靠著門欄,一副悔恨不已的樣子。見到段有光,他下意識要跑,但段有光的腳更快,一腳將他踢的在院裏滾了幾圈。

    “你害了你女兒,還冤枉小爺!”段有光氣得呼哧呼哧的,還要上腳去踢,但老張媳婦擋在了前麵,跪著哭著求饒。

    “二爺……饒了他吧……他也是沒有辦法啊……”

    段有光指著那老張,咬牙問道:“老子讓你欠著糧食,也沒逼著讓你還吧,你他娘的到底為什麽一定要賣了你女兒?”

    這一腳挺重的,老張捂著胸口,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不敢看段有光,瑟縮著低著頭。

    “我兒病了……我沒錢給他治病……我……”老張說著嗚咽一聲,“但凡有一點辦法,我也不能這麽做啊,誰知這傻丫頭會這麽想不開。我,我也沒想冤枉您,我隻是怕,怕說出真相,大家夥看不起我……”

    “你兒病了?”段有光挑眉。

    “是,病得很重。”老張媳婦哭著點頭道。

    這時屋裏傳來咳嗽聲,柳雲湘讓子衿進去看看。

    子衿進去,不多一會兒,她捂著口鼻出來了。

    “姑娘,屋裏那孩子約莫七八歲,像是病得很重的樣子,不過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