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趙客心頭一緊,難道這老翁是狄仁傑的故交?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狄仁傑從未提及過他在寧州有故交,況且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寧州。

    “恩師認得他?”

    狄仁傑點頭,“認得,我初來寧州時,他曾攔路要錢,聲稱自己老娘重病無錢醫治,我見他可憐,便給了他二兩銀子。”

    趙客難以置信地看著老翁,沒想到這小老兒耍得他們團團轉。

    “老翁,你可知我是誰?”趙客眼珠一轉,死死地盯著老翁。

    “你是誰?”

    趙客清了清嗓子,“我是你阿爺!你個老騙子!”

    陳畢已經忍不住笑出了聲,屋內的其餘人也使勁憋著笑。

    笑歸笑,正事還是沒耽擱,老翁被五花大綁送回了刺史府,風暴也漸漸停了,接下來就是審訊,這活原本與趙客無關,但她還是想聽聽事情的來龍去脈。

    趙客聽了一番,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老翁名喚陳勇,曾在少林寺學武,學成下山後仗著自己會武功做了山賊,前幾年朝廷剿匪,僥幸逃了出來,逃出後他回到陳家村,一直本本分分地過日子,直到他瞧上了陳四的娘子,骨子裏的惡再度被喚醒。

    起初他給陳四的娘子送東西,都被陳四娘子拒收,後來他實在忍不住霸王硬上弓,卻被陳四娘子砸破了頭,他這才罷手。

    悻悻而歸後,陳勇越想越氣,於是在頭傷痊愈後衝進陳家殺了陳四娘子和小女兒,行凶地點就是磨盤,殺完後陳勇將母女倆的屍體扔進屋裏,又將磨盤上和磨盤附近的血跡清理幹淨,一切做完後,陳四剛好回家。

    陳四回家後發現妻女被殺,便立刻跑出去報官,陳勇也偷偷跟在他後麵,路上陳勇發現了一個大坑,於是便下黑手將陳四打暈,扔進坑裏。

    他陳勇原本是想讓陳四死的,他認為風沙一定會把陳四埋了,可惜陳四運氣好,提前醒了。

    陳勇全然沒有悔過之意,他唯一後悔的是自己當初沒有將陳四一並殺了。

    至於他所說的陳四好賭、毆打娘子、賣女兒都是假話,事實上陳四與娘子很是恩愛,大女兒二女兒嫁到了鄰州,日子還算過得不錯。

    結案後,趙客開始修刺史府裏的危房,這幾日她一直住在客棧,來來回回很不方便。

    “趙娘子,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會修房子。”陳畢放下手裏的鐵鍬,叉著腰看向房頂。

    “陳司馬謬讚,這房子隻需加固一下即可,不需要重建,很簡單的。”趙客放完最後一片瓦,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對了,恩師最近還在看案子嗎?”

    陳畢輕聲一歎,“是啊,前任刺史留下的積壓案件太多了,狄刺史這幾日都沒有睡好。”

    寧州華戎聚居,各族風俗習慣大不相同,難免會有所摩擦,這也是寧州多發暴亂的根本原因之一,況且這裏山高皇帝遠,貪官汙吏少不了,若想讓寧州的天變得清明,恐怕還需花費些力氣。

    趙客洗了洗換了身衣服,便去了狄仁傑處,此時狄仁傑正在翻閱案卷,看到趙客進來後,和藹地笑笑,“房屋加固好了?”

    “好了,還要多謝陳司馬幫我和泥。”趙客斟好茶,給狄仁傑端了過來。

    “你這孩子打小就聰明,你若是個郎君,定能做出一番大事。”

    “恩師過譽了。”趙客眨了眨眼睛,“對了,恩師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吩咐我。”

    狄仁傑思索半刻,從案上的一遝紙裏抽出一張,“有人狀告安定縣縣令張權欺壓百姓強搶民女,我需要你去查清此事。”

    趙客拱手,“我這就啟程去安定。”

    狄仁傑:“明鏡啊,一定要多聽多看,凡事莫要衝動,免得壞了大事。”

    “了然。”

    趙客剛一出門,一隻鷹便落在了她的肩頭,她笑了笑,從鷹腿上取下竹筒。

    明鏡吾妹:

    自汝離去,為兄甚是想念,寧州苦寒,刁民眾多,汝要多加提防,莫要衝動,凡事三思而後行。

    另,有一劍客來訪,提名見汝,汝不在,劍客自行離開。

    劍客?趙客若有所思,她雖然也使劍,可她並不認識什麽劍客,況且長槍才是她的常用武器。

    “趙娘子。”陳畢盯著趙客的鷹,抖著手碰了碰。

    “它叫銀子,不咬人,脾氣很好。”趙客側過身子,試圖讓陳畢看得更清楚點。

    陳畢笑著摸了摸銀子的後背,“還真是,沒想到趙娘子對馴鷹也很擅長。”

    趙客被誇得摸不著北,驕傲地笑笑,“不過多費了一番功夫而已,等得空了,我也幫陳司馬逮一隻。”

    陳畢立刻拱手作揖,“多謝趙娘子。”

    趙客擺擺手,“小意思,不過陳司馬以後別再喊我趙娘子了,直接喊我明鏡就好,喊趙客也成。”趙客實在不喜歡別人喊自己娘子,也許她是現代人的緣故,可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徹底融入這個光明而又黑暗的時代。

    “對了,趙娘——明鏡接下來要去做什麽,需不需要我幫忙?”

    趙客剛想說自己要去安定縣,但又想到寧州官場魚龍混雜,自己目前還無法分辨忠奸,這件事,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得好。

    “我想逛逛寧州,順便看看能不能抓點鳥來遛,再不濟,也要逮隻老虎什麽的,陳司馬要不要同我一道啊?”趙客抽出橫刀,擺足了架勢。

    陳畢咽了口口水,訕訕道:“我還有公務在身,您自己當心點。”

    話音剛落,陳畢便一溜煙跑了,這速度,完全不像四十多歲的樣子。

    趙客又踏上了去安定縣的路,銀子在高空中盤旋著,時不時地下來在趙客肩頭歇息。

    一輪紅日掛在遙遠的天邊,偶有鴻雁掠過,頗有詩情畫意,隻可惜趙客不會寫詩,隻能內心感慨。

    外麵漸漸伸手不見五指,趙客也頗感疲累,於是放慢速度一直尋找留宿之處,隻可惜一路上遇到的民房,不但沒有住人,還破敗不堪。

    銀子已經貼心地為主人捉來一隻野兔,趙客想,倘若再找不到投宿之地,直接找個山洞湊合算了。

    正當她放棄時,前麵亮著燈光的茅屋又給了她希望。

    “駕!”馬兒跑得又快了些。

    茅屋很是破舊,趙客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頂有一處地方已經沒有了茅草。

    趙客敲了幾下門後,須臾,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開了門。

    “這位郎君,在下路過此地,夜深,還望您能收留。”說著趙客遞上了兔子。

    “小娘子既然知道夜深,為何還要亂跑?”

    趙客猛地抬首,男人身長七尺,豐神俊朗,劍眉星目,皮膚偏暗,背上背著劍,屋內的鍋裏正煮著肉,聞著像羊肉。

    趙客不爭氣地咽了口口水,但安全起見,她還是後退了兩步,“今夜有急事,在下還需趕路,打擾郎君了。”

    話落,趙客立刻飛身上馬,準備離開。

    “小娘子留步,前麵山路崎嶇,不太好走。”

    趙客隻好下馬,硬著頭皮進了屋。

    “看郎君不像這裏人,你也是過路的嗎?”趙客率先發問,她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摸清對方的底細。

    “我來寧州尋人。”男人攪了攪鍋裏的肉後,又蹲到地上處理趙客帶來的兔子。

    “郎君是何方人士?”趙客抱著刀,靠在頂梁柱上。

    “太原,小娘子呢?”男人反問道。

    “祖籍揚州,生在長安,現居洛陽。”趙客一口氣答完。

    “都是好地方,怪不得小娘子膚如凝脂,想來是富貴人家吧。”

    趙客點點頭,話鋒一轉,“郎君使劍?”

    男人一笑,“是。”

    趙客語塞,心想這個男人真是一撥一轉,不撥不轉。

    “郎君的劍氣逼人,想必鍛造此劍的人一定是位經驗豐富的大師。”

    “是位很厲害的小娘子,她住在洛陽清化坊,你若是想買兵器,可以去找她,她做的兵器削鐵如泥,劈開巨石都不是問題——”

    “你是光遠兄的朋友?”趙客坐到男人對麵,打量著男人。

    “你也認識光遠?”男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驚訝地看著趙客。

    “何止 認識,我和光遠兄關係甚好,還有,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很厲害的小娘子。”

    “我曾去洛陽找過你,你家人說你來了寧州,所以我就來寧州尋你了。”

    趙客頓了頓,又問:“是不是劍用得不趁手?”

    男人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聽光遠兄說你沒收錢,所以我這趟來專門給你送錢,隻是……”男人將錢袋的錢倒在手裏,隻有五兩銀子,“隻是我沒有太多錢,隻能先給你這些。”

    五兩銀子在趙客這兒連一塊礦石都買不到,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男子窘迫地搓了搓錢袋,有些不知所措。

    趙客推了推男人的手,“你既是光遠兄的朋友,那麽也是我的朋友,我從來不收朋友的錢。”

    男人收回銀子,又道:“讓我為你做些事吧,我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趙客內心暗忖一番,她一個人在安定縣肯定不會麵麵俱到,若是有個幫手會更好些。

    “郎君最近可有事情要做?”

    男人搖搖頭,“沒有,自家父去世後,便一直浪跡天涯,居無定所。”

    “正好,我要去安定縣查點東西,需要一位可信的幫手。”

    “好,需要我做什麽,盡管提。”

    趙客笑著點點頭,“對了,還未請教過兄台大名,不知方不方便告訴在下。”

    “徐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