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寬衣解帶◎

  盡管沒在韓舟麵前吵得歇斯底裏,但他無端的謠言還是讓蘇彌氣了好半天。很想當場把他的嘴巴掌爛,出於淑女風度,她忍到了車上。

  開車的是陳柏叢。

  “小姐怎麽臉色不好?”

  “因為剛剛跟人吵架。”蘇彌按著眉心,煩悶得很。

  陳柏叢說:“難道是丁起定了什麽霸王條款?”

  蘇彌說:“不是丁起,是一個下頭男——哎算了,我不想再回憶,總之陳特助你在外麵要注意維持自身素質,不要嚼人舌根,實在難看。”

  她憋著一口氣腹誹,到現在,韓舟過去溫文爾雅的形象在她心底算是徹底破滅了。他現在是裝也懶得裝了,小人心腸現原形。

  蘇彌撐著額看窗外,車子開到一條陌生的街,她好奇問:“等等,這是回家的路嗎?”

  陳柏叢說:“啊?今天去謝家,老板沒跟你說嗎?”

  蘇彌記憶一晃,“對,他好像說過。”

  她差點把這事給氣忘了。

  今天要跟謝家的父母吃飯。

  結婚迄今兩個多月出頭,謝崇安忙到這一階段才能擠出一點零星時間,來參與小輩的喜事。

  作為大家長,謝崇安有絕對的威嚴,蘇彌自小怵他,盡管謝崇安對小女孩脾氣尚且算可以,但帶著假笑的冷麵也是冷麵,他個高,蘇彌仰望他時,想到大殿裏的佛,金尊白玉,高大俯首,讓人生畏膽寒。

  今晨出門,想到晚上這一場家庭聚會,蘇彌鄭重地裝扮了一番自己。裙子換成長褲,靴子換成運動鞋。連襪子邊都收斂得極為妥帖,萬無一失。

  生怕哪裏不得體,換來謝崇安的眼刀。

  這件事上,蘇彌自來欽佩謝瀟言,在這種家庭氛圍成長,他居然沒憋出什麽心理疾病。當然,也很膜拜容梔,膜拜她總是溫淡如水的自適模樣。

  蘇彌到場時,容梔在院子裏醒花。赤色的果子被插進水泱泱的瓶子裏。

  “這是紅豆嗎?”

  “南天竺。寓意是添足福祿壽。紅豆是春天生,這是秋冬植物。”

  蘇彌定睛細看,枝丫上還掛著幾串小燈籠。容梔這個人活得還是蠻有格調的。

  蘇彌轉而又好奇問:“你怎麽不進去呀?”

  說著,她抬腳要往裏麵走。被拽了下胳膊。

  容梔豎起食指往唇畔貼了下,給蘇彌使了個眼色。

  蘇彌會意,安靜下來。

  謝崇安的聲音從門縫間傳來:“這就是你交給我的答卷?成天被人看到浪在各大球場,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從前年紀小不懂事,你到處玩,我也懶得說你什麽,總還以為這些年會有長進,有個屁!我一聽人說你兒子怎麽怎麽,我的臉都沒處擱。年假放這麽久,公司被你運作得一盤散沙,還有沒有個精氣神了?!”

  他的聲音很沉,威懾力十足。“啪”一聲,一疊類似文件夾的東西被甩到桌上。

  在門口的蘇彌嚇得心跳一顫。

  坐在他麵前的謝瀟言倒是顯得沉著很多,不疾不徐地應:“看來你是不知道,嶺文的員工被你壓榨的有多慘,我隻不過幫助大家解放一下天性,好更用心地幹活,何錯之有?”

  謝崇安冷諷:“解放天性?這麽愛解放,你幹脆找一幫樂意跟你一起玩的,天天在公司開趴,多解放,多自由?怎麽能讓工作阻礙了你的天性。”

  謝瀟言懶洋洋的:“是啊,我在梵城的工作室就是大家趣味相投,玩在一起。錢跟快樂兩不誤,羨不羨慕?”

  他這散漫的態度指定能把他爸氣死,蘇彌聽了憋不住笑意。

  果然,謝崇安安靜了一瞬,像是在調整呼吸。

  蘇彌從門縫裏探一眼進去,謝瀟言端坐著,悠閑疊腿。謝崇安叉著腰在一側,麵色凜凜。看起來倒像是兒子在訓老子。

  “人呢,要懂得服老,你得承認,現在的市場已經不是你們中年人的天下了。你那套經營模式早就不管用,影視行業跟時尚圈的步調要一致,fashion懂不懂?公司運營也要靈活一點嘛。您那老古董思維就該爛在土裏才是。”

  “你——”

  “對了,您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一季度嶺文的市值大漲了吧?別假裝沒看見啊,老謝。”謝瀟言挑釁一般,笑得譏諷。

  謝崇安叉著腰,來回踱了兩步,而後定在謝瀟言跟前,指著他說:“謝瀟言我告訴你,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是敢把公司搞垮,別在這兒混了,趁早給我滾回美國去!”

  似曾相識的話。

  蘇彌嘴角的笑意一斂,恍惚記得高中的時候,謝崇安和謝瀟言起爭執,也曾經這樣激過他。

  那時沒想到,謝崇安會戲言成真,沒多久,謝瀟言真就滾了。而且一走那麽多年,差點消失在人海茫茫。

  蘇彌手心出了一層薄汗,眉目裏滿是擔心重蹈覆轍的緊張。她沒有更多的勇氣再去經曆一遍失去。

  而此刻,他隻是淡淡一笑,頗有點死乞白賴的口吻,對他爸說:“我不走。”

  就像那一年坐在火鍋店裏要她請客似的無賴樣子。

  “我現在有家了,哪兒也不會去。”

  謝瀟言挑一挑眉,不知從哪裏來的底氣,讓他眼尾沾點得意,“抱 ?歉啊,讓您失望了。”

  蘇彌緊擰的眉漸漸鬆開。

  容梔在這時推門進去,生怕謝崇安情緒不穩,上前調解一番:“不要爭了,小早來了。我讓廚房去備菜,你們兩個也別在家裏聊這些,注意言辭。”

  見到蘇彌,聽她溫溫柔柔喊了聲謝叔叔,謝崇安揉開眉心,沉沉說了句:“吃飯吧。”

  謝瀟言起身,過來牽她的手。

  ,

  有蘇彌在場,這天的飯局進行得還算和平。父子的橫眉冷對都在私下演完了,到了餐桌上除了安靜就是安靜,謝崇安可是連虛偽的熱絡也不想裝。

  吃完飯,謝瀟言讓人先把蘇彌送回,說他還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他爸聊。

  蘇彌想交代些什麽,但她又怕以現在的身份插手多少有點僭越,就沒再說。

  夜裏十點。

  ===第63節===

  謝瀟言回到落羽公館,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他和謝崇安之間實則沒有太大矛盾。到底是父子,如果沒有丁點羈絆,兩人是沒必要吵起來的。

  早習慣了這樣針尖對麥芒的模式,他坦然接受他們的飯局不會太愉快,怕就怕嚇到蘇彌。

  但他一進院門,遙遙聽見她在拉琴的聲音,他抬頭看向被黃色燈光浸著的落地窗,她在琴房,纖細的人影在風動的窗簾後麵影影綽綽。

  琴被架在她的腿間。

  看來這個夜晚沒太影響到她。

  練的曲子是《知足》,時隔太久,手法已經生疏了。

  她從零開始,一遍遍疏通。

  謝瀟言沒急著進去,他平靜地站在樹影之下,抬起頭看向那扇窗。月黑風高的時刻,站在這個角落裏欣賞她的琴聲也別有一番韻味。

  蕭條而深厚,縹緲且雋永。像深夜的風,像冬日的雪。藏著他最愛的那一番清新凜冽。

  在這一刻,今天一切的疲憊和偽裝才真正一掃而空。

  謝瀟言想起出國前,臨近高考那一段時間,她藝考結束,日日煩惱文化課的成績,謝瀟言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從她的房間傳來的琴聲。

  房子與房子對角線之隔,他掀開簾就能看到她的窗。看到她幾點關燈,猜測她幾點入睡。

  謝瀟言給她發消息:好久不練琴了。

  蘇彌回:做作業呀。

  謝瀟言:你拉一首吧,我想聽。

  蘇彌問:你想聽什麽?

  謝瀟言:隨便。

  他手裏捏著梵城大學的宣傳冊,翻來覆去地看,耳邊傳來《知足》的旋律。

  他在琴聲裏聽到許多和他的心境吻合的情緒。

  是舍不得,是不甘心,是無能為力,是不得不放手。

  那是她獻給他的最後一首歌。

  他聽了很多年。

  終於,旋律奏盡,暖色的燈光被關掉。

  謝瀟言回到臥室,蘇彌從樓上下來,比他還遲了一步。

  謝瀟言一身白襯黑褲、姿態很鬆散地坐在沙發上,有種繁華過後的寂寞,慵懶平靜。

  她看見他,微微一愣:“回來了呀。”

  他掀著手裏的報紙,漫不經心地應:“對呀。”

  “……”

  蘇彌挺好奇,荒唐地問了句:“你、沒有和你爸爸打起來吧?”

  “打起來?”謝瀟言失笑,挪眼看她,還是那副三好學生的口吻:“我從不打架。”

  蘇彌幫他回憶:“還好意思說,你以前真的有把丁楚楚的男朋友的胳膊卸下來過。我是親眼看到的。”

  他瞥她一眼,也不裝了:“忘掉。”

  “……”

  蘇彌:“好吧,不問了,給我遞一下手機。”

  眼看著她指了指他右手邊的茶幾,謝瀟言說:“過來拿。”

  蘇彌白他一眼,自力更生湊過去取。他腿太長,交疊在身前,她懶得繞路過去,於是俯身、伸手去夠另一側的手機。

  就這麽偷懶的一個舉動,壞事了。

  蘇彌腳下拖鞋一滑,往前跌去,見狀,謝瀟言下意識伸手要把她接住,她也下意識給身體找平衡點,於是腿曲起,往他腿上一跪。

  要是真跪在腿上也就罷了。

  蘇彌隱隱感覺到,膝蓋撞在了不合適的地方。隔著西褲,布料太輕薄。很明顯,是撞上了……

  她的力氣……是不是有點大啊。

  果不其然,謝瀟言的臉色肉眼可見的一沉,眸底一片晦暗,唇線抿得很壓抑。

  “……”

  “對、對不起。”

  她扶住他的肩,趕忙起身,看向他低斂的眸,還有頸側暴露的青筋。

  “你沒事吧?”

  謝瀟言聲音很沉:“你看我像沒事嗎?”

  她往下瞥一眼,非禮勿視,不能總盯著看,很快,又瞥一眼。

  西褲是漆沉的黑色,短暫的一兩眼,什麽也看不出。

  蘇彌無比愧疚,別過臉去:“你快檢查一下有沒有出什麽問題。”

  “……”

  “我去旁邊,你檢查好了喊我出來。”

  她背過身去,往房間外麵走。

  謝瀟言看著她擔驚受怕的沉重腳步,一身暖暖融融的奶白色毛衣裹在她的身上,一個背影也讓人覺得輕盈柔軟,一路看她出了門,蘇彌又不放心地從縫裏偷瞄他一眼,跟他對視上,她稍一頓,才訕訕地將門合上。

  有點想笑,但是疼痛讓他抑住了笑意,緊接著又蹙起眉。

  兩三分鍾後。

  門外傳來悶悶一聲:“好了沒有啊?”

  他淡淡的:“嗯。”

  那一團柔軟的奶白又輕飄飄地挪動進來。

  到他跟前,蘇彌愧疚地問:“怎麽樣?”

  “有事。”

  她麵色一驚:“具體是什麽呢?需要……就醫嗎?”

  他說:“具體?我敢說你敢聽嗎?”

  “……那,去、去醫院?”

  謝瀟言笑了下:“為這事去醫院?我還要不要名聲了。”

  蘇彌抿著唇,真挺擔心地凝神望著他:“謝瀟言,你在想什麽?”

  半晌,他反問一句:“你想知道?”

  “嗯,你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說的。不管是你爸爸的事,還是你的——意思是,我對你的傷害,你不用表達得太具體,但可以簡單說一說,好讓我有個底。不然我今晚都睡不好了。”

  謝瀟言想了想,衝她勾手指:“你過來,我告訴你。”

  蘇彌跟他兩三步之隔,聞言走到他的身前。謝瀟言伸了下手臂,蘇彌伏下身,被他自然而然地抱進懷裏。

  “我在想——”

  輪廓清晰的柔軟緊貼在他胸口,毛衣的線頭無形地被纏在他西服的扣子上,蘇彌一抬身子就被纏住似的,明明有著遮擋,又有種正在被寬衣解帶的惶亂。

  謝瀟言用手指輕輕頂著蘇彌的後腰,看著她期待又微微驚訝的鹿眼,不輕不重說了一句:“好想做啊。”

  作者有話說:

  明天想加更一下,中午寫不完就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