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該回家了◎

  蘇彌的臉色從麵頰紅到脖子,一路蔓延到領口之中。她磕磕巴巴問:“我、你、你……做、做什麽?”

  “做什麽?”

  謝瀟言扶著眉骨、淡淡笑了下,少頃,他若有所思說:“做遊戲。”

  “……”蘇彌被噎了下,而後垂下眸,小聲嘀咕,“今天不做遊戲。”

  他想了想:“不做遊戲,那做點別的?”

  她還沒穩住的心髒又懸起來,謹慎地凝視著他。

  謝瀟言笑得有點壞,問她:“做個夜宵?”

  ……可惡死了!!

  蘇彌咬著牙,被他摟住,她連發威都困難,羞恥和不忿堆在眼角,瞪他說:“你別耍人好不好?!”

  他似笑非笑看了她一會兒,最後,輕輕拍一下蘇彌的後背:“起來吧,再這麽壓著我真上火了。”

  聞言,蘇彌一秒從他身上彈開。

  謝瀟言也隨即起身,一邊漫步往浴室走、一邊解開襯衣扣子。

  蘇彌在他身後上下打量一番,看著還挺健康正常的,怕有隱患,她問:“你真的沒有事嗎?我在網上看到有的人會骨折什麽的,聽起來還挺嚇人的。我剛剛撞得還挺不輕的。”

  謝瀟言無奈地笑,回眸看她:“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每天都在看些什麽?”

  “……”

  她煞有其事地說:“我怕你不好意思跟我說,過後才偷偷摸摸找人治療,這個要是不及時解決,留下病根就不好了呀。”

  他不正經地應:“是,我骨折了。需要人接一下,要不你來?”

  “……變態!”蘇彌絞著手指背過身去。

  謝瀟言抱起手臂靠在牆角,裝腔作勢說:“變態骨折也疼啊,來不來?”

  ===第64節===

  蘇彌不想配合他,就不該關心一個大尾巴狼,她嘟噥說,“來你個頭,我就當你沒有事好了。該幹嘛幹嘛去。”

  沉靜片刻,她聽見淺淺的一聲笑,而後浴室的門被關上。

  ……

  夜深,躺在床上,謝瀟言沒睡,蘇彌也睜著眼。

  她問了句:“你跟你爸爸怎麽還是關係那麽差啊,我還以為都過去這麽久了,怎麽說也該緩和一點。”

  “他就是控製欲太強,固執己見。我跟他作對他當然不爽。像我弟那種小綿羊,說幾句恭順的話,老謝聽得舒坦,就順著他去了。”

  “那你也跟謝烺一樣嘴甜一點嗎?”

  謝瀟言說:“做不到,也犯不著。我從來不稀罕他什麽。”

  蘇彌安靜了會兒,又說:“我能問問嗎?你當年出國到底是因為什麽 ??”

  “因為我不想在家裏天天看他的臭臉。”

  她略感驚喜地轉身看他:“不是因為我對吧?”

  謝瀟言垂著眸,瞧她一眼:“因為你什麽?”

  想起什麽,他笑了下:“因為你把我睡了?”

  蘇彌一窘,又翻過身去。

  他吊兒郎當地說:“那我得賴著你讓我對我負責啊,我怎麽能撂下我的貞操跑路。吃虧大了。”

  “……”

  確實聽起來這才是他的行事作風。他這混不吝的態度誠然可憎,蘇彌不再問東問西。

  沉默的這一會兒,謝瀟言想了想丁楚楚當時的男朋友。

  這麽一號人,如果不是蘇彌幾次三番提醒,他還真沒什麽印象了。

  他叫蔣翀,是一個夜店老板。

  那段時間,謝瀟言和謝崇安的矛盾因為他外祖母的過世而變得不可調和。

  謝瀟言回過梵城幾趟,都是悄不做聲的,隻不過高考前這一陣子被他爸盯得格外緊,證件都被藏起來。謝崇安希望他能專心學業,既然老人家已經走了,正好和母家的聯係就可以就此斷了。

  有一些人天生冷血。

  在這種關頭,還被一再督促,謝瀟言很煩,他不想再上學,從他爸安排的各種主任、老師的眼皮子底下逃掉。

  他結交了一些社會上的朋友,過窮奢極欲的日夜。

  蔣翀就是在那時認識的,他帶著謝瀟言玩車。

  丁楚楚不必說,她從小就是不學好的典型案例。在十幾歲的貧瘠見識裏,她覺得混混身份的男友帶出去是最拉風的。

  車泊在夜店門口,謝瀟言跟他們玩骰子。他坐在卡座中間,手裏捏著一個骰盅,不緊不慢地晃著,盅口在桌麵扣下,旁邊的人挨個叫點數,然後湊過來看輪到誰喝。

  蘇彌站在包間門口看到是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謝瀟言被身邊一群陌生麵孔的男男女女圍在其中,散漫而慵懶,風流恣意。

  他看著三枚骰子上的點數,勾著唇角嘖了一聲,“怎麽又輸了。”

  但又表現得對輸贏渾不在意,手往旁邊瀟灑一接,一杯威士忌遞到他的掌心。

  謝瀟言灌了一口酒,眼皮輕抬,卻在掃到門口來人的瞬間,神色滯住。

  蘇彌穿著校服,紮個馬尾,想是下了晚自習就過來,格格不入地站在場子的邊緣,有侍應生進來送酒,她就尷尬地往旁邊躲一躲,局促地拉一下書包肩帶。

  “謝瀟言,我來找你。”

  “……”

  “該回家了。”

  她的聲音溫溫淡淡的,那麽輕,卻有十足的穿透力,穿過所有燈紅酒綠的噪,傳到他的耳畔。

  白月光的力量就在於,她會在那一刻讓世間所有的煩亂喧囂靜止,她會讓你透過她,看清最真摯最潔淨的自我。

  她不屬於這個地方,卻為了他出現。

  謝瀟言把酒杯擱下。

  下一秒,蔣翀昂首看著蘇彌,不懷好意地笑起來:“哪來的小妹妹,長得還挺純。怎麽還穿著校服,誰叫的妞啊?性癖還挺特別。”

  謝瀟言剜過去一眼。

  蔣翀沒意識到危險降臨,還在衝著蘇彌做出一副調笑的姿態,吹著口哨叫她來玩。

  謝瀟言走到蘇彌跟前,冷著聲叫她先出去。

  而後門被關上,裏麵一陣騷動異響,光源疾速閃動,拓在門板上。五顏六色,晃得沒有節奏和規律,像是某種危險信號的傳感器。

  蘇彌聽得膽戰心驚,蹙著眉,她害怕又忍不住,扒拉著門縫看去。

  躺在地上的蔣翀,手臂脫了臼。被人攙著艱難地躬起身,他擠著眉眼罵髒話。

  蘇彌的視野不夠寬闊,她看不清謝瀟言是用什麽揍的人,但他動作很利落,前前後後也就十幾秒鍾。

  人就被撂倒了。

  丁楚楚安撫著她男友,又給旁人使眼色,讓那些試圖還手的人都打消了念頭。

  沒人敢動謝瀟言。

  因而他還能好整以暇地從這個包間走出,一扯門,看到神色慌亂的蘇彌,問她:“看見了?”

  蘇彌點點頭,又搖搖頭。

  謝瀟言沒再問,說:“走吧,書包給我。”

  她把包拿下來,交給他。謝瀟言給她提著,蘇彌一邊跟在他身邊往外走,一邊問:“我是不是影響到你和朋友的關係?”

  “朋友?”他冷笑,“那算哪門子朋友?”

  蘇彌訥訥地看了他一會兒,她伸手要書包,拉開拉鏈,取出裏麵的一份筆記複印件。

  已經連續一個禮拜,他不去上課,她一放學就去把自己的筆記複印一份交給他。

  謝瀟言沒接,問她:“我不是叫你別來這些地方?為什麽這麽堅持。”

  她想了一想,還是說出了心裏話:“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因為和爸爸鬧別扭就走上歧途。就算跟大人生氣也不能這樣對自己啊。”

  他看一眼筆記,沒接,說:“別給我印了,我不看。”

  “現在是最緊急的關頭,你今天沒有心情看的話,可以攢著明天一起看。”

  “我不高考。”

  他語調緩慢,平平靜靜的通知,讓她詫異了一下,嘴巴張開,又緩緩合上。

  蘇彌沒問他為什麽不高考,也沒問他打算去做什麽。半晌,她隻是說:“不高考就不高考吧,那就做你喜歡的事,我相信你做什麽都會成功的。”

  走在熱夏的晚風裏,謝瀟言看著她輕晃的馬尾,問:“你就這麽肯定?”

  她說:“因為你就是我心目中很厲害的人啊。不管完成什麽事情都不費吹灰之力,你用三分專注就能把一件事辦好,如果拚盡全力的話豈不是無人能敵?——當然了,泡夜店除外,一點也不酷。像個小混混。”

  謝瀟言失笑。他說不上話。

  蘇彌不再指責他,她走在前麵,戴上耳機聽英語聽力。

  他拎著她的書包跟在後麵。

  那一段時間,她跟到各種各樣的場所給他送筆記的複印件,她有點想幹涉他的生活,卻又怕多管閑事,一再的欲言又止,隻好有所保留地勸他迷途知返,給他最黑暗的那段歧途也點亮一盞溫柔的燈。

  於是在網咖、球場,在酒吧,在聲色與風月中的一切時光,再去回憶,已經什麽也不剩,他隻聽見她一遍又一遍說:

  “謝瀟言,該回家了。”

  “謝瀟言,該回家了。”

  ……

  那些溫和卻有力的聲音,沉在他的夢境深處,變成故土的底色。

  關於他的一切都有變成汙濁、墜入深淵的可能,但對她的喜歡永遠不能,永遠幹淨,永遠輕盈。

  那是他最後的溫柔鄉。

  聽著聽力,腳步就不自覺加快,等蘇彌意識到他已經落下一段路程,怕他不見,於是急忙轉過身找人:“謝瀟言。”

  隻落了十米,他說:“我在。”

  又走一段路。

  她摘下耳機,聽不見明顯的腳步,再回過頭。

  他還在十米開外,說:“我一直在。”

  蘇彌點點頭:“好。”

  謝瀟言從不覺得梵城是他的故鄉,燕城也不過如此。

  等到他驀然回首,再看往日。他覺得有很多溫情的詞語不該被簡單界定。

  故鄉可以是一片土地,也可以是一個人。

  他在跋山涉水的漫長時光裏慢慢確信一件事,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心之所向的家。

  ……

  已經進入到淺眠的狀態裏,蘇彌忽而感覺被人從後麵輕輕抱住。

  他的聲音有點含糊:“蘇彌,我好疼。”

  蘇彌立刻醒了,驚訝看他:“不是吧?這麽嚴重啊?疼到現在。”

  謝瀟言不置可否,半斂著眼睛:“給我揉揉。”

  “啊?”蘇彌蹭一下轉過去,離他好遠,“那不好吧,你自己揉一揉,揉好了跟我說。”

  謝瀟言淺淺一笑,口中閑散地吐出兩個字:“腰疼。”

  “……”

  “怎麽不好?又想哪兒去了?”

  蘇彌咬牙:“你無不無聊啊,大晚上的。”

  ===第65節===

  “無聊什麽?我真腰疼。”

  她躲得遠,他就追過來。

  蘇彌沒轍,伸出手象征性地幫他揉了揉腰。動作沒有規律,有種泄憤的狂亂:“好了沒?”

  終於,謝瀟言忍不住笑:“你自己看看好沒好,你捏的是腰嗎?”

  蘇彌低頭一看,她的手正貼在他的腹部揉搓,她一瞬急了眼,把被子往旁邊一裹:“好煩,我不伺候了。”

  半晌,聽見謝瀟言壓著聲問了句:“是不是還不能接受?”

  “……”

  “嗯?”

  蘇彌耳朵變色,她悶在被窩裏,動作幅度不大地搖了搖頭。

  他問:“搖頭是能還是不能?”

  她悶悶說:“你好吵啊,能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

  他優哉遊哉:“行,你睡,睡醒再議。”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