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疾風吻玫瑰
  第77章 疾風吻玫瑰

    次日, 清晨的第一縷光照進車內,葉柔就醒了。

    擋風玻璃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稍一側臉就可以車窗外正在進行著的日出——

    橘紅的圓日, 從地平線的盡頭一點點冒出來, 黑暗頃刻退散,遠處的沙丘、沙山的輪廓清晰可見。

    即便是在這寸草不生的沙漠裏,太陽也是充滿了希望的。但到底,這景致還是寂寥荒涼了些, 不太適合一個人看。

    江堯不在車上,而在後視鏡裏。

    他正屈膝蹲在地上給藍旗亞換胎, 葉柔就靠在汽車座椅裏靜靜地看他——

    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賽車服, 袖子卷到了手腕處, 露著一截肌肉緊實的手臂,嘴裏懶懶地邊咬著根煙,似乎是一直沒空出手來抽,一截軟塌的煙灰,墜在煙蒂前麵搖搖欲墜。

    晨光此刻恰到好處, 那張臉被光映著,線條明銳且清晰, 耳骨上的碎鑽隨著他的動作閃爍著,有種強烈的不羈感。

    他英俊, 她一直知道。

    葉柔想,江堯現在要是能抬頭就好了, 她最喜歡他的眼睛, 那裏盛滿了桀驁與不馴。

    仿佛是有心靈感應似的, 他忽然抬頭側目, 在後視鏡裏, 對上了她的眼睛。

    葉柔偷看被發現,立馬調轉了視線。

    江堯低頭笑了笑,下秒,他丟掉手裏的工具,將煙碾滅了,走過來掀了車門,手撐在門框上,撩著眼皮看她:“乖寶寶,醒得挺早啊?”

    葉柔聲音軟軟的,也在笑:“你不更早嘛。”

    “哦……剛剛在偷看我?”他眉骨動了下,眉眼間透著些懶倦的玩世不恭,語氣也是痞的。

    葉柔:“我幹嘛要偷看你?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江堯:“哦,也是。”

    葉柔:“……”

    車裏比外麵暖和,女孩臉上紅撲撲的,嘴唇也很紅,江堯禁不住低頭,靠過來,粗糙的指腹在她柔軟潔白的臉頰上擦了擦。

    葉柔有些臉紅:“……你幹嘛?”

    江堯笑:“沒幹嘛,現在能親親你不?”

    葉柔捂住嘴巴:“我沒刷牙。”

    江堯動了動眉毛,語氣有些輕佻:“我又沒說要親嘴兒~”

    說話間,他俯身過來,手指摸過她右邊耳側的皮膚,指尖停留在她的耳骨上,勾著往回撥弄。

    他的指尖有些冰,葉柔的耳朵卻被他碰得瞬間滾燙,灼燒在他的指尖似的。

    江堯輕笑,聲音很低,聽上去格外地蠱:“真可愛,跟花瓣似的,一碰就紅……”

    他在她肩窩裏講話,葉柔心髒都要被他的話撩麻了,伸手來推他——

    江堯就在她手拿走的一瞬間,吻住了她的唇瓣,葉柔要往椅子裏躲,被他摁住了後腦勺,吻得更深了。

    他親完,無恥地舔了舔唇,笑:“沒味兒,甜的。”

    葉柔:“你不是說不親嘴……”

    江堯:“可是你剛剛的表現太可愛,我哪裏忍得住。”

    葉柔:“……”

    沒過多久,組委會的補給車到了。

    江堯去領補給,回來時臂彎裏抱著個大西瓜。

    “組委會這麽好,還送西瓜?”

    江堯:“拿合影和簽名找老外換的。”

    葉柔樂不可支,“你這是靠臉吃飯。”

    江堯鬆了鬆肩膀,故意拖腔帶調的:“沒辦法,小爺我明明可以靠臉,卻非要才華橫溢,你說說看,多氣人呐。”

    葉柔肚子都笑疼了,太自戀了。

    江堯擰開一瓶水,把手裏的毛巾打濕了遞給她,“擦把臉吧。”

    葉柔擦完,江堯就著她用過的毛巾擦了擦:“老婆用過的毛巾就是香,真想拿它洗澡,把你的香味塗在我身上每一個角落……”

    葉柔在漱口,聽到這句,一口水嗆住了。

    *

    簡單地吃過早飯後,他們又上路了,結束了這個賽段,又開始了下一賽段。

    第四賽段並不難跑,昨天中暑的人太多,今天頭頂的直升機響個不停。

    沙子被巨大的扇葉卷進來,又飛出去,江堯和葉柔都戴上了防沙的白色麵罩,隻露著一雙眼睛。

    比賽到了下午,遇到一座又一座陡峭的沙山。

    這一段的沙山比之前遇到的都高,與地麵的夾角有60度。

    許多車都卡在這裏過不去,他們也不掙紮了,靠在那山底下乘涼休息。

    江堯試了第一次,因為動力不夠沒上去。

    原本,藍旗亞衝這種坡是不在話下的。

    葉柔:“發動機太老了,隻能想別的辦法。”

    江堯:“嗯。”

    葉柔:“我下去把東西也拿下來,你再試試。”

    江堯點頭。

    隻是還是不行,藍旗亞又滑了下來。

    旁邊乘涼的漢子笑:“我都懷疑這沙山是不是組委會連夜堆出來的,整這麽陡,華山似的,大家都繞道罰時走了。”

    江堯停車下來:“不行,得拆點東西,不然上不去。”

    葉柔拿了工具:“拆保險杠吧。”

    江堯點頭:“行。”

    前後保險杠都拿掉了,藍旗亞還是沒衝上去,而且還差了一大截。

    江堯把車子倒下來,拿了工具和葉柔一起把四個車門全部卸了。

    那個乘涼的漢子驚呆了!

    臥靠!

    車門都拆了,就靠輪子和發動機跑啊?

    雖然他們有時候這麽形容WRC——

    有發動機和輪子就可以跑。

    但真這麽幹的人還是少數。

    江堯重新發動了車子,引擎聲轟鳴起來,江堯示意葉柔上車。

    這一次,藍旗亞終於到了坡頂。

    江堯把車子停下,叮囑:“你在車裏待著,我去撿零件。”

    葉柔有點擔心:“要不別撿了吧?”

    江堯:“不行,這麽裸開會很危險。”

    可是這沙山陡峭難走,賽車上下都費勁兒,更不要說人。

    “你等下!”葉柔把車裏帶著的牽引繩子遞給他,“你係在身上下去,我拉你上來。”

    江堯笑:“好。”

    天氣太熱了,他們這趟費力的搬運進行了近四十分鍾。

    零件上來後,葉柔立馬開始麻溜地組裝。

    太陽太烈,她身上全是沙。

    江堯從車裏找了塊毯子,一邊壓在車頂上,一邊用手牽住,給她弄了個臨時的棚子。

    頭頂灼灼的烈日被遮住,迎麵來的風也似乎涼快下來,毯子被風吹著在頭頂晃動。

    葉柔抬頭看了江堯一眼——

    風卷著腳邊的沙子往他腿上拍打,他修長的影子落在沙山上,表情囂張,眼裏卻盡是寵溺的笑意。

    葉柔:“不用這麽麻煩,很快就裝好了。”

    江堯挑著眉:“哪兒麻煩了?我怎麽看不出來。”

    葉柔加快了手裏的動作,左側的車門弄好,她又換到右側。

    江堯移動毯子,再度跟上,等她收了工具,江堯也被曬得有些蔫了:“完蛋了,中暑了。”

    葉柔也顧不得收東西,趕緊來看他。

    江堯將那手裏的毯子一扯,原本壓在藍旗亞車頂的東西骨碌碌滾到了沙地裏。

    毯子墜到了頭頂,遮住了大半天光。

    那底下營造了一個隱蔽的、隻屬於兩個人的世界。

    葉柔的眼睛裏看到的就隻有江堯的臉,他看著她,嘴角勾著抹痞痞的壞笑:“站了這麽久,我都快渴死了。”

    “我去給你拿水。”

    葉柔要走被他勾住腰扯進了懷裏:“礦泉水不甜,想喝點別的。”

    說完,他低頭吮住了她的唇。

    兩人都曬久了,嘴皮有點幹,吻倒是真的有些解渴。

    風沙在毯子上飛卷,裏麵的人在相擁熱吻。

    第四個賽段的尾巴,發動機忽然發出“哢哢哢”的聲音。

    起初,葉柔以為是沙子撞車的聲音。

    幾分鍾後,她讓江堯把車子停在了路邊,“發動機異響了。”

    這不是個好兆頭。

    葉柔掀開引擎蓋,拿工具檢查了下裏麵的部件,有幾個螺絲跑掉了,她找了螺絲擰上去。

    車子開過一段,那“哢哢哢”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也沒法修,就隻能那麽跑。

    後麵的路段,江堯放慢了速度,他們跑到夜幕降臨才到營地。

    這裏有個小城鎮,簡單的零部件是可以買到的,但賽車發動機沒有。

    葉柔花了大半個晚上的時間,修理發動機。

    江堯一直陪著她:“很難修?”

    葉柔:“嗯,換了一些配件,應該還能再堅持一段路。”

    從那天開始,葉柔每天到大營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發動機。

    比賽進行到了第十四天。

    最後一個賽道,全程403公裏,賽段的終點也今年環塔的終點,在著名的玉石之鄉——和田。

    前麵三百多公裏,藍旗亞跑得很順,到了賽段三百五十多公裏的地方,發動機又發生了異響。

    這次比之前更嚴重,超長負荷的比賽,似一塊巨石壓斷了它的腰。

    葉柔檢查完,歎了口氣:“江堯,它可能堅持不了太久了,油管在漏油,我們會很麻煩。”

    江堯:“隻剩50公裏了,跑完它。”

    葉柔:“好……”

    這段路江堯開得小心翼翼,車廂裏被濃烈的汽油味充斥著,他們的賽車服上也都被機油弄髒了。

    當他們距離終點還有三十公裏的時候,引擎蓋裏冒氣了煙。

    這是葉柔最不想發生的事。

    兩人立刻下車救火,油管破裂,明火漫上來,瞬間點燃了底盤。

    江堯瘋了一樣救火,但是火太大了……

    單靠滅火器根本無法滅火,這沙漠裏也沒有水來。

    滅火器用完了,他就趴在地上,捧著沙往上撲,手捧沙太慢,他扯掉頭盔,用那頭盔刨了沙往上蓋,葉柔也和他一起刨……

    汗水和黃沙落了滿臉。

    溫度太高了,油箱裏還有存油……

    火救不下來了。

    “江堯,別管它了!”

    江堯沒停,繼續瘋狂刨沙。

    火已經燒到了油箱。

    “江堯,別救了!”

    “太危險了!”

    “江堯——”

    無論她說什麽,江堯都沒停,眼睛被紅光灼成了紅色。

    葉柔站到前麵,使勁把他往外推:“你能不能清醒點!”

    江堯看著她,眼淚一下落了下來:“柔柔……怎麽辦……它死了,它不能現在死,我們還沒到終點。”

    他還要去救火——

    葉柔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眼淚直往下落:“求你,江堯,別去……”

    消防車不久到了,火滅了,但是藍旗亞已經被燒掉了大半。

    江堯鑽進駕駛室檢查,方向盤還在,座椅燒焦了,鑰匙還在。

    他伸手碰了碰它的鑰匙:“葉柔,藍旗亞不光是一輛車,也是一個承諾,你那天帶著它來找我時,就像月亮,不,是太陽……”

    車頂殘留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來,砸在他的臉上。

    葉柔別過臉去抹眼淚。

    江堯:“對不起。”

    葉柔抱住他,哽咽:“江堯,我們還會再來這裏的,明年、後年、從今往後的每一年,我們都會再來的,我不信我們每次都走不完全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