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警察駕到
  第4章 警察駕到

    “孫正?你怎麽不說話?你昨天為什麽不接電話?”

    施嵐追問孫正,並抬起頭,盯著孫正。

    “我去工地,手機忘在辦公室了。”孫正的回答聽起來合情合理,但如果細心的話,會看到他的眼睛飄忽了一下。

    “我爸來西安你知道嗎?”施嵐突然就轉了話題。

    “嵐嵐,我們回病房聊?”孫正沒有回答施嵐的問題,而是給了她一個建議。

    這裏雖然冰冷,施嵐卻一點都不想離開,她想多陪會兒爸爸,可是又有什麽意義呢?爸爸已經聽不到她說話,也看不到她。

    但她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想到這裏,她又難過起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孫正忙說:“那我們再陪爸一會兒。”

    施嵐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此時無比清醒,再流多少眼淚,再哭多長時間,爸爸都不會起死回生。

    相比之下,找到爸爸來西安的原因更重要,爸爸突然就出現在西安,就這麽遭遇了不測,一定有原因!她必須要找到,找不到她心有不甘!

    “爸爸,我會想你的!”她對著爸爸說了一句,然後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對孫正說:“我們走吧。”

    孫正也說了一句:“爸爸,我們走了。”然後推著施嵐離開了太平間。

    剛走出太平間沒多遠,還在流淚的施嵐便讓孫正講昨天的事情。但孫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爸來西安是因為這邊的工程出事了。”

    “出了大事?”施威已經有大半年都基本不再管公司的事情了,大小事務都由孫正在處理。

    “嗯,正在建的廠房一根梁掉了下來。”掉了下來?施嵐不敢相信。她去過爸爸的加工廠,知道一根梁通常要幾米長,那麽長的梁掉下來,不會傷到人嗎?

    爸爸的建築公司從成立到現在,她第一次聽說發生事故,竟然還是這麽大的事故!

    “有人受傷 ?”其實施嵐想問的是有沒有人死亡,但臨說出口時她改變了一下措辭。

    “嗯,不隻一個人。”孫正隻說了這簡單的幾個字,沒再說別的,但已經足夠清晰地表明了事故的性質。

    “你來西安也是處理這件事?”

    “是。”

    “你們兩個是一起來的?”

    兩個人邊走邊說,離病房越來越近,施嵐還沒聽到孫正的回答施嵐的回答,卻看到病房門口站著兩位警察。

    “孫正,你還需要跟我們再回警局一趟。”其中一個警察說。

    還?施嵐突然一下子明白孫正昨天沒有接電話的原因。

    “昨天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孫正疑惑地問。“案情有了新進展,有人舉報你偷工減料!”那個警察厲聲說。

    偷工減料?孫正偷工減料?施嵐有點不寒而栗,她回過頭望向孫正。

    “嵐嵐,我沒有,我怎麽會做種事?你相信我!”孫正有點慌。孫正一向光明磊落,做事嚴謹,否則施威也不會放心地把公司交給他。

    但爸爸最近好像對孫正有意見,兩人見麵時爸爸對孫正少了以前的熱情。

    施嵐飛快地將最近發生的各種事情都聯係在一起,西安工地出了事故,孫下、爸爸都來了西安,孫正被警察帶走過,爸爸去世,孫正被舉報。

    那正確的次序是孫正偷工減料,西安工地出了事故,孫正被帶走,爸爸來處理,去世。

    一切都順理成章!

    “你去跟警察解釋吧!”一刹那,施嵐對孫正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她甚至覺得爸爸的死也跟孫正有關。

    “警察同誌,你等我下,我先把我太太扶到床上。”孫正看向警察,警察點點頭,孫正低頭去抱施嵐,施嵐卻說:“不用了!”

    孫正尷尬地頓了一下,其中一位警察說了聲走吧,兩人扭頭出了病房。

    “你還有事?”施嵐看著留下的警察,感覺奇怪。

    “跟你說下你父親車禍的事。”警察說,他打開手裏的資料袋,翻開一份厚厚的文件,說:“據我們調查,這純屬一場意外,司機突發心肌梗死,高速行駛的車子失去了控製,撞向了一幢房子,車子傾翻,你父親受了重傷。”

    司機突發心肌梗死?她覺得自己的心窩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就在剛剛,她還覺得爸爸是被人蓄意傷害的,但現在警察卻說是純屬意外!

    但新聞上不都說司機突發疾病的時候,會努力地把車停到安全地帶嗎?這位司機怎麽沒這樣做?

    她有些失去理智了。

    “你們從哪裏知道司機突發心肌梗死?”施嵐問警察,語氣透露著懷疑。

    警察先向施嵐出示了車上的行車記錄儀,視頻中父親一開始是在翻看資料,後來可能是太累,仰頭睡著了,司機師傅還放了柔和的音樂,突然,師傅倒在了方向盤上,緊接著是各種撞擊的聲音,視頻中斷。

    之後他又給了施嵐一張法醫出具的鑒定表。

    有視頻,有白紙黑字的官方鑒定,施嵐還有什麽理由不相信?

    警察又把詳細的調查取證資料拿給施嵐看。這對施嵐來說是種折磨,翻看一張張血淋淋的現場勘察圖片、筆錄,如同眼睜睜看著父親在自己麵前去世。

    警察走後,滿臉淚水的施嵐自己把輪椅推到窗外,呆呆地看著樓下醫院外馬路上車水馬龍。

    今天是工作日,一輛接著一輛的汽車,呼嘯而過的電瓶車,人行道上匆匆的行人,無不昭示著奔波與忙碌。

    生存、生活、人生,施嵐仿佛第一次想到這些字眼。人奮鬥一世究竟為了什麽?

    為了孩子?為了理想?

    父親打拚一生,是為了施嵐還是為了理想?應該都有吧。哪個男人不想擁有自己的事業?

    父親也給了施嵐優渥的生活,鬧市區的小洋房住著,出門有車載著。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因為錢而失去什麽機會。

    她 5 歲的時候說要學鋼琴,施威立馬帶她去了一家權威機構選了喜歡的資深老師教她。沒過多久,她又想學舞蹈,施威又給她報了舞蹈班。後來還報了繪畫班、書法班,但最終這些隻是成為施嵐的業餘愛好,隻知一點皮毛而已。

    她想出去旅遊,喜歡大海,施威帶她去了各個可以看海的地方,最後按她的意願,為她辦理了三亞一家靠近沙灘的酒店的 VIP,每年暑假一半的時間,她都在海風的吹拂下度過。

    父親辛勞幾十年,剛剛停下腳步。一年前,父親任命孫正為公司的 CEO,他逐漸將所有的工作都交接給了孫正。去年 12 月中旬,他正式宣布退休。

    退下這半年,買了手搖咖啡機,跑步機、按摩椅、登山服,他給自己規劃好了頤養天年的生活,但還沒來得及實施。

    他還沒當上外公,還沒來得及享受天倫之樂,就匆匆告別了人世,人生有什麽意義?

    還有她那與她有緣無分的三個孩子,都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世間萬物,便因不可預防的意外而離去。

    即將邁入而立之年的施嵐第一次感到迷茫,痛苦中的迷茫。意外原來離自己這麽近!或許它一直潛藏在自己身邊,在她最不經意的時候,突然出現,

    生命原來不隻是脆弱,是這麽地不可控。沒有人知道自己何時降落世間,以什麽樣的方式過一生,也不知以何種形式離世,意外、疾病還是壽終正寢。

    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滴著。她想起警察剛說父親的車禍案結案了,明天就要把父親移往殯儀館了。

    殯儀館,將人們化為灰燼的地方。

    她突然想再去看看父親,再去陪他說會兒話,再去給他暖暖手,可是沒有孫正的陪伴,她感覺自己沒有膽量去承受那份冰冷。

    孫正,這世上還有唯一一個與自己親密的人,從父親手中接過她的人,承諾要與她相伴一生的人。

    “孫正,我今天把嵐嵐交給你了,她是這世上我唯一的寶貝,希望你能愛護她、包容她,爸爸衷心地祝你們幸福!”這是爸爸把自己的手放在孫正手中時說的話,那一刻,她很清楚地看到了父親紅了眼圈。

    “爸,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孫正也鄭重地承諾。當父親鬆開手,孫正牽起她走向禮台的時候,她又轉身撲到了父親的懷裏,那個溫暖她 20 多年的胸膛。

    父親也用力地抱緊了她,但很快便推開了她,給她擦去淚水,輕聲說:“爸爸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離開的。”

    她用力地點點頭,走向孫正,帶著父親關切的目光。

    一直,原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一直!人生有限,何談一直?

    以後的人生,隻剩她和孫正了!

    “孫正!”她突然有點恍惚,下意識地地叫了一聲,就像在自己家裏。

    “嵐嵐!”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但不是孫正,是位老者的聲音,她知道也不是爸爸。

    施嵐扭轉頭,透過淚眼,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她“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像個受了傷的孩子,見到了久違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