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津神探 1
  第二章 天津神探 1

    十月天津的清晨,空氣微涼卻並不幹燥,尤其在海河的兩岸。

    海河邊兒上橘子瓣大廈依然空著,沒有企業入住,古文化街後門大戲台這人烏央烏央的,上邊兒的大牌樓寫著四個大字——津門故裏。老年間初一十五人們站著看戲的大戲台,現在變成了旅遊景點,一大堆人圍著照相。

    原本用來看戲的廣場,變成了小吃街,兩邊兒小門臉兒弄得還挺格局,可賣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吃,打著天津小吃的旗號做的是些黑暗料理。長沙臭豆腐,鐵板魷魚什麽的。飛了半個中國,來到天津的福建人民帶著孩子全家人一人舉著一根好大的棉花糖,茶湯是唯一可以出手的小吃,煎餅果子攤的跟大連街邊兒賣的一個味兒,就這隊伍還能排出去十好幾米。

    河邊兒才是本地人的聚集地,早晨起來鍛煉健身的人不少,年輕人有的晨跑,有的大爺拿著網兜兒在河裏邊兒撈魚。

    古三兒沿著河邊兒從獅子林橋下邊兒一路往大悲院方向走。

    天天早晨一大圈兒,撈魚老大爺早已經很熟了。“行嗎曹大爺!今天上貨了嗎?”

    “早晨出來沒洗臉,跟魚還沒見麵兒呢!”大爺一臉嚴肅的回答,明明是在開玩笑可兩個人都不笑,這就是典型的天津人打招呼的方式。

    古三兒一邊兒走手裏邊兒一直盤著這兩天剛寄到的小金剛菩提手串兒,重慶馬姐那兒訂的貨,等了有半個多月了。這滿肉的飛碟小金剛他甚是喜愛,皮紋特別漂亮,108 個子兒繞在手腕上整三圈兒,一棵樹上出來的,盤出來包準是一個色兒。他盤著這條新的,手上還帶著一條印度小葉紫檀的珠子,2,0 的大小,這條珠子在他手上玩了起碼五六年了,早就已經包漿了,滿金星,顏色那叫一個漂亮。脖子上一條碧玉活貓眼兒的串,掛著一顆二眼天珠,大開門的西藏老物件。

    這轉一大圈兒從金湯橋、金剛橋,奔紅橋北大街,在回民館祥德齋旁邊有家賣燙麵兒炸糕的,不是耳朵眼那種普通的天津炸糕,那種炸糕是江米麵跟白麵做的。

    這家賣的炸糕是燙麵的,燙麵炸糕顧名思義是用開水燙麵,在經過醒麵揉麵,等一大堆複雜的工序。做出來的炸糕比正常的炸糕要小,皮薄金黃酥脆,裏邊兒軟糯香滑。老市場搬的搬拆的拆,好多好吃的早點都失傳了,本來賣燙麵炸糕的就少,做的好的就更少了。

    特別是這家燙麵炸糕打 93 年就開始幹,餡都是自己和的,正常燙麵炸糕是豆沙餡,他們家把京津兩地做宮廷白皮點心的手藝融入了燙麵炸糕的製作工藝裏。不僅有自家紅糖和的豆沙餡,還有棗泥,五仁兒,甜鹹餡。他們家最牛的是不僅發展傳統,還跟時髦,這幾年又陸續增加了巧克力,煉乳,芝士葡萄幹,抹茶餡的燙麵炸糕。打的折天津人的腿,管不住天津人的嘴。可想而知這家炸糕天天早上隊得排成什麽樣。

    早年間兩口子在新紅橋菜市場賣,後來西於莊那片兒拆遷了,搬到紅橋北大街。古三兒一路跟著從老地方到新地方。這趟可不近,可他就好這口兒。一個禮拜保準得去一回,跟老板兩口子早已經熟絡,以前是電話,現在微信提前預定,到了直接拿不排隊,算是 VIP 了。

    古三兒大名古津一,叫“津一”,她媽可是在他前邊兒還生了倆。前邊兒兩個全夭折了,到第三個才生下他,終得保全。所以雖然他們家就他一個孩子,但是街坊們都叫他“古三兒”,時間一長,他自己都把外號當大名了。

    大名兒不濟,他可是京津兩地出了名的“神探”。科班警校畢業,優等生裏的優等生,入學成績全校第一,又因畢業成績優秀被直接分配進了天津市刑偵大隊。實習期間就偵破了轟動全國的“解放橋老流氓案”,數年間老流氓陳民貴入室搶劫、奸淫婦女,作案達 380 餘起,天津警方十餘年間消耗大量人力財力,跨區的聯合抓捕行動進行過 7 次,愣是沒逮著他,誰想到最後折 在這麽個新畢業的雛兒手裏。

    折在這位爺手裏可是一點兒也不冤,“牌館爆炸案”、“換鞋案”、“新型毒品案”都是在他手裏破的,而且都是剛畢業到了刑偵大隊那兩年裏。

    兩年之後古三兒提出辭職,官麵兒給的解釋是說想下海創業,可具體為什麽呢?好多人也都問過他,他今天說跟頂頭上司脾氣不投,明天又說坐不了班兒,想過自由生活,世界那麽大不得去看看嘛。後天又說了,這刑警的生活刀頭舔血的日子太嚇人了,還是當老百姓安全。他平時說話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樣子,但是實際上骨子裏疾惡如仇,一腔熱血。大家普遍認為他就是跟同期的警花李露有感情糾葛,反正他自己是不承認,具體怎麽回事兒就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古三兒他們家最早住估衣街那片兒的平房裏,後來拆遷搬到官銀號對麵的高級住宅區,他們家經濟條件其實滿好,父親退休原來是銀行行長,母親是知名律師。母親家曾祖父是原天津官銀號的老板,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不少,光是過了文革那道關,家裏的老唱片、金銀玉器,袁大頭兒就不計其數,小葉紫檀的八仙桌子太師椅成套帶條案。後買的房子那片地方價格不菲又是學片房,他三十多沒結婚,跟他爸媽一起住在一間 153 平米的單元裏,也有人問他你婚都沒結買個學片兒的房子幹什麽,他說是為了溜宮北街裏邊那古玩市場方便。

    打刑警隊出來,他閑了得有半年多。這半年多裏他去了青海跟西藏,說光從藏民手裏倒騰來的幾個天珠,就夠後半輩兒活了。還有好多青金、貓眼兒、多帕石、還入手好多頂級的蜜蠟。

    自己存著多少不知道,他偶爾也在網上買賣,有個淘寶店,但是他自己最喜歡還是去沈陽道擺攤,他自己的奔馳 glc 後備箱打開,摞上個小架,地上鋪個麻袋片,重要的東西加個盒子,百十塊的東西就直接放在地上。自己拿個馬紮往那一坐,茶缸子泡壺正興德的花茶,不為賣,碰見懂行的誇句東西好,他比什麽都高興。東西怎麽來怎麽去,怎麽淘換的,給人一白乎,那叫一個美。

    玩收藏的都懂,喜歡與所得永遠是不對稱的天平,欲壑難填的買搭不住過日子,最後還得倒騰,這就是“玩兒”的真諦。所以不在有錢,關鍵得“會”。

    小日子過得也不錯,本以為他就這麽下去了,誰想到他又曲線救國的回到了刑偵這條路上,沒把一身本事扔下。他跟已經退了休的街坊老馮合夥開了個偵探事務所。老馮是 88 年全國散打擒拿冠軍,是古三兒老鄰居,按年紀古三兒跟老馮是兩代人應該喊老馮“叔兒”,可實際街坊輩兒論起來古三兒他爸比老馮他爸還大一輩兒,古三兒打小兒就管老馮叫“哥”。又沒過兩年李露的丈夫在出任務時不幸犧牲,可憐了剛剛剛出生的 8 個月大的女兒。後來李露因為出任務時精神經常恍惚,被從一線換了下來,調到了後勤管檔案。一幹又是三年,三年間李露不斷申請調回一線工作,還沒少給隊長送禮,甚至找她爹托老戰友的關係,這都沒能歸隊,隨後便辭職了。

    跟老馮合開的偵探事務所這是第六年了。

    刑偵大隊大隊長龔虎是古三兒的大學同學,兩個人進入刑偵大隊是同期,可以說要不是古三兒早早的離開警隊,龔虎的大隊長是誰的還真不一定。不過兩個人都不在乎這件事,關係要好,在古三兒離開了刑偵大隊以後還是老給老同學幫忙,趕上刑偵大隊碰上了大案難案,古三兒都會毫無保留的給出自己的意見,而刑偵大隊上上下下都特別重視古三兒的意見,他的觀察點往往與一般人不同。角度獨特,極其敏銳會對案件的偵破進程起到推動性作用。因為跟龔虎私交好,有時候刑偵大隊的人也會借職務之便給古三兒弄點私活兒。

    小劇場案發生,淩晨 3 點 36 分刑警隊長龔虎接到電話,他馬上帶領小隊剛子,李軍奔赴現場。

    “軍兒,申請個車去。”龔虎指著一大早剛到,打開速溶咖啡罐子準備吃早餐的李軍,李軍聽後馬上拿起手包跑了出去。

    “剛子跟我走,給小燕子打電話把現在手頭情況摸清楚了。”

    “好的。”剛子說著一邊打電話一邊跟著龔虎小跑下樓。

    到了樓下,李軍開著白色的現代 suv 已經在等他們了。他們上車飛馳而去,車後甩出好長的一道揚塵。

    “什麽情況。”龔虎上車坐定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