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聲茶館殺人案 2
  第一章 相聲茶館殺人案 2

    “是,是有點兒堵。”張啟接茬兒答應過來。

    他站在那兒挺不好意思的,兩隻手都沒處放,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坐下還是站在那兒等馬榮祿收拾好了馬上出發。

    “這車堵了快一個月了,少爺,幹脆下回我騎車接你去得了。”馬榮祿有一輛全新的二八飛鴿自行車,連漆麵兒都讓徒弟拿油蹭的鋥亮,那是他的心愛物。有時候趕上天兒好,他會騎著他這輛心愛的二八飛鴿自行車,穿行在馬場道裏某個疏有行人的街道。他這是拿張啟開玩笑,也順帶用言語敲打一下張啟,告訴他‘我知道你最近有事兒?我隻是不問你,你自己好自為之。’連時間段都說出來了,為的就是讓張啟明白。

    一旁的裘英趕緊給張啟打圓場,笑著拍了馬榮祿肩膀一下:“別沒個正文!”

    “別別別,我,我下回一定注意。”張啟尷尬的笑一笑,又接過裘英遞過來的茶,鴨屎香的鳳凰單從,馬榮祿最愛喝這茶,花香濃,有層次,茶色青中帶黃,滋味醇厚濃烈,回甘持久。更因為這茶極為“禁泡”,人說好茶八遍有餘香,這茶 20 泡依然有香味,一泡茶喝一天沒問題,特別適合沒有時間用蓋碗小壺精心慢泡的人。

    “趕緊走吧,還慎著啊。這會兒估計老黃早都到了。”裘英把馬榮祿的外套拿過來給他披上。

    “咱還來得及去接黃大爺嗎?”張啟一邊往外走一邊問。

    “不用,你還不知道他麽,跟仙兒似的,問他他也不用你,你黃大爺跟我一樣,就愛騎自行車。”

    黑色的豐田埃爾法停在院子裏,它旁邊那塊空地本來種的是金銀花,裘英特地給馬榮祿種的,因為他這個買賣費嗓子。可是種的不太好,加上金銀花一股中藥味,連徒弟們都不太愛喝,現在一半兒改成了車棚,一半兒放了套油布傘加戶外休閑藤蔓沙發。北方別墅的院子本來是沒什麽用的,這樣一弄,整體上別具一格。

    ‘’黃大爺‘’是洋人茶館這幫人對黃明府的戲稱,作為馬榮祿的搭檔,同樣是全國馳名。他的捧哏是業內公認的大捧,他翻包袱那節奏、尺寸!可以說在現在的相聲界無人出其右。黃大爺不僅捧哏行,單口相聲更是一絕,家裏邊兒絕版了的老書可以辦個中小型圖書館了,就愛鑽研八大棍兒,為了找老先生請教失傳的小段,飛了多少地方那就數不清了,深山老林去了多少趟了,沒人比他更愛相聲。馬榮祿說他是個“戲瘋子”。黃大爺為人還特別個性,他比馬榮祿年長 3 歲,今年 58 歲一生未娶,30 歲後半開始因為弟弟早逝一直與弟妹同居,不知是否是伴侶關係,還是代為照顧生活,弟妹並沒有孩子。世俗不顧,功名利祿同樣不感興趣,多少個大牌子的廣告合約讓他簽,多少個大導演找他拍電影,黃大爺全都一一拒絕。除了說相聲,外快一概不賺。洋人茶館兒以外,幾乎就沒有生活圈子。就愛天天在家畫畫,他也不賣,別人找他要他隻撿看得上的人畫幅小的,需要托關係求字的人他都會拒絕,他說他的字歐柳顏趙哪條道兒也不貼,就自己瞎寫,給不出手。趕上賑災啊捐款啊,也義賣幾副。時間長了人們才發現他還是個書畫大家,作品特色還特別明顯,他這樣的人在網絡時代是很難被埋沒的,這幾年他的字動折能炒到六七萬塊一平尺,在文藝圈兒裏是獨一份兒的存在。

    洋人茶館今天大門口兒是花團錦簇,花籃都上滿了。都知道今天馬榮祿黃明府攢底。

    他們這麽大的角兒大商演票都不好買,更別提來園子裏聽這百八十塊錢的相聲,而且相聲本身就是門兒撂地的藝術,隻有在小劇場裏聽才是原汁原味,真懂相聲的不在花錢多少,都愛在園子裏聽。

    相聲藝術家馬榮祿今年 55 歲,他說自己土埋過了腰了。與眾多曲藝名家一樣也是苦出身,打小兒父母雙亡的他 14 歲穿著雙趿拉板兒跟著歌舞團的車,隻身一人從北京來到天津,水旱碼頭九河下梢,17 歲拜評書大師閆貴臣為師,23 歲跟隨同樣是自幼闖蕩天津的北京單弦兒大師楊劍萍學單弦兒,次年又認了有“快板王”之稱的王全友為幹爹,28 歲拜了天津西河大鼓名家章小鳳學大鼓。本行相聲一直是海清,北京天橋胖臉子盧俊生給開的蒙,他剛來天津那會兒在天津相聲名門常家學相聲。常老爺子那年快 60 了,最小的徒弟都比他大兩旬,常老爺子想讓他拜自己最小徒弟為師。可是別看他年紀小,但是業務好壞他心裏邊兒明鏡似的,自然不願拜師。多年後有傳聞說常老先生這是“局”他,不願收他而故意為之。不過按照相聲門兒裏的規矩輩太大了也確實沒法收他,之後的十幾年,一身的本事,差一張就‘胡’牌了,也沒辦法就一直這麽‘聽’著。

    據說早年間常元慶在北京呆過一段時間,傳言他在北京時候受過馬榮祿他爹的照顧,有的說是結義兄弟,有的說常元慶在北京吃不上飯馬榮祿他爹管過他,還有說常元慶在北京一個人病了臥床沒人管,馬榮祿他爹照顧過他,給常元慶熬過小米粥、把過屎、端過尿。

    但是這些說法在後來對馬榮祿的一些采訪中都被他本人一一否認了。他隻承認他父親確實認識常先生,也有點交情,但不是市麵上傳的那麽邪乎,再具體的他就不願意多說了。

    馬榮祿的老婆裘英是說書的,祖籍江蘇淮安跟周總理老家一樣,口音也略相同。行內有說‘’南裘北劉‘’,“南裘”說的是裘英,“北劉”說的是遼寧沈陽出身的評書大家劉蘭芳先生。裘英也是天津有名在號的大家,有一年在一次采訪中她曾經透露過,馬榮祿他爹不僅跟常家沒交情,還有過結。

    這更讓大夥摸不著頭腦了,馬榮祿他爹不是相聲門兒的人也跟曲藝圈全不搭關係,是歌舞團的廚子。這廚子照顧個病人事兒還算登對,廚子跟誰有過結?這情節上讓人無法聯想。

    反正當初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馬榮祿隻身一人來天津想投靠的就是常家,常家也確實收下他,短暫的照顧了他有 3 年之久。但最終沒有正式收他為徒或者讓他進入常家相關的任何產業工作。這事說不通,相關人員都三緘其口,久而久之也沒人再追問了,人們更願意接受他爹當初對常先生有點小恩情,這麽一個更簡單的答案。

    一直到 37 歲,早已經成名立腕兒的馬榮祿拜入了同樣是天津相聲名門的馬家,頂門立戶,馬連元門下。馬連元當時已經退休,偶爾接一些電視台的節目,做點廣告,已經淪為地方“名人”,不再是全國“明星”。而馬榮祿以海清身份創立天津《洋人茶館》在天津南市“三不管兒”劇場裏說傳統相聲,在千禧年後在網絡加持下迅速爆紅,對傳統藝術感興趣的孩子們紛紛投入他的門下,其實馬榮祿圈子內人緣很好,同行對他的評價從業務到為人全都是挑大指的。很多老先生也願意收他為徒,可是苦於他已經爆紅,誰現在收他都難免被人指指點點,被說是曾徒弟的熱度。挺大年紀一輩子都過來了,不願意再淌這趟渾水。

    義父義母一大堆,自己門下徒弟也有十幾號人就是苦於沒有師門很難被同行認可,麵對采訪嘴上經常說“隻要給觀眾們帶來快樂,新時代了這種事情不重要。”可骨子裏的傳統藝術情節,他心裏一直擱不下這件事。

    馬連元收下馬榮祿,擺知大會盛況空前。從前相聲圈擺知基本都是內部小範圍吃飯聚餐,大家夥兒都知道這事兒了就算是完了。這回網絡直播加上新聞頭條占了整版整麵,不僅是馬榮祿從此有了師傅,還就此又炒熱了馬連元挑大梁的天津相聲。多年前的老節目全都翻出來了,不管是綜藝節目還是娛樂節目甚至是戲曲節目,都不停的輪番播放馬連元的老相聲,大家又想起來這位老牌相聲大師,又重新認識到了傳統相聲的魅力!馬榮祿也就此,正經有了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