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置氣
  第六十四章 置氣

    “厲總司令,若是沒睡醒呢,您就再接著睡。”

    厲北山正看得眼睛發直,腦袋發懵,便聽到另有一人說著話,從外頭也走進了軍帳內。

    “渝中?!”

    雖然那人也用布巾擋住了半張臉,但是厲北山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與此同時,厲北山已經能夠確定,此時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中才有的幻境了。

    他看看同樣也是一副神父裝扮的吳渝中,又看了看吳渝中身後的葉南枝,眉頭便蹙了起來。

    “吳渝中,誰讓你帶她來的?”厲北山臉上的表情,已從剛剛的不可思議變為了不悅和責怪,連同質問的語氣裏,也聽不到一丁點的驚喜。

    葉南枝聞言,便緩緩地抬起頭來,用那雙漸漸泛紅的眼睛,與他死死地對視著,直至他敗下陣來開始左顧右盼地躲躲閃閃,她才開了口,冷冷地說道:“吳先生,藥既已送到,還請您的司機再送我回去。”

    話是對著吳渝中說的,但當下反應強烈的卻是厲北山,“回去?!你當這是哪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不知道蒙古人隨時都有可能打過來嗎?你當這是在奉天城裏逛大街?還是在你們北平城裏串胡同?你……”

    “你什麽你!你先給我閉嘴!”不等厲北山把話說完,吳渝中便毫不留情地把他給堵了回去:“嘿,我說,這是帶兵帶出癮了是不是?你要是再這麽不溫柔的說話,我可真就把弟妹給送回去了!”

    “吳先生!”葉南枝打斷吳渝中的話,認真且鄭重地再次強調了一遍:“我說過,您怎麽稱呼我都行,唯獨這個稱呼,不行。”

    厲北山聽她說這話,心裏有些發顫。一時想上前,卻讓吳渝中一個胳膊給擋了回去。厲北山本想推開他,但吳渝中卻向他丟了個眼色,他這才不情不願地作罷。

    吳渝中笑了笑,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繼而對著葉南枝說道:“行,我不說玩笑話了。不過,葉小姐若真想回去,那也等過了明日再說吧。咱們這一路上走得多艱辛,葉小姐也是清楚的。且不管這個人有多討厭,你好歹看在我的麵子上,就讓我的司機在這兒歇歇腳,吃上一口熱飯,成不成?”

    葉南枝看也不看那個討厭的人一眼,眼睛隻盯著自己的腳麵,將吳渝中的話仔細地想了想。來是自己強烈要求來的,一路上多虧吳渝中的照顧,自己才能安然無恙地走到這兒。盡管某些人的態度讓她感到氣悶,讓她恨不得立馬調頭就走,但她的確不該忽略其他人的感受。反正,差也差不了這一天,讓人歇一歇也是合乎情理的,於是便點頭妥協下來。

    吳渝中一拍掌,四下看了看這個軍帳內的一應擺設,故作失望地搖了搖頭, “葉小姐,你也看到了,在外行軍打仗,條件簡陋。要是不介意的話,你就先到那張行軍床上坐一坐。等我把正事兒和厲總司令交代了,咱們再安頓住處,你看怎麽樣?”

    這軍帳內空空如也,除了一張行軍床,以及一張擺滿了地圖和作戰部署棋的矮桌子外,連一條能坐的板凳都找不到。葉南枝看了看那張狹小又淩亂的行軍床,正想要放棄坐過去的想法時,厲北山著急忙慌地先走了過去。

    隻見他摟起散落在床上的衣物,隨手搭到肩上,而後三下五除二,將剛剛睡覺所蓋的軍被整整齊齊地疊成了一個豆腐塊,最後又拿手撥掃了幾下那張不大的行軍床,這才放心下來,對她說道:“你……過來坐吧,雖然亂點,但是挺幹淨的。”

    因為還在置氣中,葉南枝本想果斷拒絕的。但聽他說那話,卻又已然為難了起來。他說“挺幹淨”的,言外之意,她若是不過去,便好像是自己嫌棄這兒的環境髒,故作矯情似的。

    她猶豫起來,站著不動。吳渝中倒笑了,“要不,勞煩厲總司令讓人送條幹淨的毯子進來,鋪在上頭?”

    “不,不用了。”她真沒那麽矯情,況且,與這人同睡了那麽些日子,他是什麽生活習慣,她還能不知道麽?

    於是,葉南枝已不再為這事糾結,幾步走了過去,大大方方地坐下。

    末了,還不忘客氣又疏遠地同站在一邊的厲北山說了一聲:“謝謝。”

    她這一聲“謝”,說得厲北山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了。倒不如那日,她在他的舌尖上咬下的那一口,來得痛快。

    可是,現下這是在軍營裏,鼠疫蔓延,戰爭隨時都可能爆發,他沒法在這時與她卿卿我我,與她花前月下。他怕惹人非議,更怕自己分心從而延誤了戰機。

    他沒想到她會來,即便見到她,心中是可喜的,但他還是不想讓她來到這樣一個危險的地方。然而,她既已經來了,便不能再讓她冒險回去,就算戰敗是最壞的結果,那他也定會盡全力確保她無虞。

    環顧四周,自己這裏連口熱茶也沒有。於是,他拿下那件被他搭在肩上的軍裝外套,伸手進兜裏,摸出一個蘋果來。

    葉南枝看到他用襯衣的一角,在蘋果上反複擦拭了幾遍,直至那蘋果亮得仿佛都能照出人的影子來,他才肯把東西送到她的麵前。

    “這個點兒,勤務兵還在休息,不能燒水喝。你先吃這個吧,也解渴。”

    葉南枝看著他手裏那個紅彤彤的蘋果,心頭驀地緊了一下。

    “我不要。”

    她說完,把頭一低,垂下眸去。

    厲北山蹲下身,從那頂黑色的大禮帽底下,看她委屈巴巴的臉。

    “那我去把勤務兵叫起來,給你燒水喝?”

    葉南枝抬起頭,瞪了他一眼,把蘋果奪了過來。

    厲北山笑,拿手隔著那頂禮帽,在她頭頂上摸了摸,低聲道:“我就沒你這般懂事,對吧?”

    “你快走。”葉南枝嗔他,手按著禮帽,歪過了頭。

    這人,甚是討厭!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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