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頂罪
  第735章 頂罪

    當從鄧清妤的包裹裏搜出黑枯草的那一刻,她麵如死灰。

    李翊睥著她,冷聲問道:“鄧氏,你還有何話好說?”

    連鄧景明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怔呐道:“真的是你害死大哥的?”

    事情到了這裏,幾乎證據確鑿。

    李睿見事情已無轉圜餘地,也立刻抽身與鄧清妤劃清界線,當即一拍驚堂木,厲聲道:“好你個毒婦,竟下毒謀害自己的夫君,你該當何罪?”

    乍然而響的驚堂木聲,驚得鄧清妤全身劇烈一顫,但反而讓她從驚慌中冷靜下來。

    下一刻,她‘撲嗵’一聲跪下,失聲喊道:“不是我做的,不關我的事……”

    吳國公都看不下去了,斥道:“鄧將軍是中黑枯草而死,而又從你的包裹裏搜出黑枯草,你還想抵賴?”

    鄧清妤哭道:“自我被抓進大理寺後,包裹一直是由小叔保管的,我根本不知道什麽黑枯草,卻不知道是誰故意放進去的……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

    長亭立刻道:“各位大人明鑒,這個包裹是皇上身邊的高公公與京兆尹曹大人一起去客棧搜到的,裏麵的毒藥也是高公公搜到的,絕對無人栽髒嫁禍。”

    李翊早就料到他們會抵死不認,所以特意托曾少北去請了高公公和曹大人一起去拿證物。

    而正是高公公搜出了黑枯草,李翊才在鄧景陽開棺前,斷定他是中毒而死。

    長亭言畢,高公公從內堂出來,對李睿道:“睿王明鑒,這個包裹確實是老奴與曹大人去鄧景明的房間裏搜出來的。”

    曹大人也道:“這包毒粉正是高公公親自搜出來的,客棧掌櫃與夥計還有住客可以為證。”

    李睿見高公公竟然也來了,神情微變,不敢再包庇鄧清妤,厲聲道:“好你個毒婦,證據確鑿,你還在這裏狡辯,來人,上大刑!”

    差吏得令,立刻拖起鄧清妤到條凳上,要綁住她打板子。

    鄧清妤身子抖得如風中的殘葉,朝鄧景明嘶喊道:“鄧景明,你當日與我在一起時,答應護我周全……你還答應過我祖父,不論何時何地,都要護我性命,如今你眼睜睜看著我被冤枉打死嗎?你連你的骨肉都不顧了?”

    自從鄧清妤的包裹裏找出毒藥後,鄧景明一直處於渾噩的狀態,整個人都怔傻住了。

    待聽到鄧清妤的喊聲後,他神情一震,猛然清醒過來。

    下一刻,他如一頭猛獸般撲上去,將鄧清妤擋在身下,紅著眼睛道:“她懷了孩子,你們要打就打我罷,我替她受罰!”

    說罷,他又咬牙道:“毒藥是我的,我哥哥也是我害死的,你們放過清妤,她是無辜的……”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怔住!

    鄧清妤為了保命,不得已承認了自己與鄧景明的不倫關係,可她到底厲害,用腹中孩子做脅,逼鄧景明替她頂罪。

    李翊當即對鄧景明狠罵道:“真是個十足的蠢貨!”

    李睿知道李翊恨毒了鄧清妤,要殺了她替鄧景陽報仇。

    如此,他偏偏不如他的願。

    他故做為難道:“如今鄧景明主動認罪,鄧氏雖然也有嫌疑,但她到底懷著孩子,若是用刑,恐會害死她腹中孩子,孩子到底是無辜的,不如……”

    “孫院首,請你替鄧氏診脈,看她到底有沒身孕!”

    李翊冷聲打斷李睿的話,臉沉如水。

    他原本是要利用有孕一事逼鄧景明承認他和鄧清妤的關係,卻沒想到這個女人為了保命,可以卑劣到利用這一點逼鄧景明替她頂罪。

    如此,隻要孫院首識破她的謊話,鄧景明就不會再受她擺布了。

    孫院首應下,鄧景明也連忙起身,讓他給鄧清妤診脈。

    如此,當著眾人的麵,孫院首替鄧清妤診起脈來……

    當孫院首的手搭上她的手腕時,鄧清妤心如擂鼓般跳著。

    此時此刻,她顧不得顏麵,也顧不得聲譽,隻想祈求上天,保佑真的讓她懷上身孕,從而保下命來。

    因為她知道,隻有她真的懷了鄧景明的孩子,他才會心甘情願的替她頂罪……

    一時間,公堂內外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鄧氏與孫院首的身上,氣氛凝固到了極點!

    李睿看到高公公在下首,似乎在同李翊說著什麽。

    他連忙起身走下去,一臉關切的向高公公打聽晉帝的身體情況。

    “大監,不知父皇這兩日龍體可康健?”

    高公公道:“三殿下放心,皇上龍體康健,今日讓老奴出宮,也是關心鄧將軍的一案的進展。”

    李睿點頭應下,爾後故做奇怪的對李翊道:“今日怎麽沒有見到陸家表妹來?她對皇弟這樁案子最為關心,難道是因為昨日你對她避而不見,她生氣真的與你鬧翻了?”

    聞言,李翊眸光微微一沉。

    其實,從他來到公堂上開始,就四處看過,一直沒有看到陸晚的身影。

    李翊的心情很複雜。

    自看到那副畫像後,他想看到她,問她要一個解釋,可又不想看到她,不知要如何麵對她……

    今日開堂這麽久,她一直沒出現,他明明不在意,可心裏的失落感卻讓快將他淹沒。

    那怕逼鄧清妤與鄧景明承認了不倫關係,那怕替自己成功翻案,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麵上,他對李睿冷聲道:“皇兄有閑心關心這些事,不如等下好好判案,不要判錯案才是。”

    李睿臉色一黑,冷哼一聲,道:“你可不要小看女人,她們也是赴勢而為,鄧氏如此,陸晚亦如此!”

    言下之意,陸晚先前是因為李翊的權勢與他一在起,如今他落勢了,陸晚也棄他不顧了。

    李翊麵沉如水,正要開口,那邊孫院首已診完脈收手。

    鄧景明著急道:“怎麽樣,她有孕多久了?”

    鄧清妤也一臉焦急的看向孫院首。

    孫院首卻搖了搖頭,對李睿李翊道:“兩位殿下,下官已替鄧娘子查明,她並未懷有身孕!”

    聞言,鄧清妤雙腿一軟,跪坐到地上,麵白如鬼。

    鄧景明滿臉不敢相信的形容,眸光呆滯,喃喃自語道:“不可能……卦相明明說有添丁之喜的,怎麽會沒有孩子……”

    李翊斥道:“你個蠢貨,她是拿有孕騙你替她頂罪,你還不如實交待,那包毒藥到底是不是她的?”

  第736章  鐵證如山

    聽到李翊的問話,鄧景明神情一震,正要開口,鄧清妤已恨聲道:“方才他都已經認罪了,翊王為何還要這樣問?難道就因為我爆出了陸晚被劫一事的真相,你懷恨在心,要置我於死地才甘心嗎?”

    李翊道:“你個毒婦,下毒害死鄧將軍,如今還要讓他弟弟替你頂罪,讓他們兄弟二人都死在你手裏,你真真是蛇蠍至極!”

    若說之前李翊還懷疑是鄧清妤與鄧景明聯手害死的鄧景陽,但經過他方才對鄧景明的觀察,鄧景明明顯對他哥哥的死因一事不知情。

    所以害死鄧景陽的,就是鄧清妤!

    而如今,她為了逃避罪責,竟是要讓鄧景明替她頂罪,當真是狠毒到了極點……

    聽到李翊對她的評價,鄧清妤心口已痛到麻木。

    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李翊,嘲諷笑道:“李翊,我知道你恨我到了極點,可凡事都要拿證據,那包毒藥鄧景明已親口承認是他的,也承認了當年是他害死了他的大哥,關我什麽事?”

    此言一出,外麵那些指著她罵的百姓越發義憤填膺,大家都看出鄧景陽是她害死的,鄧景明就是個替死鬼。

    但正如鄧清妤所說,鄧景明先前已經親口承認了罪行,那怕鄧景明要反口,也要拿出證據來。

    何況鄧景明似乎受到了太大的打擊,抱著頭蹲在那裏,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眸光裏失去了生氣,根本沒有為自己辯駁。

    一時間,包括吳國公人在內,大家麵麵相覷,不知道要如何了斷此案……

    見此,鄧清妤緩緩從地上爬起身,又恢複成先前嬌弱矜持的樣子,款款道:“既然先夫一案已水落石出,還請各位大人一定要嚴懲殺人凶手。”

    說罷,她又對李睿道:“我想即刻帶先夫遺駭回老家安葬,讓他入土為安,還請殿下恩準。”

    李睿看了眼滿臉黑鬱的李翊,心裏冷冷一笑,正要開口,一道清泠的女聲驟然響起。

    “且慢!”

    聽到女子聲音的那一刻,李睿眉頭一跳,而李翊卻眸光一亮,兩人皆是朝聲音來源處看去。

    其他人也循聲看過去,鄧清妤神情一慌,也回頭去看。

    外麵圍觀的人群散開,走進一行人來。

    為首之人,正是一直沒有露麵的陸晚。

    跟在她後麵的,是紅榴和秋落,還有阿晞。

    而在她們的身後,郡主府的下人們,也抬進一具棺木進來。

    這具棺木相比鄧景陽那具,新了許多,看樣子葬裏土裏的時間不長。

    鄧清妤一看到陸晚進來,眸光裏瞬間湧上濃濃的恨意。

    她先前隻是恨陸晚搶走了李翊,而經過上一次堂審後,她更恨陸晚揭穿了她心裏最羞辱的地方,更是將大家懷疑的目光引到了她身上。

    若是沒有陸晚懷疑她是殺害鄧景陽的凶手,大家根本不會懷疑到她身上來,她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地步……

    想到這裏,鄧清妤恨不能立刻衝上去與陸晚拚命。

    可下一刻,她神情一震,像見了鬼一樣睜大眼睛,臉上剛剛恢複的血色瞬間褪盡,甚至連嘴唇都白了。

    她卻是看到了跟在陸晚後麵的紅榴。

    她顫抖著手指著紅榴失聲道:“你……你怎麽沒有死?你是人還是鬼?”

    紅榴紅著眼看著她,冷聲道:“你當然盼著我去死,這樣你做下的惡事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隻是可惜啊,老天開眼,讓郡主救了我。我今日來,就是來揭穿你做下的所有惡事。”

    此言一出,鄧清妤嚇得再次癱倒在地上,發白的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

    陸晚上前去,對堂上的眾人道:“各位大人,我有證據證明鄧將軍之死,是被鄧清妤下毒害死的。”

    說罷,她回身指著紅榴對大家說:“這是鄧清妤的貼身丫鬟,從鄧家開始,就一直跟著她,數月前我在城隍廟裏發現她,當時她病得奄奄一息,最後僥幸被救活過來,她今日來,就是來指證鄧清妤的。”

    她安撫紅榴道:“紅榴,你不要怕,你知道什麽,都和各位大人說出來。”

    紅榴用力點點頭,繼而開口,將鄧清妤下毒害死鄧景陽,再到因擔心被她知道,又害得她差點死在北疆,再到她回京尋親,最後鄧清妤為了殺人滅口,又下毒害死了她母親,幸而她逃了出去,九死一生之際,最後在城隍廟裏被陸晚所救……所以事情都說了出來。

    紅榴聲音雖然不大,但清脆悅耳,說話條理清晰分明,有理有據,讓大家不得不信。

    而她每說一句,鄧清妤的神情就慌亂一分,到了最後,已如死人般癱在那裏。

    紅榴說完後,陸晚指著帶來的棺木,對眾人道:“這具棺木裏的人,正是受鄧清妤毒害,死去不久的紅媽,也就是紅榴的母親。”

    “據紅榴所說,紅媽死前的症狀與鄧將軍一模一樣,所以我懷疑紅媽也是死於黑枯草之毒。”

    “若是大家不信,可請孫太醫與胡仵作為她驗屍。”

    李睿冷冷看著堂下的陸晚,臉色難看極了。

    他斷定陸晚為了那副畫像,不會再出現,所以前一刻他還在嘲笑李翊。

    可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不顧聲譽,還是要來相助李翊?!

    而她帶來的人證物證,卻是能將鄧清妤定罪的最有力證據。

    這樣一來,卻是如了李翊的願了……

    難言的怒火在李睿心中翻騰,他甚至妒忌到發瘋!

    但當著大家的麵,他又什麽都不能說,隻得冷聲吩咐孫太醫與胡仵作開棺驗屍。

    孫太醫與胡仵作依言為紅媽驗屍。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紅媽的棺木那邊,李睿卻感覺到有一道森冷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

    他尋著目光看過去,卻看到了阿晞在盯著他看。

    看到他看過來,阿晞勾唇,朝他笑了笑。

    小孩子的笑容天真無邪,可李睿卻驀然感覺到脊背一涼……

    很快,孫太醫與胡仵作就有了結論。

    正如陸晚所言,紅媽也是中了黑枯草之毒而死。

    此結論一出,公堂內外再次嘩然!

    如此,有了紅榴的證詞,鄧清妤毒害鄧景陽與紅媽一案,已是鐵證如山。

    李睿一拍驚堂木,冷冷看著堂下癱倒在地的鄧清妤,道:“鄧氏,你還有何話好說?”

  第737章  當場斃命

    自紅榴出來指證鄧清妤後,她一直癱倒在地上,沒有動靜。

    就在大家以為她承受不住,嚇昏厥過去時,她卻突然起身,爾後瘋狂大笑起來。

    “對,鄧景陽是我下毒害死的,紅媽也是一樣,都是我做的……”

    “可他們都該死,鄧景陽毀了我一輩子,若不是他,我不會嫁給他,更不會與他一個賤仆生孩子,是他毀了我一輩子……”

    鄧清妤一口承認下來,可笑著笑著,她又哭起來,淚如雨下,狀若瘋癲。

    含淚的眸子狠狠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陸晚身上。

    她看著陸晚咬牙切齒的罵道:“陸晚,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處處與我做對?你搶了李翊不說,還要來置我於死地,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下一刻,她又指著紅榴罵道:“這個賤婢,李翊出賣我,你也出賣我,陸晚這個賤人到底有什麽好,你們一個個都要幫著她來害我?”

    說罷,她又指著李翊道:“你翊,你罵我心如蛇蠍?你這樣眾星捧月,蜜罐裏長大的皇子,那裏懂得我經曆過的苦?你可知道當年我鄧家一夕覆滅,我一路逃亡的日子是怎麽過來的嗎?”

    “而我並不是這樣的人,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你,是你出爾反爾,明明答應娶我進門卻又食言,是你將我逼我成樣的……”

    李翊冷冷看著她,道:“就算本王對你食言,可鄧將軍待你如珍似寶,至死都在替你打算,你怎麽對他下得了手?”

    紅榴也道:“當年逃亡路上,鄧將軍拚命相護於你,將剩餘的口糧留給你一個吃,寧願自己餓肚子。遇到不平難行的路,他背著你走……他對你鄧家忠心耿耿,對你更是癡心一片,你怎麽能下毒害他?”

    紅榴又道:“而我母親從小照顧你長大,跟著你逃亡奔波多年,悉心扶持照顧你,你竟然下毒害死她,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麵對兩人的指責,鄧清妤卻‘桀桀’怪笑起來,爾後指著紅榴罵道:“你個賤婢懂什麽,你當真以為你母親對我好嗎?當年鄧景陽那個禽獸強暴我時,她明明就在門外,卻不進來救我,事後還讓我從了鄧景陽,不然怕他們兄弟二人扔下我們不管?!”

    此言一出,紅榴不覺怔住了。

    她不敢置信道:“不可能的,鄧將軍一直將你當成主子小姐對待,不敢薄待你一份,他怎麽會?”

    “他不會?就在他背我過大龍山的那晚,他就將我強暴了,你母親還幫他瞞著,你當然不會知道……”

    憶起當年舊事,鄧清妤雙眸通紅,麵容扭曲,形容十分可怖。

    若不是當年鄧景陽強占了她,逼得她不得已要嫁給他一個身份低賤的家奴,她就不會被李翊嫌棄,等她再遇到他時,她就能正大光明的與他在一起了。

    所以一切都是鄧景陽的錯,都是他們的錯……

    鄧清妤站起身衝到鄧景明身邊,指著他道:“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問問他,當晚的事他也知道……”

    鄧景明抱著頭,形容痛苦不已,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鄧清妤卻揪著他的頭發撕打起來,一邊打一邊哭道:“是你們對不起我,我祖父好心收留你們,給你們賜鄧姓,可你大哥卻毀了我一輩子,他強暴我,逼我嫁給她,可我根本不想嫁給他,我就是要他死……”

    “你也該死,你跟你哥哥一樣的心思,以為我不知道嗎?”

    “可你卻比他更沒用,讓你去收拾陸家那兩個賤人,你都做不了……你真是一點用都沒有,你還不如去死,你覬覦大嫂,還有何顏麵活在這世上,死了好向你大哥認錯……”

    事到如今,鄧清妤徹底崩潰,每一句話都狠毒之極,恨不能吃了鄧景明。

    鄧景明一直任由她打罵著,眸光灰敗無光,像個沒有生氣的木偶人。

    鄧清妤打累了,鬆開鄧景明,搖搖晃晃來到鄧景陽的棺柩前,冷冷笑道:“你還想葬回我鄧家墳地裏?呸,你不配,你愧對我爺爺,你有何顏麵繼續做我鄧家的人!?”

    見她連死人都不放過,李翊忍無可忍,下令道:“來人,將這個毒婦抓起來,等候發落!”

    差吏立刻上前去,將鄧氏捆綁起來,押入大牢。

    鄧清妤被帶走後,公堂上安靜下來,隻剩下鄧景明等候發落。

    他受鄧清妤指使敲登聞鼓,汙蔑當朝皇子,還攏亂法紀,意欲替鄧氏頂罪,同樣罪不可恕。

    而先前他還陷害過陸佑寧與陸晚,對她們的馬車動手腳,差點害兩人喪命,也要一迸追責。

    李睿心裏雖恨不能憑此案擊垮李翊,但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他再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如此,他一拍驚堂木,對鄧景明道:“你不顧倫常叔嫂通奸,還助鄧氏陷害皇子,之前還加害過鎮國公府兩位郡主,你可認罪?”

    鄧景明麵如死灰,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就點頭認罪了。

    他呐呐自語道:“我對不起大哥,也對不起清妤,我無顏再活著了……”

    他抬眸看向李翊,突然跪下朝他嗑了三個響頭,道:“殿下,請你幫我大哥送回白家祖墳安葬,他一直想回去的……”

    “還有樂潼,她埋在貢城城西官道旁邊的一座廢廟後麵的榆樹下,請殿下帶她回來,將她和大哥葬在一起,我大哥最舍不得他這個女兒……多謝殿下了。”

    李翊聽他提到樂潼,頓時心痛不已。

    他正要開口,下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暗叫一聲‘不好’,正要出手相救,卻已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巨響,鄧景明說完最後一句話,當著眾人的麵,飛奔而起,一頭撞在了鄧景陽的棺柩上,頭骨迸裂,當場斃命……

    大雪悄無聲息的降下,白茫茫的雪花很快就蓋住了鄧景明的屍首和滿地的鮮血,也蓋住紛紛揚揚的議論聲,案子審完,四周的百姓離開,天地間歸於平靜,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李翊吩咐長亭將鄧景明的屍首帶下去,轉頭去看,陸晚方才站立的位置已空無一人。

    他遙遙看去,隻看她的一抹模糊背影離開……

    李翊恍悟想起,方才她從來到這裏,似乎一句話都沒有同他說過的……

  第738章  我不會前功盡棄的

    堂審結束,陸晚回到郡主府,心情一直很沉重。

    秋落看著她愁眉不展的樣子,問道:“姑娘可是在為小鄧將軍可惜?”

    陸晚點點頭,感歎道:“不止是他,此事從鄧家被抄家開始,就注定是個悲劇。”

    蘭英也在一旁感歎道:“想不到鄧清妤與鄧氏兄弟之間,還有這樣糾葛孽緣。”

    說罷,她又問道:“姑娘,你覺得鄧清妤說的鄧將軍玷汙她的事,是不是真的?會不會是她為了心安一些,故意編造出來謊話?”

    陸晚卻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蘭英自是相信她的話,但她心裏卻有疑問,不由問道:“姑娘,你怎麽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陸晚道:“鄧清妤的外表孱弱不堪,可行事卻狠辣,一出手就要人性命,兩者形成巨大的反差。這些正是因為,她曾經受過傷害,所以才會形成這樣極端的性格。”

    蘭英點點頭,“確實如此,她外表看起來弱不禁風,誰會想到她竟敢殺人。”

    陸晚又道:“而且她常年隨身帶著毒藥,這或許是她受過傷害後的一種自衛方式,隻要她察覺到有人對她不利,會傷害她,她就要下毒置人於死地。”

    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而下毒卻是最簡單又最快捷的方式,所以她選擇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

    “而她指認鄧景明時,鄧景明當時的神情,已說明一切。”

    蘭英了悟過來,心情頗是複雜,最後道:“如今鄧景明也死了,卻不知道鄧清妤最後會被判什麽刑罰?”

    大家都知道鄧清妤難逃一死,隻是死有許多種。

    陸晚沉聲道:“隻怕這一次,皇上不會輕饒她的……”

    果然,下午宮裏傳來消息,晉帝親自下令,判了鄧清妤淩遲之刑,即刻執行……

    消息傳到郡主府後,大家都不覺都倒吸一口涼氣。

    淩遲之刑極為殘忍,將人一刀刀的活剮而死。

    紅榴聽後,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雖然也恨鄧清妤害死了她的母親,但想到她要受這樣的極刑,主仆一場,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屋內,蘭英詫異的看了眼毫無意外的陸晚,忍不住問道:“姑娘,你是不是早已猜到了?”

    陸晚默默點了點頭,蘭英不解道:“以前也有連殺幾人的罪犯,可也隻是被砍頭,卻並沒有像她這般處以極刑的?!”

    陸晚沉聲道:“皇上判她淩遲之刑,並非是因為她毒害了兩條人命,而是她鼓動鄧景明敲登聞鼓狀告皇子,誣陷翊王殺人之罪,蔑視皇權,挑戰李氏皇族威嚴,這才是她受此極刑的原因。”

    蘭英明白過來,不由的全身陣陣發寒,連秋落都變了臉色。

    她們成天跟在陸晚身邊,有陸晚庇護,再加上有李翊照拂,所以不曾感受過皇權的殘酷。

    可陸晚不同,上一世她是皇權的迫害者,她深知李氏皇族的殘酷無情……

    想到這裏,她的心情越發沉重起來,心裏也不安起來。

    她對蘭英道:“你出去安慰一下紅榴,順便讓吳表哥幫著將紅媽的棺柩重新安葬好。”

    蘭英領命下去。

    秋落看到陸晚支開蘭英,以為她是有關畫像的事同自己說,不由道:“姑娘,你可是在擔心畫像一事?”

    其實在去京兆尹之前,秋落就提醒過陸晚,如果她沒有按著睿王所說的去做,還是去兆尹幫翊王,睿王真的將畫像傳出去怎麽辦?

    當時陸晚告訴她,隻要能定下鄧清妤的罪,幫李翊度過這次的難關,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而如今一切事情真相大白,李翊成功擺脫了罪名,可陸晚卻要應對李睿挾持她一事了……

    陸晚卻搖了搖頭,胸口揪緊,道:“畫像一事,我已有對策,我擔心的是,皇上同樣不會放過我……”

    秋落聞言一怔,繼而想到了什麽,道:“姑娘是指你被劫山寨一事?”

    陸晚點點頭,苦澀笑道:“此事已經傳開,皇上知道當初殿下不僅替我隱瞞,還為此處置了整個山寨的人,不論是因為我的名聲,還是為了保全殿下的聲譽,皇上都不會放過我的。”

    從土匪窩裏出來的女人,是絕不可能再嫁入皇室的。

    而翊王為她做了這麽多事,如今傳開了,他就成了為了女色失去理智的人,晉帝是絕不會看到李翊背上這樣的罵名,更不會讓他因為她,毀掉前程的……

    秋落明白過來,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問道:“姑娘有何打算?”

    陸晚眸光沉沉看著麵前的虛無,對秋落道:“秋落,如果我注定難逃一劫,你護著阿晞離開,你要替我照顧他……”

    秋落眼眶一紅,陸晚又道:“蘭草成了親,蘭英她不會武藝,自身難保,而我已答應將她嫁給吳表哥,所以我隻能將阿睎交給你……”

    秋落眼淚再也忍不住,滾落下來,也終是明白過來,為何姑娘今日在京兆尹,不再與殿下說一句話,連看他一眼都不看了。

    原來姑娘她心裏早已料到了這些事,所以她打定主意,不會再連累殿下……

    秋落‘撲嗵’一聲跪下,哽咽懇求道:“姑娘,我們即刻出城,我護送你們離開,我們現在就走……”

    “我還不能走,你忘記了,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秋落知道她指的是前太子李照的事,急道:“姑娘,前太子的事自有殿下處置,他到底是皇子,不論他們做錯什麽,皇上也不會要他們性命……”

    “可你不一樣,皇上不會放過你,你已自身難保,還是快走吧。”

    陸晚扶起秋落,沉聲道:“我殺李照,不止是為了殿下,也是為了我自己,而沈植那邊應該差不多了,一切準備妥當,到了這一步,我不會前功盡棄的。”

    不止李照,李睿她同樣不會放過。

    秋落還要再勸,陸晚對她笑了笑,安撫道:“如果皇上真的要我的命,我怎麽逃都逃不掉的。”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皇上這麽輕易殺了我的,我還要留下性命看著阿晞長大。”

    “但眼下,我更擔心阿晞,所以這兩日,你暗下收拾打點一下,做好隨時帶他離開的準備。”

    陸晚最後對秋落吩咐道。

    果然,落夜時分,宮裏悄悄來了人,晉帝召陸晚進宮覲見……

  第739章  篡位之嫌

    馬車趁著夜色,離開郡主府悄無聲息的往宮裏去。

    一路上,秋落都緊張的扣著腰間的匕首,神情格外凝重。

    ——皇上這麽晚召姑娘進宮,行跡還不讓人知道,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相比秋落的緊張,陸晚反而很鎮定,還反過來安撫秋落道:“你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秋落平時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可這一刻卻不信的。

    “姑娘,要不要去通知殿下一聲……”

    秋落想,若是皇上真的要對陸晚下手,有殿下在,至少能護住姑娘性命。

    陸晚卻沉聲打斷她:“不可!”

    陸晚看著秋落,嚴肅道:“秋落,此番我進宮,若是殿下不插手,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殿下幫我求情,我隻會是死路一條,所以你記住,千萬不要讓殿下知道。”

    秋落明白過來,連忙點頭,紅著眼睛道:“姑娘,我記住了,我會在宮外等你,一直等到姑娘出來為止……”

    陸晚看著秋落悲傷的樣子,不免也心酸起來。

    她先前安慰秋落,說有辦法讓晉帝放她一馬,可實則,她心裏並無多大把握。

    她對秋落道:“秋落,記住我先前托付你的事,若是宮門下鑰之前我沒有出來,你就回府,收拾東西帶阿晞走。”

    “不,姑娘不出來,我是不會走的……”

    “秋落,你一向最識大體,你要記住我的話,不要令我失望!”陸晚鄭重道。

    宮門到了,陸晚下馬車前,秋落拉住她,將身上的匕首塞到她手裏,哽咽道:“姑娘,你帶上這個,隨機應變……”

    陸晚想了想,終是收下了她的匕首……

    此次領陸晚去乾清宮的,不是高公公,而是一位麵生的老太監。

    老太監領著陸晚避開人,走小路來到乾清宮裏一處不起眼的後偏殿裏。

    這處後偏殿,連著老太監帶陸晚走的這條小路,陸晚都很熟悉。

    上一世,她從紫蕪宮到這乾清宮,走了很多遍這條小路,也在這處後偏殿裏忍受過李睿的摧殘……

    過往的傷痛再次湧上心頭,也再次灼痛她的心。

    可當陸晚推開殿門,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她惶亂的內心反而平靜下來。

    ——都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何懼?!

    她挺直脊背走進去。

    殿內,晉帝端坐在玉榻上,手裏翻著一本奏折。麵前的小幾上,擺放著一本話本,正是陸晚之前寫的那些話本子。

    陸晚心裏明鏡般透亮過來,依禮上前向晉帝請安。

    晉帝抬手讓她平身,示意她到對麵坐下。

    陸晚沒有推辭,到晉帝對麵坐了下來。

    晉帝放下奏折,緩緩道:“這是吳國公與袁太傅呈上的關於鄧景陽一案的審案奏折,兩人在奏折裏無一不稱讚你慧眼識案,說是你最先識破鄧氏的陰謀,也是你找到鄧氏的丫鬟,拿出鐵證,替翊王翻案,給鄧氏定了罪。”

    陸晚沒有推卻,坦然道:“是。”

    晉帝掀眸睇了她一眼,又道:“朕記得,你回京之初,人人都說陸家二姑娘呆傻懦弱,可你完全不像,你不僅智慧,膽識也過人,在朕看來,你這份藏拙的本事也不小覷。”

    陸晚斂眸淡淡道:“形勢所迫,我不得已為之。”

    晉帝勾了勾唇,手指落在麵前的話本上,道:“聽聞這些話本都是出自你之手,戲班也是你安排的?”

    事到如今,陸晚知道晉帝早已將所有事情都查清楚,所以坦承道:“是。”

    晉帝眸光微寒,冷冷道:“你與前太子有何恩怨?”

    當晉帝查到這些事情都是陸晚做的後,確實震驚住了。

    他沒想到陸晚會對李照的事了解得這麽清楚,更沒想到她一個小小姑娘,膽敢以這樣的方式揭露前太子的事。

    而更晉帝想不明白的是,她為何要這樣做?

    難道僅僅是為了幫李翊奪東宮之位?

    可顯然晉帝不相信她會為了李翊的前程,冒這麽大的風險,可以連命都不要……

    如此,不等陸晚回答,晉帝話鋒一轉,卻沉聲問道:“你是何時知道你弟弟身世一事的?”

    此言一出,陸晚鎮定下來的心,卻不由慌亂起來。

    晉帝話裏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懷疑她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弟弟阿晞鋪路。

    也就是說,晉帝已認定了陳王與阿晞有篡位之嫌。

    她果然沒有料錯,如今最危險的不是她,而是阿晞……

    深吸一口氣,陸晚道:“皇上容稟,我這樣做,確實是為了我弟弟阿晞。”

    晉帝冷冷睇她,眸光越發冷沉下去,隱隱有殺氣自雙眸間湧現。

    麵上,他冷冷一笑,道:“你倒是承認得爽快。說吧,你是何時盯上前太子的?”

    據她所寫的這些話本,晉帝知道她查前太子一事已經很久了。

    陸晚胸口揪緊,麵上淡然道:“皇上,我最先察覺到前太子的事,是因為睿王身邊的謀士羅衡,他有臠童癖,曾經綁過許多像阿晞這般年紀的男孩,將他們統統改名成‘阿良’,當成男寵圈養在他的私宅裏……”

    一聽到‘阿良’兩字,晉帝不由眉頭一緊。

    因為前皇後的閨閣小名就叫阿良。

    陸晚不露聲色的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裏,繼續道:“我找回阿晞後,一回到京/城,阿晞就被羅衡盯上了,他直言說阿晞最像他的阿良,一直想方設法要將阿晞弄到手,我是為了護著弟弟不被他傷害,才開始調查他,不想卻無意間發現他身後另有其主,繼而才發現了前太子一事……”

    這番話卻是很好解釋了陸晚盯上前太子的原因,不然讓皇上誤以為她是為了替弟弟鋪路,要刻意與前太子為敵,意味就全然不同了。

    而最主要的,陸晚提到羅衡與阿良,明顯已引起了晉帝的懷疑。

    果然,晉帝冷冷問道:“你還查到什麽?”

    陸晚壯起膽子道:“後來我查到羅衡之所以這般執意這個阿良,原來是因為這個阿良是前皇後,她年少時扮成男童出去與羅衡見麵,所以羅衡對阿良念念不忘……”

    “一派胡言!”

    晉帝驟然動怒,對陸晚斥道:“你當真是巧舌如簧,難怪翊王受你所惑,連你被劫土匪窩那麽大的事,都不介意,還替你隱瞞,幫你收拾爛攤子,你妖言惑眾,其心當誅!”

  第740章  渾水摸魚

    晉帝一聲怒斥,殿外守著的宮人都嚇得抖了抖……

    而彼時的儲秀宮,前太子李照,不顧嚴寒的天氣,打開窗戶立在窗前,眸光看向乾清宮的方向。

    他的身後,玄月匍匐在地,正低聲向他稟告著外麵發生的事。

    “殿下,嘉和郡主已經進宮,皇上是派人悄悄引她進乾清宮的,沒有走大路,走的是小道,並且是在乾清宮的後偏殿裏見她,想來這一次,皇上不會再放過她了……”

    李照聞言,沒有出聲,眸光如籠了一層淡淡的寒霧。

    片刻後,他冷聲道:“已經遲了,早知道她這般精明,這樣的情形下都能幫李翊翻身,我們應該先對她下手才是。”

    原來,自羅衡將鄧清妤尋回來後,羅衡就明顯感覺到了鄧清妤與之前不同了。

    她與羅衡交談時,字裏行間,全是對李翊的恨意。

    如此,羅衡就為鄧清妤想出了這個報複李翊的法子。

    可鄧清妤彼時對李翊還有最後一絲希望,所以在李翊闖進羅衡院子裏抓人時,鄧清妤讓鄧景明逃走,自己卻故意留了下來。

    可最後,那怕她拿樂潼下落一事威脅李翊,李翊還是不肯娶她。

    自那以後,她才徹底死心,才下定決心要報複李翊。

    如此,就有了後麵鄧景明的敲登聞鼓告禦狀,其實所有一切,都是李照在背後操控……

    李照原本的打算,是要利用鄧景陽之死,困住李翊的手腳,那怕最後沒有證據定他的罪,但隻要有鄧景明與鄧清妤死咬著他不放,他也難證清白,注定要令他名聲大敗。

    可令他沒想到,最後還是讓李翊順利脫身。

    而幫李翊脫身的卻是陸晚。

    想到那些話本與戲文都是她弄出來,李照眸光裏不覺湧上殺氣。

    他真是太小瞧這個陸家庶女了,當初羅衡提醒他要小心她時,他應該最先對她下手才是……

    玄月道:“殿下,此番雖然沒能成功將翊王拉下馬,但鄧氏在公堂上曝出了嘉和郡主被劫一事,還有翊王替她隱瞞的事情,如今外麵已經傳開了,嘉和郡主名聲盡毀,她的酒樓也不能開業,也受到重創……”

    “而翊王也背負上一個色令智昏的罵名,而且依照他對嘉和郡主的沉迷,若是知道皇上此番殺了嘉和郡主,隻怕他一時氣急,不定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來,到時,咱們又有機會了!”

    聽到玄月的話,李照蹙眉微展,但心裏還是不安。

    當他查出那些話本和戲文是出自陸晚之手時,他在憤恨的同時,心裏莫名感覺到一絲懼意。

    從那些話本與戲文裏,他能感覺到陸晚對他的敵意,甚至有一種要致他於死地的絕決之心。

    而從他回京之後,他幾次都栽在了陸晚手裏,這個女人似乎成了他的克星。

    所以,他要看到她死,才能徹底安心。

    想到這裏,李照對玄月沉聲吩咐道:“你繼續去乾清宮盯著,這一次,務必不能再她活著走出宮去。”

    玄月應下,離開前篤定道:“殿下放心,這個陸家庶女膽敢寫話本揭露皇家秘事,又一直迷惑翊王,還隱瞞她弟弟皇室血脈的身世,樁樁件件都踩中皇上的禁忌,這一次她死定了。”

    ……

    乾清宮後偏殿。

    麵對晉帝的怒火,陸晚麵不改色,道:“殿下容稟,我所言之事,句句屬實,羅衡確實是對我弟弟存有覬覦之心,我為了讓弟弟免遭他毒手,不得已才開始調查防備他……”

    “而阿晞的身世,我先前並不知情,是祖母一直不讓阿晞入祖譜,當中又發生了一些事,我才從祖母那裏知道,原來阿晞是陳王的孩子……”

    “可直到最近阿晞被前太子抓走威脅我與陳王,我們才將這件事情告訴他。”

    “而實不相瞞,我並不想讓阿晞知道他的身世,更不想讓外人知道,我隻想阿晞平平安安長大……”

    說些話時,陸晚坦然的麵對著晉帝,目光鎮定,沒有一絲的躲閃。

    晉帝盯著她看了兩息,神情捉摸不定,可卻從陸晚的話語裏捕捉到了一些敏感的信息。

    他眸光微寒,沉聲問道:“你的意思,大長公主很早就知道了阿晞是陳王的血脈?”

    陸晚點了點頭,道:“祖母不但很早就知道阿晞的身世,還是她寫信給陳王,告訴了阿晞的存在,讓陳王重回京/城的。”

    “而這一次,阿晞被前太子抓走,威脅陳王替他做事,也是祖母提供的消息……”

    聞言,晉帝麵色再次冷凝起來。

    之前李翊也向他揭露過前太子與大長公主勾結,但後麵被李照拿陸佑寧的事擋過去了。

    那時,晉帝聽著李照的解釋,心裏尚且是半信半疑。

    如今再聽陸晚提起此事,得知大長公主不但與前太子私下勾結,竟然很早前與陳王也私下有聯係,身為帝王的他,豈會看不懂大長公主的目的?

    當即,晉帝深眸裏就迸出怒火來。

    見此,陸晚胸口一鬆,卻是悄悄鬆下一口氣來……

    進宮之前,除去話本一事,其他事情,像阿晞的身世,還有她被劫的事,她都料想到了。

    她自知此次難逃一劫,但又沒人幫她,她隻能想辦法自救。

    思索過後,她卻想到了一招渾水摸魚。

    如此,在向晉帝招認這些事情時,她將羅衡,前太子,大長公主,甚至是陳王都拉扯進來。

    她知道,她提到的每一個人都是晉帝的猜忌重點,她將他們都拉進來,將這一潭水攪渾,才能將晉帝的目光從她身上轉移,從而保下命來。

    而她所言之事,並非她虛構誣陷,樁樁件件,都是事實!

    且最重要的是,她要讓晉帝相信她後麵要做的事……

    晉帝默了片刻,爾後冷冷笑道:“陸晚,你果然厲害,懂得渾水摸魚來擾亂朕的視線,可你說的話,朕,並不相信”

    薑還是老的辣,晉帝看穿了陸晚的心思。

    他冷冷又道:“依你的聰慧,應該知道朕今日將鄧氏處以淩遲之刑的原因。”

    陸晚斂容不語。

    晉帝盯著她,一字一句語帶警脅道:“但凡敢對李氏皇族不尊者,朕都不會輕饒。”

    “在你進來這裏前,鄧氏已不堪淩遲之刑,活活痛死了。”

    “而你的罪行,卻比鄧氏更大。”

  第741章  羅衡並沒有死

    聽到晉帝將她與鄧清妤相提並論,陸晚並不意外。

    在晉帝眼裏,她和鄧清妤都是拖累李翊、給他聲名沾上汙點的人。

    而她還寫下話本子,將皇家辛秘之事到處宣傳,更是罪加一等……

    晉帝越說越生氣,說到最後,不禁喘息起來。

    陸晚端起白玉玲瓏壺給晉帝倒了一杯茶,恭敬遞到他麵前。

    “皇上息怒,龍體要緊……”

    晉帝看了她一眼,最後終是伸手從她手裏接過茶盞,抿了一口。

    陸晚看向晉帝麵前的話本,緩緩道:“我知道皇上氣怒話本一事,可到了今日,我仍然覺得自己在此事上沒有做錯。”

    “你!”

    晉帝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磕,斥道:“前皇後與前太子一事,事關皇家辛秘,更是關乎到皇家的臉麵與威嚴,可你卻將它們當成話本笑話傳揚,你知不知道,光憑這一點,朕就可以將你處死!”

    麵對晉帝的雷霆怒火,陸晚起身跪下,道:“皇上,話本雖是我虛構,但它所講內容卻全是真的。”

    “你……”晉帝怒不可遏。

    “如果前太子真的是前皇後與西席先生的血脈,那我此舉,並不算玷汙皇家聲譽,因為他算不得皇室中人。”

    陸晚又道:“相比皇室臉麵,前太子擾亂皇室血統,蓄意挑起皇子內鬥,意欲霸占大晉江山才是最大禍端!”

    “如果我的話本能讓皇上看清真相,不受奸人蒙蔽,保大晉江山無虞,那怕要殺要剮我也甘願。”

    盛怒之下的晉帝,手中的杯盞幾欲朝陸晚砸去,可在聽到她最後的話時,手裏動作一頓,神情卻遲疑起來。

    “當年之事你知道多少?你又如何斷定前太子是皇後偷情所生?陸晚,你知不知道,單憑你對前皇後的汙蔑,朕都可以將你碎屍萬段!”

    陸晚後背後浸出層層冷汗來,她咬牙讓自己打起精神,沉聲道:“皇上有所不知,有關前太子的身世,羅衡已向我招認,他親口承認李照是他的兒子。”

    此言一出,晉帝呼吸一滯,臉色越發黑沉下去。

    整個後偏殿裏落針可聞,氣氛壓抑沉鬱到極點。

    過了許久,就在陸晚頂著晉帝殺氣勃勃的目光,快支撐不住時,晉帝終是在她頭頂冷冷開口問道:“他當真同你說過這樣的話?”

    不等陸晚回答,晉帝又道:“陸晚,若是讓朕知道你在騙朕,朕將你和鄧氏一樣,一刀刀淩遲處死!”

    陸晚心弦繃緊,麵上卻毫不遲疑道:“羅衡當初為了保命,確實向我坦承過他和前太子的關係,我不敢欺騙皇上。”

    晉帝目光緊緊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神情。

    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晉帝閉了閉眸子,將心頭湧起的怒火壓抑下去。

    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什麽了,冷聲道:“羅衡人都死了,死無對證,當然隨你怎麽說。”

    他又道:“而據朕所知,你這些話本戲文,都是在羅衡死後放出來的——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阿晞,才不得已對付羅衡,可他都死了,你為何還要將這些事張揚出來,你明顯是要置前太子於死地!”

    說到底,晉帝還是懷疑陸晚所做一切,是為了替阿晞篡位鋪路。

    而說到這裏,晉帝想到陸晚為了對付李照所使的手段,還有她此番幫李翊破案翻身的睿智,甚至是方才麵對他的雷霆怒火,半點不怯場的膽識,晉帝突然對麵前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姑娘起了戒備之心。

    就如前太子寫給他的悔過書中所言,以陸晚的才智,還有李翊與聶湛對她的擁護,若是她有心扶持她弟弟阿晞上位,那將是皇位最大的威脅。

    隻是一瞬間,晉帝心裏已拿定了主意,看向陸晚的眸光裏再現殺氣。

    如此,不等陸晚回話,他沉聲道:“陸晚,先前你救過朕的性命,按理,你於朕有恩,朕不能殺你。”

    “但你肆意散播皇室秘事,妖言惑眾迷惑翊王,居心叵測,意圖不軌,朕不能再留你。”

    “不過,念在你救過朕一場,朕給你一個選擇,在你和你弟弟之間,隻能留一個,你自己選吧。”

    聽到晉帝的話,陸晚想也沒想,就道:“不用選了,事是我做的,我甘願領罪,隻求皇上放過阿晞。”

    見她一口應下,晉帝頗是意外。

    他看了她一眼,冷聲道:“好,朕答應你。”

    晉帝又道:“等下,朕會命吳公公給你準備一副藥,你喝下後,像睡覺一樣,不會有痛苦。”

    陸晚眸光冷下,道:“多謝皇上恩典……隻不過在死之前,我尚且有一事要向皇上稟告。”

    晉帝到了此時,倒是心平氣和了許多,道:“你還有何遺願,朕允了你。”

    說完,他又補充上一句,“不能與翊王有關”

    陸晚勾了勾唇,道:“皇上,羅衡並沒有死,上次他在大理寺假死逃出去後,被我救下了……”

    此言一出,晉帝不覺怔住。

    陸晚又道:“皇上或許好奇我為何救他,其一,因為他還關乎著前太子的身世之迷,我還不能讓他死。”

    “其二,卻關於大晉朝的國運,所以我將他留了下來。”

    晉帝越聽越驚愕,神情也嚴肅起來,也恍悟過來,陸晚方才那麽爽快的領旨,其實是在敷衍戲弄他。

    怒火再次翻騰,晉帝冷喝道:“陸晚,你簡直自尋死路!”

    陸晚鎮靜的迎上晉帝的目光,緩緩道:“大晉年中南方遭遇洪澇,年末西北又逢冰災,再加上奪嫡之爭引發的三黨內亂,領國大齊與大梁,還有北麵的胡狄都在虎視眈眈,意欲三國聯手瓜分大晉。”

    “大晉此時的國力,無法三麵同時開戰,所以皇上想要拉攏大梁,去對抗大齊與胡狄。”

    “聽說,皇上為示友好,前些日子已主動將大梁五公主和小質子送回國內,但皇上很清楚,光憑兩個人質,大梁是不會願意出手相助的。”

    僅僅是送回兩名人質,大梁豈會放下和大齊胡狄瓜分大晉這塊肥肉?

    晉帝臉色漸漸變白,沉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陸晚道:“羅衡之前一直幫前太子在尋找鐵礦圖,如今他人在我手裏,鐵礦圖也落到我手裏,我願意拿這副鐵礦圖,換我和弟弟兩條性命,請皇上恩準。”

  第742章  宛宛的真正身份

    離開後偏殿時,陸晚裏麵的中衣都被冷汗打濕了,出了殿門,被寒風一吹,忍不住冷得打了個哆嗦。

    領她出去的還是先前那個老太監,隻不過這一次,是領著她走正門出去的。

    老太監送陸晚去宮門,道:“郡主是第二個從這個後偏殿活著走出來的人,老奴著實佩服。”

    沒離開宮門之前,陸晚繃緊的心弦不敢放鬆,道:“第一個是前太子?”

    聞言,老太監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雙眸裏生出讚賞之情,道:“郡主果然智慧,一點就通,難怪能死裏逃生。”

    想起方才與晉帝的正麵交戰,陸晚仍然心有餘悸。

    她疲憊笑了笑:“大監繆讚了,我是胡亂猜的。”

    老太監也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領著她往宮門口而去……

    夜晚的皇宮,宮道幽深,暗影綽綽,像關著無數野獸的牢籠。

    陸晚急需逃出這座牢籠,腳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離宮門下鑰不到半刻鍾的時間,陸晚趕在宮門關閉的最後時刻,離開了皇宮。

    當腳步踏出宮門的那一刻,陸晚繃緊的心弦才得以鬆懈,胸口放鬆,籲出一口濁氣來。

    “姑娘?!”

    前麵的馬車旁,冒著風雪站著一個人,一看到陸晚出來,立刻奔了過來。

    正是秋落。

    “姑娘,你終於出來了,我真的……”

    話未說完,秋落已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陸晚見她頭發身上全是積雪,知道她進宮這麽久,秋落她就一直在雪地裏等了她這麽久,心裏不由一暖。

    她拉過秋落凍得發紫的手,苦澀笑道:“傻丫頭,外麵這麽冷,你怎麽不去馬車裏等我?”

    秋落就著宮門前昏暗的光亮,將她上下認真打量了一圈,確認她沒有受傷,緊懸的心終是放下,哭笑道:“我怕在馬車裏看不到姑娘,所以在外麵等……”

    陸晚替她抹了眼淚,動容道:“你從來不哭的人,今日卻哭了好幾回了,若是讓蘭英她們知道了,肯定笑話你。”

    聞言,秋落連忙止了淚,用衣袖擦幹淚痕,歡喜的陪陸晚往馬車走去……

    可不等陸晚走到馬車前,斜刺裏卻是駛出一輛馬車,徑直停在了陸晚麵前。

    車簾掀起,遇安從馬車裏下來,對陸晚道:“郡主,我家殿下有請。”

    陸晚想了想,沒有推辭,正要上馬車,卻被秋落一把拉住了。

    “姑娘,夜深了,咱們要回去了……”

    因為白日裏姑娘沒有受睿王威脅,還是去了京兆尹幫翊王翻了案,秋落一眼看出睿王來者不善,明顯是來找姑娘秋後算帳的。

    可她那裏知道,陸晚正等著睿王來!

    拍拍她的手,陸晚安慰秋落道:“沒事,你在後麵跟著就成。”

    說罷,打起車簾,上了李睿的馬車。

    她一進去,馬車就調轉車頭,往前駛去。

    秋落連忙上了馬車,命車夫跟上去……

    看到陸晚進來,李睿扯了扯唇,譏誚笑道:“表妹倒是爽快,一請就來。”

    陸晚在一旁坐下,道:“我有把柄在你手裏,豈敢不來?”

    李睿冷冷看著她,道:“本王倒沒想到父皇還會放你出來。”

    聞言,陸晚心裏微怔——看來自己進宮的事,並不像晉帝以為的無人知曉。

    連李睿都知道了,想必他也知道的……

    她淡淡笑道:“皇上寬宏大量,放了我一馬。”

    李睿才不會相信她的話,勾唇冷笑道:“別的本王不知道,但知道你被劫去過山匪窩後,父皇是決不可能再讓你嫁入皇家的,你想自欺欺人也沒用。”

    說出這話時,李睿無比的解恨,他最想看到的就是陸晚被李翊狠狠拋棄,一輩子抬不起頭,一輩子活在唾棄嘲笑裏。

    陸晚嘴角還是帶著笑,道:“殿下當真是料事如神,什麽都被你猜到了。”

    看著她不鹹不淡的樣子,李睿突然覺得自己的報複,根本對她造不成傷害,心中的惱怒不由越盛。

    麵上,他涼涼笑道:“本王今晚來見你,是給你提個醒,後天本王大婚,你一定要來,因為本王有一件好物要在大婚當日,當著所有賓客展示出來,表妹可不能錯過。”

    看著他一臉陰鷙的樣子,陸晚眸光微寒,徑直道:“殿下所謂的好物,可是那副畫?”

    李睿得意笑道:“表妹當真是冰雪聰明,這都被你猜到了。”

    陸晚斂眸掩下眸光裏的寒芒,淡聲道:“其實,殿下不來找我,我也正準備去登門拜訪——我想與殿下做個交易。”

    李睿勾唇,“你想從本王這裏拿走那副畫?!”

    陸晚點頭,道:“不知殿下要怎樣才肯將那副畫轉手出來?”

    李睿想也不想,就冷笑拒絕道:“本王是絕不會轉讓的。”

    被他拒絕後,陸晚半晌都沒有吭聲,蹙眉低著頭,似乎是走投無路了。

    看著她的樣子,李睿心裏終是暢快起來,道:“陸晚,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本王給過你機會的,是你不聽本王的話,硬要為翊王出頭,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說罷,命馬車停下,讓陸晚下車。

    陸晚卻坐著沒動。

    她道:“區區一副畫,豈會無價可沽?殿下不如聽聽我給你開的價,再做決定?”

    李睿看著她的樣子,心裏莫名緊張起來,冷聲道:“你說說看。”

    陸晚道:“我知道當年翊王在陸家畫舫遇刺一事是你派墜影做的,我還知道翊王花宴上的刺殺也是你安排的,還有邵縣的那次劫殺,都是你的手筆,”

    李睿眸光驟然一寒,冷冷笑道:“空口白牙,隨你怎麽說,可惜沒人相信。”

    陸晚搖搖頭,道:“你可能不知道,羅衡還沒死,還好好活著,若是我將他帶到皇上麵前,你說皇上會不會相信他說的話?”

    李睿聞言一震,爾後嘲諷笑道:“陸晚,想不到你也有窮途末路的一天,要拿一個死人來虛張聲勢了。你真當本王三歲小孩嗎?”

    陸晚勾唇淡淡一笑,道:“睿王殿下不是一直好奇聶將軍小妾的真正身份嗎?聽聞當初是羅衡將她送給聶湛的,也就是說,她真正的身世,隻有羅衡知道。”

    “想知道羅衡是不是真的還活著,明日午時,我在醉香樓等你,將宛宛的真正身份告訴你,到時你就知道真假了。”

  第743章 明明知道,何必再問呢?

    陸晚說完後,不再做停留,轉身下了馬車,回到後麵自己的馬車上。

    “回府!”

    她淡淡吩咐道。

    秋落得令,不做片刻停留,立刻命車夫駕車離開。

    馬車駛出一道距離後,秋落回頭看了一眼,見李睿的馬車還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姑娘,睿王和你說了什麽?他是不是又拿畫像的事威脅你?”

    連續經曆了與晉帝睿王的交戰後,此時的陸晚已身心俱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秋落倒了杯參茶給她喝下,忍不住罵道:“當真是卑鄙小人,就隻會做這種事情。”

    陸晚喝下一口暖茶後,回過一口氣來,感覺又恢複了一絲力氣。

    她閉著眸子冷聲道:“不怕,我已想到法子從他手裏拿回畫像,以後都不會再受他的威脅了。”

    不止是拿回畫像,事到如今,她與李睿之間的仇恨,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的,都應該做個了結了……

    說罷,陸晚又秋落吩咐道:“回府後先歇息一下,黎明前,我們悄悄去私宅一趟,我有事要去找沈植,不要讓旁人知道,我們易容從後門出去……”

    她料到晉帝知道鐵礦圖在她手裏後,一定會派人盯緊她的。

    秋落應下,拿來毯子給她蓋上,對陸晚道:“姑娘,你先休息一下,養養精神,等回府了我再叫醒你……”

    陸晚確實是累極了,不由輕輕點了點頭,靠在暖枕上,很快睡著過去……

    陸晚離開後,李睿的臉色陰沉滴水,回去的一路上,臉色一直很難看。

    馬車回到睿王府,李睿剛進門,就有親衛上前來,低聲道:“殿下,私宅裏那位又在鬧了,說是今日一定要請您過去一趟,有要緊的事同您說……”

    聞言,李睿眸光一寒,冷嗤道:“本王沒去找她,她倒是主動尋上來了。”

    說罷,轉身又上了馬車,命令遇安去他的私宅。

    遇安一聽,不由遲疑道:“殿下,您馬上就要大婚了,若是讓南安郡主知道你去見宛宛,隻怕……”

    李睿心情壞到極點,冷斥道:“她尚未進門就想管住本王,本王會怕她?!”

    遇安不敢再勸,隻得小心問道:“殿下,您覺得陸二姑娘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方才陸晚與李睿在馬車裏的談話,遇安守在馬車邊都聽到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真如陸晚所說,羅衡還活著,他家主子要怎麽辦?

    自翊王被罰閉門思過以來,這段日子,卻是睿王最得意的時候。

    晉帝不但沒有再提讓他去封地的事,還將前太子一事和翊王殺人案都交給他去辦,明顯是重新信任他,又開始重用他了。

    而李睿這段日子敢這般猖狂,甚至敢到李翊府上,拿陸晚的不雅畫像當麵威脅李翊,也正是因為,他認定羅衡死後,李翊手裏再無他的把柄,他可以隨心所欲。

    可如今陸晚卻告訴他,羅衡沒死,還落在了她的手裏。

    與李照一樣,李睿越來越覺得陸晚比李翊更難對付,所以羅衡落在她手裏,比落在李翊手裏更令他不安。

    想到這裏,李睿握緊拳頭咬牙道:“不管是真是假,本王都不會讓她得逞的。”

    太子之位就在眼前,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陸晚壞了他的好事……

    很快,私宅到了。

    李睿堪堪踏下馬車,就聽到宅子裏傳出斥罵聲。

    聽聲音就知道,又是宛宛在罵仆人了。

    “你們這些賤婢,殿下是讓你們來服侍我的,不是讓你們來拘著我的,你們放我出去……”

    罵聲未停,又傳來一陣砸東西的稀裏嘩拉聲。

    李睿臉色黑透,遇安連忙上前叫門。

    裏麵的人一聽到遇安的聲音,聲響立刻停了,等仆人打開院門恭迎李睿進去,陸鳶已回到裏間的屋子裏,關起門來。

    她飛快將一塊香料扔進了香爐裏,又將準備好的帕子捏在手裏。

    等李睿踢開房門進來,她已軟下身子跪在屋子當中,小腹隆起,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李睿黑著臉走過去,腳步停在她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睥著她。

    “不是吵著要見本王?怎的,本王來了,你有什麽要緊事同我說?”

    男人逼近了,身上熟悉的龍涎香直往陸鳶鼻子裏衝,也再次激動起她心中的恨意。

    她垂下頭怯怯道:“殿下拘了妾身這麽久……到底何時放妾身回去?”

    李睿看著她如今這副孱弱的樣子,想到方才在院外聽到的她尖利的罵人聲,眸光裏冷芒一閃。

    他掀袍在她麵前的凳子上坐下,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她小腹上,嘲諷道:“回去?你想回那裏去?”

    陸鳶側身躲開他的目光,道:“我想回我夫君身邊去……”

    說罷,她又後怕道:“殿下後日就要大婚了,卻一直留著妾身在這裏,萬一讓王妃知道,她肯定不會放過妾身的……”

    “妾身死了倒不怕,妾身隻是舍不得腹中的孩子……”

    說罷,她雙手攏著肚子流下淚來。

    李睿明知她是在故意裝可憐博同情,但看到她小腹那一刻,之前撫摸她小腹引起的奇異的感覺,不覺再次在他腦海裏湧現。

    如此,他冷冷道:“本王忘記告訴你了,聶湛已經將你送給了我,那怕你回去,他也不會再要你。”

    自上次聶湛出麵為陸晚求情,李睿拿他給陸晚畫的私密畫威脅他後,自那以後,聶湛沒有再來找過他,連小妾宛宛也不再向李睿討要。

    陸鳶心口一片冰寒,眸光不著痕跡的掃過李睿身邊的香爐,獸嘴裏已吐出乳白色的煙霧出來。

    她立刻拿帕子抵住口鼻,神情惶亂不已。

    “將軍他不要我了……怎麽會?難道將軍他知道我腹中孩子不是他的……”

    下一刻,她似乎察覺到自己失言,連忙驚慌的朝李睿擺手。

    “殿下,我胡言亂語亂說的,殿下不要相信……”

    可李睿豈會不相信?

    他驀然想起中秋那晚的事情來,倏地一把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逼問她道:“你老實交待,你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臉,陸鳶想到死去的孩子,恨不能立刻拔出腰間的匕首殺了他。

    但最後的理智將她克製住,她啜泣道:“殿下明明知道,何必要再問呢?”

  第744章  大晉鐵礦圖

    聽到陸鳶的話,李睿神情一震。

    之前李睿一直有過這個懷疑,特別是在摸到陸鳶的小腹後引發的奇特感覺,更是讓他心裏存著一絲懷疑。

    如今親口聽到她承認孩子是他的,李睿心裏不由生出一絲激動和歡喜來。

    “你的意思,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本王的。”

    說話間,李睿已連忙伸手將陸鳶從地上扶起來。

    下一刻,他突然又想起什麽,問道:“上次聽下人說,你剛到這裏時,肚子不舒服,可是腹中孩子有什麽問題?”

    聞言,陸鳶神情一緊,不覺用手攏緊小腹,道:“多謝殿下關心,孩子一切都好。”

    說罷,她含淚看向李睿,怯然道:“其實那晚之後,聶將軍沒有再碰過我,所以從懷上孩子那刻起,我就知道孩子的父親是殿下你……”

    一聽到她提到聶湛,李睿臉色微變。

    他回神想起,眼前這個女人,是羅衡送給聶湛的玩物,聽說當天送給聶湛時,聶湛在馬車裏就將她侵占了……

    一想到這裏,李睿滿腔的歡喜瞬間跌入穀底,臉色冷青下來,扶著她的雙手,倏然鬆開,臉上也顯出了嫌惡之色。

    他終是明白過來她今晚急切叫他過來的原因,想來是要借子上位。

    可她這樣身子肮髒的女人,若不是上次他喝醉酒臨幸了她,清醒時,他是絕不會碰她分毫的。

    想到這裏,李睿正要出聲警告她不要心生妄想,可他眼皮卻突然沉重起來,下一息,已是昏迷過去……

    那一晚,李睿沒有離開陸鳶的屋子,並且裏麵傳來極曖昧的聲響。

    遇安跟在李睿身邊這麽多年,自然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明知裏麵的人是聶湛的小妾,也自知自家主子此舉不妥,但遇安也不敢上前敲門,隻能假裝沒聽,讓下人給自己找了間屋子,躲到一邊睡覺去了……

    翊王府。

    等了半宿的李翊聽到長亭的匯報,得知陸晚已安全離開皇宮回去,終於鬆下一口氣來。

    可在鬆下一口氣的同時,他心裏又沉悶起來。

    以他的睿智,不會想不到,定是陸晚答應了父皇的要求,父皇才會繞她一命。

    而父皇會提出怎樣的要求,已不言而喻了……

    一旁的樊先生看著他凝重的樣子,勸解道:“這般情形下,保命為首要,所以郡主的做法是理智的。”

    “而殿下也不要介懷,一時的分開算不得什麽,等殿下將來有十足的實力庇護郡主,你們終是能再在一起。”

    樊慕他們都料想到,晉帝在這個時候召陸晚進宮,定是為了逼她離開李翊。

    而樊先生話裏的意思也很明白,是希望李翊能明白陸晚此時的困境,能主動避開,這段日子都不要再去找她,以免引起晉帝對她的不滿和殺心。

    李翊心裏五味雜陳,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可有打聽到父皇同她說了什麽?”他問長亭道。

    長亭搖頭,道:“後偏殿那裏,皇上派人把守嚴密,根本靠近不了。”

    說罷,長亭又道:“不過,除了我們,屬下發現還有另一隊人也在暗中盯著後偏殿,不知是睿王的人,還是前太子的人?”

    李翊想也沒想,就寒聲道:“是李照的人。”

    李照查到了話本子是陸晚所寫後,立刻就寫了懺悔信給父皇。

    而父皇接到他的信沒多久,就召了陸晚進宮,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李照是借著懺悔信唆使父皇處置陸晚,以此報複陸晚。

    所以李照比誰都心急想看到父皇處死陸晚……

    想到這裏,李翊鳳眸裏湧現殺氣。

    長亭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低聲道:“殿下,屬下見姑娘安全了,就沒有將這個東西交給娘娘了……”

    李翊點點頭,沉聲道:“既然她脫險了,一切還是按原計劃進行。”

    原來,從晉帝派人去郡主府開始,李翊就知道了,而那時,也正好傳來鄧清妤受刑而死的消息。

    不用想,李翊也知道父皇這個時候召陸晚進宮是為了什麽。

    如此,李翊派長亭帶人進乾清宮盯著,還決定將原定的計劃提前,以此救陸晚脫險……

    長亭又詳細稟道:“郡主離宮後,又在宮外遇到了睿王,睿王還請她上了他的馬車,馬車駛出大概兩刻鍾後停下,郡主從睿王馬車上下來回府去了……”

    聞言,李翊神情一緊,沉聲道:“他去找阿晚什麽事?”

    長亭還是搖頭,道:“怕被人發現,我們不敢靠得太近。不過,看姑娘下馬車時的神情,似乎沒什麽大事,而且姑娘上自己的馬車離開後,睿王的馬車反而還停在原地……”

    在一旁邊擺弄玉石子的樊慕道:“以郡主之智,睿王在她手裏討不到便宜,殿下大可放心。”

    李翊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蹙眉道:“我擔心的是,若是讓她知道睿王手裏捏著她的畫像,她會冒險去殺睿王。”

    陸晚與李睿積怨已久,李翊非常清楚陸晚對李睿的刻骨恨意。

    而他更知道,陸晚外表看似柔弱,不爭不搶,實則內心非常堅韌,遇事也有迎難而上的魄力。

    所以如果睿王敢拿畫像脅迫她,她真的會出手殺了他!

    李翊倒不是擔心李睿的性命,他卻害怕若是她失手,反而會受到李睿的反殺。

    若是最後事情鬧到父皇那裏,她必死無疑——李翊卻不想她為李睿賠上性命。

    想到這裏,李翊眸光一緊,對長亭道:“你繼續派人跟著姑娘,特別是睿王大婚這兩日她的舉動。”

    長亭應下,李翊又沉聲問道:“聶湛那廝還是避著不肯來見本王?”

    自從知道那副畫像的存在後,李翊認定聶湛與陸晚之間有秘密瞞著他。

    既然陸晚不肯說,他就從聶湛那裏下手。

    所以那日李睿離開後,他立刻派人去召聶湛見麵,可聶湛卻一直不肯現麵見他。

    明顯心裏有鬼。

    他冷聲吩咐道:“他若再逃避,直接將他捆來。”

    長亭領命退下後,李翊來到桌前,看著桌子上的玉石子,對樊慕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先生舟車勞頓,今晚好好歇息一晚,明天開始,還請先生助我一起拚出此圖。”

    擺在李翊麵前的,是一百零八顆青玉石子,正是失蹤許久的大晉鐵礦圖……

  第745章  問你要一樣東西

    黎明前夕,天黑得像化不開的濃墨,大家都還在沉睡中,可郡主府的後門那裏,負責采買的下人們已忙碌起來,要趁著天亮之前,將府裏所需要的蔬果物什買好回來。

    陸晚與秋落戴上人皮麵具,換上下人服,混在出府的下人裏麵,順利出了府。

    兩人乘上一架毫不起眼的青蓬馬車,趁著夜色悄悄往沈植所在的私宅而去。

    小半個時辰後,秋落確定沒人跟著後,將馬車停在了私宅外。

    下馬車前,陸晚與秋落揭下臉上的人皮麵具,上前叫門。

    這一次,守門的下人一看到是她,沒有再阻攔,一麵開門請她進去,一麵卻是差人跑去通知沈植。

    彼時,天光微明,沈植剛剛起床,就聽到下人來稟,連忙穿戴好衣裳出來見陸晚。

    陸晚一見麵問道:“沈植,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離陸晚上次來這裏已過去七八天了,沈植自知事情緊急,道:“你放心,事情已經做好,他隻要再休養幾日,就可以了。”

    說罷,沈植關切問道:“是不是事情另有變故?”

    這段日子,沈植一直幽居在這裏,不與外界接觸。

    而李翊被罰閉門思過後,為防晉帝,還有前太子和李睿對他的跟蹤,所以斷絕了與沈植這邊的聯係,以免被人發現沈植和史家兄妹還活著的一事。

    雖然如此,但外麵發生的事,沈植還是經過仆人打聽到不少,知道李翊最近遇到了麻煩,被人告了禦狀,說他殺了鄧將軍。

    看到陸晚這個時辰過來,沈植不由擔心,是否與李翊的事情有關。

    他又問道:“聽聞殿下被告殺害鄧將軍,如今怎麽樣了?”

    陸晚道:“案子結了,殺害鄧將軍的是鄧清妤,殿下已經沒事了。”

    說罷,她將鄧將軍一案大致的同沈植說了一遍。

    沈植聽後,不覺驚愕住。

    之前替樂潼看診,他與鄧清妤也打過不交道。他每次去看診,鄧清妤都非常客氣,對他禮遇有加。

    可誰人想到,這樣一個看似柔弱不堪的小婦人,竟是個殺人慣犯。

    而想到樂潼的死,沈植也頗是遺憾,歎息道:“樂潼的哮症,隻要好好調理,隨著年紀增長,會慢慢轉好,雖然不能斷根,但於生活無礙,卻沒想到她竟早早夭折了……”

    提起樂潼,陸晚的心情也很沉重,她也想過,若是鄧清妤當初沒有回京,沒有被李睿與羅衡盯上,沒有受羅衡唆使,或許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從而害死自己的女兒……

    想到羅衡,她收回心神,對沈植道:“我能去看看他嗎?”

    沈植自是知道她嘴裏的他,指的是誰,點頭道:“可以,我這就帶你過去。”

    李翊給沈植安排的這處私宅,極為隱蔽,外麵看起來隻是一個小小的宅院,可內裏卻別有洞天,屋舍延長很深。

    沈植將羅衡安排在最裏麵的暗室裏,他一路領著陸晚過去,陸晚發現兩邊都有下人看守著,不由十分放心起來。

    到了暗室那裏,沈植打開房門,陸晚走進去,就著桌子上的一盞豆大油燈,看清了屋內的情形。

    屋子裏陳設很簡單,隻有一張木床和一張方桌,四條木凳,再不見其他多餘的物什。

    靠牆的木床上靜靜躺著一個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像個死人般。

    陸晚從門口走進去,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一瞬間,她似乎回到了上一世,她在李睿的東宮,看到被他們囚在暗室裏的阿晞。

    隻是一眼,陸晚滿腔的恨意就控製不住,整個人的氣息都冷冽起來。

    沈植走在她身後側,雖然沒有看到她麵容上的神情,卻也感覺到她的異樣。

    他以為她是心裏恐慌不安,不由輕聲安慰道:“不用擔心,我一直用藥物控製著他,讓他處於沉睡狀態,他聽不到我們說話,也察覺不到我們來。”

    陸晚點點頭,走到床邊,朝床上的羅衡看去。

    一眼看過去,陸晚眸光微震。

    下一刻,她轉身回到桌前,拿起油燈返回去,將油燈照向羅衡,仔細朝他看過去。

    一番仔細打量後,陸晚臉上終是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沈植一直盯著她,見她滿意笑了,知道能向她交差了,也不由放下心來……

    離開暗室出來,陸晚重重籲出一口氣來,對沈植道:“沈植,多謝你幫忙。”

    沈植大致猜到她要利用羅衡做什麽,不由擔心道:“此事還是有一定的風險,萬一被皇上發現,到時沒命的就是你……”

    看了眼天邊微芒的晨光,陸晚勾了勾唇,沉聲道:“所以我們要做到萬無一失,沒有萬一。”

    看著她絕決的樣子,沈植知道她決心已定,對她道:“你打算怎麽做?”

    說罷,他又道:“時間還早,不如去我的屋子裏,我們坐下細談。”

    陸晚沒有推辭,跟著沈植去了他的屋子裏。

    進屋後,陸晚與沈植細談了接下來需要他幫忙的事,沈植一一記下來,道:“你放心,你所說的這些,我都會替你辦妥。”

    聽到沈植的話,再想到剛才親眼見到的羅衡,陸晚心中的擔憂終是放了下來。

    先前,為了讓晉帝相信她的話,她同晉帝說,羅衡已親口向她承認了他和李照的父子關係。

    實則,羅衡從來沒有當麵承認過,而她也根本沒有問過他。

    陸晚之所以這麽做,那是因為她知道,要對付李照,要真正將他摁死永遠不能翻身,隻有讓晉帝徹底相信他是前皇後與羅衡偷情所生的奸生子。

    所以不管當年事情的真相怎樣,前太子李照到底是誰的身脈,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晉帝相信她的話,相信李照是羅衡的兒子……

    但羅衡對李照死心塌地,而且精明異樣,他深知此事對李照是致命傷,所以自己寧願死,也絕不會傷害李照的。

    這樣的情況下,要向晉帝證明兩人的父子關係,簡直難於上青天。

    如沈植所說,稍有不慎露出破綻,最後死的人就是她。

    但話已說出口,陸晚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況且她從寫話本戲文開始,就籌謀好要這樣做,所以她不會回頭……

    安排好羅衡的事,陸晚開口對沈植道:“其實今日來,我還想問你要一樣東西。”

  第746章  回來複仇

    當聽到陸晚向他要一樣東西時檸檬㊣刂,沈植頗是意外。

    “你想要什麽?”

    陸晚遲疑片刻,道:“我想向要你鐵礦圖。”

    這也是她今日來此找他的最主要的目的。

    聽到‘鐵礦圖’三個字,沈植神情不覺怔住,麵容上露出一絲促局難堪來。

    陸晚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道:“實不相瞞,鄧清妤死後,皇上把我也叫進了宮裏,讓我在自己和阿晞中選一人活下去,我沒有辦法,隻得拿鐵礦圖同他交換,從而保下性命來……”

    既然沈植聽聞了李翊與鄧將軍的事,關於她被劫一事被鄧清妤抖露出來,沈植應該也聽聞了,自然會知道皇上不肯放過她的原因。

    果然,聽到她的話,沈植的臉色越發羞愧難安起來。

    因為當初劫持一事,他也有參與。

    陸晚繼續道:“而我也知道鐵礦圖在你這裏,所以想從你拿走交給皇上——畢竟,這原本也屬於李氏皇族的東西!”

    自從知道沈植就是墜影後,陸晚就猜到當初鄧氏宅裏失盜,丟失的鐵礦圖是沈植拿走了。

    因為那時,鄧氏母女的行蹤一直被李翊保密得很好,隻有沈植為了替樂潼治病,時常進出鄧清妤的宅子。

    同時,他身為墜影,那時在替李睿做事,一直奉李睿羅衡之命在替他們找鐵礦圖,也自是知道這副圖的樣貌和重要性……

    陸晚估計他是偶然從鄧清妤那裏發現了這副圖,從而盜走。

    但那時他表麵上是在替李睿做事,實則是自己要報複李翊與晉帝,所以他將鐵礦圖留了下來,沒有交給李睿……

    沈植沉默片刻,愧然開口道:“你說得沒錯,鐵礦圖確實在我這裏,是當初我替樂潼看診時,偶然看到樂潼將那些玉石子當石片在玩,我知道睿王翊王為了東宮之位,都在爭搶這個東西,所以就從鄧氏那裏盜了出來……”

    聞言,陸晚心裏一鬆——隻要鐵礦圖在他這裏,就好辦了。

    可下一刻,沈植卻道:“可在不久前,我想著它終究是皇族的東西,所以將它交還給了翊王,所以如今它不在我手裏……”

    自兄弟二人冰釋前嫌,真正相認後,沈植就將鐵礦圖交給了李翊。

    聽到他的話,陸晚微微一怔,神情不覺為難起來。

    看著她的樣子,沈植道:“事關你和阿晞的性命,要不,我再替你去向翊王要回來……”

    “不必了。”

    陸晚輕聲打斷他,道:“我自己去向殿下要就成了,如今這般情形下,你不能露麵,更不能與殿下有接觸。”

    沈植默默點頭應下,遲疑片刻,終是鼓起勇氣對陸晚道:“阿晚,當日你被劫一事,是我對不起你……”

    雖然他是受師兄之命,去劫持鄧清妤,最後誤將陸晚劫走,但終究是他們害了她。

    陸晚早已釋然,道:“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

    “可你與殿下以後要怎麽辦?”

    “這或許是我與殿下之間的一個劫,既然注定是劫,逃也逃不掉,隻能麵對!”陸晚斂眸淡淡道。

    話雖如此,沈植還是愧疚不已,不由道:“阿晚,我能為你們做些什麽?隻要能幫你到你們,做什麽我都願意的……”

    看著沈植深陷自責中的痛苦樣子,陸晚苦澀笑道:“羅衡一事,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你欠我的,已經還清了。”

    說到這裏,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問道:“上次讓你幫忙問你師叔鬼醫的事,如何了?”

    提起這件事,沈植打起精神來,道:“你猜得沒錯,聶將軍那個小妾宛宛,確實是羅衡找到師叔替一個女子改的容貌,而當時就是按你的相貌來改的。”

    雖然早已料到是這樣的,陸晚還是神情一緊。

    當初得知有人假冒她進宮給蘭貴妃送有毒的雪花酪,連長奕都認不出來,陸晚心裏就生出了懷疑。

    連長奕都認不出來,那必定是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

    她並無一母同胞的孿生姐妹,她也不相信世上會有毫無血緣關係,卻能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所以當即她就懷疑聶湛那個小妾,是羅衡特意將她改成她的容貌,送給聶湛的。

    而上一世陸晚就聽聞過,鬼醫不但擅製人皮麵具,還能給人改變容貌。所以上次來找沈植時,就順便讓他去替自己打聽這件事。

    雖然上次給蘭貴妃下毒一事,榮貴妃主動向太後認罪擔下了一切,但陸晚還是想打聽清楚這個小妾的真實身世。

    因為這個小妾,之前多次失蹤,鬧出許多事情來,陸晚直覺此女子不簡單……

    陸晚問沈植:“你師叔可知道她是誰?”

    沈植道:“她原來的身份名字師叔也不知道,隻知道她被送到師叔那裏時,額骨破裂,麵目全非,差點咽氣,聽羅衡當時說,她是撞柱造成的。”

    聽到撞柱,陸晚腦海裏靈光一閃,問沈植道:“鬼醫可有告訴你,他是什麽時候收治的這名女子的?”

    沈植道:“師叔說,是去年冬月,但具體日子卻是忘記了……”

    一提到冬月,陸晚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去年冬月初八,是她和李睿大婚的日子,陸鳶是在他們成親前三日,被查出是她在蘭貴妃的壽宴上給雪花酪裏下砒霜之毒,最後她當著大家的麵,撞柱而亡。

    陸晚記得很清楚,陸鳶撞柱前,衝李睿喊道,再過三日就是你的大婚之日,我今日就提前給你送上一份大禮……

    難道當日她沒有死,被羅稀救了,送去鬼醫那裏改成自己的麵容,回來複仇?

    想到這裏,陸晚心底不由冒出一股寒意來。

    ——陸鳶刻意將自己的麵容改成她的樣子,絕不會隻是用來迷惑聶湛這麽簡單。

    而她的複仇對象,也不會隻是李睿,陸晚知道,陸鳶一直記恨她母親葉紅萸的死。

    那麽,陸鳶到底想做什麽?

    天光不覺間已大亮。

    李睿私宅。

    李睿一覺醒來,隻感覺頭昏腦漲。

    稍做清醒後,他發現自己半裸著身子躺在床上,身上衣物扔了一地,床上地上一片狼藉。

    看情形,似乎昨晚他又與那個宛宛在一起了。

    可他腦子裏一點印象也沒有。

    屋子裏也不見宛宛的身影,整個私宅都找不到她。

    她人不見了!

  第747章  羅衡不能死在你手裏

    得知宛宛不見的那一刻,李睿立刻下令讓遇安帶人將她找回來。

    可遇安帶人將宅子四周都尋了遍,都沒有看到她的人影。

    眼看尋到中午,還是沒有結果,遇安隻得回去複命。

    聽聞沒有遇到人,李睿不由動怒了。

    他要尋回宛宛,不止是緊張她腹中的孩子,他更是想弄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房內的一切告訴他似乎昨晚又與那個宛宛在一起,可他卻沒有一絲印象,感覺自己昨晚好像是被她迷暈了。

    那個女人迷暈自己是要做什麽?難道隻是為了逃走?!

    遇安見他氣憤不安的樣子,不由勸道:“殿下,您馬上就要大婚了,若是再將她留在身邊,隻怕容易招來誹議……”

    李睿正在氣頭上,聽到他的話,冷聲道:“你是什麽意思?”

    遇安壯起膽子道:“您剛剛重獲皇上的信賴,若是再傳出你和聶將軍小妾的事,隻怕於您的聲名有影響,不如趁機讓她走算了,不要再管了……”

    若是以前,李睿或許就答應了,畢竟現在他有畫像在手,不怕李翊聶湛不聽他的話。

    可是宛宛肚子裏懷了他的孩子,他怕這個女人現在逃走,以後會挺著大肚子來逼宮……

    想到這裏,他對遇安冷斥道:“可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本王的,所以一定要找到她。”

    遇安聞言一驚,不敢再說什麽,連忙派人繼續四處去找……

    很快,時間到了午時,與陸晚約定的時間到了。

    事到如今,李睿也察覺到這個宛宛的異樣,也想知道她到底是誰,所以連衣裳都來不及回府去換,就徑直去醉香樓找陸晚去了……

    醉香樓。

    陸晚午時準時來到醉香樓,向掌櫃要了一間包房。

    她沒有點菜,隻要了一壺茶,坐下來等李睿。

    不一會兒,外麵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房門打開,醉香樓掌櫃親自將李睿迎了進來。

    陸晚抬頭看去,一眼就看出李睿今日的形容與昨日有些不同。

    昨日的李睿,意氣風發,趾高氣揚,一副勝券在握的得意模樣。

    可今日他明顯疲憊很多,眉心蹙緊,滿臉焦躁不安的形容。

    待他坐下後,陸晚發現他身上衣裳竟還是昨日那一身,還褶皺得厲害。

    想了想,陸晚大致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李睿一坐下來就不耐道:“說吧,那個宛宛到底是誰?”

    陸晚反詰問道:“殿下昨晚不是去找她問了嗎?怎麽,她不肯告訴你?”

    以她對李睿的了解,既然他對那個宛宛起了疑心,一定會忍不住去找她問清楚的。

    而看他身上這一身褶皺的衣裳,陸晚料到他昨晚聽了自己的話後,定是沒有回府,直接去找那個宛宛了。

    這會隻怕也是直接從她那裏過來的。

    而看李睿的臉色,陸晚知道他什麽都沒問到。

    李睿聞言,臉色驟然一變,冷聲道:“你派人跟蹤我?”

    陸晚淡淡笑道:“殿下不要多心,我沒那麽大本事去跟蹤你,我隻是想與殿下做成這次的買賣。”

    看她氣定神閑的樣子,李睿心裏反而慌亂起來,咬牙道:“羅衡他當真沒死?”

    陸晚很肯定的點了點頭,道:“他不止好好活著,還告訴了我許多事情。”

    說罷,她又提醒道:“殿下打斷他一雙腿,他一直記恨著,一刻都沒有忘。”

    李睿臉色鐵青,問出心中的疑問,道:“本王記得,他也當你是仇人,怎麽會肯投誠於你?”

    他又冷聲道:“你不要告訴我,他是怕死,羅衡可不是怕死的人。”

    當初他那麽虐打他,他都不肯說出背後之人,又豈會輕易屈服陸晚?

    陸晚涼涼笑道:“他不怕死,可他舍不得他的主子死,他知道李照如今被禁儲秀宮,他那裏放心?他還奢望著能重回李照身邊,助他擺脫困境,東山再起呢。”

    “所以這個時候,他又怕死了,為了活命,什麽話都肯同我說。連你們在黑市上買鐵礦圖的事都告訴我了。”

    陸晚抿下一口茶,淡然說道。

    最開始知道黑市上出現拚湊好的鐵礦圖時,陸晚還在驚疑,會是誰那麽厲害,不但拿到了鐵礦圖,還那麽快時間拚湊出來?

    可後來發現阿晞身上的秘密後,她瞬間醒悟過來,也終於知道阿晞每天背著她在畫什麽了。

    既然黑市上的鐵礦圖是阿晞的手筆,陸晚自是能猜到阿晞的目的,他是要利用鐵礦圖碎片引羅衡與李睿上勾,所以阿晞的鐵礦圖也會賣給他們。

    果然,聽陸晚提到鐵礦圖,李睿臉色大變。

    他前兩日才接到黑市賣家的消息,說是約他明日做交易,會將整副鐵礦圖,以十萬兩白銀的價格賣給他。

    為防消息走漏,除了遇安,此事他從未與人提起過,所以陸晚能知道,肯定是羅衡同她說的。

    到了此時,李睿已經完全相信羅衡還活著了,臉色也越發難看起來。

    他冷冷問道:“他可有將宛宛的真實身份告訴你?”

    陸晚點了點頭。

    李睿急道:“她到底是誰?”

    陸晚氣定神閑道:“不急,我先與殿下談妥這筆買賣再告訴你也不遲。”

    李睿鐵青著臉,沉吟半晌,終是咬牙道:“好,本王拿那副畫像來換羅衡,我將畫像交給你,你將羅衡交給我!”

    陸晚卻搖了搖頭,道:“羅衡我不能給你,但我可以答應你,不再去皇上麵前揭發你之前做過的事,還將宛宛的真實身份告訴你。”

    “你!”

    李睿氣得肺部快要炸裂。

    “陸晚,你真當本王好戲弄?羅衡若是不除,本王永遠不得安寧!”

    陸晚眸光微寒,淡淡道:“羅衡定然是要死的,但是不能死在你手裏,若是殿下不放心,我可以將他的屍首交給你。”

    此言一出,李睿卻有些看不明白她了。

    但陸晚神情間的冷冽殺氣卻告訴他,她似乎比他更想羅衡死。

    陸晚睥了他一眼,站起身道:“明日是殿下大婚,事多繁雜,我就不為難你了。”

    “後日,若是我見不到我的畫像送還回我手裏,我就帶著羅衡,也去敲一次登聞鼓,為我被劫一事,還有當初花宴上中的那一劍,求皇上給我一個公道。”

    李睿神情僵滯住。

    陸晚離開前,最後道:“提醒殿下一句,陸鳶還活著。”

  第748章  事情總是那麽的相似

    聽到‘陸鳶’兩個字時,李睿怔愣了好久。

    好似這個名字太久遠太陌生,他已經想不起她是誰了。

    而陸晚話音裏的意思已很明顯,就是告訴他,聶湛的那個小妾宛宛,就是陸鳶。

    李睿身後的遇安卻比他先反應過來,忍不住低呼出聲:“殿下,難怪她要逃走了,難道她知道您今日會來見郡主,會揭露她的身份?”

    李睿眸光一震,終是回過神來。

    陸晚剛剛要走出去,聽到遇安的話,不由停下步子,回頭問遇安:“你方才說什麽,陸鳶逃走了?”

    遇安得知那個宛宛就是陸鳶,自是知道她是回來複仇的,不由心驚肉戰。

    他擔心的看了眼李睿,道:“她今天早上突然不見了,一直找不到人……”

    “你確定她真的是陸鳶?”

    不等遇安說完,李睿已是打斷了他的話,向陸晚問道。

    陸晚冷聲道:“當日她撞柱而亡,卻還留著一息性命,被羅衡救了下來,改頭換麵重新出現。”

    說罷,她忍不住冷聲嘲諷道:“殿下與她在一起這麽久,竟然沒有發現?”

    李睿眸光冰寒,終是恍悟過來,為何當初第一次看到宛宛時,會感覺到一種熟悉感了。

    其實當時,他也懷疑過,還讓遇安去查過,可遇安查過後告訴他,陸鳶真的死了,屍首被扔去了亂葬崗,如此,他才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可當初她喝下紅花湯,已不可能再有孕的,為何她如今又……”

    李睿還是不願意相信。

    如果她真的陸鳶,以她對他的恨意,她在他身邊這麽久,怎麽不伺機殺了他?

    陸晚也不清楚陸鳶怎麽會再懷上孩子,但她卻確信那個宛宛就是陸鳶。

    而在確定陸鳶逃走後,陸晚心思微轉,眸光微不可察的一沉。

    她看向李睿,淡淡道:“明日是殿下大婚,殿下要多加小心才是。”

    說完這一句,她轉身下樓離開了醉香樓。

    待回到馬車裏,秋落不解問道:“姑娘,你方才為何要提醒睿王?讓陸鳶去找他報仇,殺了他豈不更好?”

    陸晚閉眸沒有回答,好半天才沉聲道:“昨晚李睿就同陸鳶在一起,可她沒有殺他。”

    “而之前陸鳶也一直以宛宛的身份被李睿藏在睿王府,如果她真的要殺李睿報仇的話,多的是機會下手,可她並沒有這麽做……”

    秋落聽後,遲疑道:“難道是陸鳶對睿王還有感情,所以不打算找他報仇了?”

    陸晚卻搖了搖頭,道:“如果她不想複仇,又何需忍受屈辱,將自己的麵容改成我的樣子?”

    陸鳶當初在陸家做表小姐,看似不冒尖出頭,可實則心氣很高,一直不將陸晚放在眼裏。

    而如今卻願意忍辱,將自己的樣子改成陸晚的樣子,做她的替代品被送去聶湛身邊當一個供人玩弄的小妾,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報仇……

    秋落越聽越糊塗,道:“這麽說來,她似乎另有目的,一時間還不會向睿王尋仇,那明日睿王大婚,她也應該不會出現……”

    陸晚聲音微寒,淡淡道:“不,她一定會去的,她一定會在明日殺了李睿的。”

    秋落隱隱察覺到了什麽,心裏突然不安起來……

    馬車行到半路上,陸晚讓秋落下車去替自己買幾樣東西,秋落一聽,瞬間明白過來,神情不由一緊!

    “姑娘,我們不是計劃後日……”

    “明日的機會千載難逢,我不會錯過。”

    陸晚沉聲打斷她,並讓她買好東西後,去鎮國公府一趟,將陸鳶一事告訴大哥哥,讓大哥哥有所防備。

    陸晚知道,陸鳶的仇人不會隻有李睿一人,還有她和陸家人。

    看她形容堅決,秋落沒有再說什麽,連忙應下,下車去了。

    秋落走後,陸晚拉開車簾,看著外麵熱鬧繁忙的街景。

    明日就是冬月二十八,各家各戶越發忙碌熱鬧起來。

    而明日更是睿王與南安郡主白舒窈大婚的日子,整個長街上都已經張燈結彩,一片喜氣。

    看著眼前滿眼的喜氣,陸晚突然想起,好像去年的明日,是李翊到鎮國公府給陸佑寧下聘的日子,也是她不堪受聶湛威脅,被迫離開京/城的日子。

    一想到接下來她要做的事,陸晚忍不住自嘲笑了。

    事情總是那麽的相似,一年過去,她卻似乎又回到去年,又到了要離開的時候。

    心裏湧上無盡的落寞與酸澀,陸晚抬手輕輕抹掉眼角冰冷的淚漬,重新打起精神,因為還有好多事情等著她去做……

    回到郡主府,陸晚一進門就將大家都叫了過來,並讓人去將蘭草也叫回了郡主府。

    小半個時辰後,蘭草回來了,以為陸晚出了什麽事,一進門就急聲道:“姑娘,你怎麽了?”

    看著她趕路趕得紅撲撲的臉,陸晚心裏滿是不舍,笑問道:“我沒事,隻是想你了,就叫你回來陪陪我。”

    她又問道:“長亭這兩日回家了嗎?”

    蘭草如實道:“殿下翻案後,雖然還在府裏閉門思過,但長亭他們可以四處走動了,昨天他抽空回了一趟家……”

    陸晚拉著她的手叮囑道:“長亭跟在殿下身邊,有許多事情要做,顧家的時間就少,你要替他打理好家裏的一切,免得他擔心。”

    “若是你覺得孤單無聊,就花錢去牙婆子那裏買兩個乖巧的丫鬟,有人陪著你,就不會那麽無聊了……”

    蘭草聽到陸晚的話,心裏隱隱不安,正要開口問她,吳濟捧著帳薄和剛剛招到的夥計名冊進來了。

    吳濟一心記掛著孟樓招夥計的事,所以今日一早就去外麵找人去了,剛剛才回來。

    聽到陸晚喚自己,以為她是要商議孟樓年後重新開業的事,連忙帶著帳薄和名冊來見陸晚。

    一見麵,吳濟就將帳薄呈給陸晚,恭敬道:“姑娘,這是孟樓這個月的帳薄,姑娘得空的時候看看……”

    “還有這個,這個是我今天招到了兩名夥計,能做跑堂的活,隻是要多加一點工錢,姑娘看看如何……”

    帳薄與名冊遞到陸晚麵前,她卻沒有像往常那般接過來。

    陸晚笑道:“吳表哥,招人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帳薄以後不用再給我看了,從這一刻開始,孟樓就正式交給你和蘭英了。”

  第749章 須得親自動手才能解恨!

    聽到陸晚的話,蘭英與吳濟皆是一怔。

    下一刻,蘭英連忙擺手:“不行的姑娘,我還要伺候你,我那裏有時間去管酒樓的事……”

    說罷,她看到一旁的紅榴,突然想到什麽,指著她對陸晚道:“姑娘,你不會是有了紅榴,就不要我的吧?”

    “不行,姑娘你不能喜新厭舊……”

    蘭英抱著陸晚的手不肯放,當著大家的麵撒起嬌來。

    大家忍俊不禁,都笑了起來。

    陸晚也笑了,卻也在忍著淚水。

    她對蘭英道:“你同蘭草一般大,她都嫁人,說不定很快就要當娘了,你卻還要賴著我,你不急,人家吳表哥也急的。”

    此言一出,蘭英俏臉一紅,吳濟也羞赧的直撓頭。

    陸晚轉頭對吳濟道:“我早就答應過你,要將蘭英嫁給你,孟樓就當是我給蘭英的嫁妝。”

    此言一出,蘭英與吳濟再次怔住,蘭英的臉瞬間紅得要滴出血來。

    陸晚又對蘭草道:“蘭草,吳表哥不比長亭,有官職傍身,所以我將孟樓給蘭英,希望你不要介意。”

    蘭草聽聞蘭英也要嫁人了,歡喜不已。

    等她聽到陸晚對自己說的話後,想到當初自己被陸騏輕薄,姑娘舍了命的救她,又怕長亭嫌棄她,辛苦為她籌謀好一切,生怕她會受一絲的委屈,不由紅著眼睛道:“姑娘,我不介意,況且姑娘當初給我的嫁妝,並不比給蘭英的少…”

    陸晚聽了她的話,終是放下心來,道:“我想過了,當初你投在孟樓的錢,吳表哥可以繼續給你算紅利。若是你想收回也可以,這個你和蘭英吳表哥私下商議就好。”

    說完,陸晚又對吳濟道:“高公公當初投在孟樓的錢,我的意思是將我們新盤下的那家新店給他,以後你們各自經營,若是他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就幫幫他,畢竟他身份擺在這裏,你幫了他,以後有什麽事,他也能護著你們。”

    從乾清宮出來到現在,過去不過短短一日,但樁樁件件的事情,陸晚都想過了。

    或者更早前,在她被劫一事揭穿後,她在打算先送走阿晞時,就想過這些事情了。

    甚至連紅榴的事她都想過了。

    她對紅榴道:“你是個能幹的姑娘,年後孟樓重新開業,你可以繼續去孟樓做事,或是跟著蘭英,她不會虧待你的。”

    紅榴早已瞧出端倪來,連忙跪下道:“姑娘,我沒有家也沒有親人,隻有你一個恩人,以後你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

    蘭英蘭草跟在陸晚身邊這麽多年,聽她囑咐這些,再想到最近發生的事,也明白過來,不由都跪下,朝陸晚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什麽?是不是皇上又為難你了?”

    陸晚輕輕笑道:“你們多慮了,皇上沒有為難我,隻不過被劫一事對我影響頗大,所以我想帶阿晞過完年回我母親家鄉一趟,給她立個衣冠塚,隨便散散心,可能有段日子不會回來,所以才將這些事情提前安排好。”

    說罷,她對大家道:“不信,你們問問阿晞。”

    從陸晚將大家叫來安排這些事開始,阿晞一直安靜的坐在她身邊。

    聽到陸晚的話,他抬頭對大家道:“是真的,阿姐早就準備給母親立衣冠塚了,隻是之前一直不得空。”

    聽到阿睎這麽說,大家不由相信了,蘭英不舍道:“姑娘,那你們幾時回來?”

    陸晚道:“我想帶阿晞四處去走走,可能要晚些才能回來,若是你和吳表哥不嫌急,不如這幾日就把你們的親事辦了,我好喝了你們的喜酒再走。”

    吳濟連忙跪下嗑頭,道:“不嫌急,三書六禮我早就準備好了,多謝姑娘成全。”

    蘭英的臉頓時羞紅得像煮熟的蝦子,陸晚卻放心的笑了。

    蘭草遲疑道:“姑娘,此事你同殿下說了嗎,他會舍得讓姑娘離開這麽久嗎?”

    一提起李翊,陸晚窒緊的胸口越發難受起來,沉悶得讓她透不過氣來。

    她臉上擠出笑來,道:“殿下那邊,我會好好同他說的,想來殿下會諒解的……”

    在眼淚流下來之前,她道:“好了,事情說完了,你們都下去吧,我也乏了,想歇息一下。”

    大家依言退下。

    阿睎卻沒有走,留了下來。

    大家一走,阿晞就道:“阿姐,你老實說,是不是皇上逼你離開這裏的?”

    昨晚陸晚悄悄受召進宮的事,雖然陸晚瞞著府裏的人,但阿晞卻是知道的。

    他一聽陸晚這番安排,不由懷疑是晉帝逼阿姐離開翊王離開京/城。

    陸晚知道瞞不住他,苦澀笑道:“就你聰明,什麽都瞞不了你。”

    阿晞聽後,卻並沒有什麽表情,隻道:“那阿姐準備什麽時候走?”

    陸晚道:“年後吧,阿姐還有一些事情沒做完。”

    阿晞眸光微沉,追問道:“什麽事情?”

    說罷,他又嚴肅道:“阿姐,如果是危險的事情,你就不要去做了,我不想你出事。”

    看著阿晞一臉擔心的樣子,再想到他背著自己做的危險事情,陸晚的決心越甚,道:“你放心,阿姐都安排好了,阿姐答應你,一定會帶你一起走的。”

    阿晞眉頭蹙緊,還要再說,陸晚道:“明日睿王大婚,我就不去了,你替阿姐去,賀禮我已讓蘭英準備好了。”

    阿晞遲疑片刻,終是點頭應下。

    阿晞走後,秋落從一旁的屏風後麵走出來,手裏提著一個包裹。

    她將包裹交到陸晚手裏,“姑娘,東西都買好了……”

    陸晚打開包裹一看,滿意笑道:“秋落,你的記性真好,全買對了。”

    得了她的誇讚,秋落臉上卻不見半點喜色,將手伸到她麵前,道:“姑娘,我的匕首你還沒還給我。”

    陸晚放下東西看著她,道:“你的匕首好使,明天再借給我一天。”

    秋落眼睛不覺紅了,急聲道:“姑娘,睿王武藝雖不高強,但你也輕易殺不了他……不如讓我去!”

    秋落終是將心裏最擔心的事情說了出來。

    陸晚看到她眼睛紅紅的,猜到方才她囑咐蘭英她們的話,她都聽到了。

    她搖了搖頭,堅定道:“秋落,這一次我要親自動手。”

    她與李睿兩世的仇恨,須得親自動手才能解恨!

  第750章  替我做兩件事

    安排好蘭英她們的事後,陸晚眼下惟一要做的事,就是去李翊那裏拿到鐵礦圖。

    她答應晉帝,七日後帶著鐵礦圖與羅衡進宮見他。

    而有些事,譬如那副畫像,她也想當麵向他解釋清楚。

    如此,陸晚稍作休整,帶秋落出門往翊王府去。

    可她堪堪走到府門口,迎麵就看到聶湛從馬背上下來。

    自上次她被誣陷抓去京兆尹大牢,她沒有再見過聶湛。

    而在她呆在牢房裏的那幾日,聶湛幾次要求見她,都被她拒絕了。

    自那以後,聶湛仿佛消失了一般,沒有再在她麵前出現過,整個京/城裏也聽不到他的消息……

    眼下,看著下了馬後急步朝她走過來的聶湛,陸晚腳下步子沒有停,繼續朝著馬車走去。

    “陸姑娘,聶某有急事同你說……”

    聶湛看到陸晚無視他,急忙邁步追上來。

    他的步子跨得很大,幾步就越過陸晚,擋在了她的麵前。

    而他方才喚她的那一聲,已引起了路人的注目。

    陸晚無法,隻得停下步子,冷淡道:“不知聶將軍想同我說什麽?”

    聶湛看著她冷漠的樣子,眸光暗下去,沉聲道:“此事不宜在外麵說,能不能進你府裏去說?”

    看著他略帶慌亂的樣子,陸晚已猜到他要說什麽了。

    心口冰涼,她想了想,終是轉頭回去。

    聶湛連忙跟上去。

    兩人來到外院的花廳。

    坐下後,陸晚道:“將軍有話直說吧。”

    聶湛鼓起勇氣來找陸晚,可如今話到嘴邊,卻沒有勇氣說出來。

    他從來不知道,有時候要開口說一句話,會比他帶兵殺敵還艱難。

    看著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陸晚冷冷道:“將軍找來,可是要同我說那副畫的事?”

    聞言,聶湛渾身一震,爾後不敢相信的抬頭看向陸晚。

    “你知道了?”

    不等陸晚回答,聶湛又道:“翊王也來找過你了?”

    聞言,陸晚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胸口一緊。

    自從知道李睿將畫像拿給李翊看後,陸晚就知道,此事會再次挑起李翊對她與聶湛之間關係的懷疑。

    隻是令她沒想到的是,李翊沒有來找她問清楚,而是去找了聶湛。

    難道,他是不再相信她的話了嗎?

    撇開頭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陸晚冷冷道:“不是翊王,是睿王。”

    一聽是李睿,聶湛碗大的拳頭頓時握得咯吱響,咬牙道:“他當真是個無恥小人,他明明答應我,隻要我繼續替他做事,他就不會將畫像公布出來的。”

    陸晚問道:“翊王他找過你,你們之間說了什麽?”

    聶湛神情再次遲疑起來,片刻後沉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翊王派人來找過我幾回了,可我都推卻掉了,我知道他想問什麽,我怕說錯話,令你們之間的誤會更深,會越發連累你……”

    聶湛又愧疚道:“此事,都是聶某的錯,是我害了你,我今日來,是想提醒你一句,免得日後翊王向你問起,你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聶湛並不傻,畫像被小妾宛宛盜走交給睿王後,當翊王派人來找他時,他就猜到是什麽事了。

    他自知此事害了陸晚,但事以至此,逃避也不是辦法,所以他今日主動上門來,一為提醒陸晚,二則也是想告訴陸晚,禍是他闖下來的,他一定會擺平此事。

    如此,他對陸晚鄭重道:“禍是聶某闖下來的,聶某一定會擺平,你不用擔心。”

    他又道:“等此事平息後,聶某磨好佩刀來向姑娘請罪,隻要能令你解恨,你要殺要剮,聶某悉聽尊便!”

    說完,他就起身離去。

    “且慢!”

    陸晚在身後叫住他,問道:“聶將軍準備如何擺平此事?”

    聶湛眸光裏閃過鋒利的光芒,冷聲道:“自是從睿王手裏拿回畫像,若是他不給,聶某不介意手下多一條亡魂。”

    陸晚早已料到他會這樣做,不由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罷了,畫像一事,我已想到辦法解決,你不要節外生枝。”

    聶湛聞言一怔,陸晚又道:“如果你真的想補償我,就替我做兩件事罷。”

    聶湛想也沒想,一口應下。

    “不管是兩件還是二百件,隻要聶某能做到,刀山火海都替你做下。”

    自上次害陸晚被關進大牢,到這次的畫像一事,聶湛心裏對陸晚滿是愧疚,極力希望能替她做一些事補償她,也好讓自己心裏好過一些。

    陸晚沉吟片刻,淡淡道:“你的那個小妾從睿王手裏逃走了,她的真實身份是睿王的前側妃陸鳶。”

    此言一出,聶湛雙瞳不覺睜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陸晚繼續道:“所以第一件事,我想請你命你手下的禁軍替我去找到她——越快越好!”

    “找到她後,不要告訴任何人,將她交給我!”

    聶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口應下:“好,此事包在聶某身上。”

    陸晚又道:“這個陸側妃當年服下大量紅花,被診出無法再有孕,所以她肚子裏的孩子,或許有詐。”

    聶湛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冷聲道:“你放心,這一次聶某絕不會再留情,找到她後就交給你處置。”

    “第二件事呢?”

    陸晚回眸定定看向聶湛,鄭重道:“第二件事,我想請聶將軍暗下投誠翊王,將來若是翊王有需要你的地方,希望聶將軍助他一臂之力。”

    聶湛再次怔住,看向陸晚的眸光裏湧動著難言的情緒。

    陸晚忽略掉他眸光裏的情緒,繼續道:“你不用擔心畫像一事,此事我會向翊王解釋清楚,我保證他不會因此事介懷於你。他是一個賢主,你也是一個將才,你跟著他不會錯的。”

    說罷,陸晚沒有催他,靜候他的回答。

    聶湛抬眸看向她,見她眸光堅定,不由苦澀一笑,爾後點點頭,道:“好,自今日起,聶某就是翊王的人,必定全力相助翊王。”

    陸晚滿意笑了,不忘叮囑他道:“但眼下,我希望將軍繼續與翊王保持距離,甚至是仇敵的樣子,不要讓人發現,將軍可明白我的意思?”

    聶某點頭,“聶某省的。”

    陸晚心口一鬆,斂容朝聶湛行下半禮,鄭重道:“如此,我在此先謝過將軍了。”

  第751章  遇刺身亡

    聶湛走後,陸晚在花廳裏坐了許久。

    眼看天色暗下來,秋落輕輕走過來,問道:“姑娘,我們還去翊王府嗎?”

    陸晚揉揉眉頭,疲憊笑道:“不去了,我今日實在乏了……”

    費了太多神思,陸晚此刻確實精疲力盡。

    而更多的原因,是在聽到李翊先去找聶湛後,陸晚感覺到李翊此次的反應,或許比她想象中更激動……

    想到這裏,陸晚心裏不由生出深深的無助感。

    她在聶湛麵前表現得雲淡風清,表示會向李翊解釋清楚畫像的事,可實則,她同樣無從開口,不知道要如何向李翊解釋畫像的由來。

    而李翊不似聶湛,他精明心細,她想撒謊騙他都不可能的。

    所以一時間,陸晚也無措起來,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他……

    秋落看著她愁眉不展的樣子,心疼道:“那我送姑娘回房歇著吧,明日……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的。”

    聽秋落一說,陸晚也回過神來,打起精神道:“你說得對,我今日必需要好好休息才是。”

    說罷,陸晚回到自己的院子裏,簡單吃了晚膳後,就上床歇息去了。

    躺到床上,她閉上眼睛,努力摒除腦子裏雜亂的聲音,告訴自己,隻要明天一過,什麽事都會好起來的。

    可即便明日找李睿銷毀掉畫像,李翊那裏,始終要解釋不清,不然,他們之間永遠膈著一根刺的……

    想到這裏,陸晚終是忍不住,重新起床穿好衣裳,趁著夜色,帶著秋落出門,往翊王府去了……

    睿王府。

    從醉香樓回去後,李睿臉色一直陰沉著。

    之前當著陸晚的麵,他表示不相信宛宛就是陸鳶,但在回府的這一路上,他越想越清楚,陸晚沒有騙他,陸鳶沒有死,那個宛宛真的就是她。

    他想到中秋那晚,宛宛從隔壁當時聶湛暫居的將軍府來到睿王府,還來到他的房間裏,對他的睿王府這般熟悉,如今想來,她並非偶爾走錯,而是故意尋過來的。

    而上次母妃派她去給蘭庶人送有毒的雪花酪,聽沉香說,她初時表現得很害怕,可在李翊身邊的隨從將她認成陸晚,並上前與她請安說話時,她不禁表現得很冷靜,還應對如流,行動舉止更是頗有陸晚的風範,竟是將長奕也騙過去了……

    李睿越想越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想到羅衡竟那麽早就與陸鳶聯手騙他,他氣恨難平。

    可更讓他惱怒的卻是,明明可以憑畫像製鉗報複陸晚,卻被她反將了一軍,不但要交出畫像,還被她捏了羅衡那個把柄在手裏。

    想到這裏,李睿心裏的惱怒憤恨頓時噴湧而出。

    眸光很戾,下一刻,他重重一甩手,將麵前的龍鳳燭台給掃到了地上。

    鎏金燭台掉到地上,兒臂粗的龍鳳燭瞬間斷成兩截。

    遇安見了,嚇得一跳,連忙上前勸道:“殿下息怒,殿下大婚在即,一切以大局為重!”

    李睿咬牙道:“派人去盯著郡主府,一旦發現羅衡的蹤跡,立刻將他處死!”

    遇安深知他心裏的顧慮,連忙應下。

    他剛要退下,李睿又恨聲道:“找機會將陸晚也一迸處理掉,本王要她永遠閉上嘴巴。”

    明日他就能拿到鐵礦圖了,他入主東宮已指日可待。

    所以這個時候,他絕不能再讓陸晚壞了他的好事。

    而他也不會相信,陸晚會真的殺了羅衡,她必定會為了幫李翊爭太子之位,利用羅衡致他於死地,所以這個女人絕對不能再留下來……

    遇安想到逃走的陸鳶,不由遲疑道:“殿下,明日是您大婚,要不要加強防備,以防陸側妃報複……”

    李睿冷聲打斷他,諷刺道:“一個已死之人如何配做本王的側妃?”

    況且還被其他男人玷汙過,他豈會再認她?

    想到這段日子陸鳶跟在他身邊,也沒敢對他做什麽,再想到昨晚她還親口告訴自己,她腹中孩子是他的,李睿不由嘲諷道:“她不過是一個貪圖虛榮的女人罷了,死過一次還想母憑子貴、粘上本王再攀高枝,簡直在做夢!”

    遇安道:“那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若是讓王妃知道了,隻怕又會鬧了?”

    李睿眸光微寒,冷聲道:“那就盡早將她除掉,永遠不要讓王妃知道。”

    遇安聞言,眸光中不由露出一絲不忍,但還是連忙應下。

    正在此時,帳房送來銀票,稟告李睿,十萬兩銀票準備好了。

    這是為明日買鐵礦圖準備的銀子。

    看著麵前這厚厚一遝的銀票,李睿想到明日就能拿到夢寐以求的鐵礦圖了,心情不覺好轉了許多。

    他對遇安吩咐道:“明日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大事,你一定派人給盯緊了,千萬不要出差錯。”

    盼了這麽久,這一次,他一定要拿到鐵礦圖!

    而鐵礦圖一到手,東宮太子就非他莫屬了!

    想到這裏,李睿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來。

    然而,下一刻,外麵卻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王府管事卻是領著晉帝身邊的高公公進來了。

    看到高公公的那一刻,李睿以為是父皇的封賞下來了,正要歡喜的迎上去,高公公進門後卻沉聲道:“殿下,貴妃娘娘出事了,皇上命老奴請殿下速速進宮!”

    李睿的笑容來不及收回,麵容頓時僵住了……

    另一邊,陸晚的馬車很快來到翊王府。

    像上次一樣,她正準備讓車夫將馬車趕去側門,翊王府的大門卻突然打開了,一身玄色狐裘錦袍的李翊大步從府門裏出來,身後跟著長亭和樊先生。

    而李翊也一眼看到了陸晚的馬車,腳下步子不由一滯。

    下一刻,他抬步朝她的馬車快步走來。

    陸晚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想他已經能解禁出府,心中不由一喜。

    她從馬車上下來,迎上去:“殿下……”

    “宮裏方才傳來消息,榮貴妃遇刺身亡,我正要去找你……”李翊打斷她的話,沉聲道。

    陸晚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神情一震。

    不等她反應過來,李翊想到方才接到的消息,一把握緊她的手,道:“明粹宮的宮人都說是你做的,隻怕父皇又會召你問話……”

    李翊話未說完,身後已傳來禦林軍的聲音。

    “皇上有旨,召嘉和郡主即刻進宮!”

  第752章  慘不忍睹

    李翊一看到禦林軍的人,立刻上前將陸晚護到身後。

    看著他護著自己的樣子,陸晚心中一暖。

    她站在他身後輕聲道:“殿下不要擔心,事情不是我做的,皇上不會胡亂冤枉人的!”

    說罷,她又對禦林軍的人道:“各位大人可否容我與殿下說兩句話?”

    禦林軍的人本不想答應,但有李翊在,他們想不答應都難。

    李翊寒眸冷冷一掃,冷斥道:“退下!”

    禦林軍的人遲疑片刻,終是退開到一邊。

    李翊拉過陸晚的手,“我們到馬車上去說。”

    陸晚卻拉住他,淡淡笑道:“在這裏說就好,隻有兩句話而已。”

    說罷,她告訴李翊道:“殿下,刺殺榮貴妃的人,是上次給娘娘送有毒雪花酪的那個小妾,她的真實身份是陸鳶,就是之前撞柱死掉的李睿側妃,殿下還記得嗎?”

    聞言,李翊神情一驚。

    陸晚又道:“她換成我的容貌,被羅衡送到聶湛身邊,甘願被羅衡李照當成了在棋子,要回來報複。”

    “而昨晚她從李睿手裏逃走,沒想到竟是進宮找榮貴妃報仇去了。”

    最後她道:“所以隻要我同皇上說明一切,就能洗清身上的嫌疑了,殿下不用擔心我。”

    “我進宮去了……”

    說罷,她朝他飛快行了一禮,就朝自己的馬車走去。

    李翊沒想到她真的隻是說了兩句話就走,忍不住追上去,問道:“你來找我,就是同我說這件事?”

    她冒夜來找他,絕不會隻是同他說這件事的。

    陸晚看了眼不遠處的禦林軍,道:“是的,我就是來同殿下說這件事的。殿下快進宮吧,不要耽擱了。”

    李翊隨著她的眸光也看向不遠處的禦林軍,心裏已是明白過來,眸光不由一沉。

    不等他再說什麽,陸晚已上了馬車,等李翊的馬車先行後,她跟在禦林軍的後麵往宮裏去……

    一路上,陸晚默默坐著,腦子裏想著事情。

    秋落低聲問道:“姑娘,榮貴妃突然出事,那明日睿王的大婚還會如期舉行嗎?”

    陸晚明白秋落話音裏的意思,而方才她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如果睿王的婚期取消,那明日的計劃就要泡湯了。

    陸晚想了想道:“大晉律曆,前三個月的熱孝期,孝子可以如常籌辦婚嫁喜事,但熱孝一過,就要守孝三年再辦。”

    秋落道:“那姑娘覺得,睿王明日會照常大婚嗎?”

    陸晚冷聲道:“睿王可能願意再等三年,可白舒窈與南安王隻怕不會願意再等,畢竟如今睿王奪嫡的呼聲最高,而三年的變數太大,南安王不會願意替別人做嫁衣的。”

    秋落明白過來,道:“如此看來,睿王明日的大婚會照常進行了。”

    陸晚對她壓低聲音吩咐道:“等下我進宮後,你去找聶將軍,告訴他陸鳶已經對榮貴妃下手了,眼下不知道她是藏在宮裏,還是逃出了宮外,讓他加派人手搜尋,一定要搶在其他人之前抓到她。”

    秋落連忙應下。

    很快,馬車來到了宮門口。

    陸晚下了馬車,看到宮門前已停著睿王府的馬車,還有南安王府的和榮貴妃母家楊府的馬車。

    除此之外,卻不見其他皇親國戚的馬車。

    陸晚越發認定了心中的猜測——恐怕為了明日睿王的大婚,晉帝會暫時將榮貴妃的死訊壓下了……

    李翊已先她一步進宮去了,陸晚在禦林軍的帶領下,往明粹宮去。

    一路上,宮裏到處都是巡邏搜查的禦林軍,各個路口都有人在盤查,每一個宮人,特別是宮女都不放過。

    看來,陸鳶還沒有被他們抓到。

    陸晚反而鬆下一口氣來。

    等來到明粹宮裏,甫一踏進宮裏,陸晚就聽到裏麵的哭聲。

    明粹宮的院子裏跪滿了宮人,靠近主殿的內院裏,則跪著後宮的妃嬪們。

    晉帝沒有立繼後,榮貴妃是後宮位份最的妃嬪,所以整個後宮的妃嬪都到了,除了被幽禁的蘭庶人。

    陸晚一進去,大家就不約而同的朝她看過來,眸光裏滿是驚疑。

    待她走近時,一個個像畏懼虎狼一樣退後,避凶獸一樣避開她。

    陸晚知道自己此刻在大家眼裏,是殺害榮貴妃的疑凶,所以並不奇怪大家看到她的反應。

    她目不斜視的穿過人群,來到榮貴妃的寢宮外。

    高公公見她來了,連忙迎上來,小聲道:“皇上正和睿王安南王在殿內議事,郡主先隨老奴去偏殿等著。”

    陸晚一語不發,帶著高公公去了偏殿。

    等進了殿,避開眾人,陸晚問道:“大監,到底怎麽回事,娘娘好好的怎麽會遇刺身亡呢?”

    高公公蹙眉小聲道:“老奴也不清楚,隻知道行刺娘娘的凶徒與郡主長著相似的一張臉……”

    “但老奴同皇上說了,可能是上次給蘭主子送毒藥的那個人……”

    陸晚對高公公感激道:“多謝大監幫我說話。”

    陸晚又問道:“榮貴妃娘娘突然遭難,可明日就是睿王殿下大婚之日了,皇上與睿王有何打算?”

    高公公歎息道:“皇上正是為了此事與睿王南安王在商議呢,不過瞧著南安王的意思,是想趁著娘娘熱孝期,將南安郡主與睿王的婚事如期辦了,不然等三個月的熱孝期一過,就要再等上三年了……”

    聞言,陸晚心裏一鬆。

    高公公還有事要忙,道:“郡主在此先等著,等皇上忙完那頭的事,就會召郡主問話了。”

    陸晚應下,等高公公走後,她到窗前坐下,聽著外麵後妃和宮人們的哭聲,有點像做夢一樣。

    說實話,她也沒想到,陸鳶會放過李睿,第一個向榮貴妃報仇。

    那麽接下來,她準備向下手?李睿,還是她,亦或是陸家的人?

    而晉帝派禦林軍將自己喚進宮,到底要問她什麽?

    不等她想明白,晉帝已派人召她去主殿問話了。

    在陸晚過去前,李睿跪在晉帝麵前,悲痛欲絕道:“父皇,這麽多宮人,這麽多雙眼睛不會看錯的,殺死母妃的人就是陸晚,她一定是記恨著之前與母妃的仇怨,所以對母妃痛下殺手,求父皇立刻賜她死罪。”

    榮貴妃是先中毒藥昏迷,再胸口被尖刀刺穿而死,死後臉上還被劃得稀爛,舌頭還被割掉,形容慘不忍睹……

  第753章  他在意的並不是真相

    從高公公嘴裏得知母妃死訊的那一刻,李睿就猜到是陸鳶做的。

    但那時,他心裏尚且帶著一絲懷疑和不確信。

    因為前一刻他還在沾沾自喜,認定陸鳶還是死性不改,想借著腹中孩子再次攀上他,與他重續舊緣。

    所以他不相信是陸鳶做的。

    直到進到宮裏,親眼看到母妃死後的慘狀,還有母妃受害的時間,以及宮人看到的那個與陸晚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他才確定是陸鳶做的。

    因為那個時間,陸晚正與他在醉香樓會麵,她豈能分身來宮裏行刺母妃?

    可當晉帝問他,知不知道害死母妃的真凶是誰時,李睿卻在突然間生出一個惡念——他要借此機會,讓陸晚背上殺害母妃的黑鍋,讓父皇處死她。

    如此一來,陸晚就能徹底閉上嘴巴,不能再拿羅衡威脅他了。

    而至於陸鳶的殺母之仇,他以後有的是機會找她算。

    這個念頭一起,李睿當即就到晉帝麵前指認陸晚……

    主殿裏,聽到李睿的話,晉帝神情無波,隻冷聲道:“可據朕所知,陸晚與你母妃並無多大仇恨,她何至於要對你母妃下如此狠手?”

    李睿腦子急轉,道:“可能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不想看到兒臣成親,想讓母妃的死,來阻止兒臣明日的大婚……”

    晉帝眸光幾不可聞的冷下去,冷嗤道:“真的是這樣嗎?”

    李睿低著頭,沒有察覺到晉帝神情間的變化,咬牙道:“千真萬確,兒臣喪母,心痛如絞,絕不會再欺騙父皇。”

    聞言,晉帝雙眸裏再難掩失望之色,擺手道:“你也乏了,明日還要大婚,先回去吧。”

    李睿抬眸看了晉帝一眼,心裏有些摸不準父皇的心思,隻得先退下去了。

    他一走,晉帝就命人將陸晚喚來。

    很快,陸晚來到晉帝麵前。

    不等她跪下請安,晉帝冷冷道:“想不到朕與你又見麵了。”

    陸晚道:“忽聞娘娘遭難,臣女也是不敢相信,還請皇上節哀順便。”

    晉帝見她神情鎮定,語氣也平穩,晉帝眸光微寒,冷冷道:“可明粹宮的宮人都道你是殺害貴妃的凶手,你有何解釋?”

    陸晚鄭重道:“皇上容稟,殺害娘娘的真凶,是前睿王側妃陸鳶,也是她上次給蘭庶人送有毒的雪花酪的。”

    聽到陸晚的話,晉帝有片刻的怔愣。

    他回想了一下,一時間卻想不起李睿有一個與陸晚長得一模一樣的側妃。

    而陸鳶這個名字,卻有些耳熟。

    陸晚為他解釋道:“去年蘭貴妃生辰宴上,有人在臣女的菊花酪裏下了砒霜之毒,下毒之人,就是睿王側妃陸鳶,也是臣女的妹妹。”

    “後來翊王殿下與大理寺查清此案,那陸鳶當著皇上和大家的麵撞柱而亡。”

    說到這裏,晉帝終是全部想起來了,冷然道:“可朕記得,當時她已經死了。”

    陸晚道:“當時她尚有一息尚存,被羅衡救了,易容成我的模樣,又被安插到了睿王的身邊,她此舉就是要回來複仇的……”

    “這些全是你的一麵之詞,朕豈會相信你?”

    話說到這裏,陸晚以為晉帝已經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卻沒想到卻被他沉聲打斷了。

    晉帝冷冷睇著她,道:“如果陸鳶真的沒死,還留在睿王身邊,為何他不知道?”

    “而方才,睿王也認定是你殺害了榮貴妃,所以你的嫌疑最大。”

    聞言,陸晚眸光一震,不可思議的朝晉帝看去。

    上首的帝王,一臉的冷漠。

    隻是一眼,陸晚就看懂了晉帝神情裏的意味。

    他在意的並不是真相,而是要定她的罪。

    昨日自她出宮後,晉帝一直派人跟蹤著她,所以他不會知道貴妃遇害時,她正與睿王在醉香樓見麵。

    這也是她告訴李翊,不要替她擔心的原因。

    可明知不是她做的,晉帝卻要借此定她的罪,他到底想做什麽?

    一瞬間,陸晚腦子裏閃過無數疑問。

    可不等她想明白,晉帝已冷聲下令道:“貴妃遇害,人人都道是你做的,即便是朕也包庇不得你。”

    “此事,朕已交給大理寺查辦,而你要即刻收監,關進大理寺大牢。”

    此言一出,連一旁的高公公都怔住了。

    而早早候在外麵的禦林軍已聞令進來,將陸晚抓起,押往大理寺大牢。

    與此同時,禦林軍得晉帝之令,去郡主府查找凶器,將整個郡主府都包圍起來……

    消息很快傳開。

    儲秀宮裏,李照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沉鬱的臉上終是露出一絲笑來。

    玄月激動道:“真是老天都來相助殿下,讓陸鳶這個時候進宮殺了榮貴妃,也讓皇上藉此機會將陸晚打入大牢,借此去查抄郡主府。”

    說罷,玄月卻是悄悄抹下一把冷汗來,慶幸道:“萬幸昨晚守在乾清宮後偏殿外的宮人裏,有娘娘的人,才讓殿下知道那陸晚的陰謀,皇後娘娘真是在九泉之中都在庇護殿下。”

    原來,昨晚守在乾清宮後偏殿的宮人,全是晉帝的親信,都是跟在晉帝身邊多年的老人。

    可令晉帝也萬萬沒想到的,這些老人中,已早早混入了前皇後的人。

    所以昨晚陸晚與晉帝秘談的事,都被李照知道了。

    一想到羅衡竟然還沒死,還落到了陸晚手裏,李照如霧的眸子裏頓時湧現殺氣。

    而想到陸晚直言有證據證明他和羅衡的父子關係,李照麵容更是扭曲猙獰起來。

    平生,他最恨別人將他和羅衡認做父子。

    他冷聲道:“不論消息是真是假,你告訴陳統領,搜查郡主府時,若是發現羅衡,立刻斬殺,並毀屍滅跡!”

    “那若是搜到那鐵礦圖了呢?”玄月問道。

    提到鐵礦圖,李照眸子危險的眯了起來。

    看著窗外的那輪寒月,李照嘲諷笑道:“孤那無能的父皇,一心盼著拿鐵礦圖來救大晉。所以在郡主府沒有找到鐵礦圖之前,他都不舍得殺了陸晚,隻是將她關起來。”

    “可若是這大晉的江山最後不能傳到孤手裏,這萬裏江山於孤還有什麽用?!所以那鐵礦圖,孤要定了!”

    “而那個女人實在厲害,竟是懂得利用鐵礦圖與父皇做交易,不止保下命來,還想置孤於死地。”

    “可這一次,孤要她死!”

  第754章  不要來見我

    乾清宮。

    晉帝沉著臉坐在龍案後,高公公從外麵進來,輕聲勸道:“時候不早了,皇上今日也辛苦了,還是去榻上歇著吧。”

    可晉帝沒有拿到鐵礦圖,又如何睡得著?

    他沉聲問道:“禦林軍那邊可有消息了?”

    高公公道:“還沒有。郡主府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要找一樣東西,隻怕沒有那麽容易……”

    原來,李照在得知了陸晚的計劃後,當即就再給晉帝寫了封信。

    信中,他隻是提到翊王也一直在找那副鐵礦圖,晉帝當即心裏就生出了擔心。

    他擔心鐵礦圖會落進李翊的手裏。

    不知從何時起,晉帝的心境已發生了改變。

    或許是從蘭貴妃刺他的那一刀起,亦或者是前太子鬧出那些事;

    也或許是李翊為了扳倒前太子,騙他去他府上看那場大戲,故意製造的火災慌亂;

    還有大長公主背著他做的那些算計皇室的事,榮貴妃多次對蘭貴妃的加害,還有陳王瞞著大家私下生的子嗣,甚至是方才李睿明明知道陸晚不是殺害他母妃的凶手,卻為了報複和私心,硬將罪名加在了陸晚頭上……

    一切的一切,讓晉帝突然間看厭了身邊所有的人,包括他曾經最信任的兒子李翊。

    皇室無情,這句話晉帝比誰都懂,也親身經曆過奪嫡的血雨腥風,而走到這一步,晉帝越發明白,權力要永遠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所以,他等不及七天後等著陸晚交出鐵礦圖,七天的時間,變數太多,他要先下手為強,先拿到它……

    而陸晚被關進大理寺後,很快就知道了府裏被抄查的消息。

    聽到秋落說,禦林軍好似在府裏找什麽東西,陸晚腦子裏靈光閃過,終於明白晉帝為何出爾反爾,又突然對她發難了。

    說到底,晉帝還是不相信她,更不放心鐵礦圖在她手裏,所以要趁著榮貴妃遇害一事,出其不備,將她關進大牢,以搜查凶器為由,從她的郡主府裏找出鐵礦圖。

    “姑娘,如今可怎麽辦?”

    事發突然,連一向穩重的秋落都慌亂無措起來。

    陸晚一被關進大理寺,秋落就進來看她了。

    雖然李翊如今不再掌管三司,但大理寺卿還是曾少北,一時間他雖然不能幫到陸晚什麽,但放秋落進來見她,曾少北還是能做到的。

    陸晚在猜到晉帝的目的後,反而鎮定下來,對秋落道:“你放心,隻要皇上找不到鐵礦圖,就會放我出去的。”

    而鐵礦圖並沒有在郡主府裏,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

    “我如今在這裏有曾大人照拂,很安全,你回去照看好府裏,禦林軍要搜就讓他們搜,隻要不傷及大家性命就好。”

    秋落明白過來,連忙點頭應下。

    陸晚又道:“你找機會,將你昨天買的那個包裹帶出來,還有那兩張人皮麵具……”

    神情一驚,秋落不敢相信道:“姑娘,你如今被關在這裏了,怎麽還想著明日的事……”

    秋落不解,她被關在這裏,自身難保,怎麽還能出去找睿王報仇?

    秋落又道:“那陸鳶已經對榮貴妃下手了,隻怕下一個就是睿王,所以明日,她很大可能會趁著睿王大婚動手,到時讓聶將軍帶禁軍去睿王府守株待兔,隻要她一出現就將她抓住,到時就能還姑娘清白了……”

    “至於睿王……以後我們再找機會。”

    陸晚卻搖了搖頭,道:“陸鳶明日不會出現的。”

    “為什麽?”

    陸晚冷靜分析道:“她避開睿王先殺榮貴妃,一是因為宮裏難進,若是她先殺了睿王,驚動了大家,她想再借著我這張臉混進宮去殺榮貴妃,就是自投羅網,所以她才會先逃走,先進宮刺殺榮貴妃。”

    “而她這樣做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嫁禍給我,因為她同樣恨我。”

    “如今我如她所願,被誤認成殺害榮貴妃的凶手關進大牢,她豈會在這個時候再出現,替我洗清罪名?”

    秋落恍悟過來,“是了,如果她明日出現殺睿王,大家就知道榮貴妃不是姑娘殺的了……”

    “所以明日的行動,我一定要做。”

    其實,在知道晉帝此舉是衝著鐵礦圖來後,陸晚不但冷靜下來,反而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刺殺李睿,又能順利脫身的機會。

    如此,她對秋落道:“如今最緊要的兩件事,一件是盡快找到陸鳶,還有一件就是想辦法明日從這裏出去。”

    秋落:“姑娘心中有主意了嗎?”

    陸晚道:“你等下回去,再去找一下聶將軍,打聽一下他那邊情況如何了?”

    想了想,陸晚又道:“你讓聶將軍帶人去鎮國公府看看,如今城門封鎖,陸鳶她出不了城,我懷疑她會躲回鎮國公府去……”

    “而天明之前,不論聶將軍那邊是何種情況,你都要來告訴我,記住,替我將東西帶來。”

    秋落應下,離開了大理寺……

    秋落走後,曾少北帶人給陸晚送來被褥,問她:“郡主可還有其他需要,盡管吩咐。”

    陸晚謝過他,道:“不需要其他東西了,我相信皇上和大理寺很快會查清真相,放我出獄。”

    曾少北點點頭,道:“殿下方才已派人同我說過陸側妃的事了,我們相信郡主的話,已派人回處去找陸側妃,隻要抓到她,就能替郡主翻案了。”

    陸晚道:“曾大人,我有一個不請之情,若是大理寺找到了陸鳶,可否先將她帶回大理寺,不要聲張?”

    聞言,曾少北不解的看向她。

    但常年辦案的經驗告訴他,陸晚這樣做定是有原因,不由問道:“郡主可是有什麽安排?”

    陸晚沉聲道:“陸鳶頂著我麵容做惡,且不隻一次,有些事我想當麵向她問清楚,還請曾大人替我行個方便。”

    曾少北沉吟片刻,終是點頭應下。

    離開時,曾少北對陸晚道:“殿下他如今有要事在身,等忙完了,就會來看望郡主。”

    “而郡主的事,殿下也說了,讓你不要擔心,他會幫你洗脫冤情……”

    聞言,陸晚心口一緊。

    “曾大人,你可否再幫我一個忙。”

    曾少北留步,回身看向她:“郡主請說。”

    陸晚道:“若是殿下來大理寺,請你幫我攔住他,讓他不要來見我。”

  第755章  可是我沒有時間了

    “為何?”曾少北一臉不解。

    陸晚苦澀笑道:“實不相瞞,皇上這次將我關在這裏,真正的原因,並不是陸鳶陷害我的事,而是為了我手裏的鐵礦圖。”

    “此刻,皇上派出的禦林軍,正在我府裏搜找鐵礦圖,但他們必定會空手而歸。”

    “皇上在我的府上找不到鐵礦圖,一定會懷疑到殿下身上,所以這個時候,殿下不能和我見麵。”

    聽陸晚道清原由後,曾少北眸光一震。

    不等他回過神來,陸晚又道:“我還有一不情之請,請曾大人務必答應我。”

    看著她凝重的樣子,曾少北不由也跟著緊張起來,道:“郡主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陸晚道:“明日我要離開之裏出去一趟,還請曾大人放我出去。”

    曾少北聞言再次一驚,脫口而出道:“郡主想出去做什麽?”

    陸晚麵容隱在牢房裏昏暗的光影裏,鄭重道:“我所做之事,暫時無法同曾大人說,但我向大人保證,我絕不會伺機逃跑,更不會給曾大人和大理寺添惹麻煩。”

    曾少北聽後,不覺遲疑起來。

    自陸晚被關進大理寺後,李翊擔心李照李睿對她下手,所以千叮萬囑,讓他一定要加派人手,護好她的周全。

    這般情形下,他那裏敢私自放陸晚出去?

    陸晚看著他為難的樣子,猜到他是不敢違抗李翊的命令,不由懇求道:“事關重大,求曾大人一定要幫我這一次。”

    說罷,陸晚掀起裙擺,就要朝他跪下。

    曾少北嚇了一跳,連忙攔下她,無奈道:“郡主千萬別這樣,我答應你便是。”

    見他應下,陸晚胸口不覺鬆下一塊大石來。

    而曾少北卻是胸口壓上了一塊大石。

    從大牢裏出來後,曾少北吩咐青雲親自帶人守著陸晚的牢房,自己則打算去找李翊,將從陸晚這裏得來的重要訊息,去告知給李翊。

    可不等他走出大理寺,迎麵就遇到了李翊。

    “她怎麽樣了?”

    李翊急著趕來,馬車都沒有坐,騎馬冒著風雪而來,頭上肩上,全是落雪,眉頭都結了雪碴。

    他一麵問一麵已是朝著牢房方向大步行去。

    曾少北想到陸晚的叮囑,連忙追上去,將他攔下。

    “殿下不要著急,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說,殿下請借一步說話。”

    為了攔下李翊,曾少北顧不得尊卑忌諱,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拽去他的房間裏。

    一進屋,曾少北就倒豆子般,將陸晚方才告知他的事,一一如實轉告給了李翊。

    當李翊聽到他說,父皇這次對陸晚發難真正的目的是衝鐵礦圖後,寒眸倏地一沉。

    之前他尚且想不明白,為何父皇一麵要阻礙陸晚與他在一起,一麵又將陸晚關進大理寺。

    而這也是他在得知陸晚被關後,沒有與父皇正麵起衝突的原因,畢竟曾少北是他的人,大理寺也算是他的地盤,陸晚如今暫時還是在他的勢力保護範圍之內。

    而父皇不會不知道,李睿李照會趁機對陸晚下手,所以父皇此舉,卻似乎是在保護陸晚?

    之前李翊一直想不明白父皇這種矛盾做法,直到現在知道了父皇的真正目的,他立刻頓悟過來。

    在鐵礦圖沒有到手之前,父皇是不會讓陸晚死在李睿李照手裏的……

    而在聽到陸晚提到關於陸鳶,還有明日要離開大理寺後,李翊心思微轉,已是猜到了她的計劃。

    他的麵色不由越發凝重起來。

    “殿下,我原本不想答應郡主讓她出去的,但她要跪下求我,我豈能拒絕,所以隻能答應她了……”

    曾少北一麵說,一麵小心打量著李翊的臉色,見他臉色冷凝,連忙又補充道:“若是殿下覺得此舉不妥,我想辦法去回絕郡主……”

    “無礙,一切依她所言,你好好配合她便是。”李翊沉聲道。

    曾少北本來還擔心會挨他的罵,沒想到他竟一口答應下來了,不由心頭一鬆。

    他趁機又道:“那郡主讓我攔下你不要去見她,殿下可會乖乖聽話?”

    李翊冷冷瞪了他一眼,道:“她的顧慮是對的,此時我確定不宜與她見麵,你派人好好守著她,若是她少一根寒毛,我唯你是問。”

    曾少北正要抗議,李翊又道:“你馬上帶人去郡主府一趟,也以搜查證據為由,去看看她府裏如今是何情況,並將她弟弟阿晞帶出來,安頓到你府上。”

    李翊知道,陸晚最舍不得的就是她這個弟弟,如今禦林軍奉父皇之命連夜搜查郡主府,可禦林軍裏有李照的人,所以他擔心阿晞會出事。

    而他又不能出麵,隻能讓曾少北去。

    曾少北得令,立刻帶大理寺的人冒夜往郡主府去了。

    可等他趕到郡主府,阿晞卻不見了……

    漫漫長夜終於過去,當窗外投進第一抹晨光時,隔著厚厚的牢牆,陸晚都聽到了外麵的鞭炮喜樂聲。

    今日是睿王與南安郡主大婚的日子,整個京/城都熱鬧起來。

    陸晚靜靜聽著外麵的熱鬧喧嘩聲,眸光冷沉如水。

    上一世,她看著李睿背叛她,改娶陸佑寧,那時,她就想捅這個男人一刀。

    可上一世她沒有勇氣。

    這一世,這一刀她一定要還給他……

    不一會兒,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陸晚知道是秋落來了,不由神情一振,連忙收回心神打起了精神。

    獄卒打開牢門,秋落提著包裹走了進來。

    等獄卒退開後,陸晚問道:“聶將軍可有抓到陸鳶?”

    秋落搖了搖頭,麵露憂色道:“我同將軍昨晚一直守著鎮國公府,可陸鳶並沒有出現。其他地方也不見她的蹤跡……”

    陸晚心口驟然一沉。

    秋落也明白,若是抓不到陸鳶,今日的計劃就有露餡的危險,不由再次勸道:“姑娘,既然還沒有抓到陸鳶,這個計劃就會有被發現的危險,不如我們暫時擱下,以後再找機會……”

    “可是我沒有時間了……”

    陸晚咬牙一笑,眸光堅定道:“我已求曾大人答應今日放我出去,所以那怕沒有抓到陸鳶,我也要去。”

    說罷,她打開包裹,取出裏麵的衣裙換上,並重新梳了新發髻。

    當一切準備妥當後,陸晚打開香盒,在手腕脖子上塗上香粉。

    頓時,淡淡的梔蘭香味飄散開來……

  第756章  姐弟二人在做同一件事情

    冬月二十八,黃道吉時,大晉三皇子李睿迎娶南安王之女白舒窈。

    皇子大婚,自是與眾不同。

    且這還是大晉第一位成年皇子大婚。

    大晉二皇子早早夭折,大皇子也就是前太子,在成親前突然暴病而亡,所以到了今日,隻有這位三皇子正式娶妃立室,自是難能可貴。

    再加之三皇子大婚前,婚事也是諸多波折,所以到了李睿大婚的這一天,城裏城外的百姓,都跑來看熱鬧了。

    天光剛亮,從睿王府通往南安王府的大街兩邊就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睿王府門口更是擠得水泄不通。

    今日來睿王府赴宴的賓客,也是非富即貴,前來赴宴的香車寶馬堵了好幾條街,睿王府賓客盈門,熱鬧非凡。

    而一切都很順利,從迎親到拜堂,再到宴客,皆是順遂。

    待新郎新娘拜完堂,送入洞房時,天色已暗了下來。

    睿王府裏外都點起了燈,亮如白晝。

    似乎是為了宴客,今日睿王府點的燈火,比之往常,竟多出了數倍有餘,亮堂到刺目,將堂上每個角落都照得通明。

    可即便如此,李睿還是心有戚戚,即便是拜堂時,眸光都不時往四周警惕掃過,生怕陸鳶突然冒出來,像殺他母妃一樣,朝他胸口也刺上一刀來……

    李睿神情間的惶然不安,一一落進了李翊的眼中。

    彼時,他坐在大廳上首位,離李睿最近,不止能看清他臉上的神情,也看到了他身邊四周安插的暗衛。

    看來李睿已做好了防備。

    想到這裏,李翊寒眸微沉,拈起酒杯抿下一口酒。

    不一會兒,曾少北被睿王府的仆人引著從外麵進來。

    曾少北一進門,就到處找李翊,待看到他後,立刻甩袍朝他走過來。

    李翊讓出半張桌子給他坐下。

    “殿下,郡主晌午後已經離開大理寺了……”

    一坐下,曾少北就附到他耳邊低聲稟道。

    “都安排好了嗎?”

    李翊冷聲問道。

    “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隻是……”

    “隻是什麽?”

    李翊語氣冷沉下去。

    曾少北蹙眉道:“昨晚我奉殿下之命,去郡主府接小公子,可我們去時,小公子已經不見了……”

    “聽郡主府的下人們說,禦林軍到郡主府不久,小公子就不見蹤跡了,沒人知道他去了那裏……”

    聞言,李翊眸光一緊,腦子裏卻不由的想起之前沈植告訴他的那些事情來。

    在沈植向李翊坦承了他就是墜影的身份後,兩人曾經就被殺的鄭七商討過。

    當沈植將對阿晞的懷疑告訴李翊後,李翊竟然並不驚訝意外。

    因為他的人曾發現阿晞身邊的巫鳴,跟蹤過沈植帶著鄭七的屍首離開京/城。

    李翊還想起,當初劉大死在羅衡府上時,阿晞也在場。

    還有其他的一些事情,讓李翊越來越懷疑,當初殺了大長公主身邊的親信,將趙嬤嬤和告密信轉送到他府上的神秘人,就是阿晞。

    如果真的如他所料,以上事情都是阿晞做的,那麽他所做一切就是為了保護陸晚。

    想到這裏,李翊眸光微震,壓低聲音對曾少北道:“你立刻去睿王府四下找找。”

    曾少北道:“難道他來這裏喝喜酒了?”

    李翊冷聲道:“他不是來喝喜酒的,我擔心他們姐弟二人可能要做同一件事情。”

    聞言,曾少北驟然一驚,手中的酒杯都快拿不住,不敢相信道:“殿下的意思是,小公子他也……怎麽可能?”

    阿晞明明隻是個八九歲的孩子,怎麽會來殺睿王?

    李翊一時間向他解釋不了太多,隻問道:“此事你可有告訴阿晚?”

    曾少北連忙道:“我不敢讓郡主擔心,所以暫時還沒有告訴她。”

    李翊看了眼往洞房方向去的李睿,立刻起身離開。

    睿王府的管事見他酒席未完就要走,連忙上前留客,道:“翊王殿下,我們殿下還未出來給大家敬酒,翊王殿下不如再稍等片刻。”

    李翊腳下步子不停,沉聲道:“本王還有要事在身,煩請你替本王同你家殿下說一聲。”

    說罷,已是跨出門去,大步離開。

    曾少北則假裝找人喝酒寒喧,四處溜噠走動,在睿王府裏尋起人來。

    可直到宴席結束,曾少北也沒有找到阿晞……

    賓客尚未散去之前,李睿假裝醉酒,被扶回了房裏。

    李睿按著規矩,先給白舒窈掀了蓋頭,再喝了合巹酒,他又朝外走去。

    白舒窈連忙叫住他,“殿下,你還要去那裏?”

    李睿回身抱住她親了一口,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下回來再好好收拾你。”

    白舒窈卻勾著他的脖子不讓他走,不滿嬌嗔道:“才成親第一天,你就讓我等,我不依的。”

    李睿拉開她的手,戲謔道:“可咱們做夫妻已經不是第一天了,我知道你饞,再等等,夫君馬上回來。”

    說罷,不等白舒窈開口,已是帶著遇安離開主院,往王府後院一處偏僻的花園走去。

    “賣主來了嗎?”

    一出門,李睿就著急問道。

    李睿今日一整天都心神不寧,方才連酒都沒有心思喝,就是為了與黑市賣家商議好的,今日要將鐵礦圖賣給他。

    這也是李睿答應南安王,願意今日繼續大婚的原因。

    賣圖給他的賣家很神秘,也很小心。

    李睿明白他的心思,賣家是怕被他發現身份,所以故意挑在今日他大婚,府上人多熱鬧的時候做交易,這樣他混跡在賓客裏,才不會容易被發現。

    遇安點頭,道:“半個時辰前,我接到賣家遞來的消息,他們已經在花園裏等了。”

    李睿踏進花園,腳步微頓。

    王府花園很大,裏麵雖然點了風燈,卻不似別處那般亮堂,到處影影綽綽的,李睿心裏莫名不安。

    遇安知道他在擔心什麽,道:“殿下放心,今日各個出入口都沒有發現陸鳶的身影,想來昨日她剛對娘娘下手,知道大家都在抓她,所以暫時躲起來了。”

    聽到遇安的話,李睿心裏一鬆,抬步朝花園裏走去。

    快到約定的涼亭那裏,李睿遠遠看去,隱隱看到涼亭裏有一個黑影。

    李睿知道是賣家在等了,心中狂喜,連忙上前去。

    到了涼亭,遇安提起燈籠一照,涼亭裏果然坐著一個人,卻是阿晞……

  第757章 邪惡的念頭

    看到阿晞的那一刻,李睿先是一怔,繼而滿臉失望,拉下臉道:“你怎麽在這裏?”

    阿晞上下將他們打量了一番,紅著眼睛委屈道:“方才,我看到我阿姐了,可我叫她,她卻怎麽都不應我,我一路追著她到了這裏,就迷路了……”

    說罷,他睜著眼睛可憐巴巴的道:“你們能送我回去嗎?”

    聽到他的話,李睿與遇安皆是一震。

    陸晚昨晚便被關進了大理寺牢房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所以阿晞看到的人,不是陸晚,而是陸鳶。

    一想到這裏,李睿立刻緊張起來,眸光飛快朝四周看去,身子也開始往涼亭裏退。

    遇安也是反應迅速的將手按在了劍柄上,神情緊張的戒備起來。

    可四周很安靜,除了北風的嗚咽聲,卻是聽不到其他的聲響。

    李睿繃緊著臉問阿晞:“你是不是看錯了?本王聽說,你阿姐昨晚進宮後,還沒有回家。”

    阿晞瞪大眼睛篤定道:“我沒有看錯,真的是我阿姐,我是絕對不會認錯我阿姐的。”

    說罷,似怕他們不相信,他指著北麵的方向,道:“你們若是不信,就去那邊找找,我看到她往那邊去了,隻是這裏太黑,我不敢亂走……求你們快幫我找到我阿姐……”

    聽到阿晞的話,李睿眸光一冷——阿晞指的方向,正是陸鳶以前在王府時,住的院子所在。

    下一刻,他對遇安道:“你去那邊看看。”

    遇安不放心:“殿下,卑職不能離開你的身邊。”

    李睿知道遇安是要保護自己,可若是讓陸鳶又逃了,下次再想抓到她就難了。

    如此,他咬牙道:“她行刺母妃,是假借肚子裏的孩子引母妃上當,而母妃不知道她的真麵目,才會上當遇害。”

    “可本王既然知道她是誰,又豈會再受她所傷——她休想再動本王分毫!”

    昨晚李睿盤問過榮貴妃身邊的大宮女沉香,知道昨晚陸鳶借著陸晚的身份進宮後,直接找到了明粹宮裏。

    明粹宮裏其他宮人誤將陸鳶認成陸晚,可沉香不會。

    因為陸晚絕不會主動來找榮貴妃的,所以沉香一眼認出眼前的女人是聶湛的那個小妾宛宛。

    而陸鳶也直接告訴沉香,她今日進宮來找榮貴妃,是關於她肚子的孩子——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聶將軍的,而是睿王的。

    沉香聞言,大吃一驚,連忙將此事稟告給了榮貴妃。

    榮貴妃聽到沉香的稟告,也是驚愕不已。

    等榮貴妃回過神來,卻不相信她的話。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脾性,但凡是身子不幹淨的女人,他都不會再沾染的。

    可下一瞬,榮貴妃想到上一次,她想處置了這個女人,殺人滅口,是兒子替她說話,保下了她。

    而後來她們謀害蘭庶人的事情被翊王揭發,睿王同她說,要留著這個小妾威脅聶湛,所以榮貴妃就沒有將她推出去頂罪,隻說是她派手下的宮人扮成陸晚的樣子去送的毒藥……

    如今想想,兒子一次兩次的護下她,隻怕兩人之間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思及此,榮貴妃連忙召陸鳶進了殿,並依陸鳶所言,摒退了所有宮人,殿內隻剩下她們兩人。

    後來隔了很長一段時間,沉香見殿內都沒有動靜,就進殿去,這才發現榮貴妃已經遇害了,而那個宛宛已從後窗逃走了……

    因顧及到宛宛肚子裏懷著睿王的孩子,沉香在睿王進宮前,什麽話都沒說。

    後來李睿命她將此事瞞下,隻同其他宮人一起,指認是陸晚殺害了榮貴妃……

    李睿想,母妃遇害,是不知陸鳶的真正身份,又關心她腹中的孩子,所以一時不慎遭受了毒手。

    可如今他已識破了陸鳶的真麵目,又豈會再像母妃一樣,坐等著被她殺?

    如此,他再次對遇安道:“你去她曾經住的院子看看,若是抓到她,先別殺她,抓她來見我。”

    遇安見他語氣堅決,隻得道:“屬下遵命,殿下自己多加小心!”

    說罷,就朝北麵的院子裏尋去了。

    遇安一走,李睿想到約見的賣家可能馬上就要來了,阿晞卻在這裏礙事,就想將他支走。

    他指著前麵的路對阿晞道:“你沿著這條路往前走,就可以回到前廳了。”

    知道他膽小,李睿又恐嚇他道:“你再不走,這裏就有老虎吃小孩了。”

    話音剛落,李睿突然想到陸晚處處與他做對,還拿羅衡威脅他,瞬間,一個邪惡的念頭就在他心裏滋生出來。

    ——陸晚最心疼這個弟弟,若是阿晞死了,陸晚豈不是生不如死?

    想到這裏,李睿轉過身,眸光冷冷朝阿晞看去,手指曲張,做勢要朝阿晞的脖子上掐去。

    就在此時,阿晞卻揚唇天真無邪的朝他一笑,道:“方才在外麵,有一位老爺爺托我給殿下帶一副地圖,殿下可要看看?”

    一聽到‘地圖’二字,李睿瞬間就想到了鐵礦圖,手中動作不覺頓了下來。

    阿晞伸手往懷裏掏東西,下一刻,他果真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來,展開放到麵前的石桌上。

    李睿半信半疑,提著燈籠照著地圖看起來。

    一眼看過去,地圖上首赫然寫著‘大晉鐵礦圖’幾個字樣。

    李睿心口瞬間激動得狂跳起來,手指都激動得發抖起來。

    他感覺像做夢一樣,僅存的理智,讓他不敢相信鐵礦圖就這麽容易被他拿到手了。

    如此,他提著燈籠湊得更近,往圖紙上找羅衡之前買到的那張拚圖紙所在的地方,以驗真假。

    可下一息,不等他找到那處地方,他後腰處一麻,似乎被什麽紮了一下。

    他猛然回頭看去,隻見阿晞站在他身後,對著他笑道:“你休要騙我,我知道這裏沒有老虎,隻有大狼狗,我方才也看到了。”

    李睿聞言一怔——他的府裏並沒有養狼狗的。

    阿晞還是笑,隻是眸光瞬間冷下去,渾身如融進了泠泠寒月,滿身殺氣。

    跟方才天真無邪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他眸光直直看著李睿,一字一句冷冷道:“不過狼狗也咬人,你可要試試被狼狗撕咬成碎片的滋味?”

    直到這一刻,李睿終是察覺到不對勁,正要伸手去抓他,身子卻僵硬得一動不能動,直直往地上倒去……

  第758章  算清上一世的帳

    身子倒下去的那一刻,李睿第一反應就是開口叫人,可他開口的瞬間,才發現他的嗓子也像他的身子一般,僵硬住了,喊出口的聲音,又喑又沉,像悶在罐子裏,根本傳不出去。

    可他還是不死心,咬牙扯著脖子要發出聲音。

    但任他多用力,還是徒勞無功。

    “李睿,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沒有人來救你的。”

    泠泠冬月下,阿晞前一刻還天真無邪的黑眸,這一刻卻似融進了寒冰,殺氣瘮人!

    李睿完全被驚懾住了,他萬萬沒想到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眸光裏的殺氣會這般冷戾嚇人。

    “你……你到底是誰?”

    他瞳孔睜大,嘶啞著嗓子費力問出這句話來。

    阿晞勾唇冷冷一笑,回到桌前,手指挑起那張鐵礦圖,道:“我就是黑市裏賣給你鐵礦圖的賣家,你這條大魚可不好釣。”

    聞言,李睿再次震住,眸光裏滿是不可思議。

    從黑市上出現鐵礦圖開始,李睿為了保險起見,一直派人在黑市裏打聽這位神秘賣主的真實身份和背影。

    可過去這麽久,他們用盡方法,卻一點消息都沒打聽到。

    而如今,這樣一個毛頭小孩子卻告訴他,從頭至尾,與他們聯係的人,竟是他?!

    “不可能,你休想騙我……你這副地圖也是假的……”

    李睿梗著喉嚨想嘶喊出聲,可惜任他多氣恨多用力,他發出的聲音都是微弱無力,就像瀕臨死亡前的困獸,亦如此刻的他。

    “你錯了,這副圖紙是真的。”

    阿晞伸手拈起桌麵上的鐵礦圖,冷冷道:“這上麵隨便一處鐵礦所開采出來的礦石,都不止十萬兩白銀,所以當年鄧高不顧性命也要瞞下它,不舍得將它交給朝廷,可你偏偏這麽蠢,想花區區十萬就將它買下,真是異想天開!”

    聽他提起那十萬兩白銀,李睿終是相信,眼前的阿睎,真的就是與他們做交易那個黑市賣家。

    而聽他提到鄧高,李睿不由相信,他手裏這幅圖,是真的……

    看著夢寐以求的鐵礦圖就在眼前,李睿神情不由激動起來,眸光死死盯緊阿晞手裏的圖紙,艱難喊道:“我加價……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看著他狂熱的樣子,阿晞突然覺得很諷刺。

    當著李睿的麵,他慢條斯理的收好圖紙,一字一句冷聲道:“我今日來,是來要你狗命的。”

    說罷,他雙手抵唇,發出一聲呼哨,樹影後麵立刻傳來一陣窸窣聲。

    很快,一隻通體雪白的大狼狗踩著積雪,緩緩出現在了李睿麵前。

    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凶獸,再想到阿晞先前說過的話,李睿終是從鐵礦圖的激動中回過神來,也徹底心慌害怕起來。

    他拚命的挪動身子,想要逃離這裏。

    可他身子僵硬,在地上掙紮半天,也沒有爬出涼亭。

    而他身上那一身喜慶的喜服,隨著他的掙紮,早已皺巴成團,汙穢不堪。

    阿晞上前一腳狠狠踢在他的心口上,冷聲道:“說,你將我阿姐的畫像藏在那裏?”

    心口被踢中,李睿痛得張大嘴巴喘氣,臉色一片慘白。

    “我不會告訴你的……反正本王逃不掉,本王要讓你姐姐身敗名裂,讓全天下都知道她淫蕩無恥……”

    “啊……”

    不等他說完,眼前寒光劃過,阿晞已拔出腰間匕首,朝他右眼狠狠紮去。

    李睿右眼一黑,鮮血噴湧而出,痛得他全身抽搐,話都說不出來。

    “你再敢說我阿姐一個字,我必定讓你死無全屍。”

    一提到陸晚,阿晞神情間迸出的殺戾之氣更重。

    夜已深,睿王府前廳的宴席似乎還沒有散,還有燈火與笑鬧聲傳來。

    賓客們為了慶賀睿王大婚,美酒不停,笙歌不歇,一片繁華景象。

    可誰人想到,他們為之慶賀的睿王,此刻半躺在後花院這處無人踏足的僻淨涼亭裏,已是半死不活。

    然而,等待他的處刑,遠不止剜眼這般簡單。

    冷泠冬月下,阿晞像閻羅殿裏的判官,冷酷無情的看著地上哀鳴的李睿。

    下一刻,不等李睿從剜眼的劇痛中緩過氣來,阿晞又從腰間掏出一小包藥粉,撒在李睿的檔部,殘忍道:“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先同你算清上一世的帳。”

    藥粉撒完,他朝身後的大狼狗喚道:“小白,該你了。”

    從阿晞掏出藥粉的那一刻,身後的大狼狗瞬間就興奮起來,吡出尖利的牙齒低吼著,已是迫不及待。

    阿晞話音一落,它飛躥衝過來,一張嘴就咬住了李睿的整個檔部,用力嘶咬……

    “啊……”

    李睿下/體被生生撕裂咬斷,痛得他來不及喊出一聲,已是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大狼狗卻叼著那一團血肉模糊東西,興奮得很。

    “小白,不準吃,丟掉。”

    阿晞對大狼狗冷冷下令。

    小白很聽他的話,雖然不舍,還是將咬下來的那團東西給丟到了一邊的水溝裏。

    水溝通著下麵的花肥坑,很快就被衝進了花肥坑裏……

    阿晞看著李睿血肉模糊的下/體,還有不斷湧出的鮮血,眼前不由浮現上一世他被他當著阿姐的麵,活活閹割的畫麵。

    那樣生不如死的劇痛和羞辱,還有阿姐悲痛欲絕、替他苦苦哀求的可憐模樣,像把尖刀插進他的胸口,令阿晞再次痛不欲生起來。

    他倏地閉上眸子,讓自己不要再去看,也逼自己不要再去想,可眼淚卻止不住的從眼角溢出來。

    冰冷的淚水打濕臉龐,阿晞的心口似乎也被淚水打濕,一片冰涼。

    大仇雖然已報,可有些傷害,如影隨形,那怕過了一世,還是折磨著他,讓他如何忘記得了……

    但很快,阿晞就抬手抹掉眼淚,收拾好了心緒——他還要從李睿這裏拿回阿姐的畫像。

    他正要將李睿喚醒,繼續逼問他,正在這時,他卻耳尖的聽到了有急促的腳步聲朝涼亭這邊而來。

    他以為是遇安回來了,想也沒想,就將匕首抵到了李睿的脖子上。

    可下一刻,出現在他麵前的,卻不是遇安。

  第759章  以陸鳶的名義送你一程

    看到來人的那一刻,阿晞神情一震。

    來人不是遇安,卻是一個身著紫煙羅衣裙,身姿纖細,可麵容卻十分普通的婦人。

    阿晞卻一眼認出是戴了人皮麵具的陸晚,手中的匕首不覺鬆開,怔怔喊道:“阿姐……你怎麽來了?”

    而陸晚看到阿晞的那一刻,高懸的心終於落了地。

    她急步上前,擔心的拉過他身子上下打量,聲音直發抖。

    “阿晞……你沒事吧?”

    兩刻鍾前,陸晚帶著秋落混進李睿的書房,按著上一世的記憶,她們找到了李睿書房裏的暗格,最後順利的從暗格裏找到了她的那幅畫像。

    陸晚當場燒掉了畫像。

    畫像銷毀掉後,正當陸晚要去洞房裏找李睿動手時,卻在暗格裏發現了李睿與黑市賣家寫的書信。

    他們在書信中約定,今晚在王府後花園的涼亭裏見麵,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看到書信的那一刻,陸晚頭皮一麻。

    她早就知道黑市賣鐵礦圖給李睿的人是阿睎,也知道阿晞用鐵礦圖引李睿上鉤的目的。

    也就是說,今晚,阿晞會在王府後花園裏殺了李睿。

    陸晚不知道阿睎有什麽計劃,但她知道,他這樣做非常危險。

    而陸晚這一次這麽決絕的要殺了李睿,一是為了自己,二則也是她知道了阿晞的計劃,所以她要搶在阿晞動手之前殺了李睿,不想讓阿晞冒險。

    可沒想到,阿睎竟然與她一樣,選擇了在李睿大婚這一天動手。

    擔心阿晞會出事,陸晚立刻與秋落往後花園尋來……

    前一刻還一臉殺氣的阿晞,看到陸晚的那一刻,心中突然一酸,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心中的委屈與痛苦再次宣泄出來。

    他上前抱住陸晚,將頭埋進姐姐懷裏,無聲的哭了起來。

    陸晚感覺到了弟弟的悲傷,而她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李睿,以及他血肉模糊的下身,已是明白過完來,在自己到之前,阿晞做了什麽。

    陸晚心中震動——原來,阿晞和她一樣,從來沒有忘記過上一世的傷痛……

    無盡的酸楚湧上心頭,陸晚將弟弟緊緊摟進懷裏,眼淚奪眶而出,卻不住的安撫他道:“阿晞,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他再也傷害不了我們了……”

    回過神來的阿晞,聽到阿姐的話,神情不覺滯住了。

    一直以來,他都苦苦隱瞞著自己重生的事情,他不想讓阿姐為他難過,更不想阿姐替他擔心……

    可如今看阿姐的反應,阿姐隻怕早就知道了他身上的秘密。

    一時間,阿晞不知道要如何麵對姐姐,他抬頭含淚愧疚的看向陸晚,千言萬語匯集在心頭,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可他什麽都不說,陸晚也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與自己相依為命兩世的弟弟,陸晚如何不明白他?

    她心如刀絞,一邊替他抹眼淚一邊道:“阿姐都知道了,你不要擔心,阿姐什麽都明白……”

    恰在這時,秋落找了過來,對陸晚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趕緊離開!”

    陸晚回過神來,問阿晞道:“你一個人在這裏嗎?巫鳴呢?”

    阿晞道:“我將遇安引開,讓巫鳴在陸鳶以前住過的院子裏等他,等他擺平了遇安,就會過來了。”

    他話音剛落,巫鳴就悄無聲息的從涼亭上躍下,對阿晞稟道:“公子,遇安已經被我迷暈了,如今我們怎麽辦?”

    阿晞看了眼地上暈迷不醒的李睿,咬牙道:“若不是阿姐的畫像還沒拿到手,我立刻一刀殺了他。”

    陸晚沉聲道:“畫像已經被我們燒了,阿晞,你們先離開,這裏留給我和秋落善後。”

    阿晞一聽,急聲道:“阿姐,不行,我們一起走。”

    說要,手中的匕首就要朝李睿胸口刺下去。

    卻被陸晚攔住了。

    陸晚道:“阿晞,此刻我是陸鳶,隻有讓大家知道是陸鳶殺了李睿,我才能從大理寺釋放出來。”

    她又道:“而這個男人,我必須要親手了結,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實則,她不知道今晚的事最後會不會被人發現,所以了結李睿的性命、誅殺皇子的罪名,不能讓阿晞擔下……

    阿晞明白她的心情,也恍悟過來,為何她今天身上的穿著與平時不一樣,身上的味道更是不同。

    雖然明白了陸晚的計劃,阿晞還是不放心,道:“阿姐,你準備怎麽做?我留下來幫你。”

    陸晚腦子急轉,突然想到巫鳴方才說的話,瞬間有了主意。

    她吩咐道:“巫鳴,你先送阿晞從後院離開,再回來幫我們一起,將李睿帶到陸鳶的院子裏去。”

    她又阿晞道:“你離開這裏後,立刻回郡主府,片刻都不要耽擱——今晚的事,一個字都不要說出去。”

    阿晞雖然不放心她,但想到接下來的計劃,若是自己在場,反而會露餡,隻得點頭應下,對陸晚叮囑道:“阿姐,你們千萬要小心。”

    說罷,就帶著大狼狗,與巫鳴往後院方向撤去。

    他們走後,陸晚以防李睿半途醒來,讓秋落點了他的睡穴,再與秋落清理幹淨地上的血跡。

    等她們忙完,巫鳴已經折回來了。

    他背起地上的李睿,與秋落陸晚一起,將李睿帶離涼亭,往陸鳶的院子奔去……

    當李睿再次醒來,已身處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裏。

    桌上放著他的風燈,而坐在桌前的女子,一身紫煙羅長裙,長發及腰,身姿款款。

    李睿覺得她的形容很熟悉。

    看清她的麵容,李睿瞳仁一震。

    而他的鼻尖傳來熟悉的梔蘭香味,李睿神情不覺慌亂起來。

    他驚恐的看著麵前熟悉的麵容,白著臉問道:“你是陸鳶?”

    陸晚勾唇冷冷一笑,起身附到他耳邊輕聲道:“李睿,你為了置我於死地,明知殺害你母妃的人不是我,卻要將罪名加在我身上。”

    “既然你要放陸鳶一馬,我就以陸鳶的名義,送你一程。”

    說罷,她拔出匕首,手起刀落,將匕首插進了李睿的心口。

    李睿驚恐的睜大眼睛看著她,心裏已明白過來殺他的人是陸晚。

    可為時已晚,不等他說出口,已是咽氣身亡……

    屏風後,醒過來的遇安,手腳麻木動彈不得,想喊也喊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李睿死在了陸鳶的刀下……

  第760章  陌生感

    活了兩世,這還是陸晚第一次真正動手殺人。

    可她沒有一絲懼意,也不後悔。

    眼前這個男人,折磨了她整整一世,害死了她身邊所有的人。

    這一世,若不是她想盡辦法逃離他,奮起掙紮,他同樣會像上一世那般折磨傷害她,所以她絕不後悔。

    而隻有親手了結他,才能讓她將心中壓抑已久的仇恨放下,釋然重生……

    確定李睿咽氣後,陸晚眼角餘光朝屏風後掃過,知道遇安還在看著。

    為了替阿晞善後,陸晚拔出李睿胸口的匕首,似乎還不解恨,又朝著李睿身下劃去……

    等做完這一切,她割下李睿的袍角,包著一團東西,起身離開……

    陸晚走出屋子,秋落從暗處走出來,擔心的看著她。

    陸晚知道她在擔心什麽,無力笑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秋落看著她滿手的鮮血,輕聲道:“我陪姑娘去水池邊將手洗盡,然後馬上離開。”

    陸晚看了眼漸明的天光,道:“我自己去洗就好,你去門口守著,以防有人進來。”

    過去整整一夜了,睿王府的人應該很快就會發現李睿不見了,想必很快就會尋過來。

    秋落依言退到門口去守著,陸晚來到水池邊,將手裏的東西扔進去,再俯下身子洗手。

    平靜的水池裏水波晃動起來。

    陸晚一麵洗手,一麵看著那團東西沉下水去。

    可下一刻,她看到眼前的水紋裏,有人影在晃動。

    陸晚嚇了一跳,正要回頭,鼻間已傳來她熟悉的鬆木清香。

    男人的氣息她太熟悉,那怕不用回頭,陸晚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心口瞬間窒緊,陸晚不知道他是何時來的,有沒有看到她殺李睿的全過程,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他。

    畢竟,她殺了人,殺的還是他的皇兄……

    陸晚假裝不知道他在身後,繼續洗著手上的血漬……

    直到手上的血漬清洗幹淨,陸晚才回過頭去。

    “殿下什麽時候來的?”陸晚鼓起勇氣開口,朝他看去。

    天光淺薄的晨曦裏,李翊一身玄色大氅冷冷站著,臉色凝重,目光似折射進積雪的寒意,很冷冽,暮沉沉的看著她。

    陸晚看向他,覺得他此刻的神情很陌生。

    因為,李翊看向她的眼神,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她。

    胸口一痛,陸晚臉上擠出笑來,想開口向他解釋,想如實向他坦承一切,可終是沒有勇氣……

    李翊也一直沒開口,沒有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也沒有問她為何要殺李睿?

    兩人的天地間,仿佛都被冰霜凝固起來,將兩人困在當中。

    可冰霜又那麽脆弱,仿佛一碰就破。

    手刃李睿時,陸晚毫不慌亂,可這一刻,在麵對李翊時,她卻窒息到想逃避。

    就在她快透不過氣來時,秋落從院門那邊過來,急聲道:“姑娘,有人過來了,我們要趕緊離開……”

    秋落說完,才發現李翊也在。

    神情一慌,秋落驚慌跪下:“殿下……”

    李翊看也沒有看她一眼,隻一直冷冷看著陸晚。

    從頭至尾,他一言不發,陸晚摸不透的他的心思,又不敢在他的麵前離開。

    很快,前院那邊似乎傳來了腳步聲。

    秋落驚慌的朝陸晚看去——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陸晚深吸一口氣來,拚盡全身的力氣再次開口。

    “殿下,我們要先走了,你也快離開……”

    說罷,她拉起地上的秋落,朝後牆那邊走去。

    經過李翊身邊時,她腳下步子不覺頓下。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出手攔她?

    若是他要攔下她,揭穿她的一切,她也認了。

    畢竟,那是一條人命,還是他的皇兄。

    或許從她動手殺人時,李翊就對她失望了……

    一息間,無數念頭湧上陸晚心頭。

    秋落看出陸晚的痛苦掙紮,來不及多想,她拉著陸晚連忙往後牆那邊退去。

    到了後牆邊上,秋落提醒陸晚道:“姑娘,你快戴上人皮麵具,我們從原路出去。”

    先前她們進來時,是扮成進府幫忙的仆婦從後門混進來的。

    所以等下秋落著陸晚從陸鳶的院子翻出去後,兩人從花園裏出去,像來時一樣,再從後門出去,神不知鬼不覺……

    經由秋落提醒,陸晚連忙拿出人皮麵具往臉上戴。

    可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見過李翊後,她的心神全慌了,她的手抖得很厲害,麵具一直戴不好。

    秋落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可前院那邊,睿王府的人已發現了死在房裏的李睿,驚呼聲和追捕聲驟然響起。

    “殿下遇害了,凶手剛剛走,封鎖所有出口,所有人一概不許出府……”

    “來人,快去通知王妃……”

    “往後院追……”

    腳步聲朝她們紛遝而來。

    秋落放下麵具,眸光一沉,咬牙道:“姑娘別怕,奴婢帶你殺出去!”

    她飛快從衣服上扯下一片布料蒙住陸晚的臉,拔出腰間的劍,拉住陸晚就要躍出牆去。

    可下一刻,她手下一空,沒有拉到陸晚,陸晚已被另一股力道拉走了。

    秋落驚慌回頭,這才發現,李翊不知何時跟了上來,已將陸晚摟進了懷裏。

    “殿下……”

    秒落又驚又喜,可不等她把話說完,李翊已帶著陸晚騰身而起,躍出後牆。

    他的聲音冷冷傳來:“快跟上來……”

    風呼呼的從耳畔刮過,陸晚被包裹在他的披風裏,她看不到外麵的情形,也猜不透李翊的心思。

    先前,他看著她時,那麽陌生冷漠,她根本沒想過他會出手救她。

    所以,他沒有怪她,沒有對她失望?

    不等陸晚想明白,她的雙腳已落了地,李翊鬆開她,讓她離開了他的懷裏。

    驟然的分開,讓陸晚有瞬間的失神,感覺方才被他護在懷裏的短暫時光,就像一場夢一樣。

    寒風襲來,她回過神來,看到自己已離開了睿王府,身處一處不知名的後巷裏,身邊停著一輛馬車。

    李翊掀起車簾,對她冷聲道:“上車。”

    陸晚不放心:“秋落還沒跟上來……”

    “我讓長欒立刻送你出城,秋落會回去接阿晞。”

    李翊臉色一直很冷,聲音也很冷,不帶一絲波瀾。

    陸晚明白過來,“殿下,我還不能走……”

    “你已經殺了李睿,你還想做什麽?”

    李翊冷冷打斷她。

  第761章  我不容許你有一絲的閃失

    聽到李翊的話,陸晚神情微變,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卻。

    她以為她能瞞得了他,可聽他的語氣,他似乎對她所做的事,都知道的……

    既然他知道,為何還要將她送走?

    陸晚正要開口,李翊又再次道:“上車。”

    這一次,他的聲音更冷厲,帶著不容置喙的威懾,不給她拒絕的餘地。

    說罷,他拉過她的手,將她拉上了馬車。

    不等她坐穩,馬車已飛快朝前駛去。

    陸晚不覺慌了。

    她還有最重要的事沒做,她與晉帝還有約定,如果她不能如期將鐵礦圖與羅衡帶到晉帝麵前,即便她離開了,晉帝也不會放過她和阿晞,甚至還會連累其他的人……

    “殿下,我答應曾大人不會逃走,更不會給大理寺惹麻煩……若是我逃走了,曾大人向皇上交不了差,會連累他和整個大理寺……”

    陸晚慌亂解釋道。

    “此事無需你擔心,本王自有安排。”

    李翊再次打斷她的話,冷聲道:“你以為你假冒成陸鳶,就能全身而退?”

    其實,在陸晚與曾少北的談話中,李翊就猜到了陸晚的計劃——她是要借陸鳶的身份去殺了李睿。

    甚至早在李睿拿出她的畫像後,李翊就懷疑過她不會放過李睿了。

    可回想起方才他趕到屋子外麵時,剛好看到她將匕首朝李睿胸口插下去,當時,她臉上的神情告訴他,她與李睿之間的仇恨,遠不止他想的這般簡單。

    不論是她與聶湛、沈植之間的關係,還是她對李睿的仇恨,甚至是她弟弟阿晞的所作所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翊從沒像現在這般迷茫過,眼前的女人,明明是他最熟悉的人,可他卻是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阿晚,你老實告訴我,你與李睿之間,到底有怎樣的仇恨,你們到底又在瞞著我什麽?”

    不等陸晚回答,他又道:“還有阿晞,他明明隻一個孩子,為何他會做出那些事情來……”

    聽到李翊對自己的質疑,陸晚並不意外。

    昨晚發生的事,不論是誰,都會難以接受,她理解李翊此刻的心境。

    可聽李翊提到阿晞,陸晚卻心口一沉,不敢相信的抬頭朝他看去。

    “昨晚的事……殿下都看到了?”

    她的反應,已給了李翊答案。

    他眸光一震,不敢置信的反詰:“李睿的死,阿晞真的有份?”

    聽他這樣說,陸晚反而鬆下一口氣來。

    還好……

    看來,他隻是對阿晞有所懷疑,並沒有看到阿晞昨晚對李睿做下的事。

    如此,陸晚沉聲道:“沒有,阿晞什麽都不知道,他去睿王府,是聽我的吩咐去送賀禮的。”

    可事到如今,李翊如何會再相信她的話?

    而到了此時,陸晚也顧不得太多,隻對他懇求道:“求殿下快讓我回大理寺吧,若是我不回去,事情就麻煩了。”

    李翊閉上眸子,平息下繁雜的心緒,冷冷道:“你答應過我要離開的。”

    陸晚苦澀笑道:“我確實答應過殿下離開,但還不是時候,請殿下再給我幾天時間。”

    “你還想幹什麽?”

    直覺告訴李翊,她還有更冒險的事情瞞著他。

    陸晚按下心頭的酸澀與無奈,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勸道:“殿下,我沒想幹什麽……隻是若是我現在走了,我就成了殺害睿王的逃犯,要一輩子背負這個罪名過逃亡的生活,我不想這樣子……”

    不止是要過逃亡的生活,還再也不能與他在一起了……

    陸晚握緊他的手,仰頭看著男人堅毅的下頜,動容道:“殿下,你再信我最後一次……”

    聞言,李翊睜開眼來,定定看著她。

    “萬一大理寺最後沒有找到陸鳶,萬一她站出來反過來指證你怎麽辦?”

    這才是李翊最擔心的問題,也是他執意要將她送走的原因。

    在猜到她的計劃後,李翊當即派人四處去尋找陸鳶。

    可找了大半夜,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陸鳶的消息。

    而睿王遇害的消息會很快傳出來,陸鳶並不傻,一聽到消息,就會知道是陸晚借她的身份殺害了李睿。

    到時,若是她站出來指證陸晚,陸晚犯下的就是誅殺皇子的大罪,她的下場必定比鄧氏更慘……

    想到這裏,李翊整顆心都揪痛起來,一把反握住她的手。

    “我不容許你有一絲的閃失,我會替你善後,你趕緊離開……”

    他手掌的力道很大,將她握得很緊,似乎這樣,她就不會受到傷害。

    陸晚眼眶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她輕輕問道:“殿下準備怎樣替我善後?”

    此話,卻是將李翊問住了。

    他無法同她說,他已決定走最險的一步,給所有的事情一個了斷。

    如果他說出來,以她的性子,更加不會離開了……

    可正是他這片刻的遲疑,讓陸晚的決心更甚——此事牽涉太大,她是絕不會將這麽凶險的事,交給他一人去扛。

    如此,為了勸服他,陸晚道:“殿下放心,在我進宮見皇上前,已托聶將軍派禁軍幫我去找陸鳶,相信聶將軍一定會替我找到她的……”

    聞言,李翊眸光一冷,神情越發冷沉下去。

    他沒有料到,在她進宮見父皇之前就有了對付李睿的計劃。

    而他更沒想到,這麽重要的事情,她想的是請聶湛幫她,而不是他……

    想到這裏,李翊不可抑止的又想到了那副畫像,心裏壓抑的情緒不由再次翻騰起來。

    最後,他冷冷道:“你就這麽相信聶湛會替你找到陸鳶,替你辦好此事?”

    他話音裏的意味那麽明顯,陸晚如何聽不出來?

    可此刻,她來不及向他解釋,隻得道:“殿下,睿王出事的消息一旦傳進宮裏,皇上就會立刻去大理寺提審我,若是我不在,一切就都穿幫了,所以我要立刻回去……”

    “殿下,事已至此,我必須按著計劃做完……等我過這一關,我再向殿下解釋,求殿下讓我回去!”

    看著她急切的樣子,李翊神情冰冷,最後終是叫停馬車,鬆開她的手,起身從馬車上離開了。

    他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留下陸晚一人坐在馬車裏。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陸晚心裏五味雜陳。

    但容不得她多想,她立刻讓車夫調轉車頭,朝大理寺趕去……

  第762章  冤魂索命

    睿王在大婚之夜遇害的消息,很快傳開來,不覺震驚整個京/城!

    據睿王府傳出來的消息,成親當晚,睿王喝醉酒回到喜房後,又有事出去了。

    睿王妃等了他許久,最後熬不住睡著了過去。

    等睿王妃一覺醒來,已近天明。

    睿王妃見整整一夜過去,睿王都沒有回來,就差人在府裏四處找尋起來,卻一直找不到他人。

    後來,有仆人說,看到前側妃的院子裏,昨晚似乎亮了燈火,頗是詭異,懷疑是不是前側妃冤魂回來了。

    睿王妃雖然不信邪,但還是派人往前側妃的院子尋去,沒想到,最後竟真的在那裏找到了已遇害身亡的睿王……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京/城裏議論紛紛,大家都在說,是陸側妃冤魂回來索命了。

    當年陸鳶撞柱自盡一事,坊間百姓都有所耳聞。

    後來傳出她是替榮貴妃頂罪,所以才被逼到絕路。

    而當年,陸側妃為了要嫁給睿王,還使了下作段,費盡心機搶在姐姐陸晚與睿王成親前,懷上了孩子,才母憑子貴,搶在姐姐前麵嫁進睿王府的。

    可惜,她嫁到睿王府不到半年就死了,如今她的冤魂見睿王要娶新人了,自是不甘心,所以就回來索命了……

    不止如此,隨著睿王之死的傳開,宮裏榮貴妃娘娘於前一晚慘死的消息也不徑而走。

    母子二人連續遇害,如此,關於陸側妃冤魂索命的傳言更是喧囂塵上,愈傳愈烈……

    消息傳進宮裏後,太後當即就病倒了。

    而一直在等喝新媳婦茶的晉帝,沒有等到新婚夫妻進宮敬茶,卻等來了兒子遇刺身亡的消息。

    頓時,晉帝如遭雷擊,差點昏厥過去。

    等晉帝緩過氣來,卻是忍著悲痛,立刻出宮趕往睿王府去了……

    晉帝到達睿王府時,裏麵已經亂套了。

    府裏的大紅喜字,還有滿院的紅綢燈籠還來不及換下,仆人們手忙腳亂,又手足無措。因為睿王妃白舒窈在看到睿王的屍首後,也是暈厥了過去,府裏沒了主心骨,頓時亂成一團……

    晉帝到達睿王府時,大理寺與刑部、都察司,還有京兆尹幾個衙門的主使官都已到場候命。

    皇子被殺,震驚朝野,四個司法衙門都是人心惶惶。

    而整個睿王府的守衛,都跪地請罪。

    晉帝親自查看過睿王的屍首後,雙眼一黑,差點跌倒過去。

    “父皇當心!”

    一旁的李翊眼疾手快,連忙雙手托住晉帝的身子,將他攙扶出了屋子,送他到隔壁去歇息。

    “父皇請節哀順便……”

    晉帝出宮後,李翊一直陪在他身邊,而方才李睿的屍首樣子,他已看得分明。

    李睿是被一刀插中胸口斃命,但他身上還有其他傷口,特別是下體那裏。

    李翊不由想起陸晚最後在李睿身下動刀的樣子,心裏卻是生起了疑問。

    睿王妃白舒窈已經醒了過來,得知皇上來了,連忙在父親南安王的陪同下,尋了過來。

    “父皇,請您一定要替三殿下做主啊,他死得太慘了,父皇一定要將陸鳶那個毒婦千刀萬剮……”

    遇安早已將看到的真相告訴給了王妃白舒窈,所以白舒窈已經知道殺害李睿的就是死而複生的陸鳶,也就是聶將軍府裏的那個小妾宛宛。

    白舒窈在震驚這個真相的同時,也明白過來陸鳶為什麽要選在這一天下手——她在報複李睿的同時,也是在報複她。

    陸鳶就是要故意等她嫁過來再殺了李睿,讓她成親第一天就死了夫君,不止背上一個掃帚星的罵名,更是要讓她守一輩子的寡……

    南安王也快氣瘋了。

    原以為這一次睿王必定能入主東宮,而女兒嫁給他,就是太子妃了,等睿王登基後,他就可以做大國丈了,可沒想到女兒成親才一天,就成了寡婦。

    這一下,什麽都沒有了,女兒這一輩子也毀了……

    想到這裏,南安王咬牙恨痛心道:“皇上,殿下被人剜了眼睛,還……還沒了子孫根,那個女人太狠毒了……”

    聽他們都認定是陸鳶做的,晉帝終是從悲痛中回過神來,冷聲問道:“你們可有證據證明睿王是受那個女人所害?”

    白舒窈恨聲道:“那毒婦殘害殿下時,遇安就在一旁,他親眼看到那個賤人殺了殿下,皇上一問便知。”

    說罷,不等晉帝開口,已是命人將遇安喚來。

    很快,被大夫救治過來的遇安,拖著尚且發麻的雙腳從外麵進來。

    一進來,遇安就跪到晉帝麵前,哭道:“皇上,卑職無能,沒有護好殿下,讓他慘遭了歹人的毒手,求皇上賜死!”

    晉帝聲音嘶啞,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一一詳細道來。”

    如此,遇安就將昨晚發生的事,一一詳細的說了出事。

    等聽遇安提到他們先是在後花園裏遇到迷路的阿晞,而又是阿晞先看到了陸鳶,一旁的李翊眯了眯眸子。

    他就知道,昨晚一事,阿晞也參與了。

    待聽到遇安說,他親耳聽到睿王認出殺他的女子是陸鳶,遇安還親眼看到陸鳶將匕首插進睿王的胸口,還切掉了他的下體,晉帝身形一晃,臉色更是慘白瘮人。

    潛意裏,他並不想聽到這個結果,因為若真是陸鳶做的,那就是他間接害死了兒子。

    是他為了拿到鐵礦圖故意汙蔑陸晚,才讓殺害榮貴妃的真正凶手陸鳶逃脫,才讓她有了第二次做案的機會……

    看著尚且貼著大紅喜字的睿王府,再聽著南安王父女的哭聲,晉帝頭痛欲裂,感覺快透不過氣來。

    李翊察覺到他臉色不對,連忙道:“父皇,您可是身體不適,兒臣即刻送你回宮。”

    晉帝確實不想再呆在這裏,點了點頭,對南安王道:“抓捕陸鳶一事交由你去辦,不論用什麽辦法都要將她抓到,朕要親自審問她!”

    聞言,李翊眸光微冷,南安王連忙應下。

    李翊送晉帝走到門口,曾少北迎麵急步走來。

    他先看了眼李翊,後者對他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曾少北會意,立刻對晉帝道:“皇上,方才榮貴妃身邊的沉香姑姑前來指證,說那日去找貴妃的人,不是嘉和郡主,而是陸側妃。”

    “既然證明郡主無罪,可要放她出獄?”

  第763章  七日之約

    昨晚,阿晞聽陸晚的命令,提前離開睿王府回郡主府後,一直擔心萬分,不知道阿姐能不能手刃李睿,全身而退?

    到了中午時分,終於傳來睿王遇害的消息。

    伴隨著這個消息,榮貴妃遇害的事情也傳揚開來,而陸側妃冤枉索命的謠言也隨之而來,不到半天功夫,整個京/城就傳得沸沸揚揚。

    阿晞聽後,才稍稍放下心來。

    緊接著,秋落從大理寺回來,告訴他,陸晚已經順利回到了大理寺,想必很快就能釋被放出來,讓他不要擔心。

    一聽阿姐要回來了,阿晞既開心,又緊張起來。

    昨晚發生那麽多事,阿姐已經知道了他身上的秘密,當時情形危險,阿姐來不及同他說什麽,但如今事情已過,關於他身上的秘密,還有之前瞞著阿姐做過的事,都到了要向阿姐坦承的時候。

    但一時間,他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同阿姐說自己重生的事,也不知道自己瞞了阿姐那麽久,阿姐會不會生他的氣?

    但想到與李睿之間的大仇已報,阿晞又釋然起來。

    這麽艱難凶險的事情,他與阿姐都渡過去了,還有什麽事情能難得住他和阿姐呢?

    想通後,阿晞不再退縮,做好了與阿姐坦承一切的準備……

    可一直等到日落黃昏,都沒有等到陸晚被無罪釋放的消息。

    阿晞不免又擔心起來,連忙派了巫鳴去大理寺打聽消息。

    巫鳴去後,很快回來,告訴阿睎,卻是晉帝駕臨大理寺,在親自提審陸晚……

    大理寺,看到出現在麵前的晉帝,陸晚很是意外。

    她已料到睿王出事後,晉帝會派人來大理寺提審她,卻沒想到,來的人會是晉帝本人。

    大理寺空蕩的大堂內,晉帝斂眸沉沉坐在堂上,看著陸晚被人帶進來。

    下一刻,他揮手摒退所有人,堂內隻剩下他與陸晚兩人。

    陸晚上前跪下給他行禮。

    “平身吧!”

    晉帝聲音裏透露著難掩的疲憊,問道:“這兩日,你在這大理寺可好?”

    陸晚:“多謝皇上關心,臣女在這裏一切無恙。”

    晉帝掀眸看了她一眼,“如此甚好,當日朕將你關進大理寺,就是希望他們能照顧你周全,保你無虞。”

    開口間,晉帝麵容平和,聲音聽上去也很平靜,根本不像是剛剛去看過兒子屍首的人。

    但他眸光裏的陰沉灰暗,卻泄露了他此刻真正的內心。

    禦林軍在郡主府搜了一天兩夜,可是什麽都沒有搜到——連羅衡那麽一個大活人也是連點蹤影都沒看到。

    晉帝不由懷疑當晚陸晚同他所說的話,是她為了保命,故意扯的謊言。

    若真是如此,那今日睿王的死,她也有份——因為若不是想從她手裏拿回鐵礦圖,他不會將她關在這裏,從而讓真正的凶手有機可趁。

    但若是鐵礦圖真的在她手裏,隻是被她藏起來了,他卻不能將她逼急了。

    晉帝此時對陸晚的心境,異常複雜。

    潛意識裏,他想將因自己決策失誤造成了失子之痛,轉移到陸晚身上,所以欲將她除之,以求自己心裏好過一點。

    但鐵礦圖在她手裏,他又投鼠忌器,不敢動她……

    陸晚豈會聽不出晉帝言語間對她的拉攏、甚至是示好之意?

    轉瞬間她就明白過來,晉帝這是在她的府裏無功而返,怕惹怒她不再交出鐵礦圖,又主動示好來了。

    心裏一片冰涼,麵上她感激道:“多謝皇上照拂,臣女感激不盡。”

    晉帝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想從她的神情裏看出真偽。

    可陸晚的神情一直很沉著,讓晉帝看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如此,晉帝隻得道:“想必睿王的事你也聽說了,既然凶手另有他人,而禦林軍在你的府邸裏又沒有找到凶器,足以證明你是清白的,所以你可以出獄了。”

    時值黃昏,落日殘陽透過大理寺雕花窗欞,在屋內投下暗淡的光影,也在晉帝臉上明滅不明的暗影。

    陸晚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帝王,蹙眉問道:“方才皇上說凶手另有他人,可是陸鳶?”

    晉帝點了點頭,盯著她道:“朕已派南安王帶人抓捕陸鳶,相信很快就能將她揖捕歸案。”

    說罷,晉帝又道:“其實朕今日來,還有一事要問你。”

    陸晚恭敬道:“皇上請說。”

    晉帝眸光冷下去,沉聲道:“先前聽遇安說起昨晚之事,朕懷疑那陸鳶還有同黨。”

    遇安向晉帝回稟昨晚睿王遇害一事時,雖然瞞下了約賣家買鐵礦圖的事,但他還是提到他與睿王是分開後受到了襲擊。

    而睿王之前是在後花園,後麵不知何時也去了前側妃的院子。

    晉帝聽後,立刻察覺出陸鳶還有同黨,不然這些事,她一個人辦不到。

    “那日聽你說,當初是羅衡將陸鳶救下的,那羅衡可有告訴你,陸鳶身邊還有那些幫手?”

    陸晚搖了搖頭,道:“他隻跟我提過陸鳶的事,其他的事,他一字都不肯多說。”

    晉帝眸光微沉,冷冷道:“他定是知道的。而如今朕要找出陸鳶與她的同黨,所以朕想與你將七日之約提前——朕要盡快見到羅衡!”

    說到底,晉帝還是不放心將鐵礦圖留在她手裏,想盡辦法要盡早拿到手。

    陸晚眸光微閃,正要開口,晉帝又道:“聽聞睿王遇害前,是與你弟弟阿晞在一起,或許他看到了什麽,所以朕方才已差人將他喚來問話,想必他很快就會到了。”

    聞言,陸晚神情一震——晉帝這個時候召來阿晞,絕不會是問話那麽簡單。

    下一刻,高公公已在外麵稟道,阿晞已經帶到了。

    果然,阿晞被帶上來後,晉帝隻是隨口問他昨晚有沒有看到什麽人,聽阿晞說沒有後,就沒有再問了。

    他轉頭對陸晚道:“榮貴妃與睿王接連遇害,太後不堪打擊已經病倒了,素聞阿晞聰明乖巧,朕想讓阿晞進宮去陪伴太後,為太後開憂解煩。”

    陸晚胸口揪緊,麵上笑道:“能侍奉太後是阿晞之福,隻是他年紀尚小不懂規劃,臣女怕他有負皇上所托……”

    晉帝涼涼一笑,“知道你舍不得弟弟,若你想早點帶他走,就早日與朕達成之前的約定吧。”

    說罷,已命高公公帶上阿晞,啟駕回宮……

  第764章  愛子心切

    回過神來的陸晚,看到晉帝要將阿晞帶走,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

    “皇上,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這是我與弟弟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還請皇上開恩,讓阿晞留下……”

    晉帝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繼續往前走。

    陸晚又道:“皇上,我們的七日之約就在三日後了,我一定會如約將東西送到皇上手裏,求皇上開恩……”

    陸晚當初之所以要拿鐵礦圖給晉帝,就是為了保住阿晞和自己的性命。

    但如果現在讓晉帝將阿晞帶走,三日後,她卻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將阿晞從皇宮裏帶出來?

    沒有十成把握的事,她是不會讓阿晞去涉險的。

    而且,到現在為止,聶湛還沒有找到陸鳶,而晉帝明顯對睿王之死存著懷疑,若是讓南安王抓到了陸鳶,抑或是晉帝查到了什麽,阿晞與她都必死無疑。

    她倒無所謂,但弟弟的性命她一定要保住。

    所以無論如何,她是絕不能讓阿晞進宮的……

    想到這裏,陸晚又道:“我絕不敢欺瞞皇上,求皇上信臣女這一次。”

    可自從禦林軍在郡主府裏徒勞無獲後,晉帝深知眼前的這個陸家庶女,遠比他想象中厲害。

    如此,他不止擔心她會將鐵礦圖交給李翊,甚至擔心她們姐弟會帶著礦圖偷偷逃走,等將來阿晞長大了,羽翼豐滿了,憑此圖,姐弟二人卷土重來,來與他爭奪大晉江山。

    所以,趁著一切都還來得及,他要斬草除根。

    思及此,晉帝眸光漸寒,停下步子冷冷看向陸晚,聲音沉厲:“怎的,你想抗旨?”

    陸晚心口一顫,正要開口,恰在此時,宮人來報,陳王來了。

    聽到陳王來了,陸晚胸口一鬆,可晉帝的臉色卻越發冷沉起來。

    “他來做什麽?”

    不等那宮人回話,陳王已大步進來。

    陳王上前恭敬道:“皇兄,聽聞你出宮了,我特意過來請安,睿王的事,還請皇兄節哀順變……”

    “朕沒事。”

    晉帝冷冷打斷陳王的話,眸光掃了眼一旁的阿晞,冷嗤道:“你這般著急趕來,可是也來阻止阿晞進宮給太後侍疾的?”

    不等陳王回答,晉帝嘲諷冷笑道:“陳王真是好厲害的耳報神。”

    晉帝話音的意味再明顯不過,陳王與陸晚皆是神情一緊。

    不用想陸晚也知道,大理寺這邊的事,李翊定是一直派人盯著,所以十之八九是他通知陳王過來的。

    而事情確實如陸晚所料般,正是李翊通知陳王過來的。

    彼時,陳王正在睿王府吊唁。

    睿王府發生這麽大的事,身為皇叔的陳王理應到場關心。

    而自晉帝擺駕大理寺後,李翊時刻派人關注著大理寺的一舉一動,所以在得知父皇將阿晞也叫去了大理寺後,他立刻就察覺到事情不對勁,所以當即就派人去通知了陳王。

    其實,從父皇在睿王府門口聽到曾少北的稟報,當即改變主意不回宮,要去大理寺後,李翊就知道父皇是衝著陸晚去的。

    他不知道昨晚的事情父皇到底知道多少,但單憑父皇將睿王遇害一事交給南安王處置,李翊就知道了,父皇對整件事情都起了疑心。

    為了不引起父皇的懷疑,他沒有陪晉帝一起來大理寺,但又不放心陸晚,所以一直派人時刻盯著大理寺這邊的動靜……

    陸晚暗忖,她能想到的事情,晉帝一定也能想到,如此,隻怕事情越難處理了。

    她不由朝陳王看去。

    陳王神色沉穩,鄭重道:“微臣也聽聞了太後病倒的消息,擔心不已,正想進宮侍疾,不如皇兄讓微臣替小兒阿晞去侍奉太後,他年幼無知,從小又在鄉野間長大,不懂規矩,不通教化,微臣怕他會衝撞太後鳳體……”

    當聽到陳王當眾稱阿晞為‘小兒’,陸晚不自禁朝阿晞看去。

    從皇上要帶他進宮開始,阿晞一直沒有出聲,臉上的神情也很平靜。

    可在聽到陳王的話後,他的眸光閃了閃,嘴角不覺抿緊,飛快朝陳王看了一眼。

    陳王又道:“皇上,等貴妃娘娘喪葬過後,微臣就會舉家遷回封地,無皇上親召,絕不回京。”

    說罷,他拂袍當眾跪下,朝晉帝臣服拜倒,懇求道:“求皇上恩準!”

    陳王這樣做,就是向晉帝表達,他絕不會再奢望大晉江山。

    聞言,晉帝臉色終於緩和下來。

    他看了陳王一眼,涼涼道:“你既歸心似箭,貴妃的喪期就無需你操心了,待太後身體康複後,你就回封地吧。”

    陳王連忙應下:“微臣領命。”

    晉帝揮手讓他退下,當著阿晞的麵對陸晚道:“既然陳王愛子心切,要替阿晞進宮侍疾,你就將弟弟帶回去,好生照顧。”

    “臣女與弟弟謝過皇上。”

    陸晚胸口一鬆,連忙拉著阿晞跪下給晉帝謝恩。

    “可陳王能否與愛子團圓,回封地頤養天年,還是要看你守不守約了。”

    事到如今,晉帝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再次警告陸晚道。

    陸晚感覺阿晞的手在她手掌心裏收緊,連忙按住他,斂眸沉聲道:“臣女三日後一定將礦圖奉上。”

    ……

    恭送皇上的龍駕離開後,陸晚也帶著阿晞回郡主府了。

    馬車裏,陸晚一直緊緊握著阿晞手。

    而阿晞卻一直垂著頭,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待回到郡主府,陸晚打量著他,見他眉心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問道:“你可是在擔心陳王?”

    阿晞麵色一曬,冷冷道:“我才不擔心他,我是擔心阿姐你拿不出鐵礦圖,向皇上交不了差。”

    說罷,他猶豫片刻,從懷裏掏出一幅圖紙,在陸晚麵前徐徐展開,道:“阿姐,鐵礦圖我已經畫出來了,你可以將它交給皇上。”

  第765章  你為何也會同阿姐一樣

    圖紙在陸晚麵前展開,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陌生的是上麵所繪的山水地勢內容,熟悉的卻是這樣一副圖紙。

    上一世,阿晞曆經三年時間,終於替李睿羅衡拚湊出完整的鐵礦圖。

    爾後,他憑著過目不忘的記憶,瞞著李睿他們,將圖紙另繪了一份,送給陸晚。

    那時,陸晚雖然貴為皇後,卻一直受李睿掌控,被困在紫蕪宮,無權無勢,更是身無分文,什麽事都做不了。

    所以那時,那怕她想過無數種逃跑的方法,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阿晞將圖紙送給她時,指著上麵標記著紅點的地方,語氣頗是激動道:“阿姐,這紅點所示,是整個大晉的鐵礦位置,價值不可估量。”

    他又道:“等以後我們逃出去了,我們就著人去開礦,隨便一處,都足夠我們花幾世了……”

    “阿姐,我們有錢了,你以後不用再擔心我們活不下去了……”

    那時,小小的少年郞,雖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可漆黑的眸子裏卻閃著熠熠的亮光。

    陸晚知道,那是弟弟對自由生活的向往。

    隻可惜,後麵他們還是沒有逃脫李睿與羅衡的魔掌,阿晞費盡心血繪出的那副鐵礦圖,終是沒有派上用場。

    至死,她都沒有逃離那座囚禁她們的深宮……

    記憶回溯,陸晚仿佛又回到了深幽黑暗的宮殿裏,可這一次,她不再絕望恐慌,因為李睿已死了,一切的噩夢都成了過去。

    陸晚收起鐵礦圖,道:“我知道真正的鐵礦圖在誰手裏,但這副圖紙更有用。”

    阿晞眸光一轉就明白過來,道:“真正的鐵礦圖是不是在翊王手裏?”

    若不是在李翊手裏,阿姐大抵不會這麽篤定的答應晉帝的。

    不等陸晚回話,他不解道:“鐵礦圖不是在鄧清妤手裏丟失了嗎?怎麽會又回到了李翊手裏?”

    陸晚告訴他道:“當初鄧清妤丟失的鐵礦圖是被沈植拿走了,如今他們兄弟團聚相認,冰釋前嫌,沈植就將鐵礦圖交還給了李翊。”

    阿晞明白過來,道:“所以阿姐想拿這副圖紙,去換翊王手裏的鐵礦圖?”

    陸晚確實有這個打算,不由問他:“但圖紙是你的,你願意嗎?”

    阿晞不屑道:“給他和給晉帝都是一樣的,既然他們父子都想要,就讓他們去爭好了,反正我不稀罕!”

    看著阿晞不屑一顧的樣子,陸晚不覺想到了陳王,繼而明白過來,阿晞是受了陳王今日在晉帝麵前說的那番話的影響,他們不會去肖想大晉的江山,所以自然不會想占著這副鐵礦圖。

    陸晚甚感欣慰,看來,阿晞心裏已是認可了陳王這個父親了。

    她趁機委婉問道:“阿晞,你願意跟陳王回封地嗎?”

    阿晞聞言,不覺怔了怔。

    不等他回答,陸晚又道:“上次你被李照抓走,陳王擔心你的身世被發現後,皇上不會放過你,所以告訴我,他已早早替你做好了安排,他給你在鄰國安置好了一切,如果皇上要對你不利,他會立刻差親信送你出大晉,確保你此生無虞。”

    “而今日你也看到了,陳王為了你,甘願自己進宮為質,他對你,確實是愛子心切……”

    陸晚告訴阿晞這些,是希望他能真正與陳王相認。

    經由今日發生的事,陸晚看得出來,陳王是真的很在意阿晞,所以若是日後她出了什麽事,不能再照顧阿晞,將他交給陳王照顧,她會很安心。

    阿晞明白陸晚的意思,可他重活一世,並不是為了尋一個靠山,苟活下來而已。

    沉吟片刻,他半瞌眼瞼淡淡道:“他想認我,我不拒絕,但我不會跟他走。這一世,我是要一直守著阿姐你的,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聽到阿晞的話,陸晚心神頗是震動。

    這是阿晞主動在她麵前提起他重生之事。

    而看著他執著的形容,他似乎還有事瞞著她。

    而陸晚也終是對他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阿晞,你為何也會同阿姐一樣……”重新活過來?

    阿晞眸光閃了閃,頭垂得更低,悶聲道:“大概是我與阿姐上一世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不公,所以老天憐憫,讓我與阿姐重新活過一次,給我們手刃仇人的機會,讓我們為自己討回公道……”

    說到後麵,阿晞的聲音明顯冷下去,陸晚知道,他還有心魔未除。

    想到阿晞上一世遭受的非人折磨,陸晚胸口再次痛起來。

    她拉過阿晞的手,苦澀笑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了陳王與阿娘的關係,你才會給我寫信,讓我去西北找你對不對?”

    想到當初阿晞為了避開陸家人,給自己寫的那些奇怪的信,陸晚如今回想起來,才恍悟過來阿晞一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陸家的血脈,才會想避開陸家人。

    可上一世,直到她被活埋,她都不知道阿晞不是陸家的血脈。

    而上一世,她和阿晞與陳王都沒有一絲交集,所以她不解問道:“你是如何懷疑到自己的身世的?”

    阿晞抬眸看向她,咬牙道:“姐姐忘記了嗎?上一世我們曾向陸繼中求救過,可當時他罵我是野種,還將我送回李睿手裏,那時我就懷疑自己不是他的兒子。”

    阿晞本就聰慧異常,心中有了懷疑後,又想起自己出生後,阿娘就讓古嬤嬤帶他逃走,不由對自己的身世起了疑。

    “所以這一世我重生後,就向古嬤嬤打聽阿娘的事,我天天纏著她說,最後才從嬤嬤的嘴裏得知了有陳王這樣一個人。”

    孟氏當年讓古嬤嬤帶兒子逃走時,千叮萬囑不要讓阿晞知道他的身世,古嬤嬤也瞞得很好,一直沒有跟阿晞說。

    可這一世,古嬤嬤卻沒有經得住阿晞的套話,雖然她隻是提了一次陳王的名字,已是讓阿晞察覺到了。

    後來回到京/城,陳王做下的種種事情,更是讓他認定了心中的猜測……

    明白過來的陸晚心酸無比,拉著阿晞的手不覺落下淚來。

    “阿娘死前一直叮囑我要找回你,好好照顧你長大,可是阿姐卻害了你,是阿姐對不起你……”

    說罷,她又想起一件事來,道:“所以,陸繼中的毒是你下的?”

    她又問道:“那種毒,你是從那裏得來的?”

  第766章  迷團解開

    聽到陸晚的問話,事到如今,阿晞自是不會再隱瞞,就將當初從沈植藥房裏偷拿落回的事,如實同陸晚說了。

    “那種毒叫落回,是我之前去沈植家裏看望巫鳴時,偶然得知沈植新製出此毒,我就從他的藥房裏偷拿了出來……”

    當初,阿晞買回巫鳴時,他病得很重,奄奄一息,阿晞就將他送去了沈植那裏救治。

    而沈植彼時剛剛新製出一種慢性毒藥,叫落回,在與小至說起此毒的毒性時,被阿晞聽到了。

    阿晞那時正準備給陸繼中下毒報複,得知了落回的毒性,且無解藥後,甚是滿意,就偷拿了此毒放進陸繼中服用的藥丸裏,神不知鬼不覺的讓陸繼中中了毒……

    當聽到阿晞說出落回毒是沈植親自製出來時,雖然陸晚心中已有預料,卻還是震住了。

    其實在得知沈植就是墜影,是蘭貴妃民間的那個兒子時,陸晚就懷疑過,上一世晉帝所中的毒,是不是沈植下的?

    隻是這個猜想一直沒能得到證實。

    如今從阿晞這裏得到答案,陸晚在頓悟的同時,心裏也不由窒塞起來,甚至帶著痛心。

    她記得,在發現沈植的真實身份後,他來找她,當時他問她,以後還會不會將他當成朋友?

    那時,正是因為她懷疑上一世晉帝身上的毒是他下的,所以當時她回答他道,抱歉,這個問題,我暫時還不能回答你。

    因為如果晉帝身上的怪毒真的是他下的,那他就是害她成衝喜皇後的罪魁禍首之一……

    阿晞說完後,一直擔心的看著她,見她臉色不好,不由握住她的手,輕聲問道:“阿姐,你恨沈植嗎?”

    陸晚心緒久久不能平息,但在聽到阿晞的詢問後,她反而冷靜下來。

    之前她也問過自己,她會恨沈植嗎?就像恨李睿羅衡一樣?

    可奇怪的是,不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她心中對沈植,似乎並沒有多少恨意,更多的是失望與難過……

    看著眼前跳動的燭火,陸晚沉吟道:“上一世,他為了複仇,報複晉帝,間接害我成了衝喜皇後,被困進皇宮那府牢籠……”

    “這一切雖然不是他本意,但終究他是傷害了我……”

    “而這一世,他也有刻意接近過我,但說到傷害,倒還沒有,他反而幫過我不少。所以我倒不恨他……”

    畢竟她現在活在這一世,沈植雖然對她欺騙過身份,但卻沒有真正傷害過她什麽,花宴上的那次刺殺,她是為了改變上世的命運,自己主動替晉帝擋的刀。

    而邵縣那次劫殺,他們本是奉命劫走鄧清妤,隻是陰差陽錯之下,將她抓走,也並非他本意……

    聽了她的話,阿晞眸光微閃,心中不知想到了什麽,一時間不覺走了神……

    陸晚撇開這件事,又問道:“那先前幫我的那個神秘人,還有鄭七他們,都是你做的?”

    阿晞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全都承認了。

    見此,陸晚心裏說不出是何滋味,五味雜陳。

    阿晞愧疚道:“阿姐,我瞞了你這麽久,是我不對,我是不想讓你擔心我……”

    事到如今,陸晚豈會不明白他的心意?

    想著他背著自己做的那些凶險的事,那怕如今他好好的在她麵前,陸晚還是心有餘悸。

    她紅著眼睛哽咽道:“你是想瞞著我,將所有的事情都替阿姐做了……”

    “可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多麽凶險,單憑你一個人,怎麽可以做到……”

    阿晞笑道:“阿姐忘記了嗎,我還有巫鳴,還有小白,巫鳴上一世被羅衡收留,替他做事,這一世我搶在羅衡前麵將他找到,他可是我最好的幫手。”

    陸晚明白過來,之前許多不解的迷團,在一刻都解開了。

    譬如阿晞先前為何一直避開用左手寫字,再譬如她初初找到他時,他不喜李翊,卻喜歡聶湛,並慫恿她和聶湛在一起。

    如今想來,正是因為阿晞知道前世的事,知道她前世與李氏皇族的仇恨糾葛,所以痛恨李氏皇族的人,連帶著對李翊也仇恨起來。

    而聶湛卻不同。

    上一世,在爭嫡最關鍵的時候,李翊突然離開京/城返回北疆後,太子一位毫無懸念的落到了李睿手裏。

    可即便如此,李翊的勢力仍不可小覷。

    為了製衡李翊,李睿需要兵權,就將她送給了聶湛,以此收買聶湛為他賣命。

    後來李睿派刺客去邊關刺殺李翊,當李翊被刺殺身亡的消息傳來,李睿第一時間就是要處置了聶湛。

    聶湛彼時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手握兵權,又有萬夫不當之勇,李睿要殺他並不容易。

    但李睿手裏握著她這個把柄,而當時,她的腹中已懷了聶湛的孩子。

    李睿告訴聶湛,隻要他願意認罪,就放她離開皇宮,給她自由。

    聶湛知道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帶著弟弟阿晞離開皇宮,所以為了保下她和腹中孩子,他主動繳械投降,甘受五馬分屍之刑。

    可李睿出爾反爾,在聶湛受刑的同時,他親自端著紅花湯來到了紫蕪宮,扼殺了她腹中的孩子……

    這也是這一世,陸晚一定要親自手刃李睿的原因——他不但折磨摧殘她和阿晞,連她的孩子也沒有放過,蘭草蘭英也受他所害,皆是慘死收場……

    上一世裏,阿晞那時年紀尚小,不了解她與聶湛之間的關係,他隻知道聶湛對她很好,教她騎馬射箭,願意娶她,最後更是願意為了救她和孩子去死。

    所以在阿晞眼裏,大抵聶湛是要比李氏皇族的人都要好的……

    想到這裏,陸晚對阿晞歉然笑道:“之前你反對阿姐與翊王在一起,大家都不理解你,如今想來,確是大家誤會你了。”

    提起此事,阿晞眸光一沉,正要開口,陸晚又道:“你是因為他是李氏皇族的人,所以討厭他,不想阿姐與他在一起,隻是大家都不明白你心裏的苦衷……”

    阿晞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咽下,他看了陸晚一眼,最後嘲諷笑道:“阿姐能原諒沈植,想來也能原諒他的……”

    他聲音很輕,陸晚沒聽清楚,正要再問他,阿晞催促她道:“以免夜長夢多,阿姐還是趕緊去找翊王要鐵礦圖吧。”

    說罷,連忙催她出門……

  第767章  私宅見麵

    經阿晞提醒,陸晚才想起,她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雖然今年因為榮貴妃與睿王的事,宮裏的宮宴大概是不會有了,但李翊做為皇子,還是要進宮給晉帝與太後拜年請安的。

    所以除了今晚,後麵她可能都見不到他了。

    但眼下,陸晚也不能直接去翊王府找他,所以就讓秋落先去找李翊,約他在外麵相見,地點由他來定。

    秋落連忙領命下去了。

    秋落走後,蘭英煮了柚子葉水給陸晚洗澡,等她沐浴更衣出來,秋落還沒有回來。

    趁著空隙,陸晚問起了蘭英她和吳表哥的婚事來。

    蘭英紅著臉羞澀道:“表哥看了日子,最近的吉日就是大年初二,所以我們就想將婚事定在那一天……”

    陸晚算了下日子,大年初二在她與皇上約定的日期之前,她正好來得及喝他們的喜酒。

    她不由笑道:“那就大年初二吧,隻是時間倉促,東西來得及準備嗎?”

    蘭英道:“表哥他說,眼下我們不宜太過熱鬧,就簡單的操辦,表哥家的親戚都在鄉下,一時也趕不來,就以後再宴請他們,所以就咱們自己幾個人,很簡單,不需要置辦太多東西……”

    眼下是榮貴妃與睿王的喪期,雖然民間百姓不用為他們服喪,但一應喜慶宴會都會克製節斂,不宜張揚,吳濟為人周到,所以考慮到了這一點。

    陸晚知道他們是為了遷就她,所以才會將婚事辦得簡單倉促,不由拉過蘭英的手,愧疚道:“你們是為了我才這樣,真是委屈你了……”

    蘭英卻紅著臉道:“姑娘,如果我成親你不來,那怕辦得再隆重賓客再多,我都不開心……”

    說罷,她扭怩嘀咕道:“如果這樣,到時我會吃蘭草一輩子的醋的……”

    陸晚聽到她的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解道:“你為何要吃蘭草的醋?”

    蘭英紅著臉不好意思的笑道:“因為她成親時姑娘在啊,如果我成親姑娘不在,我當然要吃醋的。”

    陸晚聽後,心裏暖暖的,拉著她的手笑道:“吳表哥為人周到又能幹,最主要對你一心一意,以後他好好經營孟樓,你就安心的替他守好家裏,兩人生兒育女,日子一定會很好過的。”

    蘭英聽了,羞赧得將頭埋進陸晚的懷裏,卻又萬分不舍道:“姑娘,我知道你回去給你阿娘建衣冠塚隻是一個借口,其實是被劫一事被鄧氏揭露後,你在京/城呆不下去了,是不是皇上讓你走的?”

    蘭英雖然大大咧咧,但為人機靈聰明,跟在陸晚身邊這麽多年,早已了解她的性子,也看出她麵臨的困境。

    陸晚輕輕撫著她的發頂,苦澀笑道:“是我自己想離開一段日子。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是我自己不願意走,誰也奈何不得我的。”

    蘭英抬頭看著她,切切問道:“那姑娘以後還回來嗎?”

    說完,她生怕陸晚說以後不回來,連忙又道:“姑娘,孟樓是以你阿娘的姓氏起的名,你不能將它給我當嫁妝,我會和表哥替你好好守著它,等姑娘你將來回來時,孟樓還在,還是姑娘你的……”

    說到這裏,蘭英忍不住落下淚來,哭道:“姑娘,我和蘭草都無父無母,都是孤兒,你就是我們的親人,你一定要回來,你不回來,我們就沒有家了……”

    蘭英的話讓陸晚眼眶發酸,她忍著淚水笑道:“你放心罷,我會回來的,我還要回來看你和蘭草生的孩子,聽他們叫我‘姑姑’呢……”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再回來,因為這裏不止有蘭草蘭英,還有李翊在,她如何舍得再不回來?

    聽她這樣說,蘭英終是放下心來,歡喜得笑了起來。

    恰此這時,秋落回來了,告訴陸晚,翊王約她在城西嵐河邊的那處私宅見麵。

    聽聞陸晚要去見翊王,蘭英連忙起身替陸晚梳妝,她拿出胭脂水粉,恨不能將陸晚妝扮成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娘子。

    大家都感覺到了最近陸晚與李翊感情的疏離,不止李翊許久不曾來郡主府,陸晚也鮮少再去找他,連小年那日,陸晚提著吃食去見翊王,雖然回來的時候一切如常,可蘭英私下悄悄看過食盒,裏麵的臘八粥和麵條都沒有動過……

    為此,蘭英愁得兩晚沒睡著覺。

    如今知道姑娘要去見翊王,蘭英比自己去見吳表哥還開心,因為她知道,隻要翊王在,姑娘就不會不舍得回來的……

    陸晚素來不喜塗脂抹粉,因為她本就長得明豔嬌媚,若是再上妝,就越發姿容穠麗,有禍水之嫌,所以陸晚向來素著臉,盡量低斂不引人注目。

    可今日她卻沒有拒絕,任由蘭英替她塗脂描眉,悉心打扮。

    最後佩帶首飾時,她親自取了那對蝴蝶耳墜戴上。

    等一切準備妥當,她戴上鬥蓬,從側門悄悄離開郡主府,往嵐河邊的宅子去了……

    馬車裏,秋落悄聲稟告陸晚:“姑娘,聶將軍方才托人給我帶來消息,他的人已尋到了陸鳶的蹤跡,傍晚時分,她在鎮國公府四周出現過,如今聶將軍正帶人在搜捕她。”

    說罷,秋落又道:“將軍讓我給姑娘帶一句話,他一定會抓到陸鳶,讓姑娘可以放心了。”

    睿王的事一出,聶湛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知道陸鳶對陸晚來說的重要性,所以一有消息,立刻第一時間派人來通知陸晚,好讓她放心。

    果然,聽到這個消息,陸晚徹底放下心來……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順利抵達嵐河邊的私宅。

    這處宅子,是當初李翊送給陸晚的。

    那時,兩人的關係見不得光,陸晚為此天天憂心忡忡,如驚弓之鳥。

    李翊雖然不怕,但也想到若是那天兩人關係被揭露,她勢必會被陸家趕出來,到時就要無家可歸了。

    想到她與丫鬟辛苦的一點一點存銀子,窮得可憐,李翊就將這處宅子送給了她,以免將來她流落街頭。

    可後來,陸晚憑著自己自立門戶,有了自己的郡主府,還開起了酒樓,私宅的事,李翊就沒有再提了……

    馬車停穩後,陸晚掀簾下車,看到宅子裏已點起了燈火。

    李翊已經在裏麵等著她了……

  第768章  你弟弟他到底是個什麽人

    宅子裏點了燈火,卻很安靜。

    陸晚一路沿著廊下的燈火來到了內院,看到上次她和李翊呆過的那間屋子裏燈火通明。

    她來到門口,腳步卻遲疑住了。

    來的這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要如何同李翊解釋畫像的事情,還有關於李睿的死。

    她知道,雖然畫像一事,他從來沒有在她麵前表露過什麽,而睿王府裏,也是他帶她抽身離開的,但是並不代表他心裏什麽都不想。

    李翊是一個感情與理智分得很清的人,他會救她離開,但關於她手刃李睿的原因,他同樣會調查清楚。

    畫像的事,亦如此。

    可想了一路,直到此時,這兩件事,她都沒辦法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想見他——那怕不是為了鐵礦圖,她也想再來見一見他。

    思及此,陸晚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敲了兩下門,然後推門進去。

    屋內,燈火明亮,炭盆也燒得很旺,暖意融融。

    李翊坐在北麵窗下的暖榻上,麵前置著一張檀木小幾,他的麵前放著一封密函。

    聽到聲響,他掀眸朝她看來,待看清她的形容妝扮,鳳眸幽沉。

    與她在一起這麽久,她身上的每一處細微變化他都能第一時間感覺得到,何況還是這麽明顯的改變。

    待看到她瑩潤小巧的耳珠上戴著的蝴蝶耳墜,他的心口卻驟然一痛。

    他不自覺低下頭去,凝眸看著麵前的密函。

    陸晚反門關上門,脫下身上的鬥蓬放到架子上,然後抬步朝李翊走去。

    “殿下……”

    她走到暖榻近前,朝他輕輕喚道。

    可李翊眼皮也未抬,充耳不聞。

    他臉上的神情很冷,甚至下頜都繃得很緊。

    看著他這個樣子,陸晚不由想在睿王府的水池邊,他那般冷冽陌生看著她……

    一瞬間,那種窒息又無助的感覺向陸晚襲來,她的心不由慌亂起來。

    下一刻,她鼓起勇氣道:“我知道殿下心裏在生我的氣,無法理解我的所做所為,甚至是被我嚇到了……”

    “可我並不後悔,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會這樣做……”

    陸晚的聲音不大,可四周很安靜,李翊自是能聽得分明。

    聽到‘並不後悔’四個字,李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勃然而起。

    “你不反悔,是因為你對李睿的仇恨,必須手刃他解恨,還是因為你要替你弟弟阿晞擔下一切?”

    李翊抬眸涼涼看著陸晚,一字一句冷冷問道。

    陸晚臉色一白,想也沒想就道:“殿下,睿王的事是我一人所為,不關阿晞的事,他真的隻是奉我之命,去睿王府送賀禮的……”

    “這是方才暗衛遞進來的密函。”

    李翊手指敲擊著小幾上的信函,冷聲打斷她的話,沉聲道:“南安王已從遇安那裏查知,睿王那晚離開喜房去後花園,是因為與黑市上販賣鐵礦圖的賣家約好在後花園的涼亭處交易,金額是十萬兩白銀,而遇安當時被救起時,身上確實帶著十萬兩白銀的銀票……”

    說罷,李翊話語一頓,掀眸看了陸晚一眼,繼續道:“遇安還說,他與睿王到達後花園涼亭處時,看到阿晞一個人在那裏。當時,他告訴睿王與遇安,他在睿王府裏看到你了,是追著你一路去了後花園,最後他迷了路,但看到你往北麵陸鳶的院子裏去了……”

    “而後,睿王派遇安去北麵的院子捉拿陸鳶,卻遭遇了暗算。”

    “等遇安再醒來,就看到陸鳶與睿王出現在他麵前的屋子裏,最後,陸鳶當著遇安的麵,殺了睿王!”

    李翊眸光一直盯著陸晚,雖然她的神情一直很鎮定,但她的眸光卻在不自主的躲避他的目光……

    見此,李翊心裏已明鏡般透亮過來,心口卻冷了下去。

    他道:“遇安在父皇麵前會替睿王瞞下私買鐵礦圖一事,但在南安王麵前,這些事情他是這會隱瞞的,你覺得安南王會察覺不出異樣?”

    從聽李翊提到阿晞去過後花園的事被遇安曝出後,陸晚心裏已不可抑止的慌亂起來。

    她原以為今日來見他,李翊會逼問她畫像和手刃李睿一事,可萬萬沒想到,他一見麵追究的卻是阿晞的事。

    她努力平息內心的慌亂,從容道:“阿晞在宴會上看到陸鳶,錯將她當成我,所以跟著她進入花園,迷路的時候遇到了李睿與遇安,這並無奇怪的地方。”

    可這樣的話,李翊豈會相信?

    他直接戳穿她,道:“陸鳶根本沒有在睿王府出現過,阿晞也根本不可能看到她,所以一切都是他為了引開遇安的謊言。”

    “甚至,所謂的黑市賣家,也是他!”

    聞言,陸晚眸光一震,不覺握緊了袖子裏的鐵礦圖。

    李翊盯著她繼續道:“你是為了替阿睎掩飾,才故意當著遇安的麵,假扮成陸鳶的樣子去殺了李睿的,你是怕李睿醒來後,供出阿晞對不對?”

    陸晚眸光一震,直接搖頭道:“不是的,此事不關阿晞的事,他真的隻是碰巧路過,他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本王親眼看到是你殺了李睿,而不是陸鳶!”

    李翊終是怒不可遏,道:“雖然你故意劃爛李睿的下身,可是仵作還是驗出,睿王下身有齒痕撕裂的痕跡,你扔到池子裏的那包東西裏,也根本不是。”

    原來,那日在屋外看到陸晚對李睿的舉動後,再到後來他親眼見過李睿的屍首,李翊卻是想到了陸晚扔進池子裏的那團東西。

    為了一驗真實,他派人悄悄返回那間院子裏,下水撈出那團東西。

    東西撈上來後,陸晚扔進水裏的那團布包裏包著的,並不是李睿失蹤的下身。

    等後來仵作驗出李睿的屍首上的咬痕,李翊卻是想到阿晞院子裏養著的那頭大狼狗。

    李翊不由懷疑,事情是阿晞讓大狼狗做的,陸晚為了替弟弟遮掩,故意當著遇安的麵,對李睿的下身動手,再做勢將東西帶走……

    “黑市上的鐵礦圖拚圖流傳已久,而阿晞的大狼狗也訓練得有些時日了,所以他是從一開始就在籌劃殺害李睿的。”

    “而鄭七劉大也是他殺的,甚至你父親的毒也是他下的——陸晚,你弟弟他到底是個什麽人?”

  第769章  崩塌

    當初,沈植在與李翊商討鄭七遇刺身亡一事時,還提到了陸國公所中的落回之毒,所以沈植不止懷疑鄭七是阿晞殺害的,還懷疑陸繼中身上的落回毒也是他下的。

    不過沈植對阿晞隻是懷疑,畢竟他隻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天真無邪,沈植不敢相信那些事會是阿晞做的。

    可李翊卻不同。

    在良安時,李翊就發現阿晞老成持重,小小年紀就敢與他談論他與陸晚之間的婚姻大事,且思維敏捷,頭頭是道,若是尋常大人,隻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後來,小至遇害,沈植是墜影的身份曝光後,阿晞在府門口提醒李翊的番話後,更是讓李翊察覺到阿晞遠不止早慧聰明那麽簡單。

    而在得知李睿去後花園,是與黑市賣家約好買鐵礦圖後,李翊不由回想起,黑市上最初傳出鐵礦圖拚圖的時間,正是阿晞跟隨陸晚回京之後。

    種種跡像都不得不讓李翊懷疑,是阿晞早早布局,利用鐵礦圖引李睿上勾,甚至是提前馴好大狼狗,以便對李睿下手。

    等他的手下在水池裏,打撈到陸晚扔下了的布團後,似乎一切都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

    當及,李翊從頭涼到腳,根本不敢相信這一切會是阿晞做的。

    ——若說陸晚對李睿的仇恨,要手刃他李翊尚且能夠理解。

    可阿晞那麽小的孩子,回京不到半年的時間,與李睿的交集甚少,他為何對李睿這麽大的仇恨,要下這樣的狠手?

    想到這裏,李翊不由問道:“陸晚,你老實同我說,這一切的背後,是不是皇叔在插手?”

    這卻是李翊惟一能想到的能解釋阿晞這樣做的原因。

    說到底,李翊不相信阿晞這麽小的孩子,能有這樣厲害的謀劃,更不相信單憑他,就能闖進他的府裏,迷暈暗衛,放火燒院子,最後成功誅殺鄭七。

    同樣的,他也不理解阿晞對李睿的恨意,但若是皇叔另有所圖,阿晞要除掉李睿就解釋得通了……

    聽到李翊的話,陸晚心口一片冰涼。

    其實,在水池邊遇到李翊的那一刻起,陸晚就想過她和阿晞所做的事,會被李翊發現。

    他心思敏銳異常,窺一斑而知全貌,何況還是他親眼看到她手刃李睿的,所以根本瞞不過他。

    但讓陸晚沒想到的是,李翊連阿晞之前做過的事也知道,甚至連阿晞給陸繼中下毒的事也知曉了……

    她更是沒想到他還會想到陳王身上去,如此,一切的事情都變了意味了……

    眸光裏漾起冷意,陸晚嘲諷笑道:“殿下大抵忘記了,是我主動向曾大人要求在睿王大婚當日離開大理寺大牢的,也是我讓秋落早早置辦了陸鳶慣常穿的紫煙羅裙子,還有她用的梔蘭香——殿下那日帶我離開睿王府,沒有聞到我身上的味道與尋常不同嗎?”

    聞言,李翊眸光一怔。

    陸晚又道:“而我先前就同殿下說過,在榮貴妃出事之前,我就讓聶將軍替我去尋陸鳶,讓聶將軍將她抓到後,不要聲張,交給我處置。殿下這般睿智,不會猜不到我的目的。”

    嘴角浮起一抹殘忍的笑意,陸晚道:“實不相瞞,我早早就對李睿起了殺心,因為他拿了我的畫像威脅我。所以從知道陸鳶假冒了我的臉後,我就計劃好了假借她的名義殺李睿,以便順利脫身。”

    “我辛苦籌謀許久,甚至覺得當日皇上/將我關進大理寺大牢,是天助我也——殿下覺得我做這麽多,會是為了替阿晞遮掩?”

    融融燈火下,陸晚的星眸裏透出瘮人的寒意。

    她直直看著驚愕住的李翊,勾唇嘲諷笑道:“我明白殿下心裏的感受,殿下不能接受自己喜歡上一個殺人放火,蛇蠍心腸的女人,所以想將我所做之事,都強加到了阿晞身上,如此,讓你自己心裏好受些,對不對?”

    “可殿下莫要忘記了,我們認識之初,我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你,我從來就不是純善無知的閨閣女子,我能設計揭露葉紅萸的醜事替我阿娘報仇,也能給陸繼中下毒,讓他做個活死人,天天受病痛折磨,生不如死!”

    說到這裏,陸晚咬牙切齒,明明嬌媚的麵容,不覺中帶著一絲可怕的猙獰。

    她看著怔愣住的李翊,又笑道:“不過殿下真的很厲害,確實是我利用鐵礦圖讓阿晞去引開李睿的,因為我要去李睿的書房裏燒毀畫像——我分身乏術,所以請阿晞幫了我一點小忙。”

    李翊凝眸看著她,鳳眸裏一片震驚,腦子裏更是混沌不堪。

    潛意識,他不想相信她說的這些話,也不相信她真的是這樣心狠手辣的人。

    但那日她身上的味道,確定是她從未用過的梔蘭香,身上的衣著,也大是不同。

    而她讓曾少北放她離開的事,他也是早就知道的。

    更重要的是,那日長奕潛進李睿的書房取畫像,確實被人搶先了一步……

    樁樁件件,都印證了她的說詞,所以,一切真的如她所說,都是她計劃安排好的?!

    一時間,縱使是一向冷靜自恃的李翊,腦子都混亂起來,胸口更是窒堵,快透不過氣來。

    他想出口反駁她,可她說的每一件事,都真實存在,他如何反駁?

    連自欺欺人都不可能了……

    不等他回神,陸晚又道:“我今日來,是來向殿下要鐵礦圖的——沈植將鐵礦圖給了你,殿下能不能將它給我?”

    聞言,李翊混亂的心緒反而冷靜下來,鳳眸一點點歸於平靜,繼而變得冷戾。

    他伸手一把掀開檀木小幾上的蓋布,露出裏麵的盒子。

    正是當初陸晚在玲瓏閣裏看到了那個裝著鐵礦圖的盒子。

    李翊接到陸晚的相約後,自是知道她約見他是為了什麽,所以將鐵礦圖帶了過來。

    下一刻,他伸手打開盒蓋,露出裏麵清一色的青玉石子。

    李翊勾唇嘲諷笑道:“你料到鐵礦圖在沈植手裏,所以你問都不問一句,就同父皇做下承諾——陸晚,若是本王不將它給你,你準備如何?是不是像對付李睿一樣,將本王也殺了?”

    李睿此言一出,陸晚耳邊傳來冰霜破碎的聲響——將她與李翊困住的冰霜終於崩塌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770章  拚湊鐵礦圖

    聽到李翊的話,陸晚心口撕裂般痛著,可麵上,她卻嘲諷笑道:“殿下可還記得那日在玲瓏閣,你逼問我此圖的拚湊之法?”

    往事曆曆在目,李翊料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麽,眸光不覺沉厲下去。

    果然,下一刻陸晚道:“我知道殿下近來一直在想盡辦法拚出此圖,好搶在皇上之前,與大齊大梁做下交易,以此鞏固你的地位。”

    “可我不妨告訴殿下,此圖看似簡單,實則艱難無比,不是我小瞧殿下,那怕殿下再想上三年,也休想拚出此圖。”

    “但大晉如今的局麵,已容不得殿下再等上三年——隻怕三天,殿下都等不及了!”

    聞言,李翊神情突變。

    他萬萬沒想到,陸晚竟然一眼識破了他的計劃。

    當知道李翊對晉帝隱瞞下鐵礦圖後,陸晚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自李照出現後,晉帝看似一直將他囚禁,沒有將他的身份公諸人前,但晉帝的心境卻已悄然發生了改變。

    李翊感覺到了,也非常清楚大晉如今的形勢所迫。

    大晉攘外必先安內,三王之爭,奪嫡之亂,必定要做出了結。

    所以那怕父皇遲遲未決,他也要讓父皇做出決定了。

    如此,私下他早已派人聯係了大齊大梁兩國,願意將大晉的鐵礦低價售賣給了他們,以此換取兩國對大晉和他個人的支持。

    李翊要借此舉,化解大晉危機的同時,在朝堂裏再樹威望,從而助自己拿下東宮之位……

    而這些,陸晚都看出來了。

    就如李翊對她的了解一樣,她對他同樣了如指掌……

    隔著燈火望著李翊,陸晚緩緩道:“殿下,你可要同我做個交易?我替你拚出此圖,你再將鐵礦圖交給我。”

    聞言,李翊看向她的目光越發深邃冷冽起來,神情難辯。

    陸晚等了片刻,見他沒有反對,就自顧上前,取出盒子裏麵的青玉石子,當著李翊的麵,一個接一個拚湊起來。

    一麵拚湊,陸晚一麵緩緩道:“當初渙之告訴我,拚湊此圖需謹記三個要點。其一,逢山銜道,遇河連橋,山一重水一重,複複而往……”

    “其二,但凡有缺角的石子,缺角處皆指正南方……”

    “而拚此圖最大的秘訣卻在石子背麵,每顆石子的背後都有不規則圓點,看似隨意,實則每六顆連成一星,像極北鬥星象……”

    鄧渙之是鄧氏嫡孫,是陸晚先前為了在李翊麵前脫身,編造出來的朋友。

    實則,這些拚湊之法,卻是上一世阿晞曆經三年琢磨出來的,他隻告訴給了自己的姐姐陸晚……

    明亮燈火下,陸晚手指滑過這些石子,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在紫蕪宮裏,阿晞悄悄教她拚湊鐵礦圖的這些方法。

    那時,他雖然被李睿羅衡折磨三年,沒日沒夜的鑽研著拚湊此圖的方法,累得不成人形。

    可當鐵礦圖完整拚湊出來後,他也是興奮的,悄悄跑來找她,將方法告訴了她。

    她永遠記得弟弟上一世為了護著她忍受的痛苦與屈辱。

    而這一世,他重生而來,卻同樣為了守護她。

    弟弟兩世都為了她,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李翊將懷疑的目光對準他,讓他再臨險境……

    如此,她必須讓李翊相信一切都是她所為,包括黑市上出現的鐵礦圖。

    她略顯蒼白的手指認真擺弄著每個玉石子,玉石子間摩擦相撞,發出極輕微的清脆輕響。

    這些清脆聲響落在李翊耳中,卻似乎是她耳墜上的蝴蝶耳墜,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蕩發讓出的輕吟聲響。

    明明他那麽想知道鐵礦圖的拚湊之法,可此刻,他的眼睛無法專注在她手下的那些玉石子上,而是一直盯著她耳墜上的蝴蝶耳墜。

    看著看著,李翊眼前看到了那個暴雪的冬夜,在臨江閣那個半是暖意半是雪景的包房裏,他手指探過她的身體,最後在她的袖袋裏摸到這對耳墜子時的狂熱歡喜……

    她之前那般小心翼翼,明明喜歡他送給她的蝴蝶耳墜,卻要偷偷將它們藏在袋子裏,不敢拿出來。

    而如今,她卻如此膽大包天,做出的每一件事都讓他不敢相信,甚至是無法接受。

    可她明明將她自己說得如此卑劣不堪,他也明明那麽恨她的冷漠無情,要親手殺了李睿,將他們之間的關係逼入絕境,可他的眼前,出現的全是與她在一起的美好,每一次都讓他沉淪留戀……

    李翊猛然閉上眸子,咬緊牙關,不去看她,也逼自己不去想之前的事情。

    不知過去多久,當最後一聲清響戛然而止,李翊知道,鐵礦圖她已經拚湊好了。

    遲疑片刻,李翊睜開了眼睛。

    果然,擺在他麵前的,正是一百零八顆青玉石子拚湊出來的完整大晉鐵礦圖!

    山脈相連,溝壑重重,其間有紅點一一標出,清晰明了。

    李翊的雙眸裏再現震驚之色!

    不知是屋子裏火盆太旺,還是隔了一世,陸晚要重新拚湊出全圖,耗費了她太多心神,她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臉色也有些發白。

    她指著拚湊好的鐵礦圖,虛弱笑道:“如今殿下可相信了黑市上的鐵礦圖,是我所為了吧。”

    緊接著,她從衣袖裏拿出那張畫好的鐵礦圖遞給李翊,道:“這是我畫好的鐵礦圖,殿下可以憑此圖命人去采礦了。”

    她將圖紙展開,與桌上的石子圖對比給他看,一模一樣,沒有漏差。

    李翊目光落在圖紙上,心裏已然掀起軒然大波。

    如果她們姐弟真的是受皇叔指使,那這副價值不可估量的鐵礦圖,卻是可以助皇叔成事的最好武器。

    可她卻將它交給了他?!

    可如果不是受皇叔指使喚,那她為何要這樣做?

    一時間,李翊心緒百結,喉嚨裏似梗著東西,想問她又問不出來。

    陸晚見他遲遲不收圖紙,就將圖紙折起送到他麵前,鼓起勇氣道:“殿下有了這幅圖,這些石子於你而言,就是一堆廢石子了……”

    “皇上那裏,我會將這盒玉石子交給他,但拚湊之法我是不會說的,所以殿下有足夠的時候搶在皇上之前,挖出鐵礦,達成所願……”

    “求殿下開恩,將它給我……”

    最後,陸晚在李翊麵前跪下,懇求道。

  第771章  心裏的受傷

    看到陸晚跪地懇求,李翊眸光冷沉,居高臨下,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他很少看到陸晚這麽迫切的求要一樣東西。

    而她明明可以直接將繪製好的鐵礦圖給父皇的,可她沒有這樣做,卻偏偏要在這裏求他?!

    李翊情緒翻湧,情鬱難解。

    他豈會不明白她的心意?

    甚至她今日一改常態,畫了精致的妝容,精心打扮過,還帶著他送給她的蝴蝶耳墜。

    她是在向他主動示好,更是在向他卑微求和。

    以李翊對她的了解,她外表謙卑自斂,可骨子裏,她卻是有心氣的人,絕不會這樣卑微求人。

    在他麵前這般示弱,也是頭一回。

    換了平時,她是絕不會這樣做的。

    而換了以前,他也絕不舍得看著她這般折腰求人。

    可她身上迷團實在太多,他如何能放下一切芥蒂再對她百分信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屋內安靜到落針可聞,隻偶聞兩聲燭心爆燈花的‘劈啪’聲。

    陸晚垂首跪在地上,感受到來自頭頂的目光,卻遲遲等不到他的一句回答,她心口窒堵難受起來。

    而她額頭上的冷汗也越來越多,隨著她的臉頰滑落,掉在地板上。

    陸晚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爾後站起身鼓起勇氣道:“殿下不回答,我就當殿下答應了……”

    她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想問她什麽,可此刻她身心疲憊,無法再去應對他的那些問題。

    所以她想趕緊逃離。

    說罷,不等李翊回答,她站起身將拚好的玉石子打亂,再收進盒子裏,準備離開……

    因沒有得到李翊的親口同意許可,陸晚拿石子的手微微發抖,臉上的脂粉被她方才揩汗擦掉了不少,形容頗是狼狽。

    李翊豈會看不出她想逃離這裏。

    她每次想逃離他身邊時,他都能感覺得到。

    以前,每次她想逃離開他,或是將他推開,他心裏雖然氣憤,卻從來不會恐慌害怕。

    因為他知道,隻要他不放手,她再掙紮逃避都是徒勞,他料定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這一次不同。

    她沒有跟他說狠決分離的話,甚至都沒有告訴她要離開,可是李翊心裏卻強烈不安起來。

    這種感覺,比當初他年少時,一氣之下一個人獨自去北疆還孤獨不安。

    心口空蕩蕩的感覺,仿佛連心帶肉都要剜走了……

    掌心倏地收緊成拳,李翊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屋子裏那般安靜,他呼吸的變重,清晰的落進了陸晚的耳中。

    雖然她一直低著頭,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絞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將她淩遲一般。

    陸晚心口揪緊,趕緊加快手裏的動作,將石子裝進盒子裏,好早點離開……

    終於,一百零八顆石子悉數裝好了,陸晚將盒子抱在懷裏,頭也不抬的對李翊飛快道:“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多謝殿下……”

    說罷,她抱起盒子急忙朝門口退去,鬥蓬都顧不得拿了。

    石子沉重,她搬得費力,再加之走得急,她耳畔的蝴蝶耳墜晃動厲害,翅膀微張,欲振翅飛去,再不回來……

    身後,李翊盯著她的背影看著,臉色陰沉欲滴。

    理智告訴他,讓她走,這樣的女人,滿身秘密,心狠手辣,留她在身邊,隻會是個禍害。

    這一次看在她替他拚湊出鐵礦圖的份上,他饒她一命,但從此以後,他要與她一刀兩斷,此生複不相見……

    理智告訴李翊要這樣做,可眼看陸晚就要走到門口,李翊雙手不聽使喚般,拿起手邊的棋子,朝離她最近的燭台射去。

    ‘叭嗒’一聲,燭台被擊倒,從燈架上掉落下去,燈火熄滅。

    陸晚眼前一暗,她又被燭火突然掉下來驚到,不覺停下了步子。

    她驚疑不定的朝地上的燭台看去,可緊接著,她耳邊又接連響起幾聲破風聲。

    不等陸晚反應過來,屋子裏的燭台無一例外從燈架上掉下來,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

    頃刻間,前一息還燈火通明的屋子裏,已陷入一片黑暗裏,惟餘門外廊下的風燈滲進一點點微薄的亮光。

    可很快,連這點微薄的光亮都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了。

    不知何時,李翊已起身來到她的麵前,擋在了門口,擋住了出口。

    “殿下……”

    陸晚怔怔看著他,神情慌亂無措,一時間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可她剛開口,她的下巴就被他的大掌鉗住了,緊接著,一股威壓朝她壓下來,她的雙唇就被堵住了。

    男人的吻霸道又凶狠,狠狠戄著她的雙唇,似要報複她。

    陸晚唇間傳來一陣刺痛,緊接著,有腥甜的味道在兩人的舌尖彌漫。

    男人像嗜血的怪獸,舌頭的血腥味讓他越發興奮,呼吸也越發粗重,將她也鉗得更緊。

    一切發生得太快,陸晚根本來不及反應,隻是被他逼得節節後退,腳步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可李翊手掌按住她的後腦勺,讓她動彈不得,也逃避不得。

    一片慌亂下,陸晚腦子裏一片空白,可她的雙手始終緊緊抱著盒子不放。

    而這個盒子,也成了隔閡在他們之間的阻礙物。

    可李翊恨不能將她揉進骨子裏,又豈會讓一個盒子阻礙他?

    下一刻,他伸手從她懷裏奪過盒子,嫌棄的扔到一邊去。

    盒子傾斜,青玉石子滾出來,發出嘩啦啦一陣聲響。

    也是這一陣聲響,驚動了李翊,讓他恢複了理智。

    他停下動作,雙手鬆開,放開了她。

    禁錮她的力道驟然鬆開,陸晚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瞪大眼睛朝他看去。

    就著外麵廊下風燈滲進的昏暗燈火,陸晚看到李翊滿臉寒霜,鳳眸也是一片冷戾。

    前一刻還狂熱的男人,轉眼間,渾身上下已是散發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陸晚突然看懂了他心裏的受傷。

    她手刃李睿,為自己和弟弟報了仇,也為他的登頂之路掃清一個阻礙。

    可那畢竟是他的皇兄,也是一條人命,讓他如何向他父皇交代,以後如何麵對她?

    心裏一酸,陸晚不覺落下淚來。

    她張唇想同他說些什麽,可李翊已轉身朝門口走去。

    “殿下……”

    陸晚忍不住追上去,哽咽喊道。

    聽到她的哭聲,李翊腳下步子一頓。

    下一刻,他的腰上一緊,陸晚從身後緊緊抱住了他……

  第772章  是我對不起殿下

    “殿下,對不起……我太恨李睿了,我必須要這樣做……”

    陸晚將頭貼在男人的後背上,眼淚洶湧而出。

    之前不明白他心裏的傷心時,她尚且不覺得什麽,隻覺得與他之間的矛盾,可以像往常一樣,過一段時間等他氣消了就過去了。

    可方才看到他神情間的悲憤冷戾,她突然頓悟過來,李睿的死,於她和他之間,卻是一道難以填平的鴻溝。

    可她從沒想過傷害他的,甚至她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他……

    陸晚心下一片悲涼,道:“若是殿下過不了良心這一關,可以將我繩之以法,我絕無怨言……”

    李睿已死,她也算大仇得報,而阿晞有陳王照顧,就算李翊要將她交出去,她也可以放心……

    隔著衣料,李翊明明感覺不到她眼淚的溫度,可他整個後背卻似被她的眼淚燙傷,痛到他的骨子裏。

    等聽到她話音裏的淒涼意味,他的心口更是陣陣觸動。

    他正要開口問她到底與李睿之間有什麽仇怨,下一刻,他卻感覺到抱著他腰身的手慢慢鬆開了。

    胸口一空,李翊終是回過身去,定定看著她。

    他冷聲問道:“你如實告訴我,你殺睿王,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

    其實,在李翊的內心,他從不相信陸晚是心狠手辣的人,也不會相信她僅僅是因為李睿拿她的畫像威脅她,就動了殺機。

    回想起那日在屋外看到她手刃李睿後的神情,李翊直覺,她與李睿之間,還藏著他所不知道的仇恨。

    雖然那一刻,她臉上露出釋然的形容,但李翊卻從這一份釋然裏,感覺到她內心受到的傷害痛苦。

    ——李睿到底對她做了什麽,以至於她要親手殺了他,才能釋懷?!

    聽到李翊再次開口問她這個問題,陸晚按下心中的心酸,譏誚笑道:“他利用我拉攏鎮國公府,又數次殘害我,花宴上的刺殺是他安排的,良安我的遇劫也是他派人做下的,我幾次在他手裏死裏逃生……”

    “他還使詭計想逼我嫁給漁夫,又想讓我委身聶湛,而如今還拿畫像威脅我,更是將殺害他母妃的罪名,扣到我的頭上……他對我如冤鬼纏身,若是不能殺了他,我此生都休想安寧!”

    陸晚所羅列的李睿的罪行,李翊都知道,但他仍然不相信她會為了這些事情對李睿起殺心。

    “陸晚,李睿是不是還對你做過其他的事情?”

    說到這裏,李翊心思突轉,不覺想到了那副畫像。

    雖然那副畫像,李睿告訴他是從聶湛那裏得來的,但或許當中還有其他曲折。

    李翊不禁又想到去年母妃生辰的行宮之行,李睿將她壓在榻上時的情形。

    甚至是更早前,李睿借著酒裏的藥勁,意欲對她下手……

    似乎李睿對她,沒有真正死心過。

    繼而李翊又想到,如果畫像是聶湛所為,為何陸晚不恨他,反而恨李睿?

    難道是李睿強逼著她畫下那副畫像的?

    想到這裏,縱使是李睿已死,李翊渾身都不由散發出勃然殺氣。

    陸晚並不知道隻是這短短瞬間,李翊腦海裏已閃過無數念頭。

    她幽然道:“殿下,你相信有前世嗎?”

    不等李翊回話,她又道:“殿下,我是相信有前世的,因為我在我的夢魘裏看到過……”

    “或許,我與李睿的仇恨,不止是這一世,上一世我們之間就有仇恨……”

    “我在我的夢魘裏,看到李睿對我壞事做盡,將我活活折磨至死,比這一世更殘忍,所以才會讓我這一世都這樣恨他……”

    幽暗無光的屋子裏,陸晚的聲音透著一絲難言的異樣,竟讓李翊怔了怔神。

    明明她說的隻是虛無不可信的夢境,可李翊似乎竟相信了。

    胸口某個地方突然毫無征兆的痛疼起來,李翊猛然回過神來,理智也跟著收回。

    見她還是不肯如實相告,李翊心裏再次失望起來,忍不住勾唇嘲諷道:“那你的夢魘前裏,有沒有本王?”

    陸晚聽出他不相信她的話。

    也是,這般無稽之言,任是誰都不會相信。

    可她卻認真告訴他道:“我的夢魘裏有聽聞過殿下,殿下是英明神武的翊王殿下,高高在上,受萬民敬仰,可惜殿下不認識我……”

    她沒有騙他,上一世,她對他的名字如雷貫耳,可他卻不知道她的存在。

    可這一世,卻是他打開了她冰封的心田,讓她重拾對感情的信任。

    也是他一路的庇護,讓她改變了上一世的命運,能手刃仇人,平息兩世的怨恨……

    陸晚心底某個地方變得更加柔軟——那怕他不相信她的話,她也不怪他。

    她想與他攜手度過此生,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溝壑似乎越來越深。

    而她答應過晉帝,要離開他,離開京/城,此生永遠不再回來的……

    想到這裏,陸晚心口劇痛,忍不住抬手撫上男人堅毅的臉龐,手指眷戀的撫過他的眉峰眼角,流淚笑道:“殿下,我一直記著那日山頂看日出我答應你的事……”

    那日山頂上,當著東升的太陽,她答應嫁給他,給他生兒育女。

    所以這段日子,她一直在服用沈植給她做的藥丸,藥丸都被她吃完了……

    陸晚的手指冰涼,微微顫抖著。

    “可我沒想到,那日你會在屋外,會親眼看到我做下那樣的事……”

    在謀劃李睿的整件事情上,陸晚算無遺漏,卻單單算漏了會被李翊看到她親手殺人。

    她明白他心中對她的失望,也明白他的為難與痛苦,更明白有些事情發生後,她與他再難回到從前。

    “但事情已經發生……是我對不起殿下!”

    千言萬語,陸晚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對他再次說聲對不起……

    最後,她對李翊道:“夜已深,殿下先回去吧。”

    說罷,她退回到燈架前,準備點亮燭火去撿地上的玉石子。

    可不等她拿起火引子,身子卻已被人禁錮住。

    男人臉色冷沉,身子卻火熱,抱起她徑直往床榻走去。

    不等陸晚反應過來,她身子已陷入被褥間,男人的威壓感再次朝她襲來,繼而將她包圍。

    黑暗中,李翊咬著她的耳珠,在她耳邊發著恨道:“陸晚,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了結的……”

  第773章  反而是件好事

    陸晚感到四周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床榻被褥,帳幔銀鉤,甚至是身畔的男人。

    兩人同床共枕過數次,從最開始李翊的不懂憐惜,到後麵,他在床闈間雖然仍然索求無度,卻越來越溫柔體貼,不再隻顧著自己的感受。

    甚至為了不再讓她喝傷身的避子湯,他還向吳世子學了不甚舒服的避孕法子……

    可現在,他似乎又被打回原形,回到最初兩人在廂房初遇的情形。

    甚至比那一次更狂野粗暴……

    他吻得很重,手上的力道也很重,真似要將她揉碎再嵌進他的骨子裏去。

    陸晚精心梳起的發髻鬆了,衣裳也被褪盡,如片孤舟,飄蕩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

    海水很深,海浪也很大,她浮浮沉沉,怕自己掉進海底深淵,隻能伸手抱著眼前的人,緊緊貼向他……

    風雪乍起,窗外廊下懸著的風燈,被吹得搖曳晃動,滲進屋內的亮光在帳幔間浮動,像月亮照在海麵的幽暗水紋。

    終於,當第一波風浪停息,陸晚癱軟在李翊懷裏,閉著眼睛,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李翊卻一點精力褪卻的感覺都沒有,他雙手撐在她的頭頂,沉沉看著她,看了許久。

    半晌後,他終是喑啞著嗓子問道:“你拿鐵礦圖同父皇交換什麽?”

    聽到他突然發問,陸晚有片刻的怔愣。

    遲疑片刻,她睜開眸子如實道:“換我與阿晞兩條性命。”

    她的嗓音裏也帶著歡愉後的嘶啞,可同時也透出一股淒涼。

    聞言,李翊心口一窒,片刻後又沉聲問道:“還有呢?你還答應了父皇什麽?”

    其實有些事情,不用問李翊也知道。

    可他就是想親耳聽她說出來。

    陸晚撇開頭,又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什麽了……”

    李翊眸光一沉——她又在騙他。

    他都已經聽長亭說了,蘭英近期會成親出嫁,陸晚還將孟樓當成嫁妝送給了蘭英。

    一看就知道她是為了離開在做安排了。

    可她安排好了身邊的所有人和事情,卻唯獨將他落下。

    她照顧安排身邊所有的人,可卻對他不管不顧?

    難道他就可以完全不在意?

    想到這裏,李翊心裏又窒痛起來,堅毅的麵龐在黑暗裏繃得更緊。

    一時間,屋子裏又靜下來,隻聽到雪粒打在瓦片上的沙沙聲。

    屋裏的火盆漸漸熄下來,屋內的氣溫降下來,有寒意從帳幔外滲進來。

    兩人的身體都裸露在外,陸晚被寒氣凍醒,等身體恢複了一點氣力,想到自己也該離開了。

    可她剛剛動了一下身子,就被卷進了他的懷裏。

    與她不同,李翊的身體像一團燒得最旺的熱焰,再次將她吞噬。

    隻是這一次,他的動作輕緩了許多,似又回到了兩人最恩愛甜蜜的時候,他將她抱在懷裏,如珍似寶,連吻都變得纏綿輕柔起來……

    不知過去多久,外麵的風雪停下,廊下的風燈油盡燈熄。

    天邊泛白,屋子裏漏進天光,在帳幔裏投下白霧般的光影。

    李翊看著懷裏累到睜不開眼睛的陸晚,正要拿過被子給她蓋住身子,下一刻,卻看到了她後背上那點鮮紅欲滴的朱砂痣。

    她肌膚瑩白賽雪,襯得那顆朱砂痣格外耀目。

    李翊手中動作一滯,體內沸騰的熱血,瞬間停息下來。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兩聲輕微的敲門聲,長亭隔著房門輕聲稟道:“殿下,長欒那邊有事發生。”

    長欒這兩日正是奉李翊之命去盯梢聶湛的,他那邊出事,就是聶湛那邊有事發生。

    而聶湛在做的事,是在替陸晚抓拿陸鳶。

    難道是陸鳶逃脫了?

    想到這裏,李翊神情一凜,連忙拿過被子蓋到陸晚身上,翻身下床,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打開房門快步走了。

    身後,陸晚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離去,心口鈍鈍的痛著。

    方才,她雖然閉著眼睛,卻也明顯感覺到了他動作間的停滯。

    所以她忍不住睜開眼偷偷朝他看去,剛好看到他的目光盯著她的後背。

    看著他瞬間冷沉下去的眉眼,如此,她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昨晚兩人在一起,他隻字未提畫像的事,但陸晚知道,雖然畫像已燒,卻已在他心裏落下痕跡,他終究是在意的……

    想到這裏,陸晚心裏苦澀難言,眼淚再次滾了下來。

    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自己終究要離開這裏,還不知道能不能再回來,若是他心裏對她存著介懷,等將來她走後,他或許就能早點將她放下忘記,反而是件好事……

    如此,她抹了眼淚,打起精神,顧不得身子酸痛,下床穿好衣裳,再去撿地上散落的玉石子。

    玉石子散落得到處都是,陸晚堪堪撿完,就聽到秋落在外麵道:“姑娘,你醒了嗎?聶將軍派人過來,有事稟報。”

    陸晚連忙讓秋落進來,問道:“聶將軍可是抓到陸鳶了?”

    秋落麵色很凝重,搖頭道:“聶將軍說,明明看到陸鳶進了鎮國公府,但大長公主一直咬定說沒有看到人,不許聶將軍的人搜府……”

    “姑娘,聶將軍懷疑是大長公主故意將陸鳶藏起來了,可如今此案是交由南安王在查,沒有他的命令,那怕聶將軍以尋找小妾宛宛為由,也不能擅自闖進鎮國公府去拿人。”

    “可若是一旦陸鳶現身,或是落進南安王手裏,姑娘你就危險了。”

    說到這裏,秋落已是一臉急色。

    大家都明白陸鳶的關鍵所在,她一出現就會揭發睿王之死的真相,到時就會危害到陸晚。

    聽到秋落的話,陸晚神情瞬間凝重起來。

    若是真如聶湛所言,是大長公主故意將陸鳶藏起來了,那麽事情就麻煩了。

    自李照現身後,大長公主已明顯是他的人了,上次在皇上麵前,也是她極力幫著李照說話,最後皇上才沒有將李照打入大牢,而是關進了儲秀宮。

    儲秀宮是前皇後的宮室,皇上此舉,看似無意,可落在大長公主與李照眼裏,意味就不同了。

    皇上願意將李照留在宮裏,還關進前皇後的宮室,其實就是皇上內心還是將李照當成他與前皇後的嫡長皇子。

    如此,大長公主在看明白了晉帝的心意後,投靠李照的心意就更堅決了。

    所以她會將陸鳶交給李照。

  第774章  緣盡於此

    自大長公主投靠李照,還將阿晞的身世秘密告訴給李照、害得阿晞差點出事後,陸晚對這個祖母,已是徹底恩斷義絕了。

    但因著有大哥哥陸承裕在,陸晚沒辦法對鎮國公府下手。

    可如果這次的事,大長公主又要為虎作倀,那等到李照覆滅之時,鎮國公府勢必會做他的陪葬品……

    想到這裏,陸晚蹙緊眉頭,神情不覺凝重起來。

    秋落見了,不由提議道:“姑娘,聶將軍進不了鎮國公府,可你能進去,要不咱們回府去看看?”

    陸晚想了想,卻搖頭。

    “我們不能去,若是去了,就會讓大長公主以為我們是著急害怕了,反而是在告訴她,睿王是我殺的。”

    陸晚想過,如果真如聶將軍所言,大長公主故意將陸鳶藏起來,那陸鳶為了活命,定會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大長公主說的。

    但以她對大長公主的了解,謀殺皇子一事事關重大,在沒有十足的證據之前,大長公主大抵不會輕易相信陸鳶的話。

    畢竟,李睿出事時,大家都知道她被關在大理寺大牢裏。

    而皇上也在事後放她出獄,就是相信她是清白的。

    這般情形下,大長公主不會單憑陸鳶的話,就擅自將陸鳶帶到皇上麵前去。

    可若是她急慌慌的立刻尋上門去,以大長公主的精明,可能反而就會相信陸鳶的話了。

    秋落明白了她的意思,遲疑道:“既然如此,大長公主為何還要將陸鳶這個燙手山芋留在鎮國公府,她不怕背負上一個私藏罪犯之名嗎?”

    陸晚心口一片冰涼,冷冷道:“那是因為她要將陸鳶交給李照處置。”

    大長公主雖然不會百分百相信陸鳶的話,但隻要有機會幫到李照,她也不會放過的。

    所以她冒著風險將陸鳶藏起來,極有可能是要將她交給李照來對付她和李翊。

    想到這裏,陸晚對秋落吩咐道:“你馬上去告訴聶將軍,讓他派人暗中守住鎮國公府每個出口,不要放陸鳶出府。順便幫我約大哥哥出來,請他到我府上一聚。”

    秋落聽後,立刻下去了。

    秋落走後,陸晚穿上鬥蓬,抱著盒子離開私宅。

    離開房間的那一刻,陸晚腳下步子一頓,不自覺回頭朝屋子裏看去。

    屋子裏空蕩蕩的,燭火熄了,火盆的炭火也滅了,冷冰冰的,仿佛昨晚這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陸晚不覺想起李翊頭也不回離開時的模樣,心口再次鈍鈍的痛了起來。

    或許,她與他緣盡於此,以後都不會再見麵了……

    鎮國公府。

    陸晚所料不假,李睿的死訊傳出來後,各路人馬都在搜捕陸鳶。

    她走投無路之下,終是選擇逃回了鎮國公府。

    她徑直進到上院,求見大長公主。

    彼時,在她進門前,大長公主堪堪放下手裏的密信。

    密信是李照寫給她的,而李照在信中托付她的事,卻正是讓她幫忙找到陸鳶!

    原來,自李睿遇害後,李照在意外與興奮的同時,卻也察覺出了事情有蹊蹺。

    ——他卻是不相信李睿在榮貴妃遇害身亡後,還沒有一點提防之心,竟是也慘在了陸鳶手裏?!

    直覺,他覺得事情沒有大家口傳中那般簡單。

    如此,他立刻命玄月出宮去南安王身邊的暗探那裏,打聽睿王遇安的詳細信息。

    李照當年假死離開皇宮時,就發誓要再回來,奪回他的一切。

    所以這些年,他人在登州,可一直在籌謀計劃,也在京/城各處都安插了人手。

    甚至有許多暗探,是在他為太子時,就已經安插好的,譬如像安南王這種位高權重者的身邊,他都沒有放過……

    玄月很快從暗探那裏打聽到遇安的供詞。

    當李照得知李睿半夜去後花園,是為了和黑市的賣家做鐵礦圖交易後,李照不由想到了陸晚拿鐵礦圖和父皇做交易的事情來。

    而玄月還告訴他,遇安供詞中提到,李睿出事前,在後花園那裏遇到了阿晞,也是因為阿晞告訴他們看到了陸晚,才會讓遇安追去陸鳶原來的院子後,李照更是疑心重重。

    他不由想起了去郡主府抓阿晞那次,在阿晞書桌上看到他寫的字貼。

    那些字跡卻是與羅衡的字跡一模一樣,連他都辯認不出來。

    雖然陸晚替他辯解,說阿晞是跟著字貼學的,但李照還是懷疑當初向李睿揭發羅衡身份的那封親筆信,是阿晞寫出來陷害羅衡的。

    而那封中提到的事情,也正是鐵礦圖。

    事情怎麽會這麽巧?

    越想,李照越覺得此事與阿晞有關。

    而若是與阿晞有關,那麽,殺死李睿的真正凶手,可能就不是陸鳶,而是與她有著同樣模樣的陸晚了……

    這個念頭一起,李照先是驚愕住,繼而卻是無比激動起來。

    自從知道羅衡沒有死,還落進陸晚手裏後,李照日夜不安。

    因為他知道陸晚留下羅衡,就是來對付他的。

    而陸晚與父皇約定的日期馬上就要到了,他正愁沒有辦法將她滅口。

    若是能證明殺死李睿的人是她,縱使是陸晚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而要查清此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陸鳶,讓她們當麵對質。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陸鳶。

    但如今他被困在後宮,所以就寫信給大長公主,讓她替他去找陸鳶……

    大長公主接到李照的信後,正發愁不知道要去哪裏找陸鳶,卻沒想到陸鳶竟主動找上門來了。

    看著被金嬤嬤悄悄帶進來的女人,大長公主不覺驚呆住了。

    “你……你到底是誰?”

    在睿王出事後,縱使大長公主已聽說了陸鳶還活著一事,還頂著一張與陸晚一樣的臉給聶湛做了小妾,但如今親眼看到眼前的人,大長公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陸鳶‘撲嗵’一聲跪倒在大長公主麵前,咬牙道:“祖母,我是陸鳶,我娘是葉紅萸,當日撞柱後,我被人救下了……”

    “而睿王根本不是我殺的,是陸晚假借我的名義殺的,她是故意要嫁禍到我的身上。”

    大長公主滿臉不可思議,問道:“那你如今想怎麽辦?”

    陸鳶冷冷笑道:“反正我殺了榮貴妃,已是死路一條,但我絕不會給陸晚那個賤人背黑鍋,我要揭穿她,讓她也被處死。”

  第775章  同一條船上的人

    看著陸鳶神情間的狠戾樣子,大長公主倒是從她身上看到了陸鳶的影子。

    想當初為了從陸家帶走犯下通奸大罪的葉紅萸,那時陸鳶以睿王側妃的身份同她理論時,也是這般狠戾厲害!

    如此,大長公主倒是相信了眼前的這個與陸晚長著相同麵貌的女人,真的就是陸鳶。

    那李照囑咐她的事,就算辦妥了——真是得到毫不費功夫!

    眯了眯眸子,大長公主按下心中的激動,不以為然道:“可大家都道是你殺了睿王,因為是睿王身邊的近侍親眼看到你動的手。”

    “而那個時候,陸晚被關在大理寺大牢裏,她又豈能跑去睿王府殺人?”

    “所以你說的這些,沒人會信你,包括本宮!”

    雖然陸鳶言之鑿鑿殺人者是陸晚,大長公主倒想知道,她手裏可有有利證據。

    陸鳶聞言,眸光瞬間越發狠戾起來。

    她從地上站起身,挺直腰杆冷冷笑道:“若是祖母不信,或是覺得我無用,早就將我交給外麵那個莽夫了,又豈會聽我在這裏說這些?”

    說罷,她又道:“我知道祖母早已投靠前太子李照,祖母可能還不知道,我也早就是前太子的人了,當初救我的人是羅衡,所以我與祖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你幫我,就是幫你自己。”

    大長公主倒沒想到她對自己的事,竟然知道這麽多,不由神情一凜。

    片刻後,她蹙眉冷聲道:“並不是本宮不幫你,而是你拿不出證據,沒人會相信你的話。隻怕到時你一出現,就是被送上斷頭台了。”

    大長公主此言,卻說中了陸鳶的心事,她正是擔心這個才來找大長公主的。

    當日,陸鳶殺了榮貴妃從宮裏逃出來後,卻是悄悄躲進了睿王府隔壁的府邸裏,潛藏起來。

    這座府邸是當初李睿借給聶湛暫住的地方,與睿王府隻有一牆之隔,也屬於睿王的宅子,所以根本沒有人懷疑到她會在殺了榮貴妃後,還敢躲進睿王的宅子裏。

    而陸鳶藏進這裏,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要趁李睿不備,找他報仇。

    可在陸鳶動手之前,她卻聽說了陸晚被抓進大理寺大牢裏的消息,頓時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正如陸晚所料,陸鳶知道隻要自己再現身去找李睿報仇,就會被人知道殺害榮貴妃的人不是陸晚,而是她。

    而她心裏同樣恨著陸晚,所以當即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準備等大理寺將陸晚判罪處斬後,再找李睿報仇……

    隻是令陸鳶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假借陸晚的名義殺了榮貴妃,陸晚竟反借她的名義殺了李睿,不僅替她自己翻了案,順利從大理寺的大牢裏被釋放出來,還將殺害李睿的罪名強加了她的身上。

    如此一來,陸鳶卻是背負上兩條人命,皇上親自下令抓捕她,而聶湛也領著禁軍四處搜捕她,令她插翅難飛。

    事到如今,陸鳶卻沒想過要逃了,她隻想告訴全天下人,睿王是陸晚殺的,讓陸晚受淩遲之刑……

    但正如大長公主所說,如今大家都認定是她殺了榮貴妃與睿王,她卻拿不出證據指證陸晚,沒人會相信她的話,隻要她一現身,就會被推上斷頭台,甚至是被陸晚的人滅口。

    如此,氣恨難平的陸鳶,冒險現身,往鎮國公府逃來,請求大長公主相助……

    大長公主見她說不出話來,猜到她拿不出證據指證陸晚,不由道:“實不相瞞,本宮剛剛收到太子殿下的密信,太子讓本宮去尋你,想來太子殿下有辦法幫到你。”

    聞言,陸鳶眸光一亮,激動道:“隻要能讓陸晚那個賤人伏法,就是賠上我的性命我也甘願。”

    榮貴妃與睿王都死了,她大仇得報,也沒什麽好值得留戀得了。

    大長公主眸光微沉,冷冷道:“你放心,殺害榮貴妃與睿王殿下的,隻會是同一人所為——若太子能替你洗涮冤屈,到時榮貴妃的死也會歸咎到陸晚身上,你無須賠上性命。”

    大長公主明白,隻要能定陸晚的罪,就能將髒水潑到翊王身上,到時翊王背上弑兄殺害皇妃的罪名,就徹底翻不了身了。

    而睿王已死,就隻剩下太子李照一人,皇位非他莫屬。

    如此,她與鎮國公府就能再次崛起,延續百年榮華……

    陸鳶聽懂了大長公主話裏的意思,卻正合她心意,於是迭聲道:“祖母,我願意聽您與太子殿下的差遣,肝膽塗地,在所不惜。”

    大長公主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如此,你就暫時藏身於此,本宮會替你應付外麵的聶將軍,等稟明太子後,再聽太子決策。”

    說罷,就命金嬤嬤領她下去,將她藏起來。

    陸鳶一走,大長公主立刻提筆寫信,將陸鳶的事稟告給李照,命親信將信送進儲秀宮去。

    不一會兒,金嬤嬤返回屋子裏,稟明已將陸鳶安排好了。

    大長公主點了點頭,蹙眉問道:“寧丫頭怎麽樣了,還是不肯吃東西嗎?”

    金嬤嬤道:“三姑娘一心要跟那賈探花走,如今絕食抗議,連夫人勸她都不聽,看來是來真的了。”

    大長公主恨鐵不成鋼道:“她放著太子妃不做,卻偏偏要跟一個流徒走,真是不知好歹。”

    “你等下去告訴她,若是她再要這般尋死覓活,不依不饒,本宮就讓那賈策活不到去涼菖的那一天。”

    金嬤嬤應下,又道:“可丹靈公主那邊要怎麽辦?如今她知道了一切,又不肯走了,有她在,就算將來太子複位,隻怕咱們三姑娘也不能再嫁給太子了。”

    “而且她明顯與公主生分了,小年請她入府吃飯她沒來,今日是除夕,請她過府團聚,她還是不肯來,若是她將來鬧起來,或是把事情告訴給她父皇母妃,隻怕姑娘也要與公主你生心了。”

    金嬤嬤嘴裏的姑娘,卻是大長公主遠嫁大魏的親生女兒,也是丹靈的母妃。

    當初大長公主哄著丹靈離開大晉,可沒想到,丹靈答應好好的要走,卻在出發的當天,突然改口不走了。

    後來大長公主才知道,丹靈在臨行前,竟是收到了陸佑寧的信。

    陸佑寧在信裏告訴了丹靈前太子還活著的消息,以及大長公主催她走的原因……

  第776章  陸家

    這段時間,上京/城裏波譎雲詭,發生了許多事情,鎮國公府裏也暗流湧動,為著嫡姑娘陸佑寧的事,也是人心惶惶。

    陸佑寧與金陵袁家的親事再次告吹後,人卻突然失蹤不見了,有說她是被壞人擄走的,也有說是跟著情郎私奔的,更有人說她是因婚事不利,心灰意冷,自尋知見了。

    陸佑寧失蹤後,大長公主心急如焚,一麵命府裏眾人封鎖消息,不許將她失蹤的消息傳到府外去,一麵卻是暗下四處派人去找她。

    畢竟,大長公主還盼著她與李照再續前緣,成為太子妃,延續鎮國公府的百年榮華……

    而陸佑寧雖然已經得到大哥和陸晚的支持,打算悄悄跟著賈策去流放地,可她還是怕祖母不肯甘休,不放過她和賈策,所以她寫信給丹靈,將丹靈這個太子妃留下,好讓祖母打消這個念頭,不再逼她她嫁給李照。

    而丹靈並不傻,看到信後立即就明白過來,外祖母這是過河折橋,要送走她這個太子妃,好給陸佑寧騰位置。

    被外祖母這般戲耍,丹靈如何肯依?

    所以她不但改口留了下來,還一氣之下搬離了鎮國公府,住進了驛錧裏,竟是做出要與大長公主耗到底的打算。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事情發生後,大長公主一麵派金嬤嬤去安撫丹靈,另一邊卻是派人順著送信之人,找到了陸佑寧,將她抓了回來,關在青黛院,不許她再出府一步,隻等李照複位後,再重提兩人的親事……

    而如今陸鳶也自投羅網,所有的事情又重回了大長公主的掌控之中。

    隻是聽到金嬤嬤提起丹靈和遠嫁的女兒,她心裏稍有不安,最後長歎一口氣道:“所謂鞭長莫及,雖然阿岫她貴為大魏貴妃,可終究離我們太遠,幫不了鎮國公府長盛不衰,本宮這樣做也是無可奈何,希望她看到本宮的家書後,能明白本宮的苦衷。”

    “而丹靈呢,翊王不喜她,大殿下也無意於她,她如今著實尷尬,本宮讓她離開也是保全她的顏麵。”

    大長公主很容易就說服了自己,心裏好受多了,對金嬤嬤道:“罷了,丹靈暫時不必去管她,如今首要任務,卻是將府外那個莽夫打發走,以免將南安王招惹來。”

    南安王奉旨抓拿陸鳶,若是讓他知道陸鳶在鎮國公府,隻怕立刻就會上府來拿人。

    金嬤嬤擔心道:“公主說的是,但那聶湛一直派人守在府外,不肯離開,看樣子不抓到陸鳶他不會罷休。而他再這樣糾纏下去,隻怕很快就會被南安王知道了……”

    大長公主明白金嬤嬤的擔心,若是引起南安王注意,到時不等她等到前太子的回信,隻怕陸鳶就保不住了。

    而若是被南安王從鎮國公府裏搜出陸鳶,到時莫說保住陸鳶,她與鎮國公府也要因此受到牽連。

    想到這裏,大長公主神情凝重起來,想了想對金嬤嬤道:“你去將世子爺喚來,本宮有事吩咐他。”

    金嬤嬤立刻差人去請陸承裕,可下人很快回來稟報,世子爺半個時辰前出門去了。

    聞言,大長公主心生懷疑。

    今日是大年三十,刑部休沐不用當值,大家都守在家裏過節,這個時候他出去做什麽。

    而轉瞬,大長公主卻是想到了什麽,冷冷笑道:“看來陸鳶說的竟是真的,陸晚坐不住了。”

    金嬤嬤怔愣片刻,回過神來道:“公主的意思,是二姑娘將世子爺叫走了?!”

    大長公主點了點頭,篤定道:“陸晚向來狡猾,她定是得知了陸鳶落到了我們的手裏,想來探聽消息,但又怕引起本宮的懷疑,所以將世子爺叫去,估計是要指使承裕幫她做事了。”

    話音剛落,下人來報,世子爺回來了。

    大長公主讓金嬤嬤去喚他進來。

    陸承裕剛剛從外麵回來,臉色難得的冷沉著。

    而從他進門起,大長公主就小心打量著他的神情,試探道:“聽下人說,你方才出府去了——這個時候,你出府去做什麽?”

    陸承裕臉色很不好,不答反問道:“祖母,外麵聶將軍一直派禁軍守著我們鎮國公府,我問他原因,他竟然說懷疑陸鳶在我們府裏,被你藏起來,可有此事?”

    說罷,他又急聲道:“最近發生這麽大的事,外麵都在傳是陸鳶殺了榮貴妃與睿王,雖然陸鳶當初已被剔除出了陸家族譜,算不得我陸家的人,但如果祖母要私藏罪犯,到時天家震怒,會牽連到我們陸家,祖母千萬不要犯糊塗……”

    大長公主臉色一冷——果然被她料中了,陸晚慫恿承裕來向她發難了。

    她冷聲問道:“你方才出府,可是去見陸晚去了?這些話也是她教你說的吧?”

    陸承裕臉色一僵,正要開口反駁,大長公主盯著他,緩緩道:“承裕,祖母卻聽到另一種說詞,說是殺害睿王殿下的人,不是陸鳶,而是陸晚?!”

    陸承裕迭聲道:“怎麽可能,阿晚當時被關在大理寺大牢裏,怎麽可能去睿王府殺人,這樣的無稽之言,祖母豈能相信?”

    大長公主:“陸鳶親口告訴我的,豈會有假?!”

    陸承裕神情震住,不敢置信道:“祖母,陸鳶真的是被你藏起來了?”

    大長公主毫不在意道:“此事疑點重重,而事關皇妃與皇子死因真相,本宮自當謹慎,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真正的凶手。所以在此案真相大白之前,本宮要慎重為之,不會將陸鳶交出去給他們滅口。”

    說到這裏,大長公主冷嗤道:“這下你應該知道聶湛那廝為何一直要守著咱們鎮國公府了罷,他是同你一般,也是受陸晚所惑,要抓陸鳶滅口的。”

    “因為隻要陸鳶一死,陸晚就可以將所有罪名都扣在陸鳶身上,她就可以脫罪了。”

    陸承裕臉色大變,滿臉不敢置信。

    片刻後他白著臉道:“那……祖母打算怎麽做?”

    大長公主見他一副被嚇住的模樣,冷然道:“此事,你隻做不知情,祖母自有章法。”

    說罷,轉身對金嬤嬤吩咐道:“你去準備一下,等下年夜飯前祭拜祖先時,本宮要重開祠堂,將陸晚剔除出族譜。”

  第777章  虎落平陽

    大長公主既然決定了要置陸晚於死地,自然要先與陸晚劃清界線,免得將來揭發她之時,受她連罪。

    畢竟,誅殺皇子皇妃,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金嬤嬤聽到大長公主的吩咐,已是明白了她的打算,眸光裏不由露出了一絲不忍。

    但大長公主的命令她是從不違抗的,所以遲疑片刻後,金嬤嬤點頭應下,出去安排去了。

    陸承裕也看出了祖母的決心,他怔怔看著滿臉寒霜的祖母,痛心道:“祖母,阿晚是我們的親人,祖母為何要對她趕盡殺絕?”

    陸承裕知道陸晚因為出身低,一直不受祖母待見,但他卻想不明白,祖母為何一定要對她趕盡殺絕?

    在他看來,陸晚除了不太聽從祖母的話外,並沒有做出對陸家不利的事來,就算之前她告發陸騏,也是陸騏犯錯在先。

    看著孫子對自己一臉失望不解的樣子,大長公主閉了閉眼睛,沉聲道:“你或許覺得祖母對她太過無情,但之前有許多事情,是祖母沒有同你說罷了,祖母並不是無緣無故這般對她的。”

    天光暗下來,屋子裏灰沉沉的,陸承裕的神情看起來也灰暗起來。

    他無力道:“我知道,祖母一直懷疑父親身上的毒是阿晚下的,還有阿晞的身世,也覺得是她故意隱瞞,所以對她懷恨在心……”

    “她何止是做過這些事情?!”

    大長公主冷聲打斷陸承裕的話,氣恨道:“你可知道,你四弟騏在柴房被火燒死,是她命丫鬟放的火。她還勾搭陳王拿當年舊事威脅本宮。如今更是不懷好心,故意將佑寧藏在她的酒樓裏,唆使佑寧跟賈策私奔,要害了佑寧終身……她處心積慮的謀害我們陸家,她何時將我們當過親人?!”

    大長公主越說越氣,聲音不覺拔高,聲色俱厲!

    單是衝著陸晚給陸繼中下毒,害得兒子成了如今這般活死人的樣子,大長公主就沒打算放過她。

    而如今,大長公主已踏入前太子的陣營,更是與陸晚翊王勢不兩立,所以於公於私,她都絕不會再放過陸晚……

    陸承裕默默聽著,神情越發無力起來。

    他道:“以前過往事非,孫兒不想再提,如今,我隻想問祖母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與前太子勾搭在了一起,在替他做事?”

    問出這句話時,陸承裕的眸光一直緊緊盯著大長公主,神情緊張不已。

    聽到‘勾搭’兩字,大長公主臉色冷沉下去,冷斥道:“什麽勾搭,大殿下是皇室正統,當年他受奸人所害才不得已假死離京避禍,如今他沉冤歸來,本宮身為大晉長公主,自是要匡扶正義,鋪佐他上位,本宮行的是正道。”

    見祖母親口承認下來與前太子的關係,陸承裕眸光一震,心中最後那點希望也破滅了。

    片刻後,他苦笑道:“祖母,告訴您一個消息,葳葳她有喜了……”

    葳葳是陸承裕過門不久的新婚妻子,昨日剛查出了有喜,陸承裕本想等到今日吃年夜飯時,一家團聚的時候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大家,可沒想到卻突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聽到孫媳婦有喜了,大長公主歡喜不已,迭聲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們陸家有後了。”

    陸承裕神情裏卻寫滿了憂色。

    下一刻,他起身鄭重在大長公主麵前跪下,嗑頭懇求道:“祖母,你很快有曾孫了,我們陸家要出新一代的人物了,我懇求祖母看在我未出世的孩子份上,不要再插手朝堂的事,更不要再替前太子做事,以保我們陸家平安度過此次動蕩……”

    自從晉帝遇刺以來,朝堂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朝野動蕩難平!

    翊王與睿王之間的爭奪更甚,還有一個不被外人知道的前太子也牽扯其中,朝堂間已不止混亂可言了。

    等到了今日,榮貴妃與睿王母子雙雙遇害,朝野震蕩,更是人人自危。

    陸承裕為人雖然不太精明,卻也知道在這個時候要低調行事,盡量不要去招惹皇子和朝堂間的事,以保鎮國公府順利度過此次災劫。

    所以那怕陸佑寧被祖母抓回府裏,他都沒有再去找陸晚商議,一則是她自己自顧不暇,不但要替翊王翻案申冤,還被冠上謀害榮貴妃的罪名。二則她是翊王的人,是漩渦之中的人,陸承裕身為世子爺,為了保全鎮國公府上下二百多口人,都不得已在此時與陸晚保持距離。

    他原以為關起門過日子,鎮國公府就能安全度過此次動亂,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祖母,鎮國公府的當家人,竟然背著大家,與前太子李照勾結起來……

    想到這裏,陸承裕後背再次沁出冷汗來,忍不住衝大長公主喊道:“祖母,您趕緊抽身吧,不然等將來前太子覆滅之時,我們整個鎮國公府都要為他賠葬的,求祖母看到我未出世的孩兒份上,三思啊……”

    說罷,他朝著大長公主砰砰嗑起頭來,眼淚也流了出來。

    見他這般形容,大長公主神情大變,臉色從方才的歡喜,變得難看起來。

    過了許久,她看著跪地不起的陸承裕,涼涼道:“這些話,也是陸晚同你說的?!”

    不等陸承裕開口,她又嘲諷笑道:“她就這麽篤定大殿下會輸?她真是太自以為是了。”

    聽到祖母話語裏沒有半點悔過之意,一種又痛又無力的悲痛感將陸承裕整個人籠罩起來。

    下一刻,他撐著椅扶站起身,直直看著他一直敬重的祖母,嘲諷笑道:“這些,不是阿晚同我說的,而是翊王警誡我的……”

    方才他出去,並不是去見陸晚,而是被李翊叫出去了。

    李翊在得知陸鳶被大長公主保進鎮國公府後,從私宅一出來,就立刻來見陸承裕了。

    而他說同陸承裕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令陸承裕心驚肉跳,大雪的天氣裏,冷汗潸潸。

    陸承裕又道:“翊王殿下說,隻要祖母交出陸鳶,他能保我們鎮國公府無虞,不然……”

    “不然如何?”

    大長公主驟然聽到翊王的名字,神情一怔,可一刻,她的雙眸卻覆上一層寒霜,毫不畏懼的冷嗤道:“他都已經是虎落平陽了,還想來威脅本宮?”

  第778章  家變

    自從大長公主決定追隨前太子李照後,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而李照被翊王所擒後,晉帝非但沒有處置他,甚至在看完翊王精心策劃的那場大戲後,晉帝也沒有受戲文影響,認定李照是前皇後與西席先生偷情所生的奸兒子,反而是將他帶進宮,關進了前皇後生前所居的儲秀宮。

    這一切落在大長公主眼裏,卻是皇上對這個嫡長子感情非同一般的表露。

    如此,假以時日,她相信皇上一定會再次承認前太子的身份,讓他繼承大統。

    而今,又有陸鳶出來指證陸晚,隻要好好利用這次的事情,將殺害榮貴妃與睿王的罪名都引到翊王身上去,大長公主卻有十足的把握,這一次一定讓翊王徹底翻不了身,甚至是賠上性命。

    所以,她根本無所懼,更不會將李翊的警告放在眼裏,一門心思隻想著幫助前太子重新複位,讓鎮國公府跟著前太子再續榮華……

    想到這裏,大長公主對陸承裕道:“你放心,祖母心裏有分寸,等將來太子複位,會娶佑寧為太子妃,到時你就是大晉國舅爺,身份自是不同。”

    “而等將來佑寧再生下嫡皇子,她的兒子就是新一代帝王,咱們鎮國公府的榮耀就會一路傍著皇權延續下去,經久不衰!”

    說到這裏,大長公主雙眸裏迸發出懾人的亮光,握著虎頭杖的手都激動得顫抖起來。

    ——她辛苦籌謀了這麽久,就是為了將鎮國公府與皇權緊緊捆綁起來。

    而如今,她終於要如願以償了!

    大長公主說得激動興奮,可一旁邊的陸承裕聽著她的話,臉色卻越發蒼白起來。

    聽著祖母近乎狂狷的話語,陸承裕不由又想到李翊對他說過的話,眸光一沉,終是咬牙下定了決心。

    ——翊王說得沒錯,為了整個鎮國公府的安危,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做了。

    想到這裏,陸承裕站起身突然朝外高喝了一聲:“來人!”

    他這一聲喝令,不止聲音極大,也太過突然,不由震得大長公主神情一怔。

    而隨著他聲音落下,屋子外麵立刻傳來一陣腳步聲,似將大長公主的暖閣重重包圍起來。

    大長公主何等精明,立刻明白過來,一拍桌麵,厲聲質問道:“你想幹什麽?造反嗎?”

    陸承裕回身朝她深深掬了一禮,愧疚道:“祖母,請容孫兒不孝。為了鎮國公府二百餘人口的性命,孫兒必須要撥亂反正,隻能委屈祖母你了。”

    大長公主眸光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可不等她開口,陸承裕又道:“我會通知闔府上下,祖母年老力衰,身體不便,已無精力再掌管打理鎮國公府。而父親又重病不起,所以從即刻起,本世子會與世子夫人攜手共理鎮國公府內外事務,祖母就安心在上院養病,今晚的團圓宴也不必勉強參加了。”

    說罷,他打開房門朝外走去,吩咐手下的侍從,守好上院,不許可疑之人進出。

    等大長公主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陸承裕已命人去往後院抓捕陸鳶去了。

    “搜捕整個上院,每個角落都不要放過,一定要抓到逃犯。”

    大長公主拄著虎頭杖追出門來,看到院子裏嚴陣以待的侍從,才恍悟過來,原來陸承裕在來上院之前,就已決定要將她關在此處,奪她的掌家大權了。

    她氣得全身發抖,指著陸承裕罵道:“你個不孝孫,竟敢關禁本宮?你們趕緊給本宮退下……”

    可一眾侍從卻一動不動。

    見此,大長公主麵色大變,對陸承裕痛罵道:“本宮所做一切,全是為了鎮國公府的千秋榮華,你不但不幫著祖母一起振興家業,卻聽從那翊王的唆使,來與本宮做對,你真是愚不可及……”

    想到到手的榮華竟要被孫兒掐滅,大長公主氣怒攻心,又罵道:“正是因為你平庸無能,撐不起整個家業,本宮才苦心孤詣,費心籌謀,你竟然不領情,還幫著外人來對付我,你真是狼心狗肺,不分好壞……”

    說罷,舉起手中的虎頭杖就朝陸承裕打來。

    陸承裕一動不動,任由杖棍打在身上。

    他白著臉道:“我知道自己沒本事,令祖母失望。若是能讓祖母消氣,哪怕今日將孫兒打死在這裏,孫兒也願意。”

    說罷,陸承裕跪下身子,讓祖母打個夠。

    大長公主活了這麽大歲數,還從沒被人這般忤逆過。

    況且這一切都是她辛苦籌謀得來了,眼看就要成功了,她萬萬沒想到會被自己的親孫子毀了。

    想到這裏,她怒恨難消,真是恨不得當場打死這個不肖孫。

    所以她舉起手中的虎頭杖,又要朝陸承裕打去。

    “祖母當真要打死哥哥嗎?”

    一道清亮的女聲傳進來,阻止了大長公主再打下去。

    大長公主停下動作隨聲看過去,上院的門打開,卻是陸晚走了進來。

    跟在她身後的,還有世子夫人夏葳葳。

    夏葳葳一進來就看到陸承裕跪在雪地裏,立刻上前扶他起身,心疼道:“你真是傻,你又沒做錯事,為什麽要跪在這裏受打?”

    陸晚上前對大長公主屈膝行了一禮。

    看到她出現的那一刻,大長公主眸光裏的怒意更甚!

    “你怎麽來了?”

    陸晚淡淡道:“祖母不是要將我剔除出陸家族譜麽?這麽大的事,我怎麽能不到場?”

    大長公主聞言,眸光朝一旁的金嬤嬤看去,冷聲道:“是你通知她來的?”

    金嬤嬤惶然跪下,道:“不是奴婢說的,奴婢從祠堂回來後,就被世子爺扣下了,沒有離開過府裏……”

    陸晚道:“不是金嬤嬤,是柳姨娘派人通知我的,她大抵是知道祖母要處置我,想親眼看到我被逐出族譜才解恨,所以差人通知我過來。”

    陸晚從私宅回到郡主府後,一直等不到陸承裕過來,最後卻等到了柳姨娘差人來告訴她,大長公主要逐她出族譜。

    正如她所料,柳姨娘一直記恨著她命丫鬟燒死了陸騏,要親眼看到她被大長公主剔除出族譜才解恨!

    聽到這個消息,陸晚瞬間明白過來,大長公主這是已相信了陸鳶的話,要徹底將她趕盡殺絕了!

    既然如此,她也無須再顧忌太多,當即往鎮國公府趕來。

  第779章  下馬威

    陸晚回到鎮國公府,本想先去找大哥哥商議陸鳶和祖母一事,沒想一到青鬆院,剛好聽到仆人在向嫂嫂夏氏稟報上院發生的事。

    得知陸承裕竟已決意奪了祖母的掌家大權,還派人將祖母關禁起來,陸晚意外不已!

    以她對大哥哥的了解,他為人敦厚耿直,也孝順長輩,對祖母更是尊從欽佩,不敢有半點忤逆之心的。

    可沒想到大哥哥這次竟生出這麽大的勇氣,敢挑戰祖母的權威,要自己當家做主?

    而陸晚不止意外大哥哥的決定,更意外大哥哥竟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在得知大長公主要庇護陸鳶後,陸晚在擔心自己的事被揭發之時,也擔心鎮國公府會因此惹上塌天大禍。

    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想到,要勸大哥哥從祖母手裏拿走掌家大權,不能再任由她胡作非為……

    等從嫂嫂嘴裏得知她已懷了身孕,陸晚突然間明白過來,大哥哥這一次的勇氣從何而來了。

    大哥哥雖然不太精明,但他也知道祖母擅自藏起陸鳶的危險,還有替前太子李照為虎作倀的下場。

    所以為了保全自己的妻兒,還有整個鎮國公府的安危,他才會做出這麽大的改變……

    而夏葳葳聽說大長公主要打死陸承裕,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見陸晚來了,連忙請她陪自己一起來上院解救夫君。

    等到了上院,看到院子內外把守嚴密的侍從,再看到大哥哥寧願被打死也不肯退縮的決心,陸晚心裏更是驚歎大哥哥這次的雷厲手段。

    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不過這樣一來,鎮國公府倒是有救了,陸晚不覺鬆下一口氣來……

    如此,陸晚挺身擋在大哥哥前麵,對大長公主道:“祖母可是因為大哥哥要當家做主的事情打他?若是如此,嫂嫂沒有說錯,哥哥他根本沒有做錯事,也不該受祖母的打。”

    大長公主知道陸晚不好對付,所以在她出現後,她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讓自己冷靜下來。

    如此,聽到陸晚的話,大長公主指著院子裏林立的侍從,冷冷笑道:“他這樣對待尊長,也算沒有做錯麽?你們根本就是蛇鼠一窩,他都是受你和翊王的唆擺罷了。”

    聽到大長公主提到李翊,陸晚先是一怔,下一刻卻是明白過來大哥哥今日為何這麽大的轉變,原來是受李翊指點。

    想來先前她一直等不到大哥哥去郡主府見她,原來是被李翊叫去了。

    所以,李翊也知道陸鳶被大長公主藏起來的事了?!

    想到這裏,她不覺朝四周看去,總感覺李翊此刻也在這裏。

    可不等她看清四周的情形,大長公主又對她斥道:“你別以為這樣就能掩下你做下的惡事,本宮一定會帶著陸鳶親自麵聖,揭穿你做下的惡事……”

    她話音未落,後院那邊傳來腳步聲,是奉陸承裕之令去抓陸鳶的侍從返回來了。

    可他們手中並沒有抓到陸鳶。

    見此,陸承裕神情一緊,蹙眉道:“人呢?”

    為首的侍從抱拳道:“回世子爺,我們把後院翻遍了,沒有找到人。聽後院的下人說,看到有一個人在我們進去前,偷偷從小廚房那邊溜走了,屬下已命人去府裏四處去搜尋去了。”

    聞言,陸晚神情一緊,不由朝金嬤嬤看過去。

    她猜想會不會是金嬤嬤發現陸承裕帶人來上院後,提前將陸鳶放走了?

    陸承裕順著她的目光也朝金嬤嬤看過去,道:“嬤嬤,是不是你把人放走的,她現在人在哪裏?”

    金嬤嬤連忙道:“世子爺誤會了,人不是我放走的……”

    不等金嬤嬤說完,大長公主冷冷笑道:“你口口聲聲為了保全鎮國公府,本宮卻想看看,等陸鳶逃出府去,揭穿一切,你有多大的本事保全一切?”

    陸承裕聞言臉色突變,陸晚也神情凝重起來,想也沒想就對陸承裕道:“大哥哥,讓侍從封鎖整個鎮國公府,不放一個人出去。”

    陸承裕點頭應下,立刻讓手下去做,並讓侍從們都退到上院外麵。

    大長公主看到陸承裕對陸晚言聽計從,眸光裏的寒芒迸露,冷斥道:“你若是真的為了鎮國公府好,第一個要抓起來的人卻是她,更要將她從族譜上除出去,免得將來她罪行揭露,連累整個鎮國公府。”

    她話音剛落,外麵再次傳來腳步聲,卻是葉氏與陸佑寧,還有柳姨娘等人被上院這邊的動靜驚動,都趕了過來。

    柳姨娘是自陸晚進府後,一直就守在上院外麵,想等準時機到大長公主麵前狀告陸晚,好為自己的兒子報仇。

    她跟著葉氏進到上院,一進來就跪到大長公主麵前哭道:“請老夫人替騏兒主持公道,上次柴房失火,並不是騏兒他自己不小心撞倒的燭火,而是陸晚派她的丫鬟秋落故意放的火,是她殺了騏兒,她們主仆都是殺人凶手!”

    柳姨娘手指著陸晚與秋落,咬牙切齒,恨不能將主仆二人生吞活剝。

    大長公主站在廊下居高臨下的看著陸承裕,嘲諷笑道:“世子爺,你可聽到柳姨娘的控拆?於公,你是刑部侍郎,有冤案你要審。於私,你如今是鎮國公府的當家之人,家裏鬧出人命案,你也要查清楚,給大家一個交代才是!”

    大長公主此舉,明顯是要給陸承裕一個下馬威。

    她豈會甘心掌家之權就這樣被他奪走,更不甘心與李照的大計被陸承裕破壞!

    陸承裕聞言,為難的看了陸晚一眼,爾後看向呼天搶地的柳姨娘,問道:“你口口聲聲說是阿晚縱婢放火,可有證據?”

    柳姨娘大聲道:“白姨娘當晚看到柴房起大火後,往柴房那邊去救火,親眼看到秋落從柴房那邊離開,白姨娘是最好的人證,等她過來說明當晚看到的一切,大家就知道了……”

    說罷,柳姨娘急切的朝門口看去。

    自陸晚進府後,她就派人去通知白姨娘,讓她來上院一起指證陸晚,可過去之麽久了,一直沒看到她的人影,柳姨娘不覺急了。

    聽到柳姨娘提到白姨娘,陸晚卻眸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什麽。

    她對陸承裕道:“大哥哥,派人去白姨娘的院子裏搜,陸鳶定是躲到白姨娘那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