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隻為守護阿姐而活
  第702章  隻為守護阿姐而活

    相比睿王聽到話本傳聞後的歡喜,京/城中其他人聽到傳聞後,卻是心思各異……

    漁船裏,懸在船蓬上的油燈搖晃昏暗,為了避風禦寒,兩側艙門都關得緊密,油燈裏鬆油的油蝕味道,和著船艙裏的腥臭味,還有腐木的沉朽味,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讓人呼吸都悶住了。

    而此時船艙裏的氣氛,更是壓抑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李照坐在燈下,看著眼前的話本,臉色陰沉得瘮人。

    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將他和母後最私密最不堪的事,以這樣的方式詔告了天下。

    李照最在意的就是他的聲名,不然也不會花費那麽大的精力造勢,更不會為了做到天衣無縫、讓人無法詬病,冒險也要出城與登州人馬匯合,名正言順的出現。

    可如今,這些話本不僅將他的計劃一一揭穿,更是將母後的私秘不堪都揭露出來,甚至是他最介懷的身世一事。

    他明明是大晉出身最尊貴的嫡長皇子,可這本話本,卻暗示著他是母後與西席先生的奸生子?!

    從萬眾矚目的嫡長皇子,到被人唾棄的奸生子,豈止是天和地的差別?

    想到這裏,李照的胸口撕痛起來,牙關幾欲咬出血來。

    而如此一來,那怕他出城再歸來,父皇也會認定,所謂的天象異像,都是他籌劃已久的複仇計劃,即便最後他拿回他的一切,但在天下人的眼裏,他已是一身汙漬,身世永遠被人詬病唾棄!

    甚至是他的母後,堂堂大晉元後,也成了世人眼裏最不堪的背夫偷漢的無恥之人!

    這一招,何止是誅心,簡單是將他逼上絕路……

    怒火攻心,李照再也忍不住,“砰”的一拳重重砸在木桌上,桌上的茶盞被震得掉了一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而他的手背也被割破,流出血來。

    “殿下息怒……”

    玄月連忙上前勸他,正要給他察看手背上的傷口,李照太過氣急,眼前一黑,身子止不住往前倒去,嚇得玄月連忙扶他到一邊坐下。

    “是李翊,一定是他……父皇不許他再插手孤的事,他就使出這樣的陰招,真是狠毒……”

    李照胸口似被撕裂開來,劇烈絞痛著。

    他一開口,喉嚨裏湧上腥甜的味道,下一息,卻是‘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殿下,身子要緊,殿下一定要保重啊……屬下去給您請大夫!”

    玄月見他氣得吐血,臉色大變,連忙要去給他請大夫。

    “不必了,孤還死不了!”

    李照一把抹了嘴角的血漬,咬牙道:“孤忍辱負重這麽多年,沒那麽容易倒下的。”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玄月想到一個話本,就將他們的全盤計劃揭穿打亂,隻怕後麵的計劃都行不通了。

    想到上次皇上托賈策給殿下傳的話,玄月看著眼下的形勢,不由壯起膽子勸道:“要不,殿下就再聽皇上一次,回去登州……”

    “住口!”

    李照一聲厲喝打斷玄月的話,胸口越發生痛起來,臉色慘白如紙,神情甚是嚇人。

    他對玄月斥道:“孤當日剜肉偷生,為了就是東山再起的這一天,所以無論如何,孤都不會放棄的。”

    “況且,你以為經過這一次後,父皇還會再給我機會嗎?他讓賈策傳的話,不過是緩兵之計,隻要孤真的依他所言,放棄複位回去登州,孤的死期就真的到了。”

    李照非常明白,從他離開登州那刻起,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也沒有給自己再留退路……

    下一刻,他對玄月冷聲吩咐道:“一切計劃照舊,你去通知大長公主,讓她按著我們約定的日子,安排丹靈出城。”

    玄月看著他堅定的神情,知道他心意已決,就不再勸他,連忙應下……

    一牆之隔的艙房角落裏,阿睎雙手雙腳都被綁住,被扔在地上。

    他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可耳朵卻一直聽著隔壁的動靜,將李照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阿晞稍一思索,就猜到那話本是他阿姐寫的。

    自從上次晉帝出事後,阿姐就一直呆在書房裏,幾天沒有出過門。

    如今想來,那幾日阿姐不眠不休,就是為了寫這些話本。

    想到這裏,阿晞眉頭不由蹙緊。

    阿姐這樣做,雖然揭穿了李照的陰謀,可勢必會惹惱晉帝,最後不會有好下場。

    阿姐行事素來謹慎,這一次卻這般冒險,全是為了李翊。

    可一想李翊那日盤問他的那些話,阿晞卻替阿姐感覺不值。

    李翊對阿姐的懷疑,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不然也不會懷疑陸繼中身上的毒,還有殺死鄭七的人,是阿姐做的。

    原來,上次陸晚因被汙陷給蘭庶下毒,被關進京兆尹大牢後,阿晞與秋落去找李翊救她。

    而當時,李翊卻向阿晞問起了陸繼中中毒一事。

    見李翊突然提陸繼中中毒一事,阿晞稍一思索就明白過來,一定是沈植和李翊和好後,將對他的懷疑告訴給了李翊。

    而事情確實如阿晞所料。

    沈植之前在查師兄的死因時,就查到了阿晞的身上,後來在與李翊再談起鄭七被殺一事時,就將查到的信息告訴給了李翊。

    李翊一聽,就斷定兩樁事,都是阿晞做的。

    但同時,他又不敢相信一個九歲的孩子會做出給人下毒,殺人滅口的事情來。

    李翊不由懷疑是不是陸晚指使他做的?

    所以那日,他留下阿晞,問他,陸晚有沒有讓他去沈植家裏偷拿迷香?

    阿晞自是一口否認,但顯然李翊不相信他。

    他走時,李翊叮囑他,讓他不要將他問他的這些事告訴陸晚。

    阿晞暗忖,如果李翊真的相信阿姐,這些話,他為何不親自問阿姐?還要瞞著阿姐?

    想到這裏,阿晞又想到最近他在查的那件事,心裏更是落滿冰霜。

    那日李睿來抓阿姐時,他親眼看到聶湛受李睿的威脅,最後放棄救阿姐。

    阿晞敏感察覺到,李睿拿來威脅聶湛的事,與阿姐有關。

    所以在這段日子裏,在全城的人都在關注翊王和那些傳言時,阿晞什麽事都不想理,他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出李睿手裏握著的阿姐的把柄。

    ——重活一世,其他的人和事對他都不重要,這一世,他隻為守護阿姐而活。

  第703章  不必留活口

    而經過阿晞這段時間的暗查,終是被他查到了。

    原來,聶湛之前請畫師給阿姐畫了許多畫像,雖然最後都被李翊派長亭銷毀掉,但還有一張畫像被聶湛私藏起來。

    如今這副畫像又從聶湛手裏丟失,阿晞猜測,定是被李睿拿走了。

    就在他準備去李睿手裏拿回阿姐的畫像時,他卻被李照給抓來了這裏。

    被抓到這裏,阿晞並不害怕,他擔心的卻是李翊看到那副畫像。

    阿晞在打聽那副畫像時,隱隱猜到了那副畫像所繪的內容。

    若是讓李翊看到那副畫像,隻怕阿姐與他,就走不到頭了……

    想到這裏,阿晞片刻都不想再在這裏久呆下去,他要想辦法趕緊逃出去。

    思忖間,他聽到船艙外傳來玄月的說話聲。

    玄月對守夜的侍衛吩咐道:“那個侍女上次追著殿下的馬車到了城南,隻怕她們會找到這裏來,你們一定要打起精神守好周圍,不要讓人靠近。”

    聽到玄月的話,阿晞眸光驟然一亮,他知道,阿姐一定很快就會找到他了……

    翌日一大早,阿晞就被外麵的喧嘩聲吵醒,他聽到玄月也在隔壁問給他們送早飯過來的船家娘子。

    “外麵發生何事了?怎麽這麽吵?”

    菱娘一家上次拿了李照那麽多銀子,就負責起這些侍衛的飯食。

    李照的飯菜,卻是派人每日去外麵的醉香樓買。

    菱娘她娘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是我們這裏開集的日子,而眼看又馬上要過年了,大家要置辦年貨,所以來碼頭上買魚貨的人也多起來。”

    “而方才外麵吵,是一對祖孫牽著的狗,驚著了一位老爺籠子裏的鳥,雙方就爭論了幾句,如今已經散了。”

    阿晞在裏間聽了,心裏已是想到了什麽。

    下一刻,他立刻朝外嚷道:“你們什麽時候給我送飯啊,我好餓啊……”

    話音剛落,玄月就從隔壁過來,冷喝道:“誰讓你大聲嚷嚷的,是不是要我封了你的嘴巴?”

    阿晞自被抓來那天起,就一直很安靜,睜開眼睛吃飯,吃完飯就靠在角落裏睡覺,不哭不鬧,所以玄月倒沒有拿東西堵他的嘴。

    卻沒想到他今日卻突然不安份起來了。

    阿晞挨了訓,可憐巴巴道:“侍衛大哥哥,我肚子好餓,可你們一直在外麵說話不進來,所以我才喊你們的。”

    聽他這樣說,玄月倒沒有再說什麽,從船家娘子那裏接過飯食,放到他麵前,再替他解開手上的繩子,冷聲威脅道:“你老實吃飯,若是再敢出聲,連飯都不給你吃。”

    阿晞乖乖的點了點頭,雙手接過飯菜乖乖吃起來。

    阿晞所在的後艙位置狹窄,身形高大的玄月往裏一站,腰都直不起來,他就走出去,打開門,坐在外麵監守著阿晞吃飯。

    阿晞埋頭狼吞虎咽的吃起來,一副餓極了的樣子。

    很快,一碗飯菜就見了底。

    可下一刻,阿晞卻突然‘哇’一聲的嘔吐起來,將剛剛吃下去的飯菜,全吐在了自己身上。

    玄月見他吐得滿身都是,嫌惡的板起了臉。

    他本來不想管他,可想到公子馬上要回來了,如果讓公子看到阿晞副樣子,再聞到這股味道,隻怕公子連船艙裏都呆不下去了。

    想到這裏,玄月命阿晞自己脫掉身上的髒衣裳,扔出去,讓船家娘子給他尋身幹淨的衣裳來。

    阿晞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半句話都不多說,依言乖乖脫掉身上的衣裳。

    趁玄月撇開臉吩咐船家娘子時,阿晞飛快將暗袋裏的一小包粉末灑在衣服上,再惦起腳尖,將衣服從窗戶裏扔了出去……

    碼頭那邊,熙攘的人群裏,戴著人皮麵具的秋落,正帶著巫鳴,牽著阿晞的狼狗,假裝成買東西,沿著碼頭來回走著。

    可碼頭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來回走了四五回了,狼狗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是嚇到了一些旁邊的人。

    巫鳴不禁失望的對秋落搖了搖頭。

    秋落很著急,如果在這裏找不到阿晞,那京/城這麽大,他們要去那裏找他?

    如果找不到小公子,姑娘顧忌小公子的安危,接下來對付李照的計劃也不敢進行。

    而李照出城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

    想到這裏,秋落對巫鳴道:“這裏全是魚貨,腥味重,可能蓋住了他的味道,所以狼狗聞不出來,我們再多尋兩遍,說不定它就聞出來了。”

    巫鳴點頭讚同,兩人又沿著碼頭尋找起來……

    這一次,不等他們走到盡頭,狼狗就衝著前方遠處的漁船叫了起來。

    秋落與巫鳴急忙抬頭去看,卻看到離開碼頭有段距離有兩艘漁船,船身很破舊,門窗緊閉,看不到裏麵情形。

    巫鳴眼尖,一眼看到了船邊的湖水裏浮著一包衣服,看衣裳顏色,正是阿晞被抓時身上穿的那一套。

    巫鳴連忙止住狼狗再叫,朝秋落示意。

    秋落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浮在水裏的衣裳,認出是阿晞的衣裳,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巫鳴救人心切,當即就要奔過去救阿晞,卻被秋落伸手攔下了。

    “你忘記姑娘怎麽吩咐的嗎?找到小公子後,不要輕舉妄動,先回去稟告姑娘。”

    “況且這四周,全是他們的人,若是驚動了他們,隻怕到頭救不了小公子,還會害死他!”

    聽她這樣說,巫鳴終是冷靜下來,道:“秋姐姐,你回去稟告姑娘,我帶著小狼在這裏守著,我向你保證,我隻會遠遠盯著,絕不會輕舉妄動。”

    秋落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就帶他們離開碼頭,另尋一個偏僻又能看到阿晞船的地方,讓巫鳴守著,自己連忙趕回去稟告陸晚。

    陸晚在家裏等得心急難耐,等聽到秋落帶回的消息,高懸的心終是放了下來。

    她讓秋落趕緊將這個消息告訴陳王。

    等秋落再回來,同陸晚稟告道:“姑娘,陳王已進宮去了,他讓我告訴姑娘,陳王府裏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他也一定會將皇上請出宮的。”

    陸晚想了想,道:“李照出城時,不會帶著阿晞,定會將他留在船上。”

    “你帶陳王府的暗衛去湖邊守著,隻要李照一離開,你就去救人。”

    “記住,謹防有人逃脫給李照通風報信,不必留活口!”

  第704章  一出好戲

    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好,這一晚,陸晚注定無眠。

    而這一夜同樣睡不著的遠不止她一個……

    鎮國公府,大長公主再次走進陸繼中的院子,來到了兒子的床頭。

    她投誠李照的事,瞞著整個府裏的人,所以她心裏的話,除了對金嬤嬤說,就隻能和臥病在床的兒子說了。

    “繼中啊,明日太子就要出城了,他隻是出城做個樣子,等他進城之時,就是堂堂正正的大晉嫡皇長子,也是東宮太子了……”

    “他沒有忘記之前的婚約,還願意娶佑寧,我覺得這是咱們鎮國公府最後的機會了,所以本宮賭上了一把。”

    “鎮國公府的興衰榮辱就看明日了,但本宮相信自己的眼光和決定,咱們這一切一定會贏的。”

    “等咱們護龍有功,母親就將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給你找來,一定會治好你的病的……”

    大長公主絮絮叨叨的說著,她握緊兒子的手,道:“忘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那個妾氏白氏,給你懷了個孩子,她先前逃走,原來是看到了陸晚那毒婦指使身邊的侍女放火燒死騏兒,她膽小害怕,就逃走了……”

    她話音未落,卻感覺陸繼中的手指動了一下。

    大長公主一怔,抬眸看去,卻看到兒子竟睜開半邊眼皮來,翕著嘴唇,似乎有話同她說。

    她連忙湊上前去,激動道:“兒子,你要同母親說什麽?”

    陸繼中瞪大眼睛看著她,嘴裏斷斷續續嘟嚷出幾個字。

    “白……是騏、騏……”

    他說得含糊不清,大長公主隻聽到白和騏兩個字,以為他是擔心白氏肚子裏的孩子,還有對陸騏的死因的痛心。

    她連忙安撫他道:“你不要擔心,白氏的孩子母親定會替你好好守著,護他平安出生,不會虧待他們母子的。”

    “而騏兒的死這筆帳,本宮自會向陸晚那個賤人討回,你放心吧。”

    陸家眾孩子中,陸繼中不親近嫡長子陸承裕,嫌棄他過於老實呆板,卻最喜歡庶子陸騏。

    因這陸騏不止相貌像他,脾性也與他如出一轍,最合他的胃口。

    可大長公主那裏知道,陸繼中真正想告訴她的,是白氏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而是陸騏的。

    原來,白氏剛到陸繼中身邊伺候沒多久,陸繼中就得病倒下了,從那以後,一直是白氏在他床前伺候著。

    有一日,白氏喂他喝藥時,陸繼中不小心碰翻藥倒在她身上,白氏被淋了一身的藥,當即甩臉,將氣灑在他身上,扔下他去換衣裳。

    白氏當初被陸鳶尋來,說是送她進鎮國公府享福來的,卻沒想到到了陸繼中身邊沒過兩天快活日子,陸繼中就病得不能動了,白氏快活日子沒得了,還要天天守在病床前伺候他,心裏豈能不怨不恨?

    如此,她知道陸繼中身子不行,色心卻未死,就故意當著他的麵脫下外麵的濕衣裳,也不急著換上幹淨衣裳,僅穿著一件緋豔的肚兜,斜躺到床對麵的軟榻上,翹著小腳看著陸繼中。

    陸繼中轉動著眼珠子直勾勾的看著她,艱難抬起手招她過去,想摸一摸捏一捏。

    白氏任他再急,就是不過去。

    她抬手撫上自己的肌膚,慢慢揉撚著,幽怨道:“老爺,這往後的日子妾身可怎麽過?”

    陸繼中被勾得欲火焚身,急得‘啊啊’叫了兩聲。

    他越叫,白氏越不動,幹脆鬆下褲腰帶,露出一截水蛇腰來……

    一個想要,一個偏不給還故意賣弄,屋內明明沒什麽動靜,卻上演了一出好戲。

    而這出好戲恰恰被過來的陸騏看到了。

    從白氏脫衣裳開始,陸騏就在門外了,所以白氏的風流賣弄,全被他看在了眼裏。

    當即,他身體裏就猛躥起一把邪火。

    下一刻,他一把掀開門簾,闖了進去。

    門簾上的珠串發出的嘩啦聲,嚇得白氏一跳,這個時候,大家都在歇晌,怎麽會有人來?

    等她回頭看到是陸騏,慌得連忙去拿衣裳蓋住半裸的身子。

    可不等她的手指挨到衣裳,陸騏上前揚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惡聲道:“好你個淫婦,竟這樣對我父親,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說罷,就拖著白氏去了外間。

    一切發生得太快,陸繼中尚未反應過來,就看到兒子將小妾半拖半抱的帶去了外間。

    而很快,外間就傳來白氏的哭求聲,陸騏也一直罵罵咧咧著,可男子那粗重的呼哧聲,還有女人熟悉的嬌吟聲,風流一輩子的陸繼中豈會聽不出他們到底在做什麽?

    他眼睛瞪得滾圓,額頭青筋都要崩斷了,恨不能立刻出去殺了這對奸夫淫婦!

    可眼下,莫說殺了他們,他連出聲喊人都喊不出來,隻能拚命的啊啊叫著。

    或許是怕他的叫聲驚動外麵歇晌的仆婦們,下一刻,白氏赤裸著身子跑進來,撿起地上的腰帶綁了他的雙手,再拿帕子塞了他的嘴,又出去了……

    那一日的晌午,是陸繼中一生中最痛苦最黑暗的時刻,聽著外間的那些動靜,他如被淩遲!

    自那以後,這樣的事,就時常在他麵前發生。

    無人時,白氏威脅他,若是他敢說出去,她就弄死他!

    而太醫給他開的藥,她不再喂給他喝,全倒掉了。

    陸繼中的病越來越重,成了個活死人。

    而白氏正是在陸騏被關柴房時偷偷去與他私會,才無意間看到秋落放火。

    陸騏死後,白氏怕與他的事被發現,所以跟著柳氏躲到莊子上去了……

    相比陸繼中對白氏孩子的清楚了解,晉帝反而陷入了困惑當中。

    夜已深,可乾清宮中的燈火卻遲遲未熄。

    太後臉色鐵青,看著晉帝問道:“當年你瞞著哀家留他一命,如今他卻要回來了,皇上要如何處置?”

    不等晉帝回答,太後又道:“李照他,到底是不是咱們李氏皇族的血脈?”

    這卻是太後最關心的問題,也是此次事件的關鍵所在。

    晉帝頭痛糾結道:“當年朕確定查出皇後與西席先生有私情,可皇後說,那是在生下太子之後。可這樣的話,誰會相信?”

    但也無法證實李照不是他的兒子。

    太後沉吟道:“明日出宮,哀家陪皇上一起去,看看他們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第705章  不知所蹤

    太後口中的‘他們’,指的卻是陳王與前太子李照。

    午後,陳王突然進宮求見,並向晉帝遞上一封請罪書。

    晉帝看完請罪書,神情淡然,心裏卻翻起了巨浪!

    陳王在請罪書中,向晉帝承認了與阿晞的父子關係,並向晉帝詳細稟明了此事的來龍去脈,向皇上請罪,求皇上諒解寬恕……

    原來,自阿晞被李照抓走後,陳王就知道他與阿晞的關係瞞不住了。

    而陸晚在同意他與阿晞相認後,也建議陳王,與其等李照他們去晉帝麵前揭露挑拔,還不如他主動向晉帝坦誠一切。

    或許這樣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陳王覺得她說得有理,於是主動寫了請罪書,向晉帝請罪……

    晉帝將請罪書從頭至尾細細看了一遍,眸光漸寒。

    他掀眸看向跪在下首的陳王,抬手讓他平身,涼涼笑道:“皇弟不聲不響就多出了一個兒子,真是可喜可賀啊。”

    不等陳王回話,晉帝又道:“這麽好的事,皇弟為何一直瞞著?”

    陳王站起身,誠惶誠恐道:“皇上恕罪,並非臣弟有意隱瞞,而是臣弟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阿晞是臣弟流落在外的孩子。”

    陳王又道:“而此事還關係到國公府與大長公主,畢竟阿晞的生母,是陸國公的妾室,臣弟當年一時糊塗做下錯事,本就理虧,如今更是不敢擅自將此事公諸開來……”

    此番解釋倒是合理,一個堂堂王爺,與別家小妾有了私情,而此人還是同樣身份尊貴的國公爺,還是他們的表親,傳出去,不止惹人唾棄,還會連累鎮國公府的聲譽。

    但晉帝卻冷冷睇著他,冷眸裏似淬了一層寒霜。

    晉帝明顯是不相信他的。

    陳王當年的手段,晉帝是領教過的,而晉帝在他手裏吃過的苦頭,也一直沒有忘。

    正因為如此,晉帝才會這麽多年,也一直沒有召陳王回京。

    而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膝下幾位皇子為爭東宮之位,已從暗處鬥到了明處,外麵各路謠言紛紛不絕,心思昭然,陳王卻在這個時候爆出他膝下有一子,豈不令晉帝生疑?

    扔下請罪書,晉帝淡淡道:“既然皇弟要保住兩家臉麵,為何如今又要說出來?”

    聞言,陳王抬眸看了晉帝一眼,爾後又低下頭去,似有難言之隱。

    見他一副為難的樣子,晉帝心裏的疑心更重,冷冷道:“你有話就直說!”

    陳王道:“皇上,阿晞被抓走了,抓走他的人,竟是前太子李照!”

    前太子李照幾個字一出來,不止晉帝怔愣住,連一邊的高公公都嚇了一跳。

    前太子李照是已死之人,如今這樣被說出來,自是令人詫異。

    晉帝與高公公飛快對視了一眼,高公公連忙出聲道:“王爺請慎言,前太子已故多年,豈會去找你,王爺莫不是眼花看錯了?”

    陳王眸光微轉,道:“皇上,臣弟所言千真萬確,真的是前太子李照,他抓走阿晞,並上門威脅,讓臣弟明白送他出城。”

    說到這裏,陳王惶然道:“臣弟自知茲事體大,不敢擅做主張,所以特意前來稟明皇兄……”

    晉帝神情頓住,臉色眼見的黑沉下去。

    先前,他勒令李翊不準再查前太子李照一事,就是不想將事情鬧大。

    爾後,他私下召見賈策,命賈策給李照傳話,勸李照打消不該有的心思,還承諾他,會想辦法保住國舅秦珩的性命,讓國舅可以繼續回登州陪侍他。

    而幾天時間過去了,賈策回言,話已是通過聯係人轉告給了李照,但李照一直沒有回信……

    如今聽到陳王所言,晉帝知道,李照根本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還是一意孤行的要複位到底……

    想到這裏,晉帝胸口冰寒——難道先前翊王所說都是真的,李照執意複位,之前發生的事情,包括蘭貴妃對他的刺殺,還有謀士羅衡的事,都是李照的陰謀?

    陳王說完後,一直不動聲色的暗暗打量著晉帝的形容,見此,心裏已一片了然。

    果然,下一刻晉帝沉聲問道:“他同你到底是怎麽說的?”

    陳王道:“那日他突然闖進陳王府,沒有過多言語,隻表明阿晞在他手裏,命臣弟送他出城。”

    “就這麽簡單?”晉帝冷聲追問道。

    陳王搖了搖頭,無奈道:“臣弟已向他言明,我已不參與朝廷政事多年,如今隻想過平靜安穩的日子,可大殿下他不相信……”

    言下之意,李照不止要利用阿晞逼他送他出城,更是要逼他加入他的陣營當中去。

    其野心,已不言而喻。

    至此,晉帝心中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心裏結滿霜雪,晉帝看著陳王,冷冷開口道:“朕知道你的能耐,說罷,明日你想怎麽做?”

    話已至此,陳王不再隱瞞,道:“臣弟已與嘉和郡主商議好救阿晞的對策,但大殿下那邊,卻要靠皇上出麵解決。”

    事關當年的秘事,李照的身份又特殊,縱使是陳王,都無法處置他。

    晉帝麵若寒霜,沒有答應他,反而冷聲嘲諷道:“此事,你隻與嘉和郡主商議,沒有通知翊王?”

    晉帝話裏的意思,已是在懷疑陳王是不是在與李翊聯手勾結。

    陳王:“皇兄容稟,此事除了嘉和郡主,臣弟再沒有和其他人說過,臣弟隻想救出阿晞。”

    晉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沉聲吩咐道:“明日你按計劃行動,想辦法將他扣下,朕要見他!”

    陳王心裏一鬆,連忙領命退下……

    翌日,晉帝與太後微服出宮,徑直往陳王府而去。

    而陸晚天未亮就起身了,趕去陳王府與陳王會合。

    另一邊,秋落也早早帶人去碼頭邊盯著,隻等李照一離開,就上船救人。

    一切準備妥當,隻等李照出現。

    可直到中午,李照卻一直沒有現身。

    陸晚擔心事有變故,李照會隨著丹靈的車隊離開,又命人去鎮國公府那邊盯著。

    可派去的人很快回來,說丹靈公主臨出門前卻突然變卦,說是不回大魏了。

    陸晚一聽,就察覺到出事了。

    就在這時,宮裏那邊也傳來消息。

    皇上與太後的龍駕,行到半路,前方的路段卻起了大火,皇上一行被迫改道。

    可改道後,皇上的龍駕卻不知所蹤……

  第706章 危機

    晉帝失蹤的消息傳到陳王府時,陸晚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

    龍駕失蹤不見,卻不知皇上是受大火所驚,打道回宮,還是另去了其他地方?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皇上的吉凶,但好端端的街上突然冒出大火,明顯是有人不想皇上來陳王府。

    既是不想皇上來陳王府,那就必定是知道了陳王與她的計劃,故事出事阻攔的。

    陳王也想到了,難得的變了臉色。

    晉帝是來他的府上出事的,如果龍駕出什麽事,整個陳王府都難逃一劫。

    當即,陳王就立刻派人四處去打探龍駕的消息,陸晚也連忙派人去告訴李翊。

    同時,陸晚也差人去沁泉湖邊打聽阿晞的消息,看李照有沒有離開那裏,秋落有沒有救出阿晞?

    很快,消息傳來,秋落已順利救出阿晞,將他安全送回郡主府了。

    秋落親自過來向陸晚複命。

    “姑娘,小公子沒事了,我們順利將他救出來,但他在船上吹風得了風寒,方才已請大夫給他瞧過了,大夫說無大礙,喝兩劑散寒的藥就成了。”

    聞言,陸晚高懸了幾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又問秋落:“佑寧呢,你們有沒有找到她?”

    陸佑寧幾乎與阿晞同一天失蹤,而這麽多天過去了,一直音訊全無,陸承裕與葉氏都快急瘋了。

    而陸晚一直認定她也是被李照綁走了,所以讓秋落救阿晞時,將她也一迸救回來。

    秋落卻蹙眉道:“姑娘,我將周圍的船隻都搜遍了,沒有看到三姑娘,而且我還問過阿晞,阿晞也說並沒有看到他們將三姑娘綁來……”

    陸晚一時間卻怔住了。

    如果不是李照綁走了陸佑寧,那她是被誰帶走的?

    但眼下,陸晚來不及想其他的事,又對秋落問道:“李照是何時離開沁泉湖的?”

    秋落道:“我們到時,他就帶人離開了,聽守在那裏的巫鳴說,大概四更天的時候,他們一行就悄悄離開了沁泉湖。”

    陸晚不覺蹙緊了眉頭,心裏疑雲四起。

    既然李照四更天就離開了沁泉糊,那為何沒有按著約定來陳王府找陳王送他出城?

    難道讓陳王幫他隻是一個幌子,他其實另有計劃?

    陸晚瞬間想到了龍駕的出事。

    難道是李照猜到了他們的計劃,所以故意對龍駕出手,讓晉帝不能來陳王府,無法識破他的陰謀?

    可隱隱的,陸晚心裏又有另一個猜測。

    她對秋落道:“李照沒有按著約定來陳王府,而皇上的龍駕也出事了,我懷疑李照是要趁著城中大亂趁機出城,你派人去城門那邊守著。”

    按著龍駕那邊出事的時間推算,如果真是李照做的,他這個時辰應該還在京/城裏。

    想到這裏,陸晚稍稍鬆下一口氣來,對陳王道:“既然情況有變,我先回府裏看看阿晞。”

    陳王也很想跟陸晚一起去看看阿晞,可想到阿晞必定已從李照那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時間,陳王卻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他?

    看著陳王欲言又止的樣子,陸晚猜到他的心思,道:“王爺放心,我回去後,會好好同阿晞解釋您與他之間的關係,等他想通後,我再安排王爺與他見麵。”

    聽她這樣說,陳王不覺鬆下一口氣來,對陸晚感激道:“多謝郡主體諒,如果阿晞不願意認我,本王也不勉強。”

    等陳王走後,陳王妃卻將陸晚拉到一邊,懇求道:“阿晚,王爺不好意思開口,隻好我替他說了,其實王爺做夢都盼著與阿晞相認,所以我懇求你替我們向阿晞說說好話,讓他願意接納王爺……”

    看著陳王妃焦急的形容,陸晚心裏頗是感動,點頭道:“娘娘放心,阿晞心智不同一般孩子,他會明白的。”

    聽到她這樣說,陳王妃終是放下心來……

    從陳王府出來,陸晚坐上馬車回郡主府。

    一路上,她打量著街道上的情形,見城中的百姓都按步就班的做著手頭的事,沒有慌亂與騷動,一切如常。

    可陸晚知道,看似平靜的風浪下,卻有著暗流湧動的危機。

    雖然晉帝此次出宮沒有驚動大家,所以龍駕出事,如今知道的人也不多,但總是瞞不了太久。

    所以惟今之計,隻有盡快找到晉帝,才能化解危機……

    思忖間,陸晚的馬車經過之前起火的地方。

    此時,那裏的火已經熄滅,巡防營的人正在幫著清理街道,疏通車道。

    陸晚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裏的嚴岩。

    陸晚讓秋落去請他過來。

    嚴岩見是陸晚,歡喜的上前請安道:“郡主,真是好久不見,之前你酒樓開張,我正好有事去了外地,都沒去給你捧場,聽說你又準備開第二家酒樓了,下次開張,我一定帶上巡防營的兄弟們都去喝酒。”

    陸晚先謝過他,問道:“這裏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起火,巡防營可查出火因?”

    嚴岩道:“不過是這幾戶人家堆放在門口的柴火不小心被點著了,連著柴房也被燒了,所幸隻是燒毀了柴火,沒有人員傷亡。”

    聽到嚴岩的話,陸晚微微一怔,不由追問了一句:“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縱火?”

    嚴岩搖頭:“這個現在還不知道,因為這裏人來人往,要查起來恐怕很難。”

    陸晚點頭應下,不再打擾他,與他告辭後離開。

    馬車裏,秋落看著她愁眉不展的樣子,問道:“姑娘是在擔心皇上的安危,還是不知道要如何同小公子開口說他和陳王的事?”

    陸晚道:“阿晞身世一事,我倒不擔心,他是個聰明的孩子,總會理解的。如今最緊要的是找到皇上……”

    秋落安慰她道:“照嚴大人方才所說,這場火不像是人為的,如此說來,皇上倒是安全的,恐怕隻是受了火災驚嚇,回宮去了。”

    陸晚長歎一聲,道:“但願如此吧。”

    話雖如此,她心裏卻一直不安著,另一個猜疑也越來越重……

    回到郡主府,一進門,陸晚就問門房,之前給李翊送信的人回來沒有?

    先前一聽到龍駕出事,她就派人去通知李翊了,按理,這個時候應該有回信了。

    門房搖頭表示還沒有回來,陸晚心裏不安之餘,正要差人再去催,於二卻找上門來了……

  第707章 他到底想做什麽?

    於二這個時候找來,陸晚猜到他是為了戲班的事來的。

    之前她托於二給她找戲班,原定好今天要請戲班去陳王府給皇上唱戲的。

    當初在寫話本時,陸晚就想過,要用話本或是戲文的形式,將李照的陰謀,從頭至尾,悉數揭露給晉帝知道。

    而自話本傳開後,陸晚卻不知道話本有沒有傳進晉帝的耳中。

    但不論如何,這場戲她都要請晉帝看到,因為晉帝才是此事最後的裁決者。

    可如今李照不見了,晉帝的龍駕也不知所蹤,這出戲就演不成了。

    她對於二道:“於大哥,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托人去告訴你,戲班今天暫時用不上了,你告訴馮班主,我給他們的定金不用退還了,就當是給他們的茶水錢。”

    於二聞言,麵容有些尷尬,爾後撓著頭僵硬笑道:“那不行……他們沒出班,那裏能收郡主的錢?我來,就是來將定金歸還給郡主的……”

    說罷,於二連忙從懷裏掏出那張一百兩的銀票,還給陸晚。

    陸晚看著銀票,心裏閃過一絲異樣。

    下一息,她不由抬頭朝於二看去。

    從進門開始,於二一直低著頭,神情緊張,說話也不像往常那般豪爽利索,一看就不對勁。

    陸晚盯著他問道:“於大哥,你是如何知道我今天用不上戲班的?”

    於二聞言,先愣了一下,爾後慌亂道:“沒有啊,我並不知道,我是方才聽郡主說的……”

    “可你在聽我說之前,退定金的銀票就準備好了。”

    陸晚忍不住出聲打斷他,沉聲道:“於大哥,你做人向來坦蕩,你跟我說實話,這一次到底是怎麽回事?”

    於二見瞞不過她,神情不由越發促局起來,可還是不敢開口告訴她。

    看著他為難的樣子,陸晚想起先前的一些事,心裏已恍悟過來,心口不由涼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徑直問道:“於大哥,你說實話,是不是殿下讓你這麽做的?”

    她嘴裏的殿下自是指李翊了。

    於二沒想到會被她一眼看破,隻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定金是我要退給郡主的……我、我對不住郡主……”

    於二從沒做過什麽虧心事,這次出賣陸晚,卻是讓他心裏難安得很,所以將她的定金退回來……

    雖然心裏早有預料,但從於二這裏得到證實,陸晚一相顆心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沉……

    在得知龍駕失蹤時,和陳王一樣,陸晚第一個想到的是李照。

    可後來聽到秋落說李照四更天就離開沁泉湖,並且沒有帶走阿晞,她心裏就生出另一個懷疑來。

    她懷疑讓晉帝龍駕失蹤的人,可能是李翊。

    後來經過著火的地方,向嚴岩打聽了著火的起因後,陸晚心裏的懷疑不由越重了。

    此次的火災,很明顯是有人想引開晉帝的龍駕,改道不去陳王府,但並沒有要傷害晉帝的意思。

    甚至連周邊的百姓都沒有受牽連,隻是燒毀了一些柴房。

    如果是歹人做的,隻怕不會這麽謹慎小心,定會傷及無辜。

    而最讓陸晚生疑的卻是,發生龍駕失蹤這麽大的事,不止李翊沒有一點反應,他掌管的三司也沒有一點動作,連她派去給他送消息是的人都同有回信,一切都太過反常了……

    想到這裏,陸晚問於二:“是不是我讓你將話本在青樓楚館傳揚的事,殿下早就知道了?”

    說罷,不等於二回答,陸晚又道:“如果你不肯說,我自會去向殿下問清楚,到時,我與你連朋友都不能再做了。”

    聽她這樣說,於二那裏還敢再隱瞞,隻得一五一十將先前被李翊抓去拷問的事,都同陸晚說了。

    “郡主,不是我要告訴殿下的,而是殿下將我抓去,要砍我腦袋,我不得已才出賣郡主的……”

    “然後呢?”

    陸晚靜靜聽他說完,知道事情必定還沒有完。

    果然,於二道:“然後……殿下讓我不要讓你知道,你吩咐的事,我繼續照做,但做之前,要先告訴他……”

    至此,陸晚心裏全然明白過來,忍不住自嘲笑了。

    難怪上次去大理寺,他半個字都不提話本的事,原來,他早就知道話本是她寫的,也知道是她命於二借著青樓的姑娘傳揚出去的。

    而她托於二找戲班出演的事,於二已向他稟告過,以他的智慧,隻怕她與陳王的計劃,他早已了如指掌。

    可他什麽都沒說,也沒有阻攔她,他到底想做什麽?

    陸晚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起來,臉色也難看起來。

    於二出賣了陸晚,自知理虧,見她臉色這麽差,以為她是在生他的氣,不由愧疚道:“郡主,你別生我的氣,我並不是故意出賣你的,你也知道的,殿下狠起來有多嚇人的……”

    陸晚腦子裏很亂,心裏有許多念頭不停閃過。

    最後,她問於二:“你這幾日是不是經常與殿下有往來,可知道他在做什麽?”

    於二如實交待道:“殿下隻是問我郡主吩咐我的事,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的……”

    陸晚看他的樣子,不像騙她的樣子。

    但她迫切的想知道李翊到底想做什麽,於是又問道:“你今日定也見過殿下了,他除了讓你將戲班子的定金退給我,還讓你做了什麽?”

    於二想起李翊的叮囑,眸光微閃,躲避著陸晚的打量,道:“沒什麽,殿下隻說讓我將戲班的定金退給郡主,其他什麽都沒有……”

    看著他目光躲閃的樣子,陸晚卻是不信的。

    陸晚深吸一口氣,對於二道:“實不相瞞,今日上京/城裏發生了許多大事,皇上的龍駕失蹤不見了!”

    “什麽?”

    於二聞言,當即驚得一大跳,不敢相信的看著陸晚,道:“龍駕不見可是大事啊……”

    “對,是塌天的大事,而如今最緊要的是趕緊找到皇上,所以你要跟我說實話,我怕殿下與此事有關,到時,隻怕你也脫不了幹係!”

    於二雖然隻是一個做轉運買賣的貨客,也知道此事的嚴重,於是將知道的事,都倒了出來。

    他對陸晚道:“郡主,你讓我請的那個戲班子,今天出堂了,殿下讓我將他們領去了翊王府,唱的戲本,就是你上次給的話本戲……”

  第708章  看戲

    翊王府的後花園,有一座寬敞精美的戲樓,隻是建府至今,還從未用過,一直冷清荒廢著。

    可今日,戲樓裏卻熱鬧起來,京/城最負盛名的馮家班在這裏演出,而看戲之人,卻是大晉最尊貴的幾個人。

    看台上,太後居中坐著,晉帝居左,李翊陪坐在他身側,太後的右側則坐著大長公主。

    戲台上的那出戲,劇情跌宕起伏,各旦角們雖然是第一次演這出新戲,但純熟的功底,卻是將戲本裏的每個角色都演繹得入木三分。

    人性的醜陋,親情的背叛,還有無盡的算計,皆被演繹得淋漓盡致,卻又令人觸目驚心……

    如此,馮家班這一出新戲首演,稱得上十分成功。

    可看台上的四位看官,除了李翊外,其他三人皆是麵色凝重,不見半點喜色。

    大長公主更是麵色惶然,如坐針氈。

    今日晨起,她就感覺到莫名的心慌窒悶,總感覺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可今日是丹靈回大魏的日子,更是李照出城複位的大日子,怎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呢?

    然而,早膳之時,原本說好今日要出城回大魏的丹靈,卻突然改口說不走了。

    此言一出,大長公主即刻變了臉色。

    她費盡心機送丹靈走,一是要在今日助李照出城,二則是要將丹靈這個多餘的太子妃送走,好給孫女佑寧騰出位置。

    一切都安排妥當,隻等用完早膳丹靈就出發,可她突然間改變主意不走了,不由將大長公主的計劃都打亂。

    當即,大長公主就問她為何不走了?

    丹靈道:“佑寧表姐失蹤幾天了,一直杳無音訊,我若是不能等到她平安歸來,如何安心離開?所以我想留下來等表姐回來。”

    這個理由,大長公主是半點都不信的。

    丹靈與陸佑寧的關係並不親厚,陸佑寧失蹤的這幾日,她一點擔心都沒有,如今卻突然說擔心她不想想,明顯就是借口。

    大長公主不敢耽擱李照的大事,就勸丹靈道:“你表姐的事,你世子表哥和我們一直在找,你留下也起不了作用,還是按期出發回大魏吧,你父皇與母妃都在等著你呢。”

    若是換做平時,丹靈定會乖乖聽從這位外祖母的話的。

    可一想到昨晚收到的那封,丹靈眸光微冷,涼涼道:“表姐出事,我若是在這個時候走,隻會讓別人說我冷血無情。而父皇母妃那邊,我寫封家書回去,告訴一聲就無礙了。”

    說罷,她對大長公主反詰問道:“外祖母,你素來疼愛三表姐,怎麽這一次她不見了,你一點都不擔心,舅母可哭暈好幾回了。”

    聞言,大長公主麵色一頓。

    這一次陸佑寧失蹤不見,陸家其他都很著急,惟獨大長公主異常的冷靜。

    表麵上,她是鎮國公府的主心骨,不能亂,實則是因為她在得知陸佑寧是被一封信叫走後,也以為是李照將她帶走了。

    她明白李照的顧慮,事關重大,他不全然相信自己,要將陸佑寧帶走為質,她也能理解。

    既是李照將她帶走的,她有何好擔心的?權當他們久別重逢,重溫少時情誼了。

    此事,她隻和金嬤嬤提過,可如今丹靈這般問出來,精明如大長公主,瞬間就感覺到丹靈變了。

    不止語氣帶刺,神情中還帶著一絲冷戾,也不像往昔那般與她親厚了。

    這般情形下,按下她不好再催丹靈走,可今日的計劃,她與李照早已約定好,她卻不敢壞了李照複位的大計。

    如此,大長公主還要再找借口再勸,可丹靈這次像吃了秤砣一樣,竟鐵了心不走。

    還直言道,如果外祖母嫌棄她叨擾了,她可以搬去驛錧裏住。

    就在大長公主發愁之時,翊王竟派人來請,說是請她去翊王府一趟。

    這個時候翊王來請,大長公主直覺沒有好事,所以想也不想,就要拒絕。

    可傳話之人卻拿出三司令牌,如此,大長公主卻拒絕不得,隻得來到了翊王府……

    在來的路上,大長公主一直在揣測翊王請他過來的原因,等到了翊王府一看,卻見晉帝與太後也在,頓感事情不妙。

    而等大長公主陪著晉帝與太後看完台上這一出戲,她更是如墜寒潭。

    關於話本傳言,她早已有所耳聞,沒想到今日,翊王竟當著她和皇上太後的麵,讓人演出了這樣一出大戲。

    手裏腳邊的火爐再旺,也暖和不了大長公主的身子,她握著虎頭杖的手,一直抑不住在微微發抖……

    同樣的,太後與晉帝的臉色,也比大長公主好不到那裏去。

    太後滿臉慍色,晉沉臉沉如水。

    等看到最後嫡子複仇那裏,太後已是怒不可遏,晉帝的臉色也是難看到了極點。

    見此,不等鳴鑼收戲,李翊重重一擺手,讓戲班的人退下去。

    不一會兒,整個戲樓裏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氣氛更是壓抑到了極點。

    看台的前方長排扇被收起來,看台瞬間變成了一個封閉的暖閣。

    等閣裏的下人都退下,太後終是冷冷開口了。

    她看向李翊,聲寒入骨:“翊王,你讓哀家與皇上看這樣一出戲,到底是什麽意思?”

    麵對太後的質問,李翊淡然道:“太後英明,近來各種傳言紛紛擾擾,難辯真假,這一出戲倒是很好的解釋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揭開了所謂天象異像的真相。”

    太後聽了,冷冷一笑,道:“荒謬,一出戲文能說明什麽,不過是杜撰出來的把戲。咱們大晉開國這麽多年,還從未用戲文來斷案的,虧得你還是三司之首,竟相信這些胡編之言,真是不可理喻。”

    聽太後出言訓斥李翊,大長公主冰冷的胸口稍稍回暖了一點。

    她很想開口附合太後的話,但話到嘴邊,看到李翊鎮定如常的麵容,她的心裏又忐忑起來,終是咬牙忍下了。

    晉帝從方才的戲文裏回過神來,聽到太後的話,也神情冷厲的看向李翊,質問道:“這出戲文,是何人編造出來的?”

    李翊:“正是兒臣!”

    聞言,三人皆是神情一震,晉帝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咬牙冷聲道:“這麽說來,外麵傳揚的話本,也是你弄出來的?”

  第709章  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這幾日的話本傳聞,晉帝與太後也有所耳聞。

    外人都能看懂的事,身為當事人,晉帝與太後又豈會不知道話本所指的人和事?

    晉帝與太後在震驚話本內容的同時,更氣怒誰人這麽大膽,敢將皇家私聞醜事這般宣揚出去?

    太後瞬間就想到了李翊身上。

    因為聽晉帝所言,目前知道前太子一事的,隻有他。

    而普天之下,隻怕也隻有他敢做這樣的事。

    可晉帝卻不太相信話本是李翊傳出去的。

    李翊雖然平時行事大膽不羈,喜歡劍走偏鋒,出人不意,但晉帝卻覺得,他雖然大膽,不按套路出牌,但他懂分寸,有底線。

    所以先前,晉帝一直不太相信話本一事是他做的……

    可如今,他親口承認了這出戲本是他所編寫,還大膽妄為的將他和太後的龍駕拐騙到他府上來,看來他早有預謀。

    所以想都不用想,外麵那些到處流傳的話本,也定是他一手所為了。

    想到這裏,晉帝怒不可遏,對他斥道:“朕明明說過的,不許你再插此事,你竟敢抗旨不遵,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看到皇上動怒,太後也氣怒道:“全是你平時對他太過偏寵,才會導致今日他這般無法無天,竟全然不顧咱們皇家的顏麵,將這樣的私秘醜事都宣揚出去,這讓李氏皇族的顏麵何存?”

    一直沒吭聲的大長公主見機,長歎一聲,不解道:“翊王行事一向穩妥,為何這次這般冒失激進?”

    說罷,她又道:“天大的事,能大過李氏皇族的威嚴與顏麵?可殿下這樣一鬧,卻是將皇家私密當成笑話給天下百姓看熱鬧,咱們李氏皇族威嚴何在啊?”

    大長公主此言一出,太後的怒火更盛,眸光狠狠掃了一眼李翊,再看向晉帝,沉聲道:“皇上,他今日故弄玄虛,將哀家與你騙至他府上,又弄出這樣一出戲文,羞辱皇家聲譽,實在是過份。”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而翊王身為三司之首,卻抗旨不遵,知法犯法,還請皇上不要再姑息縱容!”

    太後此言一出,整個暖閣裏的氣氛越發凝重起來。

    大長公主卻神情一振,窒緊的胸口不覺鬆懈下來。

    今日這樣的局麵,李翊卻將她來,意味再明顯不過。

    而從戲文開始的那一刻,大長公主就猜到了李翊今日的目的,也明白過來,自己與李照的聯手,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她不知道李翊知道多少她與李照的事,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是個什麽形勢,更不知道李照的計劃有沒有成功……

    這般情形下,縱使是見慣大場麵的長公主,也是如坐針氈,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特別是看到戲文中演到那嫡子聯合姑母騙家主那一段,她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而如今聽到太後向皇上提出要冶李翊的罪,她不由也切切的朝晉帝看去,盼著晉帝早做決定,處決這個知道她太多秘密,偏偏還陰魂不散的翊王……

    晉帝也覺得李翊此次做得太過火了,縱使他有心偏袒,也保不了他。

    但晉帝還是想給他一個辯駁的機會,不由開口道:“翊王,你還有何話好說?”

    從三人開口開始,李翊一直不發一言,不為自己辯駁,臉上也不見半點怒氣。

    如今聽到晉帝的質問,李翊卻沒有回他的話,而是看向太後,從容開口道:“方才太後訓斥,說我身為三司之首,卻相信這些編撰戲文。太後此言差矣,三司所職,是為破解迷案,尋求真相,給天下人一個交道。”

    “而三司在追求真相的過程中,除去律法所不容的事,其他途徑辦法,隻要能破案還原真相,都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你……”

    太後沒想到他竟當麵反駁她,不由越發氣憤。

    “即便是查案,也不能詆毀踐踏皇家顏麵,你這樣做,根本沒有將皇家顏麵放在眼裏。”

    麵對大後的指責,李翊還是淡定道:“外麵所傳話本,寫的是尋常大戶家裏的故事,而今日這出戲文,除了今日這一場,以後絕不會再演出第二場,所以孫兒從未踐踏皇家尊嚴,也未抹黑李氏皇族。”

    聞言,太後一怔,卻被他駁得回不出話來。

    大長公主卻不以為然的嘲諷一笑,道:“話雖如此,可稍有見聞的人,聽到外麵的那些話本,都會知道話本內容影射的是何人何事了,翊王此番解釋可說不過去。”

    李翊眸光轉向大長公主,意味深長的笑道:“姑祖母一針見血,精明不減當年,著實令人佩服!”

    李翊的話,明煲暗貶,嘲諷之意再明顯不過,大長公主豈會聽不出來?

    當即,她麵容滯住,心裏的那份不安再次強烈起來。

    而她最擔心的卻是李照如今的處境,卻那不知道他沒了她相助,能不能順利出城?

    她和他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隻有李照複位成功,才能保她和鎮國公府平安昌盛!

    想到這裏,大長公主看向皇上與太後,黯歎一聲,道:“是我失言了,這是皇上的家事,我本就不應該來的,我先告辭了。”

    說罷,就要起身離開。

    見她急著要走,李翊眸光一寒,道:“姑祖母也是自家人,何必謙虛避讓,還是說姑祖母有著急的事要做,亦或是有要緊的人要見?”

    李翊話語鋒利帶刺,大長公主臉色突變,卻不好再走,隻得硬著頭發又坐下。

    而晉帝冷靜下來,也終是看出了李翊的目的,心裏想到了什麽,深眸裏不由閃過一冷芒。

    他沉聲開口道:“你今日費盡心機將朕和太後,還有姑母叫來,不會隻是看戲這麽簡單。”

    “說吧,他是不是已經落在你手裏了?!”

    此言一出,不止太後一震,大長公主更是心口驟然一緊,驚恐的朝李翊看來。

    晉帝嘴裏的他自是指前太子李照,而李翊今日做下這等陣仗,也全是為了李照而來。

    若是李照真的被李翊抓了,不止他完了,她和整個鎮國公府也跟著完了……

  第710章  本王責無旁貸

    晉帝在問出這句話時,心裏已認定李照已落到了李翊手裏,不然他今日不會弄出這麽大的陣勢,將自己的龍駕攔截到他府裏來。

    想到這裏,晉帝不由陷入兩難的境地。

    一麵,他正是不想看到兄弟鬩牆的局麵,先前才會勒令李翊不許再查前太子一事。

    可另一麵,他卻又想李翊已經將李照抓到,如此,他才能解決此次的事件……

    但事態發展到眼下這般地步,已容不得晉帝他多想。

    於是,不等李翊回答,晉帝又追問道:“他如今在哪裏?”

    聞言,太後與大長公主也眸光切切的朝李翊看去,等著他的回答。

    大長公主甚至轉過眸光打量了一番四周,看李照有沒有可能被綁在某個地方?

    看著三人的形容,李翊卻涼涼一笑,道:“父皇誤會了,您下旨不讓兒臣再查前太子一事,兒臣豈會違抗聖意?”

    此言一出,三人不覺怔住了。

    晉帝神情間滿是失望之情,繼而惱怒。

    他今天出宮,本是為了解決李照一事而來。

    前太子一事鬧得這麽大,不止京/城,整個大晉都被驚動了,所以晉帝才會與陳王約定好,出宮解決此事。

    可他出宮後,龍駕行到半路上,前方卻出現火災,當時形勢未明,一團混亂之際,李翊帶人趕來,以護駕為由,護送龍駕離開火場,轉而來到了翊王府。

    太後受驚,翊王提議他們先到翊王府暫做歇息。

    可萬萬沒想到,等他們進府後,李翊卻給他們安排了一場大戲……

    當時遇到火災,一片混亂,晉帝來不及多想,如今冷靜下來,他豈會不明白,今日所有事情,包括火災,隻怕都是李翊一手所為。

    晉帝想,他花費這麽大的心思將自己引來這裏,定是已將李照抓到手,勝券在握了。

    可沒想到,到了如今,他竟然告訴他,他沒有在查李照的事?!

    晉帝氣得臉色鐵青,正要出聲斥責,李翊卻話鋒一轉,沉聲道:“其實今日兒臣請父皇太後來看這出戲,是為了解開先前關於天象異像的謠言之迷。”

    他又道:“天象異像之說,純屬謠言,卻被人有心操控,最後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是傳到了父皇的龍案上,擾亂朝綱民心的同時,更意在竊取大晉江山,事態嚴重,所以兒臣命三司追查謠言來源。”

    “而最後三司查到,所謂帝王星歸位,不過是江湖術士收了銀錢的胡謅之言。鳳凰涅槃,是有人故意放縱山火所致,而所謂的賢者救世,更是無稽之談。”

    “所有一切,不過就如今日戲文裏所言一樣,全是有人為了心中積怨,意欲謀權篡位故意為之,為的不過是為了他鋪路造的勢。”

    “父皇,此人蓄謀已久,且狼子野心,兒臣身為大晉翊王,身負守護大晉安寧重責,又為三司之首,破解迷案,揪出做祟小人,鏟除奸佞,本王責無旁貸!”

    “而話本傳言,不過是兒臣為了揭露奸人計謀,消除百姓猜忌的法子——與大晉江山社稷的安危相比,這些似真非假的話本戲言,又算得了什麽?”

    李翊此番話說出來,聲音雖不急不徐,卻振聾發聵,不止澆息了太後與晉帝心頭的怒火,令兩人徹底冷靜下來,更是讓兩人看清事情的症結所在,不再糾結在話本戲文所謂的影響皇家聲譽上……

    太後神情恢複沉靜,她默了兩息,想著方才看到的戲文裏那嫡子的所做所為,不由對晉帝道:“當初,你一時心軟,留他一命,而今,他懷恨而來,野心勃勃,若是再抓到他,皇上定不能再放過。”

    晉帝先前雖斥責李翊弄出這樣一出戲文,但不可否認,戲文裏的劇情,樣樣與當年之事貼合,不僅勾起了他沉封的記憶,甚至戲文中的一些劇情,還解開了他當年心中未解的疑惑。

    譬如,當年他為何病得蹊蹺,又譬如,為何秘藥需要親人肉血藥引,原來全是有人刻意謀劃……

    如此,這一次皇上沒有再反駁太後的話,竟是默默應下了。

    見此,大長公主如判死期,眼前一黑,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等她抓住椅背回神,一抬頭正對上李翊幽深的眸子。

    後者眸光淡漠的看著她,雖然他不置一言,可隻是一眼,大長公主就止不住打了個哆嗦,臉上血色褪盡,連嘴唇都白了。

    見慣風浪的大長公主,連晉帝與太後都沒怕過,竟是對眼前的翊王,打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恐懼。

    她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翊王太過厲害,手段之深,心機之沉,令人歎服!

    他隻是用一出簡單的戲文,不僅將前太子的所有計劃揭露出來,更是利用戲文,潛移默化的影響了皇上和太後對李照的態度,讓晉帝對李照最後的那點父子情,都沒了……

    不止如此,他明明查的是李照案子,卻半字不提前太子,隻從謠言入手對李照下手。

    如此一來,即便將來有人拿此事攻訐他,他也可以輕鬆脫身。

    不得不說,這個行武出身的翊王,不但有膽量,更有謀略,且麵麵俱到,不留半點把柄。

    他今日露出這一手,不止平息了太後與晉帝對他的怒火,隻怕晉帝會越發賞識他,連太後都不好再反對。

    而相反,沒了晉帝的憐惜和承認,李照再厲害也如不了願,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而她,賠上整個鎮國公府追隨了李照,下場如何,她已經預料到了……

    想到這裏,大長公主心如死灰,眸子裏看不到半點光亮,一如將死之人……

    大長公主神情的變化,沒有逃過李翊的眼睛。

    她的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李翊毫無波瀾。

    他漠然的移開眸子,對晉帝道:“既然父皇心意已定,大理寺已將此案主犯抓獲,父皇可要移步大理寺,親審此案?”

    此言一出,晉帝震住,不敢置信的朝李翊看來。

    ——原來,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中,而李照也早就落在了他的手裏。

    而之前他看似否認的話,實則是對他的試探?!

    李翊坦然迎上晉帝的目光,再次開口,恭敬道:“是在大理寺公審,還是將他提到這裏私下審理,兒臣全聽父皇安排!”

  第711章  夢也該醒了

    李照對晉帝的這番請示,看似尋常,實則是對晉帝的試探,意味深長。

    從晉帝對李睿的多番容忍,到晉帝先前對秦珩的包庇,以及勒令他不許再查李照的事,李翊不難看出,父皇對膝下皇子都抱著仁慈寬容之心。

    那怕知道李睿有反心,父皇也隻是將他發派去封地。

    而明明已看穿了李照的陰謀,父皇還是想再給他一次機會,想通過賈策勸他回頭。

    不到最後一步,晉帝都不會對他們下狠手,就如當年放走李照一樣……

    所以,在明白晉帝的心思後,李翊在處理李照一事上,格外謹慎小心。

    在抓到李照後,李翊沒有第一時間將他揪出來,而是兜了一圈,借著戲文,先讓父皇與太後明天此事症結所在,再來重審此事。

    如果晉帝願意去大理寺公審李照,就表示晉帝願意如他所言,將李照當成一個陌生的犯案主謀來審。

    言下之下,晉帝不再承認李照身份,也不會再顧念父子之情。

    如此,此事至次,就能真正了結。

    可若是晉帝還是要私下解決此事,則表示晉帝對李照還是留有餘地,隻怕不會趕盡殺絕。

    而以李翊對李照的了解,隻要他一日不死,他勢必會卷土重來。

    這樣一來,此事就不算真的完結。

    所以,李翊要晉帝在見到李照前,先做出決擇,以此試探出他的心意……

    在場的諸人,個個都是人精,太後與大長公主也聽出了李翊話音裏的意思,不由朝晉帝看去。

    晉帝眉頭收緊,尚未開口,太後已道:“皇上,如果你公開審他,若是傳出去,讓人認出他就是前太子,隻怕當年一事就瞞不住了,到時天下人都質疑皇上的誠信,所以此事不宜公開。”

    聽到太後的話,大長公主也鼓起勇氣開口道:“太後所言極是,不論內情如何,但在外人眼裏,他都是前太子李照,且是個‘已死’之人,若是皇上公開審訊他,傳出去隻會惹來更多非議和猜忌……”

    大長公主說這話時,心裏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看著李翊的架勢,他手裏一定證據確鑿。

    如果皇上去大理寺審訊的話,不止李照逃不掉,隻怕她與李照之間的那些事,也會揭露出來,到時勢必難逃一死!

    可如果晉帝私下審訊李照,說不定最後還有希望放過李照一馬,到時她與鎮國公府也有希望逃過一劫……

    思及此,大長公主又道:“皇上,最近話本傳言猖狂,若是此時再讓外人知道前太子真的存在,不止會質疑皇上的威嚴,謠言也會越傳越凶,所以懇請皇上私下解決此事,好讓此事早點平息……”

    聞言,晉帝蹙緊的眉頭有所鬆動,不覺掀眸朝李翊看來。

    “你怎麽看?”

    晉帝終是開口向他問道。

    李翊眸光微寒,勾唇笑道:“兒臣沒有意見,一切聽從父皇安排。”

    晉帝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最後終是沉吟道:“如此,就依太後和姑母所言,私下處置此事。”

    他對李翊吩咐道:“你親自去將他帶過來。”

    ……

    大理寺的暗牢裏昏暗無光,李照閉眸靜靜坐著,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的踏來,最後停在了他的麵前。

    眼睛有些刺光,有燈火照在他臉上,李照緩緩掀起眸子,待看清眼前人,眸光一震,繼而冷沉下去。

    站在他麵前的男人,身著玄色大氅,貴氣沉斂,威嚴天成。

    這一眼,李照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不自主的,他挺直腰杆想站起身來,可身子卻被眼前之人高大的身影擋住了。

    他咬牙擠出一絲笑來,冷冷道:“四皇弟。好久不見。”

    說罷,他又嘲諷道:“想當年孤在東宮之時,你時常自東宮門口經過,那時你連門栓高都沒有,如今竟能擋住孤的光了。”

    李翊冷冷看著他,不置一言。

    李照又道:“母後說得沒錯,你們這群庶子,就像宮牆角的那堆雜草,討厭又嫌眼,要盡早除去。當年你若不是去了西北,孤早就不會留你至今日!”

    聽著他的口出狂言,李翊鳳眸平靜無波,隻漠然的看著他。

    先前抓到他後,他急著去攔父皇的龍駕,所以沒有細究他。

    如今看著他,他對前太子的印象很模糊,對眼前的人更是陌生。

    在他的記憶裏,自小他的那位尊貴的太子哥哥,有專門的太傅教習,不同他們在一起學習,也不同他們一起練習騎射,隻偶爾課間他會遠遠看到他在對麵舍廊下走過,一身朱玉錦袍,身後跟著一大群的宮人,前呼後擁。

    不用大人說,他們這些皇子都知道,對麵那位皇子是與他們不同的,他們是兄弟,他卻是他們的主子。

    後來他去了邊關,鮮少回來,見到前太子的機會就更少了。

    若不是這次親手抓住他,如果走到大街上,李翊都認不出他來。

    與李照暗下鬥了這麽久,原以為真正與他見麵的這一刻,他會很激動,可這一刻李翊的心卻異常的平靜。

    他冷冷開口道:“你放心,你的墳頭很快就會長出數不盡的雜草,東宮的門拴本王會全部換了,扔到你的墳頭燒給你。”

    聞言,李照眸光一顫,冷笑道:“你要殺了我?”

    不等李翊開口,他又冷諷道:“李翊,你不敢的,你若要殺我,早就動手的,不會等到現在。”

    “因為你知道,你若殺了我,父皇不會放過你,你已背負了一個殺兄的惡名,你若敢再對我下手,你永遠也別想得到大晉江山……”

    李翊勾唇一笑,道:“本王貴為三司之首,連國舅爺的頭都敢砍,何時不敢殺你一個造謠生事的鼠輩?”

    “你……”

    李照平生第一次被人罵做鼠輩,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本王不殺你,是因為不想太便宜你——你難道忘記了,你身上還有許多未解之迷?”

    此言一出,李照形容大變,臉上的鎮定再也維持不住,臉色煞白。

    李翊揮手讓人帶他出去。

    等走出暗牢,外麵豁亮的天光刺得李照雙眼一黑。

    看著他慌亂的形容,李翊睥著他,一字一句冷聲道:“李照,天亮了,夢也該醒了,皇陵裏前太子的墳前草都黃了幾茬,你的春秋大夢,也到頭了。”

  第712章 打個賭

    聽到李翊的話,李照形容一震,眸光裏的煙霧散去,雙眸透出一絲清明來,寒芒逼閃。

    至此,他沒有再開口說話,被李翊帶上馬車後,也一直閉眸靜靜坐著,一語不發。

    很快,馬車來到翊王府,下車的那一刻,李照看清麵前的府邸,眸光一閃,突然叫住李翊,道:“李翊,你覺得父皇這一次會如何處置我?”

    李翊回頭睥了他一眼,冷嗤道:“你怕了?”

    李照不以然的冷冷一笑,道:“我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這幾年的時間於我而言,是白賺回來的,我有何懼?”

    “我隻是好奇,若是父皇這一次再放過我,你辛苦這麽久抓到我,到頭來卻是白費力氣一場,你可否心甘?”

    聞言,李翊不覺停下步子,回頭看到李照一臉篤定的形容,冷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李照譏諷笑道:“李翊,你是個聰明人,怎麽會想不明白為何父皇一直包容睿王與孤?”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父皇是太過寬容和仁慈?”

    說到這裏,他嘲諷的笑了起來,語帶諷意道:“父皇能從當年奪嫡大戰的血雨腥風裏走出來,豈會是心慈手軟之人?你終究是太年輕,沒有真正了解父皇與皇權。”

    李翊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道:“你就這麽篤定父皇這一次還會饒過你?”

    李照:“敢不敢打個賭,就賭父皇這一次會不會要我性命。”

    李翊挑了挑眉,冷冷笑道:“皇兄這麽好的興致,我豈能敗你的興?好,本王就陪你賭,你想賭什麽?”

    眸底殺氣一閃而過,李照沉聲道:“很簡單,若是父皇留我一命,翊王就請自行了結——你我二人,隻能活一個。”

    李翊毫不猶豫的一口應下:“好!”

    ……

    消息傳到郡主府,在場的幾人都怔住了。

    不等陸晚開口,蘭英已焦急道:“殿下怎麽這麽糊塗,那李照左右都要一死,殿下怎麽還同他做這樣一個賭局,萬一皇上這一次又放過他,殿下豈不是要白白搭上一條性命?”

    陸晚自郡主府被封後,臉上的血色一直沒有恢複過,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更是臉白如紙,快透不過氣來。

    原來,陸晚從於二那裏得知李翊將她約定好的戲班子叫去了翊王府,就明白過來李翊的計劃。

    ——他是怕自己這樣做惹怒晉帝,所以他替她將事情做了,也替她將天子的怒火扛下來。

    可當初,陸晚瞞著他做這一切,就是不想他抗旨再查李照一事。

    可沒想到,李翊竟識破了她的計劃,還將她要做的事,他拿去做了。

    此事的風險有多大,陸晚早就想到過,當即,她就要去找他。

    可等她出府時,才知道郡主府已被他的暗衛包圍封鎖起來。

    李翊此舉,不止是擔心她會去找皇上替他擋罪,也是擔心事情敗露,父皇一時怒火要她性命。還要提防李照的人,找她報複,所以命人將整個郡主府都包圍起來,不許人進入。

    最後,隻放了蘭草進府。

    而翊王府的消息,也正是蘭草帶來的……

    如此,看到陸晚臉色這般難看,蘭草知道她心裏著急,連忙勸道:“姑娘,你別著急,殿下這樣做,肯定是有把握的。”

    蘭草素來膽小,這次卻這麽鎮定,蘭英似想到了什麽,立刻上前作勢要搔她的癢,威脅道:“你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從你家長亭那裏聽到了什麽消息,快如實招來!”

    她的手還沒碰到蘭草,蘭草就迭聲道:“我說我說,你手下留情……”

    見此,蘭英放過她,蘭草對陸晚道:“姑娘,其實今日是殿下叫我來的,殿下是怕姑娘擔心,所以讓我來告訴姑娘一些事情……”

    李翊了解陸晚的性子,如果就這樣將她關在郡主府,而不讓她知道他的情況,她一定會急瘋的,所以派了蘭草來。

    聞言,陸晚繃得快斷的心弦終於鬆下,眼睛卻紅了。

    她對蘭草急聲道:“好蘭草,你知道什麽,快告訴我。”

    蘭草一時間不知道從那裏說起好,隻得道:“姑娘,前段日子三姑娘不是失蹤了嗎?其實是殿下將她帶走的,這段日子她都在大理寺呆著……”

    陸晚一怔——難怪秋落在船上沒找到陸佑寧,願來真正將她帶走的人竟然是李翊?!

    這卻是她做夢都沒想到的。

    陸晚很快反應過來,遲疑道:“殿下是想利用佑寧,逼賈策供出李照的罪行?”

    蘭草點點頭,又搖搖頭,迷糊道:“我也不太清楚,但聽長亭說,是那賈策先起了動搖的心思,被殿下發現了,所以殿下寫信將三姑娘帶走,讓賈策以為是前太子將三姑娘抓走的,逼他做出決定,最後是賈策主動去找殿下合作的……”

    “長亭說,殿下說過,這還得多虧姑娘當日與世子爺去賈策府上鬧過,不然事情不會這麽順利……”

    聞言,陸晚心口驟然一鬆。

    賈策是李照身邊最親密的人,知道他許多事情,隻要他站出來指認李照,李照這一次就脫不了身了。

    蘭草又道:“長亭還說,殿下派人去傳過天象異像的地方仔細查過,將那些造謠生事的神棍神婆都抓來了,讓他們去皇上麵前說出事情真相……”

    說完這些,蘭草又絞盡腦汁想著長亭告訴她的事,對陸晚道:“長亭還說,姑娘你不要擔心殿下違抗聖旨的事,長亭說,殿下此次不是查前太子,而是查造謠生事一案,他們抓的是犯了此案的主謀之人,所以殿下算不得抗旨……”

    此事長亭告訴蘭草時,她聽得一臉糊塗,如今好不容易照著長亭說的背出來,卻越說越糊塗了,不由擔心自己有沒有說漏什麽,會讓陸晚聽不明白?

    她忐忑的問陸晚:“姑娘,你聽得明白嗎?”

    陸晚卻聽明白了,不由笑了。

    她一邊笑,一邊卻止不住掉下淚來,對蘭草道:“我聽明白了。你嫁給長亭後,真是越來越機靈了,還是長亭教得好。”

    蘭草一聽,臉頓時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但得知她聽明白了,不由放下心來。

    大家聽到蘭草的話後,都鬆下一口氣來。

    這時,阿晞從外麵進來,道:“阿姐,那李照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

  第713章  姑祖母也是戲中人之一

    阿晞被救回來後,因在船上吹風著了風寒,一回到郡主府,秋落就找了大夫給他看病開了方子。

    陸晚從陳王府趕回來看他時,阿晞已喝完藥睡著了,直到方才才醒。

    他醒來後,巫鳴就將外麵發生的事都同他說了。

    得知李照被李翊抓了後,阿晞不由鬆下一口氣來。

    先前,他還擔心阿姐因為他,會冒險去對付李照。

    如今李翊出手抓住了李照,阿姐就不用冒險了……

    但他還是擔心事情有變故,所以趕到陸晚這裏來打聽情況,剛好在門外就聽到了蘭草的話……

    見阿晞來了,陸晚連忙迎上去,將他拉到麵前細細打量。

    之前她去看他時,他在睡覺,如今站到她麵前,陸晚才發現短短三天未見,阿晞明顯瘦了,臉色也不太好看。

    “阿晞,你可還有感覺到那裏不舒服?”

    陸晚關切問道,阿晞搖搖頭道:“阿姐你不要擔心,我沒事了,他們隻是將我關起來,沒有打我。”

    聽阿晞這樣說,陸晚稍稍放下心來,想到他方才說過的話,不由問道:“阿晞,你方才為何這樣說?你可是知道李照還有事情瞞著我們?”

    阿晞這幾日都被關在李照身邊,說不定他是發現了什麽事情。

    阿晞蹙眉道:“那天那個李照聽下屬稟告外麵話本的事後,一晚上沒睡,似乎在密謀什麽,第二天一天都沒有見到人影,我懷疑他另有安排。”

    阿晞想,李照明知道話本一事已揭穿了他的計劃和陰謀,他還執意要按原計劃進行,若不是太蠢,就是他另有安排。

    李照明顯不是前者,所以阿晞懷疑事情不會這麽簡單,李照可能另有安排……

    聽到阿晞的話後,陸晚也察覺到一絲不安,連忙對蘭草道:“如今我們出不去,殿下隻讓你一人出入,麻煩你再去翊王府打聽殿下的消息。”

    蘭草應下,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陸晚喚住她,叮囑道:“蘭草,不論好事壞事,你都要來告訴我,千萬不能隱瞞。”

    蘭草:“嗯,姑娘放心,我記住了。”

    蘭草離開郡主府後,馬不停蹄的往翊王府去了……

    翊王府。

    暖閣裏氣氛的壓抑到了極點。

    晉帝看著跪在麵前的男人,眉頭緊鎖,神情複雜。

    太後也是一直盯著跪在麵前的李照,遲疑片刻後沉聲道:“你真是阿照?你抬起頭來給哀家看看。”

    李照依言抬頭,雙眸通紅,對太後道:“孫兒不孝,這麽多年來避世登州,沒能到太後麵前盡孝,求太後責罰。”

    說罷,他又對麵色凝重的晉帝泣聲道:“父皇,兒臣回來了……”

    不管先前太後與晉帝嘴上說得有多堅硬決絕,待看到李照真實的跪在麵前時,兩人的神情還是耐不住了,心裏五味雜陳,心境轉瞬間已是與先前截然不同了。

    晉帝盯著李照足足看了四五息。

    眼前的人,還是他熟悉的模樣,隻是滄桑憔悴了些,臉上還帶著一絲病態。

    這是他的皇長子,又是嫡皇子,當年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被他寄予厚望,若非當年那樁舊事,根本不會成為現在這副樣子。

    晉帝心情沉重,聲音也沉下去,開口問道:“你何時回來的?”

    李照恭敬道:“不久前。”

    晉帝冷聲道:“當年朕明明說過,讓你此生無詔不得入京,不得離開登州,你竟抗旨不遵?”

    李照苦笑道:“兒臣在登州,聽聞父皇遇刺命在旦夕,兒臣心急如焚,所以違抗了父皇禁令,私自回京來。”

    說罷,他又道:“父皇之命兒臣一刻都不敢忘,但掛念父皇的安危,所以兒臣才不顧禁令回來,隻是想看父皇一眼——父皇,你傷口如何了?還有大礙嗎?”

    說罷,他關切的朝晉帝看過去。

    晉帝心情很複雜,甚至有些紊亂。

    他盯著李照的眼睛,沉聲道:“在你進來之前,翊王已將你所做過之事都呈述上稟,你老實交待,各地方出現的異像,還有各種謠言紛說,可是你做的?”

    不等他回答,晉帝又道:“還有寫給朕的密信,故意給蘭庶人假消息、唆使她行刺於朕的,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若是你做的,你老實承認了,朕可以饒你這一次。”

    李照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道:“父皇,這些事都與兒臣無關,我此番回來,隻是想探望父皇,絕無他想。”

    隔著門簾,候在外間的李翊聽到他的回答,眸光微寒,一旁的長亭卻是忍不住低罵了一句。

    “敢做卻不敢承認,真是無恥!”

    李翊涼涼道:“他做的那件事不無恥?”

    長亭連忙點頭,就聽到裏麵太後在問李照:“既然你說是回來看望你父皇的,怎麽的不見你進宮覲見?你父皇命賈探花聯係你,你也不現麵,你明顯是心裏有鬼!”

    李照一臉茫然,“父皇命阿策找過兒臣嗎?我全然不知的……”

    “而我不進宮見父皇,正是因為聽到外麵那些異像傳言,我怕我的出現會令大家誤會,所以一直猶豫要不要去見父皇……”

    “後來得知父皇無事了,我就放心了,今日準備出城回去登州時,卻沒想到卻被翊王抓住了,他執意認定我是謠言傳播者。可父皇明鑒,兒臣真的是無辜的,那些忤逆之言與我無關,我什麽都不知道……”

    聽到李照將所有事情悉數否認,李翊一點意外都沒有。

    他對長亭吩咐道:“去將那些人,還賈策陳王喚出來,與他對質。”

    長亭就等他這句話了,連忙下去喚人。

    李翊掀簾進去時,聽到大長公主在對晉帝道:“皇上,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大殿下自小得皇上親自教導,品德高尚,不像是會做這些事情的人……”

    “是不是他做的,可不能僅憑他和姑祖母一句話就能否認的,本王自有人證證明他在撒謊!”

    李翊冷冷打斷大長公主的話,冷笑道:“其實今日請姑祖母一起來看這出戲,正是因為姑祖母也是戲中人之一!”

    聞言,不止皇上太後怔住,大長公主更是麵色僵住。

    而李翊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如墜深淵。

    “此番他回京興風作浪,若是沒有姑祖母鼎力相助,他豈能如此順利?”

  第714章  演戲

    “翊王你不要血口噴人……”

    李翊話音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大長公主聽後,當即大驚失色,氣怒不已。

    可不等她繼續說下去,李照卻搶在她前麵對晉帝道:“父皇,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連累了姑祖母……”

    他此言一出,大長公主那些已到嘴邊的辯駁話語,硬生生的咽住,眸光驚惶不解的朝李照看去。

    她不明白,李照為何這麽快就承認了?

    如果讓晉帝知道他們之間早有聯係,他們就連最後一絲脫罪的機會都沒有……

    果然,太後聽到李照的話,眸光一震,爾後神情冷沉的朝大長公主看來。

    晉帝同樣神情震動,但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神情恍然過來,雙眸卻越發冷冽下去。

    上次陳王主動向他坦承阿晞的身世,並被李照抓走受其威脅,晉帝事後心裏一直存著一個疑點,那就是李照是如何知道阿晞身世秘密的?

    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李照遠在登州怎麽會知道?

    而方才聽李翊話裏的意思,卻是大長公主與李照早已暗下勾結,晉帝不由瞬間想到了阿晞一事上。

    敢情一切如李翊所言,李照與大長公主早已勾結,所以大長公主將這等機密之事告訴給了李照?

    如果真是如此,那前太子他確實早有野心,大長公主也是居心不良!

    想到這裏,晉帝眸光冰寒,冷冷從兩人身上掃過,有殺氣自眸間迸出!

    李照離得近,清晰感覺到了晉帝身上的懾人殺氣,與當年母後被汙蔑時的形容一模一樣!

    李照掌心後背都沁出冷汗來。

    但內心,他反而鎮定下來。

    因為晉帝的反應告訴他,他猜對了,陳王果然提前將阿晞身世一事,還有他抓走阿晞威脅他的事,都主動向父皇坦白了。

    所以父皇今日出宮,隻怕原本是要去陳王府堵自己,卻不知道為何卻被李翊截到了這裏。

    還是說,陳王早已與李翊勾結上了?

    轉瞬間,卻有無數個念頭自李照腦海裏劃過。

    不過,他明白一件事,他和大長公主的事,肯定是瞞不住的,李翊今日擺出這麽大的陣仗來對付自己,他的手裏,肯定握有自己的把柄。

    說不定自己與大長公主之間的事,早就被他盯上了。

    所以這個時候,不能讓大長公主再辯解下去。因為越是辯解,等李翊拿出證據時,他們就無力回天了。

    如此,最好的辦法是主動坦承……

    想到這裏,他抬眸飛快朝大長公主掃了一眼,後者碰到他的目光,卻是立刻明白過來。

    如此,大長公主不再開口,李照愧疚道:“父皇容稟,兒臣回到京/城後,近鄉情慟,不由想念起往昔的人和事來,所以一時沒忍住,偷偷去鎮國公府看望佑寧表妹,卻沒想到被姑祖母發現。”

    “姑祖母發現兒臣後,當即就要帶兒臣進宮見父皇,可當時外麵到處都在傳帝王星歸位,而父皇又昏迷未醒……兒臣身份敏感,又恰逢這種時候,所以不敢出現,隻能懇求姑祖母替兒臣保密……”

    說到這裏,他朝晉帝與大長公和主重重嗑下頭,道:“是我衝動魯莽連累了姑祖母,父皇要怪就怪我,請不要怪姑祖母,她年歲已高,守著一個偌大的國公府,著實不易。”

    說到這裏,李照動容落淚,大長公主也跟著滴下淚來,喟歎一聲道:“大殿下,當年傳出你的事後,佑寧傷心了好久……後來她的婚事一直不順,還因此受盡大家的冷眼和笑話,虧得大殿下還記得她,也不枉費她為殿下傷心那麽久……”

    此言一出,暖閣裏繃緊的氣氛反而緩和下來,晉帝與太後看著兩人如此傷感,也想起了以前的事,不由也跟著感傷起來。

    李翊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兩人演戲,心裏冷笑不止!

    若不是他早已看清兩人的真麵目,他都要被眼前兩人給騙了。

    眼角餘光看到長亭帶著陳王與賈策等人進來,李翊對李照冷冷開口道:“既然你概不招認,本王卻有些人要來替你招認了。”

    說罷,招手讓長亭將那些造謠生事的神棍們喚進來,並將他們招認的認罪書呈到晉帝與太後麵前。

    這些江湖術士,平時坑蒙拐騙慣了,可今日陡然見到大晉皇帝和太後,卻嚇得一個個身子篩糠般的抖著,除了嗑頭求饒命,其他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晉帝與太後看完他們的供詞,眸光再次朝李照看去。

    晉帝將供詞扔到他麵前,冷聲道:“這上麵所寫,可是真的?”

    自這些人進來,李照眼皮也未眨一下。

    他撿起供詞,從頭至尾認真看了一遍,搖頭道:“父皇,我從來不知道這些事,這些年,我一直呆在登州,沒去過這些地方,更不認識這上麵提到的人。”

    說罷,他問那些人:“你們可曾見過我?”

    那些江湖術士自是搖頭,李翊冷冷道:“皇兄神通廣大,這些事情,自是不用你親自出手,多的是人替你做。”

    “可拿錢財命他們在各地散播謠言,製造假像的,都是秦珩的人。而秦珩是替誰做事,大家心知肚明。”

    李照還是搖頭,道:“舅舅做事從不與我說的,這幾年我身體不好,一直深居簡出,一年見舅舅的次數也不過兩三次,我從來不知道他背著我做了這些事的……”

    說到這裏,他抬眸看向李翊,道:“你可有證據證明這些人是舅舅派去的?他們以前是舅舅的人,可自舅舅陪我去登州後,已經不與他們往來,會不會是你們弄錯了?”

    晉帝問李翊:“秦珩可有招認?”

    李翊冷嗤道:“他自是為了他的好外甥,一力擔下,什麽都說是他做的。”

    說罷,李翊問李照:“你先前說,父皇派賈策勸你收手離開,你說沒有收到賈策的傳話,不如傳賈大人來與你當麵對質,看他到底有沒有依照父皇的命令,勸你離開。”

    說罷,對外喚了一聲,讓賈策進來。

    一聽李翊喚來賈策,李照的神情終於繃不住,驟然大變。

    門簾掀起,賈策從門外進來。

    李照回頭朝他看去,喚道:“阿策……”

    他一如年少時那般親切的喚著他,賈策腳下步子一滯,麵容間不由湧上痛苦的神情……

  第715章  事情有些麻煩

    自蘭草去翊王府打聽消息後,陸晚一直心神不寧,也沒有心思做其他的事,一心等著蘭草送消息回來。

    可大半天時間過去了,也不見蘭草回來,陸晚不由越來越擔心。

    她幾次想派秋落出去打聽消息,都被外麵的護衛攔了下來。

    負責守護郡主府的侍衛長道:“殿下特意吩咐過,不能放秋落姑娘出去,讓姑娘好好守著郡主和郡主府,以免再出現小公子被劫一樣的事。”

    聞言,陸晚怔了怔。

    阿晞的事,她一直瞞著他,就是不想他插手違抗晉帝的旨意,可沒想到他什麽事都知道。

    想來,阿晞的身世秘密,他也知道了……

    聽到侍衛長的話後,似乎一切的事情,都在李翊的掌握當中,陸晚應該放心才是,可是不知為何,她的腦海裏一直想著阿晞說的那句話,覺得此事不會這麽簡單……

    直到掌燈時分,蘭草才回來了。

    “蘭草,如何了?皇上有沒有將那個前太子處死?”

    蘭草一進屋,不等陸晚開口,性急的蘭英已著急不已的問道。

    蘭草搖了搖頭,喘著氣道:“前太子的消息我不知道,翊王府戒備森然,我們都進不去……”

    陸晚按下心中的擔心不安,倒了一杯茶給蘭草喝下,問道:“那殿下呢,可有他的消息?”

    蘭草喝下一口茶後,道:“姑娘,殿下沒事的,我方才回來之前,看到皇上的龍駕回宮去了,是殿下親自護送皇上回去的。”

    聞言,陸晚胸口一鬆,不覺舒出一口氣來。

    蘭英也笑了,拍著巴掌道:“殿下沒事,那就是那個前太子有事了?壞人終於落網了,真是太好了。”

    “既然事情過去了,為何咱們府外的侍衛還不撤去?”

    秋落從外麵進來,蹙著眉頭道。

    此話倒是提醒了陸晚。

    是啊,如果李照一案已了,她就安全了,為何李翊的人還嚴密把守著她的郡主府。

    頓時,陸晚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蘭英道:“可能是殿下太忙了,一時間來不及命人退下也說不定。”

    蘭草覺得她說得有道理,點頭道:“我方才離開翊王府時,長亭在馬背上看到了我,他朝我點了點頭,應該是告訴我沒事了,姑娘不要擔心……”

    聽到蘭草的話,陸晚終於放下心來,這才感覺到肚子餓了,就招呼大家一起用晚膳。

    見天色很晚了,陸晚就留了蘭草今晚歇在郡主府。

    蘭草自出嫁後,好幾次回來看陸晚,想留在郡主府過夜,最後都被長亭接走了。

    而今天,長亭肯定是忙得顧不上她了,蘭草頓時歡喜的應下,留在郡主府過夜。

    她的房間陸晚一直替她留著,而隔三岔五,陸晚就會命仆人將她的屋子打掃幹淨,所以她的屋子還像出嫁前一樣,隨時住都沒問題……

    放心下李翊那邊的事後,陸晚才想起還有陳王的事沒有和阿晞說。

    如此,晚膳過後,陸晚送阿晞回梧桐院後,沒有急著走,而是留下來同他說他身世的事。

    從陳王府回來的路上,陸晚已想好了要如何同阿晞開口說他的身世一事。

    可在麵對阿晞時,陸晚一時間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了。

    而想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樣的秘密,陸晚心裏更是五味雜陳,猶豫著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與阿晞暢開心扉,說出彼此身上藏著的秘密……

    陸晚神情間的忐忑為難落進了阿晞的眼中,他眸光微閃,卻是猜到了她的心思。

    下一刻,阿晞卻是主動開口道:“阿姐,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陸晚回神笑道:“你說!”

    阿晞睜著烏黑的眼睛看著她,乖巧問道:“阿姐,之前那個李照抓走我時,說陳王是我的親生父親,阿姐,他說得是真的嗎?”

    聞言,陸晚神情一頓,怔怔的看著麵前的弟弟。

    她沒想到阿晞會主動提起這件事。

    但她也看出來,阿晞這樣做,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和為難,也是不想讓她揭開他身上的秘密。

    她懂阿晞逃避的心理,如果說她的上一世是悲苦不堪,那阿晞就是一直活在地獄裏……

    陸晚努力眨了眨眼睛,將眼眶裏湧上來的酸澀滋味按捺下去。

    她摸著阿晞柔軟的頭發,輕聲道:“阿晞,陳王確實是你的阿爹……”

    “但是我覺得,他做你阿爹很好,他是個好父親,比陸繼中強一百倍都不止,以後有他庇護你,阿姐也能放心……”

    阿晞眸光微閃,垂下頭沉默片刻,道:“阿姐,我馬上就長大了,我不需要誰庇護,我隻想守著你。”

    這樣的話,阿晞自與她重逢後,說過許多遍。

    初時,她隻當他是孩子氣,不舍得與她分開,所以一直說要守著她。

    可自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後,陸晚就明白了他並不是隨口說說,他是要完成上一世的承諾,他是真要的庇護她……

    眼淚再也止不住,陸晚哽著喉嚨笑道:“你放心,即便你是陳王的孩子,阿姐也不會將你送走,阿姐也會一直守著你。”

    聞言,阿晞歡喜的笑了,道:“阿姐,等明年開春,我們一起去阿娘的家鄉看看吧,我聽古嬤嬤說,阿娘死前,一直想回去家鄉的。”

    陸晚點頭應下,待下人煎好藥送來,陸晚喂他喝完藥,再守著他睡著才離開梧桐院。

    一出梧桐院,秋落迎上來稟道:“姑娘,長亭來了。”

    陸晚:“他來接蘭草回去?”

    秋落搖搖頭,沉聲道:“不是,他是奉殿下之命來找姑娘的。”

    陸晚聽出秋落話音裏的不同,回眸看向她,問道:“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秋落沒有瞞她,道:“我方才聽長亭說,落夜後,禦林軍陳統領帶人去城外抓回一批人,而睿王也奉旨冒夜進宮了……”

    聞言,陸晚心口一沉,再不多言,提步飛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進院門,就看到長亭站在院子裏等她。

    “長亭,可是宮裏出事了?”

    一見麵,陸晚就迭聲問道。

    長亭朝陸晚匆忙行了一禮,壓低聲音道:“姑娘,事情可能有些麻煩,殿下讓你跟小公子隨陳王出城,先去封地……”

    不等長亭把話說完,陸晚心口已止不住的往下沉,一把打斷了長亭的話。

    “殿下呢?殿下是不是出事了?”

  第716章  最大的武器

    看到陸晚著急的樣子,長亭道:“姑娘別擔心,殿下沒事,隻是前太子一事比我們想象中複雜,殿下是怕出意外,所以想讓姑娘與小公子先避一避。”

    陸晚不知道長亭說的是真話,還是在安慰她,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對長亭道:“你隨我進屋,我有話問你。”

    長亭應下,隨她進到屋內。

    一坐下,陸晚就開門見山的問道:“李照如今如何了?皇上可有將他定罪?”

    長亭搖了搖頭,道:“他一直抵死不認罪,殿下雖然抓了許多人證,但那些人,都是秦珩或是他手下其他人指使的。”

    “而秦珩他們有意替他頂罪,所以即便知道他是背後主使者,但沒有確切的證據定他的罪,所以皇上也在猶豫……”

    陸晚明白過來,沉聲道:“李照籌謀了這麽多年,隻怕所有事情的後果他都想到了,所以明麵上的那些事情,他都不會沾手,不會落下把柄。”

    按著李照上一世和這一世的種種謀劃動作,足以看出他是個深謀遠慮之人。

    而且他心機深沉,手段還狠辣,是個極難對付的人。

    正因為如此,陸晚才會不惜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抓到他,將他致之於死地!

    隻是可惜,最後她的計劃被李翊發現了。

    為了保護她,李翊攔截下晉帝,將她要做的事做的,並一力承擔下。

    可李翊不知道的是,她的計劃裏還有最重要的一步,那才是致李照於死地的死穴……

    收回心神,陸晚問長亭:“其他人奈何不了李照,難道賈策的供詞也定不了他的罪嗎?”

    先前在知道李翊的計劃後,陸晚正是因為知道了他策反了賈策,她才放下心來的。

    說罷,她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道:“難道賈策最後又反悔了?”

    長亭道:“沒有,賈大人站出來指認了李照的罪行,可李照反駁說,賈策是因為愛慕上陸三姑娘,擔心有他在,他不能和陸三姑娘在一起,所以才會與殿下一起,編造謊言構陷他……”

    此言一出,陸晚怔了怔,可卻又並不意外。

    這個時候,李照為了脫罪,什麽謊話都會說,什麽人都可以舍棄。

    她深吸一口氣,道:“他是不是將之前陸佑寧婚事受阻的事,也說成了是賈策做的?”

    長亭點點頭:“姑娘說得對,不止是之前陸三姑娘與睿王私通書信一事,還有將陸三姑娘的手帕拿給袁家五郞退親一事,他都說成是賈策做的,而偏偏當日賈大人拿出過前太子送給三姑娘的玉免,在皇上麵前保了她一命,所以賈大人百口莫辯。”

    “再加上連大長公主也站出來指證賈策勾引陸佑寧,袁家五郎也證明三姑娘的手帕,是賈策身邊的長隨懷墨給他送去的,所以皇上相信了李照的話……”

    陸晚聽明白過來,不敢置信道:“所以事情反轉過來,成了殿下與他人一起,攻訐陷害李照了?”

    長亭臉色凝重,沉聲道:“皇上嘴上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已將賈大人判了流放之刑,賈大人被流放去了三千裏外的涼菖……”

    聞言,陸晚胸口揪緊起來——事情竟比她想象中更嚴重!

    而她看著長亭欲言又止的樣子,問他:“是不是還有其他事?”

    事到如今,長亭自是不會瞞她,道:“李照為了脫罪,竟主動招出了城外的那群登州人馬,說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叛亂之人,一直伺機進城,想救出大理寺裏的秦珩,再假冒他前太子的名義複位……”

    “皇上得知後,派了禦林軍出城抓拿那夥人,那夥人被擒後,竟真的從他們身上搜出了秦珩的親筆信,秦珩被提堂後,當著皇上的麵,承認了一切,並咬舌自盡……”

    陸晚聽後,慌亂的心反而漸漸沉靜下來。

    阿晞說得沒錯,李照在知道話本一事後,料到已無法脫身,所以早已做了安排。

    他這樣做,不止是將自己身上的罪行推脫幹淨,更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如此,隻怕針對她話本揭露的他的身世嫌疑,他也做好了對應之策。

    果然,長亭下一刻又道:“他是真的狡猾,還找來德妃當年身邊的宮人,說當年德妃所言前皇後與西席先生的私情之言,全是德妃為了報複前皇後所編造的虛假之言。”

    聽到這裏,一直沒出聲的秋落忍不住道:“如今德妃死了,單憑一個宮人的話,如何算數?”

    陸晚卻冷聲道:“這正是李照的高明之處。他要的並不是一個真相,而是讓晉帝對當年一事持懷疑態度。這樣一來,於他的身世一事反而更有利。”

    隻要晉帝對他的身世存疑,不論他犯下多大的錯,晉帝都舍不得殺了他!

    這也是謀逆一事,諸多漏洞,晉帝還是選擇相信他的原因。

    不是晉帝昏庸糊塗,而是在晉帝的心裏,潛意識還是將李照認定是自己的嫡長子,所以當年才會以假死保住他的性命……

    而這才是李照最大的武器。

    秋落聽明白了陸晚的話,不由蹙眉道:“此事著實難辦,姑娘,羅衡不就是那個西席先生嗎?可以將他帶去皇上麵前,告訴皇上他就是前皇後當年的姘頭……”

    “不可!”

    陸晚沉聲打斷秋落的話,道:“沒用的,羅衡不會承認他是西席先生,無憑無據,根本起不了作用。”

    說罷,她轉頭對長亭道:“如果殿下也有此打算,你告訴你,萬萬不可!”

    長亭道:“姑娘放心,殿下知道羅衡對李照的忠心,他是絕不會出賣李照的,如果讓他出麵,最後隻會鬧成和秦珩一樣,來個死無對證,所以殿下不打算走這一步。”

    陸晚點點頭,對長亭道:“長亭,你替我做兩件事,一是解了郡主府的封閉,二是告訴我羅衡的下落。”

    長亭卻麵露難色,道:“姑娘,今晚殿下派我出宮,是來勸你離開的,殿下擔心話本和戲文一事,最後會被皇上發現是姑娘做的,所以請姑娘趕緊帶小公子離開……”

    陸晚星眸寒芒迸現。

    李照不死,她是不會走的!

    她對長亭道:“你告訴殿下,我會帶阿晞走的,讓他不要擔心我,但殿下當初答應我將羅衡交給我,所以我要帶他一起走。”

  第717章  閉門思過

    長亭走後,陸晚沒了睡意,來到書桌前抄寫經書。

    秋落陪著她,替她研墨,輕聲問道:“姑娘根本沒打算走,對嗎?”

    陸晚苦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如果話本一事最後揭穿,皇上要治我的罪,就算我躲到陳王的封地也逃不掉,還會連累陳王,我又何必要走呢?”

    秋落跟在她身邊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卻已了解了她的性子。

    看到她沉靜的一遍遍抄著經文,秋落遲疑問道:“姑娘是不是要留下來幫殿下對付李照?”

    陸晚斂眸掩下雙眸裏的寒芒,冷聲道:“我對付李照,不止是為了幫殿下,也是為了我自己。”

    歸根究底,上一世她和阿晞遭遇的劫難,都是來自李睿與羅衡。

    而羅衡背後真正的主子是李照,所有的陰謀也是他一手發起的。

    所以這一世,李照、李睿、羅衡,她都不會放過……

    看著她堅定的形容,秋落擔心問道:“姑娘打算怎麽做?”

    連殿下都對付不了李照,秋落不由擔心起陸晚來……

    陸晚看穿了秋落心裏的擔心,朝她安慰笑道:“你不要擔心,我心中已有章法。”

    聞言,秋落稍稍放下心來,勸她道:“姑娘別抄了,你已經好幾宿沒有好好歇息了,這樣下去身子熬不住的。”

    說罷,走過來替她收起筆墨和經書,催陸晚去歇息。

    陸晚方才抄寫經書時,腦子裏已想好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而想到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她就依秋落所言,上床歇息去了……

    翌日一早,阿晞過來找陸晚用早膳,問起了長亭過來的事。

    陸晚沒有瞞他,將李照的事,都同他說了。

    阿晞一聽,眸光不覺沉下去。

    雖然他早已料到李照不會輕易認輸,卻沒想到他竟然還能扭轉局勢,起死回生。

    阿晞知道阿姐不會放下李翊不管,於是問道:“阿姐,你是不是想幫翊王殿下?那我能幫你做些什麽?”

    陸晚笑道:“我確實有事想請你幫忙。”

    阿晞:“阿姐請說。”

    陸晚道:“你這幾日不是一直跟李照在一起嗎,我想請你幫我畫一副他的畫像。”

    陸晚本想自己畫李照的畫像,但那日她隻是匆匆見過他一麵,且當時她神經太過緊繃,對他的五官麵容記得倒不那麽清晰。

    可阿晞不同。

    阿晞上一世不止字寫得好,畫也畫得很好,最主要的是他與李照呆的時間長,陸晚相信他一定能畫出李照的神韻。

    果然,阿晞一口應下,道:“阿姐放心,我馬上回去給你畫。”

    說罷,已是一溜煙回去梧桐院去了。

    阿晞走後不久,長亭來了。

    這一次,他奉李翊之命,撤下了郡主府的圍禁,並將羅衡的地址告訴給了陸晚。

    “姑娘,羅衡之前受了重傷,是大公子在救治他,所以他們如今在一起,大公子負責看守著他。”

    陸晚自是知道他嘴裏的大公子是誰,不由點了點頭。

    長亭又道:“姑娘,李照如今被囚禁在儲秀宮,皇上下令,讓睿王負責查明此事。”

    皇上把李照一事交給李睿去查,看樣子,李照之前的狡徹之詞對李翊還是起了影響。

    陸晚問道:“此事,皇上對外宣稱公布了嗎?”

    長亭搖頭:“皇上下令不許外傳,知道的隻是皇家內部的幾人,連後宮的娘娘們都不知道。”

    陸晚又問道:“殿下呢,他一切可好?”

    長亭道:“殿下沒事,雖然李照先前汙蔑殿下與賈策勾結,但他同樣也拿不出實質的證據,所以皇上沒有追究殿下的罪責。”

    “隻是關於話本一事,皇上與太後還是心存芥蒂,所以罰殿下回府閉門思過……”

    陸晚聽後,神情凝重起來。

    晉帝幽閉了李照,李翊也被罰閉門思過,如今一門獨大的就隻剩下李睿了。

    而李睿的野心,並不比李照少。

    所以他會趁著調查此案,對李翊下手的可能性很大。

    如此,她要盡快扳倒李照,了結此案,才能保李翊周全……

    長亭見她神情凝重,怕她擔心,道:“姑娘,殿下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樊先生從燕州回來了,不日就會進京了。他這次回來,還帶回了周娘子與周穀,如果趕得及的話,姑娘與小公子離開京/城之前,還可以與他們見上一麵。”

    陸晚淡淡一笑道:“好的,到時先生回來了,你來告訴我。”

    長亭離開前,陸晚又叮囑了他幾句,讓他代為好好照顧李翊……

    長亭走後,陸晚去梧桐院找阿晞,守著他將畫像畫出來。

    阿晞將畫像畫好時,已經天黑了。

    陸晚帶著畫像趁著天黑出門了。

    她先乘著郡主府的馬車來到孟樓,在樓裏呆了小半個時辰後,她帶著秋落從後門悄悄出去,改乘普通馬車,往長亭給的地址趕去。

    很快,馬車來到城中一處毫不起眼的私宅外麵。

    陸晚戴著幕籬下車,親自上前叫門。

    看門的下人很謹慎,陸晚自報姓名後,那下人都不放她進去,而是請了沈植過來。

    彼時,沈植正在給史簡腿上的傷口換藥。

    史家眾人被抓入獄後,在審訊過程中,史簡也吃了不少苦頭,身上落下不少傷口。

    聽到下人的稟報後,沈植猜到,陸晚這麽晚尋到這裏,定是有重要的事找他。

    如此,他快速替史簡包紮好傷口,讓他好好休息,自己急忙出門去見陸晚。

    可走到門口,沈植突然想到了什麽,倏地停下步子,回頭朝史簡看去。

    果然,史簡臉色冷沉,正準備撐著桌背站起身來。

    “你要幹什麽?”

    沈植沉聲問道。

    史簡白著臉咬牙道:“當日是她引父親入的局,是她害了我們史家滿門。”

    沈植冷聲道:“阿晚當時那封信,是為了引羅衡背後主公現身,是羅衡為了殺她滅口,慫恿你父親出手的,也是你父親對她起殺心在前,你們史家出事與阿晚一點關係都沒有……”

    史簡嘲諷道:“你喜歡她,當然幫著她說話……”

    沈植沉聲道:“你若真要尋仇,找我便是,你不要胡亂冤枉人。”

    說罷,他命下人好好看著史簡,出門見陸晚去了。

    沈植打開院門,迎陸晚進來。

    陸晚一進門就直接了當道:“沈大哥,我有急事請你幫忙。”

  第718章  你們不要怪他

    離開那座私宅,陸晚繞路回孟樓。

    一路上,秋落見她眉頭緊鎖,不由問道:“姑娘,事情都辦妥了,你還在擔心什麽?”

    陸晚道:“你明日去查一查賈策流放離京的日子,再去打聽一下陸佑寧有沒有回家?”

    秋落一聽就明白了過來,道:“原來姑娘是在為三姑娘擔心。”

    陸晚默默歎息一聲,道:“方才在沈植那裏,我看到史姑娘了,她避在門外沒有出來見我,我知道她心裏定是恨我的……”

    方才與沈植說事情時,她餘光看到有一道女子的身影從外麵走過,猜到是史婧一。

    若是以前,史婧一一定會出來見她的,但自史家出事後,陸晚知道,她的心裏一定在怪她。

    秋落勸道:“史家出事與姑娘無關,是史舟山壞事做多了,自食其果,而史姑娘通情達理,她會想明白的。”

    話雖如此,但陸晚知道,史家出事,雖然不是她一手造成的,但與她終究有關係。

    她感歎道:“我倒不是怕她怨怪我,而是看到她,我不由想到了陸佑寧,她們兩個曾經是上京/城裏身份最矜貴的貴女,家世顯赫,又都是嫡出的女兒,遠是一般女子無法比的。”

    “可如今,史婧一受家世所累,連麵都不能露,過著逃亡的日子。”

    “而陸佑寧同樣受家世所累,姻緣受人操控,反反複複,沒個善終。”

    “其實,她們都沒做錯事情,隻是身不由己罷了……”

    而這種身不由己的悲哀,隻有她們同為女子的才能體會……

    秋落點了點頭,道:“我先前聽長亭說,殿下已答應賈大人,隻要他出麵指證李照,就會促成他和三姑娘在一起,可沒想到,如今賈大人反倒被發配流放了。”

    陸晚道:“殿下一片好心,可大抵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你去打聽一下,看看賈大人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如今殿下不能出麵,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幫他。”

    秋落連忙應下了……

    回到孟樓,陸晚剛在後門下車,吳濟就迎了上來。

    “姑娘,永寧郡主來了,我讓她在後院那裏等你。”

    聽說陸佑寧來孟樓這裏找她,陸晚察覺到出一絲不尋常。

    來不及細想,她連忙朝後院那裏走去。

    陸晚進去時,陸佑寧一個人垂首默默坐在桌前。

    聽到腳步聲,她抬頭看過來,卻是眼睛紅腫著,滿臉憔悴不堪。

    “阿晚……”

    看到陸晚,她站起身喚了她一聲,眼眶不覺又紅了,卻被她極力忍下了。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過來了?”

    陸佑寧沒想到這麽晚了陸晚還來孟樓,以為她是特意為了自己趕過來的,不由愧疚起來。

    陸晚道:“我是正好有事過來,聽到吳掌櫃說你在這裏。”

    說罷,她坐下來問道:“你吃過晚飯了嗎?”

    陸佑寧搖了搖頭,“沒什麽胃口,不想吃。”

    陸晚見隻有她一個人在,身邊連餘香都沒跟著,不由猜到了什麽,道:“我聽長亭說,你之前失蹤是被翊王殿下叫去了,你這是從家裏過來,還是從大理寺回來的?”

    陸佑寧心亂如麻,怔呐道:“我還沒回去家裏……我聽說阿策出事了,我不知道要怎麽辦,又沒地方可去,所以來了這裏……”

    孟樓後麵這處院子,之前為了袁家五郞的事,陸晚帶她來過,所以陸佑寧走投無路之下,就想到了這裏。

    說完,她抓住陸晚的手,鼓起勇氣道:“阿晚,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看著她這般形容,陸晚已猜到她要做什麽了。

    她徑直問了出來:“你想跟賈大人一起去涼菖?”

    陸佑寧一怔,不敢相信道:“你……你怎麽知道?”

    陸晚無奈一笑,道:“你不回家,不去郡主府找我,卻躲到這裏,就是不想讓家裏人找到,你怕他們會反對你和賈大人在一起對嗎?”

    事到如今,陸佑寧和賈策的關係被皇上知道,賈策又被判流放,陸家人自是拚死也不會再同意陸佑寧與他在一起。

    何況,李照還回來了,雖然葉氏他們不知道,但大長公主卻很清楚陸佑寧是絕不可能再同賈策在一起的。

    陸佑寧並不傻,這些問題她也想到了。

    眼淚再也忍不住,‘唰’的一下落下,陸佑寧泣聲道:“他是為了我才去指認李照的,他落到這樣一個下場,全是因為我……如今他要被流放去那麽遠的地方,我怎麽忍心讓他一個人去……”

    陸晚凝著她,沉聲道:“可涼菖是個化外之地,苦寒自是不必說的,你從未出過遠門,連京/城都沒出去過,如何吃得了長途跋涉之苦?”

    陸佑寧連連點頭道:“我受得了的,隻要能與阿策在一起,什麽苦我都能受……”

    陸晚又道:“到了涼菖,賈大人是流徒犯人,要服苦刑,他隻怕沒辦法照顧你,你要怎麽生活下去?”

    她這樣的千金貴族小姐,平時連吃個飯都要下人服侍,到了涼菖那樣的地方,她一個怎麽存活下去?

    陸佑寧被問住了,她對陸晚懇求道:“所以我想請你幫幫我……我什麽都不懂,但阿晚你不同,你去過西北,還開了酒樓,你懂很多東西,你教教我吧,教我應該怎麽做……”

    陸晚倒沒想到有一天陸佑寧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更沒想到她為了賈策,願意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但有些東西,那是一教就能會的?

    陸晚想了想,道:“佑寧,我有一個主意。”

    陸佑寧連忙道:“你說。”

    陸晚道:“這兩日我會去打聽一下,看能不能托關係給賈大人在涼菖找一份官職,這樣的話,他雖是流放,但身份到底不同,以後你跟過去也有了著落。”

    陸佑寧一聽,驚喜道:“真的嗎?”

    陸晚道:“賈大人貴為探花,又是太子侍讀,才華橫溢,尋個普通官職應該不成問題。”

    她又道:“你若是擔心回去陸家不能再出來,這段日子就暫時在這裏住著,我會尋個辦法將餘香接出來照顧你。”

    陸佑寧心裏的擔心一掃而空,對陸晚感激道:“阿晚,我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

    陸晚道:“這原是殿下答應你們的事,就當我替他幫你們達成了,你們不要怪他。”

  第719章  敲登聞鼓

    安頓好陸佑寧後,陸晚離開孟樓回郡主府。

    一路上,雖然時辰不早了,但因為臨近新年,許多鋪子還未打烊,街上的行人也不見少。

    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紅燈籠,院落也收拾幹淨整潔,大家殺雞宰羊,準備過年了。

    看著外麵熱鬧的景象,陸晚才想起,再過三天就是小年了。

    小年一過,新年也快了……

    想到這裏,陸晚想起沈植答應她的時間,不覺憂心起來。

    今日她去找沈植辦事,希望沈植以最快的時間做好。

    但沈植告訴她,最快也要半個月。

    如此,等事情辦妥,已是新年後了。

    這半個月內,李照隻怕不會死心,不定還有什麽陰謀要對付李翊。

    而負責此案的李睿,隻怕同樣不會錯過這樣一個好機會……

    看著她愁眉不展的樣子,秋落問道:“姑娘在擔心什麽?”

    陸晚道:“沈植說最快也要半個月,而這半個月的時間裏變數太多,我怕不等我扳倒李照,殿下就出事了。”

    秋落安慰她道:“姑娘放心,殿下雖然如今被罰在府裏閉門思過,但他總歸是安全的,那李照與李睿想對他動手,隻怕也不可能。”

    聽她這樣說,陸晚心裏稍稍安心了些,對秋落道:“明天我們去找大哥哥,佑寧的事,還是要和他說一聲,免得他擔心。”

    她相信大哥哥會支持她和陸佑寧的做法。

    而有大哥哥幫忙,為賈策謀官職一事,還是餘香的事也能好辦一點。

    秋落應下,道:“姑娘放心吧,你這樣幫他們,賈大人與三姑娘不會再怪殿下的。”

    秋落明白陸晚的心思,李翊答應賈策與陸佑寧的事沒有辦到,還連累賈策被流放,而如今李翊又被罰不能出門,所以陸晚想替他補償賈策與陸佑寧。

    陸晚疲憊笑道:“等安排好賈策的事,我們悄悄去翊王府看一看殿下吧。”

    他那個人閑不住,這次被關,陸晚怕他悶壞,所以想等事情辦妥後去看看他。

    秋落也笑了:“大後天就是小年了,上次殿下生辰,因著蘭貴妃的事,殿下生辰都沒有過,這一次姑娘就陪殿下好好過個小年吧。”

    上次李翊生辰,正值蘭貴妃刺傷晉帝那段時間。

    那時宮內宮外亂成一團,李翊身陷各種輿論,處理事務都來不及,那裏還顧得上過自己的生辰?

    聽到秋落的話,陸晚精神一振,對秋落道:“明日讓廚房準備好各色米黍豆子,上次他生辰,正逢臘八節,他連臘八粥都沒喝上一碗,這一次一起給他補齊了。”

    說話間,馬車回到郡主府。

    陸晚奔波勞累了一整天,卻沒有睡意,腦子裏迷迷糊糊的想著許多事情,直到天明時分才睡著過去。

    可沒過多久,她就被外麵的聲響吵醒過來。

    是蘭英與秋落在說話。

    蘭英道:“姑娘睡著還不到一個時辰,你先別吵醒姑娘,讓她多睡一會兒……”

    秋落急道:“我也不想打擾姑娘歇息,可殿下出了這麽大的事,不能瞞著姑娘的……”

    一聽李翊出事,陸晚神情一震,睡意全無,瞬間清醒過來。

    下一刻她掀開被子起床,一麵穿衣裳一麵喚道:“秋落,你快進來。”

    秋落聽到傳喚,連忙推門進去,蘭英也跟著進門,取來外袍給陸晚披上。

    “秋落,殿下出什麽事了?”

    秋落道:“姑娘,今日一大早就有人敲登聞鼓,狀告之人,正是殿下!”

    聞言,陸晚神情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秋落。

    登聞鼓直達天聽,是用來告禦狀的。

    這個時候,誰要去皇上麵前狀告李翊?

    “可知道是誰?他要告殿下什麽?”

    秋落神色憤然,咬牙道:“是鄧將軍的弟弟鄧景明,他狀告殿下強占他的嫂嫂,害死他的哥哥。”

    說罷,秋落狠聲罵道:“他胡說八道,虧得殿下以前那般照顧他們兄弟,真是卑鄙小人!”

    陸晚聞言,心‘咯噔’一聲往下沉去。

    鄧景明這個時候站出來狀告李翊,事情絕不會是表麵上看到的這麽簡單。

    而他早不告晚不告,偏在李翊被罰之時告禦狀,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所以,他是受李照指使,還是替李睿賣命?

    “皇上受理他的狀書了嗎?”

    秋落沉聲道:“當時正值早朝之時,文武百官都在場,皇上想不受理都難。那個鄧景明明擺著是挑著時間去的。”

    陸晚扶著桌子坐下,心亂如麻。

    蘭英見她臉色不好看,連忙勸道:“姑娘,這件事之前就鬧過,皇上早就知道殿下不喜歡那個鄧氏,怎麽會因為要強占她而害死鄧將軍呢?皇上一定不會相信的……”

    “光是皇上相信他沒有用的……”

    陸晚道:“他們是要趁勢而上,趁著這次前太子一事,晉帝對殿下失望且處罰之時,要借著鄧將軍的事,將殿下徹底打垮。”

    秋落點頭道:“姑娘說對了,鄧景明一敲登聞鼓,睿王的人就開始聯名彈劾殿下,連平時保持中立的一批老臣,這次竟然也站到了睿王這一邊。”

    陸晚想了想,冷聲道:“那些老臣那裏是保持什麽中立,隻怕都是李照的人。”

    秋落明白過來,驚聲道:“姑娘的意思,這一次是李照與李睿聯手對付殿下?”

    陸晚心口繃緊,沉聲道:“殿下在他們眼裏,是最強的勁敵,他們自是會聯手先置殿下於死地。”

    說罷,她對秋落吩咐道:“你再去打聽清楚,殿下如今怎麽樣了?皇上準備如何處置此事?”

    秋落應下,轉身朝外走去。

    走到門口,陸晚又喚住她,道:“你去找曾大人,讓他想辦法將那鄧景明的狀詞謄抄一份拿出來。”

    秋落走後,陸晚呆呆坐在桌前,腦子裏一片空白。

    蘭英端來早膳,可陸晚一點胃口都沒有。

    蘭英勸她道:“姑娘,如果殿下這次真的出事,能幫他的隻有你了,你一定要保重身子,不能先垮了。”

    陸晚聽了蘭英的話,端起粥碗,可即便再勉強,她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真正是食不下咽……

    等到晌午後,秋落回來了,帶回了新的消息。

    皇上午後正式下旨,革去了翊王掌管三司之職,由睿王和京兆尹共理此事。

    而明日,睿王會在京兆尹正式提審鄧清妤和鄧景明!

  第720章  恬不知恥

    李翊與鄧清妤的傳聞,之前就在李睿一黨的刻意操縱下,在京/城盛傳過,那時李翊還落下一個殺人奪妻的惡名。

    可後來卻在李翊的劍走偏鋒下,抓了左進,殺了戶口尚書餘遷,並在一夜間將京/城裏撒播謠言的人都抓了起來,最後將睿王禁足終結此事……

    可看似終結的事,其實並未斷根,坊間的百姓還是會猜度他與鄧將軍遺孀之間的關係。

    如今,這個謠言再起,一如死灰複燃,再次引起了人們的好奇心。

    而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的事情卻不是謠言,而是鄧將軍的胞弟親自跑去敲登聞鼓,直達天聽,向晉帝告禦狀。

    所以此事一出,當即轟動整個上京/城,風頭瞬間蓋過了之前的天象謠言和話本傳言,成了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頭之最。

    不止如此,這一次皇上還將此案交給了上次傳過此謠言的睿王主審。

    而睿王也不負晉帝所望,接下案子的第二天,就在京兆尹開堂審理此案。

    如此,等到開堂這日,為示公正,也是為了羞辱李翊,李睿特意公開堂審。

    消息一傳開,京兆尹的大堂外,圍觀的百姓已是裏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泄不通……

    陸晚也早早來到了京兆尹府。

    按著她的身份,她可以到堂內聽審,但陸晚不想令李翊難堪,所以與百姓一起,站在欄外聽審。

    時辰一到,京兆尹外堂大門打開,裏麵的情形呈現在大家麵前。

    陸晚朝堂內看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堂下的李翊。

    男人還是一身玄色錦袍,半歪著身子閑閑靠在椅扶上,半闔著眸子,那般閑散的模樣,竟似半點沒有將這場全城矚目的審判放在眼裏。

    圍觀的群眾看到他這般樣子,忍不住暗下裏責罵起來。

    “到了公堂上竟然是這副形容,真是好生猖狂。”

    “若不是猖狂,就做不出殺人奪妻這種事了,聽聞他在北疆,殺人如麻,比沙匪手段還狠辣……”

    “之前這件事被他強勢壓下,如今被人鼓登聞鼓告了禦狀,看他還怎麽脫罪!”

    大家議論聲紛紛,不止陸晚聽到,連堂內的李睿等人也聽到了。

    李睿在上首的堂案後端正坐著,身邊坐著晉帝派來監審的吳國公、袁太傅以及京兆尹尹正曹大人。

    聽到大家對李翊的責罵聲,李睿幾不可聞的勾了勾唇,一拍驚堂木,開始正式開堂。

    依照程序,第一個提審的是鄧景明。

    鄧景明一上來,就指著李翊,開始指控他害死他大哥,強占他大嫂。

    “各位大人明鑒,當初在北疆,我大哥是翊王手下的副將,有一次打了勝仗歸來,我大哥在家裏請軍中兄弟喝酒,翊王也來了,可沒想到,他看到我嫂嫂後,卻起了色心……”

    “從那以後,他就開始打我嫂嫂的主意,在執行任務時,故意將我大哥派去最危險的地方,想等我哥哥死後,他好霸占我嫂嫂……”

    “後來果然讓他得逞了,我大哥哥死於非命,而在我大哥下葬後不久,他就將我嫂嫂納進大將軍府去了……”

    “隻是可憐我那個傻哥哥,到死都對他忠心耿耿,將他當兄弟,替他擋刀箭,根本不知道他暗下裏藏了這樣歹毒的心思!”

    鄧景明五短身材,身子卻很結實,嗓門又粗又大,這些話經他嘴裏嚷出去,不止堂內眾人聽得一清二楚,堂外圍觀的百姓也是清晰明白。

    頓時,人群像炸開鍋一樣,大家再次議論紛紛起來,更是忍不住指著李翊罵起來。

    看到群眾激憤,李睿卻是滿意笑了。

    他問李翊:“皇弟,你可有話要說?”

    自鄧景明對他指控起,李翊眼皮也未抬,冷冷笑道:“不急,先讓他們說完。”

    看著他毫不在意的樣子,李睿忍不咬牙暗罵了一聲。

    ——等下鄧氏出來後,看你還急不急?!

    麵上,他冷喝道:“傳另一個證人上場。”

    這一次上來的,是鄧清妤。

    鄧清妤一出來,全場再次嘩然!

    隻見小婦人一身素白的裙袍,一頭烏發挽成墮髻鬆鬆垂於腦後,鬢角簪著一朵素色絹花,眼眸間蓄著淚,拖著羸弱的身子緩緩走出來,真真是我見猶憐!

    可陸晚一眼看出,她這一身裝扮,是精心設計過的,雖然素雅簡潔,卻很好的突出了她麵容身段的優勢,如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在令人眼前一亮的同時,也瞬間就激起了男人們的保護欲。

    果然,待看清她的長相身姿後,大家更是認定了鄧景明的供詞,紛紛道:“這個鄧娘子這般神仙人物,難怪翊王對她起了色心,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就是啊,我聽說,北疆那邊的女子本就粗獷,鄧娘子這樣的江南女子在那裏,自是稀罕人物,不怪翊王看上她……”

    “可再好看也是別人的妻子,怎麽能殺人奪妻呢?翊王他真是仗著身份,為非作歹!”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李睿問鄧景明:“這位可是你的嫂嫂鄧氏?”

    鄧景明:“正是!”

    李睿又轉頭問鄧清妤:“方才你小叔子所言你都聽到了,他所言可句句屬實?”

    鄧清妤眼淚滾珠般落下,未開口卻是先哭出聲來。

    “是我對不起夫君……早在發現翊王對我心思不純時,我就應該告訴夫君的……”

    “可翊王權力通天,我不敢得罪他,原想委屈求全,可卻沒想到他卻步步緊逼,最後竟是害死了夫君,都是我的錯……”

    “嗬,簡直是癡人說夢、恬不知恥!”

    這一次不等李睿開口,李翊已冷冷開口打斷了鄧清妤的話。

    “鄧氏,你所言全是你的臆念,本王莫說對你起男女心思,就連看你一眼都嫌惡心!”

    李翊一開口,全場倏然安靜下來,他不怒自威的氣勢不止將鄧清妤嚇得住了嘴,連場外圍觀的百姓也集體噤聲。

    李翊從椅子上站起身,高大的身軀瞬間對眾人形成了無形的壓迫感。

    而他的眸光更是瘮人,從眾人身上冷冷劃過,最後落在鄧清妤身上。

    “明明是你不守婦道,背叛鄧將軍想攀上本王,如今卻倒打一耙,鄧氏,本王還真是小瞧了你!”

    “本王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將樂潼怎麽樣了?”

  第721章  死因蹊蹺

    自鄧清妤說將樂潼賣掉後,李翊這段時間一直派人在四處找樂潼,從沒放棄過。

    可找了這麽久,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不由越發認定,鄧清妤是為逼他娶她,故意將樂潼藏起來了。

    若真是她故意藏起來了,肯定沒辦法找到。

    所以李翊忍著鄧清妤到今日,就是為了從她嘴裏得到樂潼的下落……

    從聽到李翊罵她恬不知恥,鄧清妤臉色就變了,而等聽到他再次向她逼問樂潼的下落,鄧清妤臉上青白交加,眸光裏更是閃過一絲慌亂來。

    李睿卻適時開口道:“鄧氏,翊王說你恬不自恥,不守婦道,可是真的?”

    李睿的話,卻是讓鄧清妤從慌亂中回過神來,她顫聲道:“沒有,他是汙蔑我的,我從來沒有背叛過我夫君,都是他逼我的……”

    說這些話時,她腦海裏卻抑製不住閃現一些畫麵來。

    她永遠忘記不了在城門初見李翊的情形。

    那日,他們大軍凱旋而歸,她去城門口接鄧景陽,一眼看到了隊伍最前麵的李翊。

    那時,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最前麵,麵容冷冽,卻俊美異常,一雙鳳眸裏似乎還染著血光,閃著冷熠的亮光,臉上一側沾染到一抹血痕,可那抹血痕非但沒有染汙他半分,反而讓他有一種嗜血的俊美。

    他越走越近,她怔怔的看著他,隻感覺他身後飛揚的披風,將身後大漠的恢弘落日都遮掩住,天地失去顏色,她眼裏隻看到他一個人。

    後來她才知道他就是聞名北疆的冷麵將軍李翊,也是大晉尊貴的皇四子!

    從城門口回來後,她失魂落魄,鄧景陽卻饑渴難耐,對她百般討好,連洗腳水都替她打好,可她看著竭力討她歡心的夫君,卻打心底厭惡起來……

    自那以後,她開始頻繁往鄧景陽操練的軍大營去,因為鄧景陽是李翊的副將,他們經常在一起議事操練,她去找鄧景陽時,就能看到他。

    可隨著看到他的次數增多,漸漸的,她開始不滿足隻能看到他,她想日夜都同他在一起,她希望和他同床同枕,甚至她與鄧景陽行夫妻之事時,她也希望與她纏綿溫存的男人是他。

    這個念頭一起,她就像被下了盅一樣開始淪陷,但她樂在其中,不願意抽身……

    “不……我沒有不守婦道,我是清白的,是他故意誣陷我的……”

    神思收回,鄧清妤喃喃自語著,雙眸通紅的看著李翊,悲痛道:“李翊,是你將我害成這樣的,你不能這樣對我……”

    看著她瘋魔般的樣了,李翊神情間的厭惡更深。

    而一旁的鄧景明看到鄧清妤痛苦不已的樣子,立刻衝李翊道:“你這個殺人凶手,虧得我哥哥救你性命,你竟恩將仇報,我一定要替他討回公道。”

    李翊冷冷反詰道:“你說本王害死你大哥,你可有依據?”

    鄧景明梗著脖子咬牙道:“當時那大夫為我大哥包紮傷口時,明明說過,我大哥雖然傷得重,但所幸沒有傷到致命的地方,隻要小心照料,一定能好起來的。”

    “可自那次你去看過他後,他突然病情惡化,最後一命嗚呼,定是你在他藥裏動了手腳……”

    聞言,李翊眉頭微蹙,鳳眸裏閃過一絲驚疑,沉聲問道:“是哪個大夫說的?”

    鄧景明道:“就是燕州最負盛名的龐大夫,是我親自去請的,這些話也是他親口告訴我的,若是不信,現在可以派人去將他請來,他一個月前正好也來了京/城,就住在城西的來福客棧裏……”

    不等李睿開口,李翊眸光一沉,對長亭吩咐道:“即刻差人去請龐大夫過來。”

    此言一出,不止李睿吳國公等人怔住,連圍觀的百姓都感覺到詫異。

    按理,如果真的是李翊害死的鄧將軍,隻怕他是最不想請龐大夫出來做證的。

    可如今不等主審官開口,翊王竟主動去請龐大夫過來,難道鄧將軍的死真的與他無關?

    就在大家猜不透李翊的心思時,瑟縮在一邊流淚的鄧清妤卻眸光一緊,神情間閃過一絲慌亂來。

    她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鄧景明還會記得當年那個龐大夫說過的話,更沒想到龐大夫如今也在京/城。

    就在她回頭準備去警示鄧景明不要再亂說時,她敏銳的察覺到有一道目光在盯著她。

    她側頭看去,卻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裏的陸晚。

    見她看過來,陸晚並沒有躲閃,還是眸光淡淡的看著她。

    鄧清妤全身一顫——難道方才她的慌亂被她發現了?

    心口驟然一冷,鄧清妤神情瞬間恢複正常,她垂頭繼續抹著淚,一副孱弱可憐的樣子。

    可她再會裝,方才她神情間的變化,還是悉數落進了陸晚的眼中。

    從李翊差人去請龐大夫開始,陸晚就若有所思的看向鄧清妤。

    以她對李翊的了解,李翊一直銘記著鄧景陽的救命之恩,他是絕不會害死鄧景陽的。

    而鄧景明也不像在說假話。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鄧景陽的死確實有蹊蹺,所以鄧景明才會懷疑是李翊做的。

    這個念頭一起,陸晚不自主的就朝鄧清妤看過去。

    而恰恰也讓她看到了她神情間的那一閃而過的慌亂……

    那邊,吳國公對李睿道:“既然此案出現新的證人,且有眾多疑點,不如等京兆尹收集更多證物,改日再做提審?”

    聞言,李睿眸光冷沉的看向李翊。

    李翊先前一直是氣定神然的樣子,可在聽到鄧景明的供詞後,他反而激動起來。

    似乎……他對鄧景陽的死確實一無所知?

    這個念頭一起,李睿眸光越發冷下去。

    他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擊敗李翊,絕不會讓他輕易脫身的。

    想到這裏,他眸光轉向鄧清妤,冷聲道:“鄧氏,你方才說翊王誣陷你,可有證據?”

    說罷,他又涼涼添上一句道:“如果你拿不出證據,那你就是在汙蔑翊王,誣陷皇子,罪名可不小。”

    這句話再次點醒了鄧清妤。

    她從方才的慌亂中回過神來,終是想起她除了要報複李翊,還要報複一個她最恨的人,那就是陸晚。

    下一刻,她在堂前跪下,泣道:“睿王殿下明鑒,臣婦卻有另一樁冤情要訴!”

  第722章  顛倒黑白

    一聽鄧氏有冤情要訴,在場的眾人都不覺都豎起了耳朵。

    李翊看著鄧氏瘋魔的樣子,已料到了她要說什麽,眸光冷下,冷聲警告道:“鄧氏,你休要胡言亂語。”

    吳國公也道:“若是鄧娘子所言之事與本案無關,可以下堂後找曹大人起案另訴。”

    李睿卻不以為然道:“吳國公此言差矣,鄧將軍一案錯綜複雜,而鄧氏又是最清楚他死因之人,她的供詞對本案都有幫助。”

    說罷,他對鄧氏道:“公堂之上,你有何冤屈,盡管說出來。若是屬實,本王定會秉公辦理,替你洗涮冤屈。”

    鄧清妤得到李睿的支持,神情一鬆,當即哭訴道:“殿下容稟,當日在良安之時,明明是陸晚被劫匪綁走,並綁至土匪山寨裏兩夜未歸,可翊王為了保全她的名聲,硬生生逼我簽下結案書,讓我替陸晚擔下這個汙名。”

    此言一出,公堂內外再次一片嘩然。

    李睿滿意的揚了揚唇,看好戲般看向李翊,道:“皇弟,鄧氏所言,可是當真?”

    李翊冷冷一笑:“瘋人之言,豈能當真?”

    吳國公問鄧清妤:“你先前說,翊王為了你,殺害了鄧將軍,如今又說他為了保全嘉和郡主的名聲,於你不義,豈不矛盾?”

    鄧清妤神情一僵,然後馬上哭泣道:“是他喜新厭舊,回京後遇到陸晚,就將我拋棄了。”

    說到這裏,她悲聲道:“他不止逼我簽下結案書,更是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將整個山寨的人都割掉舌頭扔進了深山的礦山裏,睿王殿下可以派人去礦山裏找一找,隻要找到那些斷舌之人,就知道我沒有說假話……”

    聽她說得斬釘截鐵,吳國公也不覺遲疑的朝李翊看去。

    李翊臉色鐵青,冷聲道:“此事與此案無關,若是你們要將兩者混淆,本王拒絕參與本案審理。”

    李睿卻冷嗤道:“如果能證明鄧娘子方才所言是真的,那就說明她沒有汙蔑你。同理,她說你害死她丈夫也就可信了。”

    說罷,他抬手指向圍攔外的陸晚,揚聲道:“既然事關嘉和郡主,而她又剛好在這裏,不如請她過來說清楚。”

    鄧清妤連忙附合:“殿下英明,臣婦願意與她當麵對質。”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都朝陸晚看過來。

    因著鄧清妤方才的話,大家看陸晚的目光都異樣起來,甚至那些離她很近的百姓,更似她身上沾染到不幹淨的東西似的,一個個對她避之不及。

    “原來之前被劫匪抓走的人是她?!在土匪窩裏呆了兩日的女子,那裏還會是清白的?”

    “天呐,看著清清白白的一個名門貴女,沒想到卻髒了身子……”

    “我早就說嘛,她一臉嫵媚相,不然這翊王如何被她迷得的將那鄧氏都拋棄了,更是連她被玷汙過也不嫌棄,這男人啊,就是好騙。”

    陸晚就站在人群中間,那些難聽的流言,她一字不漏聽得清楚。

    可她臉色未變,神情也是淡然自若。

    其實從她得知鄧清妤今日要來受審,她就料到她會爆出當日山寨一事。

    她太了解鄧清妤對李翊執迷的愛戀,上次在大理寺牢房裏,更是讓她看出她的心裏已到扭曲的狀態。

    正是這種扭曲的心理,讓她恨上李翊,也恨上了自己。

    陸晚猜測,定是上一次大理寺牢房裏李翊再一次拒絕她後,讓她徹底由愛變恨,所以唆使鄧景明敲登聞鼓告禦狀報複李翊。

    而她連李翊都要報複,又豈會放過她?

    一旁的蘭英卻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勸道:“姑娘,我們回去吧……”

    陸晚卻輕輕搖了搖頭,抬眸朝李翊看去——她還不能走,她要弄清楚鄧將軍一死的真相,幫他洗清罪名!

    抬眸間,她的目光與李翊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李翊長眉緊蹙,正一臉擔心的看著她。

    陸晚衝他釋然一笑,爾後請差吏打開圍欄,讓她進去。

    陸晚進入堂內,先與堂上的吳國公等主審見禮,爾後看向鄧清妤,一字一句冷聲道:“鄧娘子口口聲聲要與我當麵對質,也好,我也有話要同你說。”

    “鄧娘子,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深愛著翊王,你用盡手段要與他在一起,可你如今卻在撒謊,說殿下強占你,你不止可恥,更是可悲。”

    “你……你血口噴人!”

    鄧清妤神情一慌,她原想揭穿山寨一事,讓陸晚名聲盡毀,可沒想到,她竟然毫不在意,如今還一針見血的戳破她的心思。

    陸晚繼續道:“我去過燕州,也聽過你和殿下的事情,殿下當年是為了報答鄧將軍的救命之恩,所以答應照顧你們母女,而當初承認說娶你進門,也是擔心你逃犯的身份被揭穿後,想以他的身份來保你一命,可殿下對你從未有過男女之情,他隻是將你當成嫂嫂看待,以禮相待,真正有非分之想的人是你。”

    “你……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燕州城數以萬計的百姓可以替殿下做證,殿下不揭穿你,是顧忌著鄧將軍,為你保留最後一絲臉麵罷了。”

    李翊身為翊王,又是男人,不好同鄧清妤當眾細數這些事情,可陸晚不同。

    她冷冷看著鄧清妤,又道:“我親耳聽過你親切的喚過殿下翊郎,而當日你從北疆回京,也是瞞著殿下,殿下數次要送你回去,你百般借口,就是不肯走,你一直想嫁入翊王府,就在前不久,你還拿樂潼的下落逼殿下娶你,是殿下再一次拒絕了你,你才顛倒黑白,要報複殿下。”

    陸晚聲音不急不徐,卻落地有聲,莫名的讓人信服。

    說罷,她轉身看向一臉怔愕的鄧景明,道:“小鄧將軍方才說,殿下與你家嫂嫂是在你哥哥家裏第一次見麵,可你嫂嫂曾親口對我說過,她第一次看到殿下,是在城門口,隻一眼,她就忘記不了殿下,所以她早就變心,真正對不起你哥哥的人,是她!”

    鄧景明看著陸晚,又看向鄧清妤,神情木然,一時間卻不知道要相信誰的話。

    陸晚卻沒有再理會他,對上首的主審官鄭重道:“因著鄧氏對鄧將軍的不忠,我有理由懷疑,鄧氏同樣有害死鄧將軍的嫌疑。”

  第723章 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陸晚的一席話,卻是令場麵上的形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家由懷疑翊王殺人奪妻,到如今卻是懷疑鄧氏水性楊花,要殺夫另嫁!

    這樣的局麵,莫說鄧氏,就是李睿也是沒有想到。

    但他反應很快,立刻嘲諷笑道:“嘉和郡主好厲害的一張嘴,明明審的是翊王殺人案,如今卻被你說成了鄧氏殺夫?”

    說罷,他話鋒一轉,斥道:“可無憑無據,你憑什麽懷疑鄧氏殺人?”

    聽到李睿的話,鄧清妤從驚慌中回過神來,當即配合著李睿的話,悲痛欲絕的哭了起來。

    “那你又憑什麽懷疑本王殺人?”

    李翊冷聲反詰,道:“正如阿晚所言,鄧氏看似柔弱無依,實則心思不純,甚至是毫無良知,鄧將軍至死都在為她考慮,可她呢,她對鄧將軍毫無感情。如果最後查出鄧將軍死因有異,她的懷疑最大!”

    此言一出,鄧清妤全身一顫,臉上的血色更是瞬間褪得幹淨,蒼白一片。

    “不是的……根本沒有……你們都在汙蔑我……”

    鄧清妤萬萬沒想到大家會將鄧景陽的死因懷疑到她身上來,整個人處於崩潰的邊緣,眼神都渙散起來。

    而她更沒想到,她在李翊的眼中竟是這樣不堪的一個人,可明明她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他啊……

    下一刻,她倏地睜大眼睛看向陸晚,咬牙切齒的罵道:“賤人,都是因為你,是你將我害成這樣的……”

    見鄧清妤突然神情大變,上首的吳國公與袁太傅不由對視了一眼。

    而李睿見鄧清妤失控,眸光一沉,連忙對差吏道:“先將鄧氏帶下去,等下再審。”

    差吏連忙上前,將鄧清妤拖去了後堂。

    一直沒開口的袁太傅終是開口了,道:“郡主的猜測不無道理,既然皇上命我等查清鄧將軍的死因,有任何懷疑我等都不能放過,此案不如先從鄧將軍的死因查起。”

    聞言,陸晚心頭一鬆,趁機對鄧景明道:“小鄧將軍,鄧將軍若是真的死因有疑,這一次一定要查清他的真正死因,還他一個公道。”

    “而知道當日情況的隻有你,所以請小鄧將軍摒除對殿下的成見,將當初你聽到的看到的事實如實說出來。”

    聽了陸晚方才的那番話,鄧景明心裏已搖擺不定,怔愣半晌,終是將當年鄧將軍受傷救治的事,斷斷續續說了出來。

    “當年大哥為了助殿下突圍,身中數箭……殿下背著大哥回營,軍醫替大哥拔了身上的箭……大哥醒來後擔心嫂嫂,要回家,我就將大哥抬回家裏……”

    “我請來龐大夫給大哥看病,龐大夫說大哥沒有傷到心脈,好好將養著,半年時間就會好,當時我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有多開心,當晚還和其他兄弟去喝了酒,當是提前替大哥慶祝……”

    “可等第二日我回到家裏,大哥卻死了……”

    “我問嫂嫂大哥為何會死,嫂嫂一直哭不肯說……直到這一次我回京再問她,嫂嫂才告訴我,那日翊王來過家裏看過大哥,可等翊王走後不久,大哥就突然咽氣了,是翊王害死了大哥……”

    說到這裏,鄧景明朝上首睿王等人嗑頭,懇求道:“求大人們一定要查出我大哥的死因,還我大哥一個公道。”

    恰好此時,長亭也帶著龐大夫過來了。

    龐大夫在燕州行醫多年,經常在軍營中走動,與鄧景陽兄弟都相熟,所以還記得當年的事情。

    他將當年替鄧景陽看診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所言卻與鄧景明所說一般無二。

    “當年鄧兄的傷情真的有救?他不是傷重不冶而死的?”

    龐大夫說完後,李翊不敢相信的再次向龐大夫求證。

    龐大夫道:“千真萬確,鄧將軍當年的箭傷沒有傷及心脈,以他的體質,隻要好好服藥休養,定能性命無虞,隻是老夫也沒想到,他那麽快就走了……”

    聽完龐大夫的話,李翊臉上第一次露出震驚的形容來,心裏更是翻江倒海。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鄧景陽是為了救他,傷重不治而死,他也一直為鄧景陽的死自責。

    可如今才知道,鄧景陽之死並不簡單。

    難道真如陸晚所言,是鄧氏害死了鄧景陽?

    想到這裏,李翊渾身殺氣勃然,眸光冷冽的朝後堂方向看去……

    而李睿聽完龐大夫的話,臉色也沉鬱下去,看向陸晚的眸光淬著寒冰。

    此案本已認定是李翊害死了鄧將軍,可因著陸晚的一番話,不止讓陪審的吳國公袁太傅改變了態度,如今更是連鄧景明都不再咬著李翊不放了。

    形勢急轉而下,他該如何給李翊定罪?

    ……

    後堂內,鄧清妤臉色蒼白如鬼,身子瑟瑟發抖。

    龐大夫的話,她在後麵也聽得一清二楚。

    而李翊也明顯對她起了疑,如果讓他查出當年的真相,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想到這裏,鄧清妤害怕的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她卻又漸漸冷靜下來,含淚的眸子裏迸出一絲冷芒來。

    下一刻,她咬牙扶著牆壁站起身,哆嗦著雙腳,再次朝堂前走去。

    李翊滿腔的怒火正要找她發泄,見她出來,再也忍不住,一把上前揪著她的脖子,恨聲道:“是不是你害死了鄧將軍?”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不止場外圍觀的百姓驚住,吳國公等人也怔住了。

    李翊勃然大怒,一旁的官吏都嚇呆住,沒人敢上前去他手裏救下鄧清妤。

    陸晚也沒想到李翊會突然失控,她正要上前去勸他放開鄧清妤,沒想到鄧清妤卻朝李翊挑釁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樂潼的下落嗎?好,我告訴你,她死了,哮症發作死在了荒郊野外……”

    聞言,李翊眸光劇烈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鄧清妤。

    鄧清妤一邊流淚一邊笑道:“李翊,樂潼死前一直喊著阿爹,她是在喊你呢,喊你去救她,你為什麽不去救她呢,她可是你的女兒啊……”

    隨著鄧清妤的話,李翊耳邊響起樂潼的聲音,他看到她病發倒在地上,臉色紫青,掙紮著向他伸手,喊他去救她……

    “你個毒婦,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李翊一把將鄧清妤重重摔在地上,‘唰’的一聲拔出了腰間的軟劍……

  第724章  打擊

    馬車離開京兆尹,回郡主府去。

    馬車裏,陸晚疲憊的靠在引枕上,心力交瘁。

    蘭英擔心的看著她,又打量著她的身體,關切問道:“姑娘,你身體真的沒事嗎?”

    方才在京兆尹,李翊被鄧清妤激怒,一氣之下要拔劍殺了她。

    千鈞一發之際,被陸晚攔下了。

    陸晚看出了鄧清妤是在故意激怒李翊,她這樣做,不過是為了讓李翊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下手,好坐實他的罪名。

    既然看穿了鄧清妤的陰謀,陸晚自是不會讓她得逞。

    所以她擋在了鄧清妤麵前,及時製止住了李翊……

    搖搖頭,陸晚道:“我沒事,隻是腿上嗑了一下,等下回去擦點藥就沒事了。”

    話雖如此,蘭英還是不放心,後怕道:“姑娘,那個女人那樣壞,你方才為何還要替她擋劍?萬一殿下方才收不住手,刺傷你怎麽辦?”

    說罷,蘭英憤憤不平道:“就該讓殿下一劍殺了她才好。”

    聽到蘭英的話,陸晚睜開眼睛,道:“傻丫頭,若是殿下方才殺了她,就是中了她的計,她巴不得殿下這樣做呢。”

    蘭英張著嘴巴不解的看著陸晚,下一刻她突然明白過來,恍悟道:“姑娘,你的意思是,那個鄧氏是故意在這個時候爆出樂潼的死訊來激怒殿下,好讓殿下對她下手?”

    陸晚點點頭:“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罪行難逃,所以想逃殿下下水,她真是比想象中更狠。”

    而想到樂潼,陸晚眸光暗下去,痛心道:“隻是可憐了樂潼,沒想到她真的出事了……”

    蘭英歎息道:“那個小丫頭雖然不太討喜,但到底隻是個孩子,殿下一向將她當親生女兒看待,卻不知道這一次殿下如何承受得住。”

    蘭英的話,讓陸晚不由想起方才李翊離開時的樣子。

    他離開京兆尹時,臉色很冷,眸光也很冷,一言不語,像個弑神一樣讓人不敢靠近。

    但陸晚卻感覺到他心裏的悲痛。

    今日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先是鄧景陽死因的存疑,緊接著又是樂潼的死訊。

    若非如此,一向冷靜自持的他,不會如此失控的……

    陸晚太了解他對鄧景陽之死的在意,可如今鄧景陽唯一的女兒都死了,李翊的心痛自責可想而知……

    默默歎息一聲,陸晚道:“殿下他一定會挺過來的。”

    這句話,她是對蘭英說,也是在對她自己說。

    她所認識的李翊,不會這麽容易被打垮的,隻是他也需要時間平複心緒,所以這段日子,他無法去做的事,她都要替他做好。

    譬如查清鄧將軍的死因,又譬如麵對李睿與李照的聯手對付。

    今日的堂審,最後因李翊與鄧清妤之間的變故暫時退堂擱下。但陸晚知道,李睿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他會想盡辦法將李翊拉下馬。

    而李照那邊,他看似被禁在儲秀宮沒了動靜,但陸晚非常清楚,那是隻裝病的猛獸,比李睿更狠毒可怕,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寧……

    陸晚擔心著李翊的事,蘭英卻在擔心著她的事。

    待回到府裏,蘭英憂心忡忡道:“姑娘,方才那鄧氏當眾說出你被劫一事,若是傳進宮裏,隻怕皇上又會……”

    餘下的話,蘭英沒有說出來,可陸晚已心知肚明。

    蘭英擔心的事,她也早就想到了,可眼下,她顧不了這麽多,她還有太多的事要做。

    陸晚解下鬥蓬,對蘭英道:“你去喚秋落進來,我有事吩咐她。”

    蘭英看到她似乎一點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急道:“姑娘,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你趕緊想想辦法吧……”

    陸晚沉聲道:“你覺得睿王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嗎?罷了,眼下殿下的事最要緊,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見此,蘭英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退下去喚秋落進來。

    陸晚去到書桌前,提筆寫信。

    秋落很快進來,一進門就肅聲問道:“姑娘有何事吩咐?”

    陸晚一麵寫信一麵道:“京兆尹發生的事,你都聽說了吧,所以我們要盡快查清鄧將軍的死因。”

    秋落點點頭,擔心道:“姑娘,可那鄧將軍死了這麽多年,又是在北疆,咱們如何查得到他的死因?”

    陸晚頭也不抬道:“之前長亭告訴我,樊先生馬上要回來了,而這一次他是特意帶著鄧將軍的棺柩回來安葬的,說不定咱們能從鄧將軍的遺骸中找到線索。”

    “這封信,你立刻派人給樊先生送去,越快越好!”

    陸晚在信中,讓樊先生先不要將鄧將軍的棺柩送回白家祖墳安葬,直接帶回京/城來。順便也將李翊麵臨的困境告訴給樊先生,請他加快行程回京相助。

    這個時候,李翊被禁翊王府,手裏又失去三司大權,而今又被樂潼的死訊打擊到。

    可偏偏四麵都是刀斧,李睿李照對他虎視眈眈,所以陸晚盼著樊先生回來相助她。

    “另外,派人去宮門口守著,看宮裏有什麽消息。”

    秋落一一應下,拿好信立刻出門去了……

    秋落下去後,陸晚坐了一會兒,又起身往廚房去了。

    昨日她就想好在小年之時,要去看李翊,給他送臘八粥,為他補過生辰。

    而今他遭受打擊,她更要去陪陪他。

    廚房裏,仆人早已浸泡好了各色米黍豆子。

    見到陸晚進來,仆婦們恭敬道:“郡主,東西都準備齊全了,可以熬粥了。”

    陸晚檢查了一遍,滿意的點了點頭,讓她們開始熬粥。

    在廚房守了一會兒,天色晚下來,陸晚正要回房,下人來報,世子爺過來了。

    陸承裕火急火燎的趕來郡主府,聽聞陸晚在廚房,就直接跑到廚房來找她。

    “阿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殿下會被人告禦狀,你在良安的事也被翻出來了?”

    陸承裕這段日子一直在四處找陸佑寧,陡然聽到李翊出事了,又聽到外麵在傳陸晚被劫去土匪窩的事,立刻跑到問陸晚。

    陸晚早已料到她被劫一事會被傳出去,但卻沒想到會傳得這麽快,不到半天的時候,大哥哥就知道了。

    她深呼一口氣,對陸承裕道:“大哥哥,你來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要請你幫忙。”

    陸承裕神情一振,連忙道:“你說,我一定替你辦到。”

  第725章  關係不尋常

    一聽陸晚有事請他幫忙,陸承裕以為是李翊的事,連忙一口應下。

    可等陸晚開口說,請他想辦法替賈策在涼菖謀一份差事後,陸承裕卻愣住了。

    “阿晚,你為何要幫他?他之前那樣對佑寧,今日落到這樣的下場,是他活該。”

    一提起賈策陸承裕就有氣,道:“這次佑寧離家出走,隻怕也是因為他,他將佑寧害成這樣子,我才不會幫他……”

    陸佑寧在大理寺這幾日,到底怕母親和哥哥擔心,所以還是寫了信回去,告訴家裏她沒事,隻是暫時不想回家去。

    陸承裕知道她平安後,稍稍放下心來,但還是一直在找她,一個姑娘家孤身在外麵,他到底不放心……

    陸晚早就猜到陸承裕會反對,耐心勸道:“大哥哥,賈策被判流放,與翊王有關,你幫他,就當是在幫殿下了。”

    陸承裕聽後,腦子半天轉不過彎來,不解的看著陸晚。

    據他所知,賈策當初正是與李翊鬧翻,才會被李翊擺免大理寺的官職,如今怎麽兩人又扯上關係?

    因晉帝下令封鎖了李照的消息,陸晚也不想大哥哥卷進前太子一事當中來,所以她道:“此事有些複雜,一時間難以說清,但賈策此次出事,確實是為了殿下,也是為了佑寧,所以請你看在殿下和佑寧的情份上,幫他這一次。”

    陸承裕一聽到為了陸佑寧,若有所思道:“阿晚,你老實告訴我,佑寧離家這段日子,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他騙了佑寧出去的?”

    陸晚:“大哥哥,佑寧與賈策彼此真心喜歡,而實不相瞞,佑寧已打定主意跟著賈策去涼菖,我也是不想看到她吃苦,所以想替賈策謀個官職……”

    “什麽,佑寧要跟著他去流放地?她瘋了嗎,她忘記之前他是怎麽對她了?”

    陸承裕眼睛瞪得滾圓,氣得臉都紅了。

    陸晚勸道:“賈策先前對她做的那些事,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如今佑寧的婚事鬧成這樣,她本就心灰意冷,如果你們再阻止她和賈策在一起,讓她怎麽辦?”

    聽了陸晚的話,陸承裕不由想起母親為了妹妹的親事,愁得頭發都白了。

    妹妹幾次婚事都不順,想再嫁人幾乎不可能,如果她真的與賈策兩情相悅……

    剛想到這裏,陸承裕連連甩頭,要甩掉這個念頭,迭聲道:“不行不行,賈策被判流放,佑寧嫁給他豈不是要吃苦?”

    陸晚道:“賈策有探花之才,隻是暫時陷入困境,說不定等皇上氣消了,他又回來了,以他的家世才學,佑寧跟著他不會吃苦的。”

    陸晚又勸了許多,陸承裕神情終於鬆動下來,最後不甚情願道:“好吧,我寫封信給涼菖的知府,給他一個七品小官當當,讓他有碗飯吃。”

    鎮國公府這些年雖然頹落了許多,但在外麵眼裏,仍然是權勢滔天的皇親國戚,陸承裕世子爺的身份亮出來,一個小小的涼菖知府定是要買帳的。

    聽他這樣說,陸晚放下心來,又托他將餘香放出來,讓她去伺候照顧陸佑寧。

    看到陸佑寧在經曆了幾次反反複複的親事後,陸承裕也想成全她,所以一迸答應了下來……

    天色黑下來,陸承裕要回去了。

    陸晚送他出門的時候,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在擔心自己被劫一事傳了出去,不由安慰他道:“哥哥不要擔心,外人怎麽說,我並不在意,隻要殿下他相信我就夠了。”

    聽她這樣說,陸承裕稍稍放下心來,道:“你能這樣想就是對的,以後要與你過一輩子的人是殿下,隻要他相信你,你根本不用在意外麵那些閑言碎語。”

    陸晚點頭應下。

    送走陸承裕,陸晚回到房裏,秋落回來了。

    秋落已命人將信送出去,而宮裏那邊暫時並沒有消息傳出。

    秋落還帶回了另外的消息。

    “姑娘,外麵如今到處在傳你被劫的事,除此之外,還在傳殿下與鄧氏生有一個女兒……”

    說到這裏,秋落道:“姑娘,很明顯是有人故意在傳播這些傳言,關於鄧氏的那些事,反而被傳得很少。”

    陸晚:“不用想了,肯定是睿王的傑作。”

    秋落道:“那如今我們能做什麽?”

    看著眼前跳動的燭火,陸晚想了想,道:“找機會去試探一下鄧景明,我感覺他與鄧清妤之間關係不尋常……”

    京兆尹大牢。

    李睿看著跪在麵前的女人,涼涼道:“本王已助你將消息傳出去,不止陸晚的,還有你和翊王生有一個女兒的事。”

    “所以下次開堂,你知道怎麽做了。”

    鄧清妤紅著眼睛道:“殿下放心,我的女兒就是翊王強占我時生下的,他是為了不想讓人知道他的醜事,所以害死我女兒……”

    李睿點點頭,警告道:“你要記住,翊王不死,你就要死,你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鄧清妤想了想,道:“殿下,我要見鄧景明。”

    李睿睥了她一眼:“你要勸服他繼續指認李翊?”

    鄧清妤咬牙點頭:“今日他被陸晚那個賤人說動,但他是最重要的證人,隻有他認定是李翊害死他哥哥,李翊就脫不了身。”

    李睿終是滿意的笑了,道:“好,本王安排他來見你。”

    不多時,鄧景明就被帶到了鄧清妤麵前。

    一見麵,鄧清妤就質問他道:“你為何突然反口,你忘記你答應我的事了?”

    鄧景明心裏很亂,“可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到底大哥的死與你有沒有關係?”

    鄧清妤見他不相信自己,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痛心道:“我原想擺脫翊王的掌控,離開這裏與你好好過日子,可沒想到你被別人三言兩語就動搖了,既然如此,我不如死了算了。”

    說罷,就朝一邊的柱子上撞去,嚇得鄧景明連忙抱住她。

    “好好,我信你,你想讓我怎麽做?”

    鄧清妤靠他懷裏抽泣道:“你要咬死是李翊做的,隻有這樣才能治他的罪,我們才能放心在一起。”

    說罷,她抬眸看向鄧景明,語帶威脅道:“你不要忘了,你之前對陸晚的馬車動過手腳。她是個睚眥必報的女人,若是讓她知道你曾經陷害過她,她一定不會放過你。”

  第726章  悲哀

    翌日,陸晚一早起來,先去找了龐大夫,再往鄧景明投宿的客棧裏找他。

    鄧景明一看到她,就想到鄧清妤警告他的話,不由緊張道:“你來做什麽?”

    陸晚看著他戒備的樣子,道:“關於你大哥的案子,我還有些事想問你。”

    鄧景明一口拒絕道:“沒什麽好說的,我想明白了,就是翊王害死了我大哥……”

    看他態度改變得這麽快,陸晚不露聲色的打量了一番他的房間,看到鬥櫃上放著一個大包裹,問道:“小鄧將軍準備離開這裏了嗎?”

    鄧景明:“了結了大哥的案子,我們……我就要走了……睿王殿下說,皇上已下旨,要盡快了結大哥的案子……”

    陸晚眸光落在他衣袖的滾邊上。

    鄧景明身著一身褐色的袍子,袍子很舊了,衣袖的滾邊都磨花了,但仍然可以看出針腳樣式很精美。

    與之前李翊的那個荷包樣式很像。

    昨天在公堂上,陸晚就發現了,所以懷疑是鄧清妤給他做的。

    嫂嫂給小叔子做衣裳倒也沒什麽,但昨日在公堂上,李翊朝鄧清妤拔劍時,鄧景明想也沒想就衝上去,將鄧清妤護在懷裏。

    當時情形雖然混亂,但陸晚還是察覺到兩人的動作舉止不尋常,所以懷疑到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問鄧景明:“小鄧將軍以後有什麽打算?”

    不等他回話,她又道:“鄧將軍的案子一了,你可以走了,但你嫂嫂還走不了。”

    “為什麽?”

    鄧景明聞言一怔,緊張問道:“她又沒做錯事,為什麽不放她走?”

    陸晚盯著他,淡淡道:“她還牽扯到之前羅衡的案子,所以還會被關進大理寺。”

    “不過沒關係,她是她,你是你。我聽龐大夫說,你大哥在世時,給你定過一門親事,你這次回去,是不是要娶女方過門了?”

    在懷疑鄧景明與鄧清妤有不尋常關係後,陸晚在來找他之前,特意先去找龐大夫了解鄧景明的情況,從而得知鄧景明之前有過一門親事。

    鄧景明臉色明顯僵滯住,陸晚又道:“你大哥在天之靈,一定想看到你娶妻生子,等以後你帶著你媳婦去你大哥墳前拜祭,你大哥看到你成家立業了,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鄧景明正在給自己倒茶,聽到陸晚的話,手驟然抖了抖,茶水全濺了出來……

    從客棧出來,秋落道:“姑娘,鄧景明心裏明顯有鬼,你一提到他大哥和娶媳婦,他臉色立刻變了。”

    陸晚點了點頭,暗暗鬆下一口氣來,道:“隻要能證明他們之間有私情,那麽鄧景明的供詞,就全部作廢,於殿下是好事。”

    秋落道:“可這樣的事,要如何證明?”

    陸晚正要回答,迎麵卻有一團東西朝她砸過來。

    秋落反應極快,不等那團東西砸到陸晚身上,已飛起一腳將那團東西踢飛。

    ‘叭’的一聲,東西掉在地上,卻是團爛菜葉。

    “不要臉的賤女人,被山匪玷汙了還有臉出來,真是不要臉……”

    不知何時,陸晚的馬車旁圍滿了一群婦儒婆子,一個個指著陸晚罵起來。

    秋落氣不過,正要帶人上前教訓她們,卻被陸晚攔下了。

    “罷了,隨她們去,我們回去。”

    陸晚上了馬車,秋落氣道:“被劫一事,明明姑娘你是受害者,可她們卻反過來罵你,同為女人,她們難道不能理解女人的不易嗎?”

    陸晚卻早已看透,淡淡道:“女人為難女人,女人輕賤女人,從古至今,一直如此,這也恰恰是她們的悲哀。”

    秋落點點頭,道:“正是,姑娘這段時間還是少出門,免得惹上這些瘋婆子們。”

    回到郡主府,陸晚先去廚房看仆人們熬的臘八粥,看熬得差不多了,讓她們注意火候。順便也吩咐廚房準備好小年府裏的飯菜,盡量準備得豐盛些。

    吩咐好後,陸晚回自己的院子。

    尚未進門,她就聽到蘭英在罵人,起初,陸晚以為是院子裏的丫鬟們偷懶被蘭英罵了,可等進去一看,才知道蘭英是在罵吳濟。

    “……這個時候你跑來跟姑娘稟報這樣的事,不是讓姑娘難過嗎?姑娘那麽信任你,你不會自己動腦子想想辦法嗎?”

    吳濟在外麵能說會道,可到了蘭英麵前,卻像鋸了嘴的葫蘆,隻有挨罵的份了。

    蘭英看罵他不吭聲,又道:“你是那裏的掌櫃,你說,出了事是不是該你自己想辦法,我有沒有罵錯你?”

    吳濟連連點頭,“你罵得對,隻是……”

    吳濟正要再說,陸晚已上前去,問道:“吳濟,孟樓出什麽事了?”

    蘭英與吳濟沒看到陸晚回來,驟然聽到她的聲音,嚇了一跳。

    蘭英連忙搶在吳濟的前麵道:“姑娘,沒什麽事,隻是一點小事,是他沒用,一點小事也處理不好,你先進屋去,外頭冷……”

    說罷,蘭英就給吳濟打眼色,讓他快走,又拉著陸晚進屋去。

    可陸晚知道,若不是樓裏出了難辦的事,吳濟不會來找她的。

    “你進來。”

    陸晚將吳濟喚進屋,鄭重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吳濟看了眼蘭英,為難道:“姑娘,這兩日外麵突然傳起您以前的事,樓裏那些幫工的婆子夥計們都嚷著要辭工,還有人跑到樓裏罵人鬧事,將生意搞得一團糟,我去報了官,官差卻說管不了……”

    陸晚一聽就明白過來了。

    想了想,她道:“那些要辭工的夥計,你結算好工錢讓他們走。”

    “可他們走了,店裏的事就沒人做了……”吳濟為難道。

    馬上新年了,這個時候根本召不到新的夥計。

    陸晚道:“無礙,就當提前休店打烊,讓他們回去過年。”

    吳濟一愣:“姑娘的意思,孟樓關店不做生意了?”

    陸晚點點頭,對吳濟道:“我實話同你說,接下來我有其他緊要的事要做,隻怕一時間顧及不到孟樓,所以暫時關店一段日子。”

    吳濟也聽說了翊王的事,猜到有事發生,就點頭應下了……

    落夜後,宮裏傳出消息,蘭庶人聽了翊王與鄧氏的事後,氣得病倒。

    晉帝也勃然大怒,命睿王小年後重審案子。

    可明天就是臘月二十四小年了,樊先生還沒回京……

  第727章  朱砂痣

    翌日,小年。

    一大早,郡主府就忙碌起來,為晚上的小年宴做準備。

    大家忙碌之時,陸晚則帶著熬好的臘八粥,還有親手做的陽春麵,還有幾道李翊喜歡吃的點心,外加一壺孟樓自釀的酒,用食盒裝好,帶著秋落坐上馬車往翊王府去。

    因著過小年,大家都回家去了,路上行人比尋常少了許多,馬車很快就來到了翊王府。

    相比其他府邸門口的熱鬧繁忙,翊王府門口雖然也掛著喜慶的大紅燈籠,但因著府門緊閉,顯得很冷清。

    李翊尚在關禁閉當中,陸晚不便從正門進去,就帶著秋落轉到側門那裏。

    守側門那裏的仆人看到是她,連忙恭敬道:“郡主,請您稍等片刻,奴才馬上去替您通傳。”

    說罷,立刻往內院跑去。

    陸晚與秋落一人抱著一個食盒站在雪地裏等著。

    秋落看到陸晚手指都凍紅了,勸道:“姑娘,你去馬車上等著吧,不要凍壞了。”

    陸晚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李翊了,心裏暖融融的,衝秋落笑道:“沒事,我們應該很快就能進去了。”

    可等了好久,門內才傳來腳步聲。

    下一刻,側門打開,舒嬤嬤從裏麵走出來。

    舒嬤嬤看了一眼臉都凍紅的陸晚,屈膝朝她行了一禮,道:“今日小年,郡主怎麽到這裏來了?”

    她一開口,陸晚就感覺到了她語氣裏的冷淡與疏離。

    在來的路上,陸晚就想過了,自己被擄劫一事,想必翊王府裏的人肯定也都聽說了。

    如今看到舒嬤嬤對自己的態度,陸晚已是心知肚明。

    她安慰自己,舒嬤嬤對李翊的事一向很看重,而如今自己傳出這麽不好的事,她對自己不滿也是尋常。

    如此,陸晚笑道:“我熬了臘八粥,還有些吃食,給殿下送過來。”

    聞言,舒嬤嬤身子擋在門口卻沒有讓開,道:“郡主有心了,可殿下為了小小姐的事,食不下咽,什麽都吃不下,隻怕這些吃食送進去也是浪費,郡主還是帶回去吧。”

    看著舒嬤嬤拒絕的態度,陸晚一顆心不覺涼了下來。

    可她還是不死心,對舒嬤嬤道:“我想進去看看殿下,麻煩嬤嬤行個方便。”

    舒嬤嬤身子紋絲不動,冷聲道:“殿下如今在關禁閉中,皇上有令,不許他與外人接觸,郡主還是請回吧。”

    見此,陸晚不好再說什麽,隻得道:“麻煩嬤嬤告訴殿下,我已托人給賈探花在涼菖尋了個差事,而佑寧也會跟著他一起去涼菖,這樣,他們以後就能衣食無憂的在一起了……”

    舒嬤嬤默默聽著,點頭應下:“郡主放心,老奴一定替你帶到。”

    陸晚又道:“鄧將軍的案子,我也有了一些眉目,請殿下不要擔心。”

    舒嬤嬤眸光微閃,想開口說點什麽,但想到李翊的吩咐,隻得硬著心腸道:“鄧將軍一案,殿下說了不用郡主擔心,而郡主先前答應離開京/城,還請姑娘說到做到,盡早起程!”

    陸晚聞言一怔,不由問道:“嬤嬤,敢問一句,殿下是不是已查到了鄧將軍死因的線索?”

    舒嬤嬤道:“這是機密之事,老奴也不知道,老奴還有事,郡主請回吧。”

    說罷,她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進去關上了門。

    陸晚滿懷歡喜而來,卻沒想到最後連李翊的麵都沒見過。

    她怔怔站著,抬眸看向高高的院牆,想看到裏麵的李翊在做什麽,可惜院牆太早,她什麽都看不到。

    秋落看著她失落的樣子,不忍心道:“姑娘,要不我帶你翻牆進去見殿下……”

    陸晚搖了搖頭,道:“不必了,進去了殿下也不會見我的。”

    秋落不解道:“為何?說不定這隻是舒嬤嬤的意思,殿下他並不知道你來了呢。”

    陸晚苦澀笑道:“殿下他知道的,舒嬤嬤是照他的意思傳的話,所以我們進去,他也不會見我們。”

    看著手中的食盒,陸晚不止心酸,心裏更是莫名的感覺到不安。

    她是真的沒想到今日來見他,會這般碰壁,她原本還想見到他後,與他商議鄧將軍,還有羅衡的事,再好好寬慰他,讓他不要再為樂潼的死傷心……

    最後,她終是長長歎息一聲,道:“我們回去吧。”

    說轉,她轉身上了馬車離開……

    四周寂靜,陸晚這一聲歎息雖然輕,卻飄過院牆,落進牆內人的耳中。

    從舒嬤嬤出現開始,李翊就來到了牆下。

    可不上他一人,與他一起站在牆下的人,竟還有李睿。

    李睿早陸晚半個時辰到的翊王府,而方才他與李翊一起站在這裏,所以陸晚與舒嬤嬤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想到陸晚說鄧將軍一案她已經有眉目,李睿眸光一寒,冷冷笑道:“陸家表妹對皇弟真是癡心一片啊,不僅替你解決了賈探花一事,還想盡辦法為你洗掉冤屈,這樣的紅顏知己,皇弟就這樣拋棄了,真的舍得嗎?”

    李翊聞言,一語不發,轉身朝前走去。

    李睿勾了勾唇,跟了上去。

    兩人回到花廳,李翊冷聲下逐客令道:“方才的事皇兄都看到了,可以回去回複父皇了。”

    李睿卻坐在著一動不動,勾唇譏誚笑道:“皇弟與陸家表妹之前愛得如膠似漆、感天動地,如今突然對她置之不理,若是父皇問起,本王總要給個理由才可以。”

    說到這裏,他掀眸冷冷睇了李翊一眼,勾唇笑道:“所以皇弟是為了她被劫一事,還是方才本王給你看的那幅畫像決定將她拋棄的?”

    李翊的臉色冷沉如霜,牙關幾乎咬碎。

    他冷聲逼問道:“你那幅畫像到底從那裏得來的?”

    李睿看著他黑透的臉色,解恨極了。

    他揚了揚唇,“皇弟當真想知道?”

    說罷,他再次掏出那張畫,徐徐展開來,嘖嘖兩聲,道:“這等私密的畫像都有了,可想而知,陸家表妹與畫像主人的關係有多麽親密了。”

    他對李翊苦口婆心的勸道:“這樣的事,皇弟還是不知道為好,不然你心中的那道傷會更深。”

    李睿手中的畫像展開,畫中所繪,卻是一個趴在床榻上睡著的美人。

    她身子半轉過來,被褥從肩上滑落,露出後背上一顆穠麗的朱砂痣……

  第728章 有些事必須弄清楚

    雖然畫像中美人的臉看不分明,但李翊不用看也知道是陸晚。

    因為後背那顆朱砂痣,他太熟悉了……

    隻是一眼,李翊心中的怒火再次燒灼起來,雙眸都被怒火燒紅了。

    李睿將畫像收好,涼涼道:“本王可以將畫像的來處告訴你,但你要替本王做一件事。”

    李翊閉上眸子,咬牙將心頭的怒火竭力按壓下去。

    下一刻,他睜開眼睛,眸光裏平靜下來。

    他了然道:“你想要本王替你殺了儲秀宮裏那位?”

    一提起李照,李睿眸光瞬間變得冷戾,咬牙道:“難道你不想他死?”

    李翊看著他的樣子,嘲諷笑道:“皇兄是對被大皇兄當成棋子利用一事耿耿於懷,還是擔心他會搶了你的東宮之位?”

    李照的存在,如今成了李睿最大的威脅。

    而同樣的,心高氣傲的李睿,一直忍不下被李照當成棋子耍的這口惡氣。

    所以不論是那一種,他都要李照死!

    他睥著李翊,激他道:“怎麽,你不敢?”

    李翊冷聲道:“皇兄有所不知,父皇有心護著他,縱使是本王也莫奈何,何況如今我被困在這裏,自身難保,又如何能殺得了那蛟龍?”

    李睿倒沒想到他會一口回絕,提醒他道:“你不要忘記了,你與他做下賭約的,不是他死就是你亡,難道你真的想死在他手裏?”

    李翊眸光冷下去,咬牙道:“放心,本王不會死在他前麵的。”

    聞言,李睿滿意笑了,道:“好,我就當你答應了,我也說到做到,這幅畫本王是從聶湛手裏得來的。”

    一聽聶湛的名字,李翊神情劇烈一震,猶如五雷轟頂!

    其實在看到畫像的第一眼時,李翊就想到過是他,但他轉瞬又想,聶湛手裏的畫像都被長亭燒掉了,所以就不再懷疑他。

    而潛意識裏,李翊也不希望是聶湛,因為聶湛與陸晚之間已經有太多疑問和秘密,若是這畫像再出自他手裏,李翊不敢想象他們之間到底是何關係……

    可怕什麽來什麽,當從李睿嘴裏聽到聶湛的名字,李翊整顆心如墜深淵,怒火登頂,再難抑製!

    下一刻,他重重一掌擊向手邊的檀木桌,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檀木桌應成碎成一團木屑!

    巨大的聲響,嚇了李睿一大跳。

    他退開身子,警惕的看向李翊,威脅道:“你休想強搶畫像,不然本王去父皇麵前說出此事,說不定父皇一氣之下,會將陸晚嫁給聶湛……”

    “好,我答應你殺李照,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李翊厲聲打斷他的話,眸光瘮人的盯著他。

    李睿心頭有些發怵,麵上卻涼涼笑道:“你想讓本王將畫像給你?”

    李翊寒眸淬冰,咬牙道:“拿李照項上人頭換你一副畫像,並不過份。”

    李照一死,東宮之位於李睿而言,就是囊中之物,這個買賣他自是劃算。

    這也是李睿今日主動尋上門來的原因。

    李睿:“好,一言為定,等你拿到李照的人頭,我就將畫像給你。”

    李翊沉聲道:“若是在事成之前,此畫像傳出去半分,本王不止與你的交易做廢,我同樣不會放過你!”

    他聲線冰冷,挾帶著殺氣,聽得李睿心頭一顫。

    麵上,李睿嘲諷笑道:“看來,皇弟心裏還是舍不下陸家表妹,一心為了她的聲譽著想。好,本王也有成人之美——我答應你,事成之前,絕不將畫像之事泄露出去半分。”

    李睿最想看到的,就是李翊與李照互相殘殺。

    隻要李照一死,李翊一定脫不了幹係,到時父皇見嫡皇長子被殺,豈會再饒過李翊?

    這兩人一死,鐵礦圖也到了他手裏,大晉江山他唾手可得……

    李睿走後,長亭當即跪下請罪。

    “殿下,是屬下辦事不利,沒有把將軍府裏的畫像燒毀幹淨,留下禍患,求殿下責罰。”

    李翊眸光冰寒,臉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冷聲道:“現在不是處罰你的時候,先記著,以後一迸處罰。”

    長亭連忙謝恩,擔心道:“殿下,睿王的話可信嗎?”

    李翊心情跌入穀底,咬牙道:“他的話從來都不可信,可如今沒有其他法子,隻能暫時先穩住他,等解決了鄧將軍一事,再想辦法除掉他!”

    說罷,他問道:“鄧景明那邊安排好了嗎?”

    長亭道:“曾大人已經安排妥當,而今早曾大人來信,已從鄧景明嘴裏套出話來,他與鄧氏確實早有私情。”

    原來,自上次堂審結束後,李翊就讓曾少北暗下安排了一個算命先生住進了鄧景明的隔壁。

    因為李翊與陸晚想到了一處,他也懷疑到了鄧景明與鄧清妤的不正當關係。

    其實,早在查鄧景明對鎮國公府馬車動手腳一事時,李翊他們就發現了端倪。

    當時長亭帶著手下找了幾個與鄧景明關係親近的兵士問過,得知他已退了之前燕州那門親事,追著鄧清妤來到了京/城。

    可那時,李翊隻是以為是鄧景明對寡嫂和小侄女太過在意,沒往其他方麵想,直到這一次鄧景明在鄧氏的唆使下敲登聞鼓告禦狀,李翊才起了疑心。

    所以公堂之上,他當著鄧景明的麵,拔劍去刺鄧清妤,以此試探鄧景明。

    果然,鄧景明一看到鄧清妤有危險,當即不顧一切的衝上來,將鄧清妤護在懷裏……

    想到極有可能是兩人聯手害死了鄧景陽,李翊眸光裏迸出殺氣,冷聲道:“你告訴曾少北,讓他照著之前的計劃做。”

    長亭點頭應下,這時,舒嬤嬤過來請他們去用膳。

    往後宅去的路上,舒嬤嬤看到李翊臉色陰沉,猜到他是為了陸晚的事,道:“殿下今日這般對郡主,隻怕她會誤會,我見她連臘八粥都熬了,想必是她還惦記著上次殿下生辰的事,想替殿下補過生辰來著……”

    李翊心情很沉重,感覺快透不過氣來。

    雖然他相信她,但她與聶湛之間的關係太過異常,讓他不得不懷疑。

    還有之前的種種……李翊越想越覺得她身上瞞著他太多秘密。

    而這些秘密一日不解開,一直像紮在他心頭的一根針,令他痛苦難受。

    最後,他對舒嬤嬤道:“我知道她是真心對我,但有些事我必須弄清楚。”

  第729章  你不要再奢望他會再要你!

    馬車離開翊王府後,一路上陸晚一句話也沒說。

    秋落知道她心情失落,不由安撫她道:“姑娘,方才舒嬤嬤也說了,殿下是在為樂潼的事傷心,一時間不想見人,所以就沒和你見麵,姑娘不要往心裏去……”

    似怕陸晚不信,秋落又道:“小公子聽說樂潼出事後,這兩日也很不開心,一直悶悶不樂,飯也吃不下。小公子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殿下有多難過。”

    聽著秋落安慰的話,陸晚心裏更沉重。

    以她對李翊的了解,他是會為了樂潼的事傷心,但絕不會對她避而不見。

    而舒嬤嬤的態度也說明事情不是秋落想的這般簡單。

    陸晚不由細細回想最近發現的事,可除了她被劫一事,她想不到還有其他事情可以讓李翊對她避而不見。

    但當初她被劫一事,她與他之間,早已解釋清楚並釋懷,李翊也絕不會再因這件事生她的氣的。

    可不是這件事,又是因為什麽?

    陸晚心裏很惶亂,麵上,她不想令秋落擔心,也不想影響大家過節的氣氛,於是笑道:“你說得有道理,或許這個時候,讓他一個人靜一下反而更好。”

    如此,回到郡主府後,陸晚像個沒事人一樣和大家忙碌起來。

    因著長亭陪李翊在翊王府出不來,陸晚差人將蘭草也接到郡主府過節。

    還讓蘭英去通知吳濟,等他結算好夥計的工錢,忙完孟樓的事,也到府裏來過小年……

    整個郡主府的人,除了秋落,都不知道陸晚方才在外麵發生了什麽事,隻看到她高高興興的樣子。

    可就在大家一團歡喜之時,下人來報,睿王來了!

    李睿在這個時候來郡主府,絕對是來者不善。

    秋落原想將他趕走,但陸晚聽說他是從翊王府過來的,心裏隱隱不安,還是讓他進來了。

    李睿進門來,陸晚開門見山道:“睿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賜教?”

    李睿眸光往屋內掃了一圈,淡淡道:“本王有些私密話要同表妹說,表妹還是摒退左右的好。”

    陸晚依他所言讓大家都退下。

    大家一走,李睿在陸晚對麵大喇喇的坐下,道:“實不相瞞,方才表妹在翊王府側門所說的話,本王都聽到了。”

    陸晚神情一震,“你偷聽我與舒嬤嬤說話?”

    李睿得意笑道:“本王可不是偷聽,是本王的皇弟親自邀請本王去聽的,以此證明他已決心拋棄你,讓我替他向父皇表明心意。”

    陸晚心口一緊,原來先前李翊就在側門裏麵。

    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等她問出口,李睿已搶先道:“表妹是不是不解翊王為何這樣對你?”

    陸晚看著他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涼涼道:“你知道?”

    李睿最恨看她這般雲淡風清的樣子,不由咬牙道:“李翊為了美色,可以替你抹掉被劫土匪窩一事的汙點,本王猜想,大抵是你口舌如簧,花言巧語迷惑住了他,才會讓他做出替你掩蓋醜事的蠢事。”

    “可若是讓他親眼看到你與其他男人的醃髒事,你猜他還會不會做你的裙下臣?”

    陸晚胸口微涼,冷冷道:“殿下到底想說什麽,不如痛快說出來。”

    李睿拿出那副畫徐徐展開來,“表妹對這副畫像不陌生吧?”

    陸晚循聲看過去,待看清畫像中所繪內容,神情先是怔了怔,繼而臉色大變。

    她知道自己後背有一顆痣,卻從未看過它,所以第一眼時,尚未認出那是自己。

    等她反應過來畫中之人是自己後,心裏已是瞬間明白過來。

    看到她神色大變,整個人都慌亂起來,李睿終是滿意的笑了,道:“現在你知道翊王為何不見你了?”

    陸晚臉白如紙,聲音也直發抖。

    “你從哪裏得來的這副畫……”

    李睿收起畫像,得意洋洋道:“表妹不愧是與翊王心意相通,兩人連問的問題都一樣。”

    陸晚握緊雙手,努力讓混亂的腦子保持清醒,顫聲問道:“可是聶湛?”

    李睿聞言,出言譏諷道:“不愧是自己做過的事,表妹一猜即中。”

    陸晚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咬牙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陸晚太了解眼前這個卑鄙的男人,他拿著自己這麽大的把柄尋過來,絕不是為了嘲諷她幾句這麽簡單。

    而不等李睿開口,陸晚已是想到了,道:“你是不想我幫翊王破鄧將軍的案子對不對?”

    果然,李睿收住笑意,看著陸晚,眸光裏湧動著難言的情緒,最後咬咬牙,狠聲道:“陸晚,你知不知道,你落到今日這個田地,全是你的聰明害了你。”

    “當初,若是你像尋常女子一樣,對我與陸鳶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不定本王早就娶你進門,你可以安心的做你的睿王妃,何至於落到現在這般田地?”

    李睿越說越恨,麵容卻越發扭曲猙獰起來,甚至帶著一絲痛苦。

    “我那裏比不上李翊?我出身比他高貴,當初也是我先認識你,更是我將你帶回京/城的。可你卻背叛我,與李翊勾搭在一起來對付我?!”

    一想到中秋宴上,兩人手牽手一起站在眾人麵前,李睿至今心裏還是氣恨難平,因為他做夢都沒想到,他會被一個小小庶女當眾羞辱,被大家當成了笑話,這是他一輩子的羞辱。

    看著咆哮出聲的李睿,陸晚反而冷靜下來。

    她靜靜坐著,淡淡開口道:“聽聞殿下與南安郡主的大婚就定在臘月二十八,殿下馬上要小登科了,何必再提那些陳年舊事?”

    李睿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取出一張喜貼扔到陸晚麵前,冷冷笑道:“對,倒忘記正事了,本王此次來,也是來送喜貼的,表妹到時可一定要來。”

    陸晚勾了勾唇:“殿下盛情相約,我一定去,”

    “可明日的堂審,本王卻不想看到你出現。”

    李睿神情冷戾,一字一句威脅道:“若是明日李翊堂審,你再出現幫他,本王就將這副畫像公之於眾,讓你再也無臉活在這世上。”

    離開前,李睿對陸晚道:“你知道翊王看到這副畫像後的反應嗎?他怒不可遏,若是你在他麵前,他會將你碎屍萬段!”

    “所以,你不要再奢望他會再要你!”

  第730章  紅榴前主

    李睿走後,陸晚怔怔坐了很久,腦子裏一片空白,隻餘下李睿最後說的那兩句話,一直在她腦海裏回旋著……

    原來,李翊看過那副畫像,李翊還問過畫像是誰的……

    所以他明明知道她去找他,他就站在一牆之隔的門後,卻沒有出來見她。

    原來,這才是他對她避而不見的原因……

    陸晚胸口仿佛撕開一道口子,冷風不住的往裏灌,凍得她全身麻木……

    不知過去多久,秋落悄無聲息的從門外進來,不忍問道:“姑娘,如今我們怎麽辦?”

    方才陸晚讓她們退下,但秋落擔心陸晚的安危,一直在外麵守著,而她又是習武之人,聽力靈敏,所以李睿威脅陸晚的那些話,她都聽到了。

    秋落也是萬萬沒想到,聶湛會有姑娘這樣不堪的畫像,更沒想到畫像最後會落進李睿的手裏……

    陸晚抬頭看向秋落,看著她滿臉擔心的樣子,想開口說些什麽,可張了張嘴,喉嚨裏卻發不出聲音。

    秋落看著她痛苦的樣子,連忙給她倒來一杯熱茶,心痛道:“姑娘,你不要著急,事情一定有辦法解決的,你喝口茶冷靜一下……”

    陸晚接過秋落手裏的茶,顧不得茶水還有些燙人,一口喝下去,借此來暖和自己麻痹的身子。

    “姑娘,你當心……”秋落怕她燙傷,又連忙倒來涼水給她喝下。

    過了好久,陸晚終是能開口發出聲音了。

    她怔怔問秋落:“小年宴準備好了嗎……蘭草蘭英她們回來沒有?”

    秋落連忙道:“宴席準備得差不多了,蘭草她們應該快回來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歡呼聲,正是蘭草和蘭英回來了。

    聽到蘭草與蘭英的聲音那一刻,陸晚強忍的心智終是決堤,眼淚也忍不住滾了出來。

    可下一刻,她又連忙將眼淚擦掉,對秋落道:“秋落,今日發生的事,不要告訴她們,隻有我們兩人知道就行了,你記住了?”

    秋落知道她不想讓其他人擔心,心疼道:“姑娘放心,我不會說的。”

    話音剛落,蘭草她們就進來了。

    蘭英一進來就急聲問陸晚道:“姑娘,我聽下人們說,睿王來過,他來做什麽,他是不是又要做什麽壞事?”

    陸晚指著桌上的喜貼道:“沒事的,他是要大婚了,故意借著送喜貼來我麵前炫耀罷了。”

    蘭英放下心來,將喜貼嫌惡的扔到一邊,唾棄道:“成個親有什麽了不起的,姑娘你不要去。”

    蘭草也道:“姑娘,最近外麵很多流言,你還是不要去了。”

    蘭草擔心睿王會借著大婚之日人多之時,借機羞辱陸晚。

    “阿姐要去的,我陪著阿姐一起去!”

    阿晞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陸晚的房裏,拿起那張喜貼對陸晚道:“阿姐,越是這個時候你越不要怕,到時我陪你一起去。”

    陸晚看著阿晞堅定的眼神,正要開口,吳濟從門外進來,給她請安並匯報孟樓的情況。

    “姑娘,我依著你的吩咐,將月錢都算給了夥計們,讓他們回去過年,我還將廚房裏留下的雞鴨魚肉分給了願意繼續留下來的夥計們,讓他們拿回家過年……”

    陸晚聽後,很是滿意,道:“吳表哥,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等下你要多喝兩杯才是。”

    吳濟受寵若驚,謙遜道:“姑娘,這是我應該做的,姑娘不必謝我……”

    蘭英見吳濟得到陸晚的誇讚,心裏也歡喜著,對陸晚道:“姑娘,我擅做主張,還帶了一個人回來過節。”

    說罷,對外喊道:“紅榴,你不是要見姑娘嗎?快進來吧。”

    下一刻,門外走進一個穿碎花襖裙的姑娘,正是許久不見的紅榴。

    紅榴一進來就跪到陸晚麵前嗑頭,吳濟告訴陸晚,樓裏的夥計差不多都辭工了,就紅榴與少數幾個夥計留了下來。

    而紅榴又無親無故的,蘭英就做主,帶她一起回來郡主府了。

    紅榴給陸晚請完安,囁嚅道:“姑娘,我無親無故,而酒樓又暫時歇業了,我無處可去,就腆著臉求蘭英姐姐帶我回來……”

    陸晚有些日子沒有見過紅榴了,之前去孟樓也沒見過她,但她有聽吳濟說,紅榴在孟樓的廚房裏做事,手腳勤快,人也不多事,勤懇得很。

    陸晚拉她起身,笑道:“你也算與我有緣,既然無親無故,就將這裏當成你的家好了。”

    蘭英看出陸晚對紅榴很滿意,而她在路上也向吳濟打聽過,知道紅榴在孟樓的日子裏,安分守己,人也算機靈,就道:“姑娘,如今孟樓暫時歇業,你身邊正好也缺人伺候,而紅榴又沒地方可去,不如這段時間就暫時留她在姑娘身邊伺候吧。”

    陸晚當初在城隍廟救下紅榴,她就主動要留下來伺候陸晚報恩。

    但當時她身上尚有疑點,陸晚不太放心,就將她先安排去了孟樓做事。

    而如今過去這麽久,陸晚也放心了,所以聽了蘭英的話後,點頭應下,道:“如此正好,紅榴你意下如何?”

    蘭英笑道:“姑娘不用問了,她高興都來不及呢。”

    可沒想到,紅榴卻紅著眼睛道:“多謝姑娘的信任,可是我不配給姑娘做丫鬟……”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陸晚察覺到紅榴有些不對勁,於是輕聲問道:“紅榴,你是不是遇到什麽為難的事了?”

    紅榴抬眸看向陸晚,愧疚道:“姑娘,你之前問我回京尋親有沒有找到親人,其實我騙了你,我尋到我阿娘了,隻是,我的阿娘被人害死了,我是逃出來的,最後也差點病死在城隍廟裏……”

    聞言,屋內眾人不覺都被驚到。

    紅榴說出了心中的秘密,輕鬆了許多,又道:“姑娘,我之前不說,是怕被前主子繼續追殺,所以一直不敢跟人提以前的事,可如今,她卻繼續作惡,害死將軍和我阿娘不說,如今還來陷害姑娘與殿下,我不得不說出來了。”

    紅榴這番話卻是將大家說得雲裏霧裏,大家一時間都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陸晚卻聽出不尋常來,電光火石間,她猛然想到了什麽,不由蹙眉問道:“紅榴,難道你的前主子是……鄧清妤?”

  第731章  開墳驗屍

    李翊謀害鄧將軍的案子傳得沸沸揚揚,紅榴那怕呆在後廚,也聽說了這件事。

    後來,她又聽聞了鄧清妤揭穿陸晚被劫去山匪窩一事,她明白過來,知道是鄧清妤開始報複李翊與陸晚了。

    想到陸晚對自己的兩次救命之恩,還有鄧清妤害死了自己母親的仇恨,紅榴終是鼓起勇氣主動來尋陸晚,將一直隱藏的事情說了出來……

    “姑娘,我的前主確實是鄧清妤,我的母親是她的奶嬤嬤,當初鄧家遭難,老爺將小姐送走時,我和母親也跟著她一起逃亡,一路北上逃到了北疆……”

    提起以前的事,紅榴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對陸晚愧欠道:“姑娘,我之前瞞著不說,並不是有意欺騙姑娘,而是我阿娘死前,一直叮囑我,讓我逃走後,不要再提以前的事,苟活下去……”

    紅榴所說一切,太過震驚,包括陸晚在內,都驚愕住了。

    陸晚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將紅榴拉起身,讓蘭英給紅榴倒一杯茶,待她喝下後,不解問道:“既然你與你母親是她貼身親近之人,她為何要對你們下手?”

    陸晚實在想不明白,一起逃亡、共過患難的奶嬤嬤,鄧清妤為什麽要對她們下毒手?

    紅榴喝了一口茶後,情緒稍稍平息下來,道:“那是因為,她害怕當初她下毒害死將軍的事,被我看到了,所以要殺人滅口……”

    事已至此,紅榴再無隱瞞,將當年之事的真相,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陸晚所料不假,原來當年鄧清妤在城門口對李翊一眼傾心後,就一直奢想著能與李翊在一起。

    可她已經與鄧景陽成親,如何能再嫁給李翊?

    然而,就在她痛苦無解之時,鄧景陽為了救李翊身負重傷。

    當時,鄧景陽身中數箭,人人都以為他活不下去了,就連他自己也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從軍營回到家裏,讓鄧清妤給他準備後事。

    看到鄧景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鄧清妤表麵上哭得傷心,內心卻歡喜起來,因為隻要鄧景陽一死,她就有機會與李翊在一起了。

    而為了達成所願,她故意在鄧景陽麵前哭訴,說如果他不在了,自己孤兒寡母無人照拂,而她又是罪犯之身,若是日後被人發現了她的逃犯身份,連個護著她的人都沒有,最後還是要被抓回去砍頭,她還不如和女兒隨鄧景陽一起去死。

    鄧景陽對妻子和女兒愛如珍寶,所以在鄧清妤的暗示下,終是決定依她所言,讓女兒認李翊做幹爹,求李翊在他死後,納鄧氏進門,以李翊皇子的身份護住鄧清妤的性命……

    鄧清妤見鄧景陽答應下來,歡喜不已,正要差人去請李翊來說定此事,卻沒想到在這此時,卻聽到了鄧景明與龐大夫的話,知道鄧景陽還有救,並且還可以痊愈?!

    鄧清妤一聽,滿腔的歡喜瞬間被潑了一盆涼水。

    可好不容易有機會與李翊在一起,她絕不會放棄。

    如此,在鄧景明送龐大夫出門,讓她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哥時,鬼使神差之下,鄧清妤將這個消息瞞了下來,並勸鄧景明出門去喝酒。

    鄧景明走後不久,李翊就被她請回來了。

    在鄧景陽的床前,李翊答應了鄧景陽的請求。

    當李翊親口說出會納她進門,並照顧她們母子一輩子時,鄧清妤如聞天籟,也是在那一刻,讓她下定決定,不再讓鄧景陽有活下去的機會……

    聽紅榴說完前因後果,一屋子的人都震住了。

    紅榴哭道:“先前,那怕那天我看到她往將軍的藥湯裏加東西,我也沒有懷疑到她是給將軍下藥……我更加沒有懷疑自己之前在燕州的突然發病,是她給我下的毒,我還傻傻的從燕州跑回來找她……”

    “直到這一次,我重新回到她身邊,我數次發現她偷偷站在屋外偷聽我和母親說話,還試探我,我才懷疑到將軍的死與她有關……”

    “而正是我跟母親提了一句心中的懷疑,第二天,母親就突然發病了,熬不到一宿就走了……”

    “母親死前告訴我,她是喝了鄧清妤賞給她的銀耳湯才成了這樣的,所以是我害死了母親,若是我不跟她提將軍的死因,鄧清妤就不會因為殺人滅口,要她的命了……”

    回憶起母親之死,紅榴泣不成聲,眼睛哭得通紅。

    而聽她說完,陸晚隻感覺毛骨悚然。

    她雖然早已看出鄧清妤不簡單,倒卻沒想到她可以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連夫君與奶嬤嬤都殺!

    蘭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對陸晚道:“姑娘,如今鄧將軍之死真相大白,明天開堂,讓紅榴去指證那個毒婦!”

    蘭草也後怕道:“對啊,這個女人太狠毒了,自己害死了鄧將軍,還要將罪名安到殿下身上,真是太狠毒了。”

    紅榴也道:“姑娘,明天我願意出堂作證,證明鄧清妤才是害死將軍的凶手。”

    大家都義憤填膺,隻有阿晞秋落和陸晚三人沒有說話。

    阿晞蹙著眉頭沒有吭聲,秋落道:“光憑紅榴的供詞,鄧清妤根本不會認帳,再加上有睿王的包庇,隻怕不能替殿下翻案,也定不了鄧清妤的罪。”

    陸晚點點頭,道:“秋落說得有道理,再加上紅榴是鄧家的家生子,如果最後定不了鄧清妤的罪,紅榴還會被勒令重回鄧清妤的身邊,到時她反而危險了。”

    蘭英氣憤道:“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鄧清妤害死人還裝可憐,倒打一耙嗎?”

    陸晚想了想,問紅榴:“你可知道鄧清妤給你母親下的是何種毒藥?”

    紅榴道:“我阿娘死前的病狀與將軍一樣,都是口吐黑血而死,而最近我暗下問過孟樓裏幾位燕州來的釀酒師傅,聽他們說,燕州有一種毒藥叫黑枯草,入腹斷腸,服食者死前都是吐黑血而死,而死後,他們的骨頭都是黑的……”

    陸晚聞言眸光一亮,對紅榴道:“你母親死後被埋在何處?你可願意我們開墳為你母親驗屍?”

    紅榴聽聞要重新打開母親的墳棺,有些猶豫,可片刻後她咬牙點頭道:“姑娘,隻要能為母親討回一個公道,將那個毒婦治罪,我願意重開母親的墳墓!”

  第732章  殺氣

    翌日,京兆尹再次開堂審理李翊謀害鄧景陽一案。

    因第一次堂審鬧出太多變故,引起太大轟動,晉帝下令,讓睿王加緊審案,要於年前將此案了結。

    而因著第一次堂審爆出太多意外的消息,百姓們更好奇這一次堂審會審出怎樣的結果來,所以這一次圍觀的百姓比上次更多。

    為了以示公正,李睿將公堂設在了外堂,方便更多的百姓圍觀。

    實則是,因為已與鄧清妤和鄧景明達成一致,確定這一次鄧景明不會再改口供,會咬定李翊不放。

    而更重要的是,李睿已用畫像威脅過陸晚不許再出麵幫李翊,隻要陸晚不出麵,他有很大的把握能定李翊的罪。

    如此,堂審一開始,李睿就朝場外圍觀的人群看去。

    待仔細看過,確定陸晚沒有出現後,李睿心口一鬆,忍不住嘲諷的勾了勾唇。

    什麽情比金堅,簡直就是個笑話。

    一個看到畫像後,就認定女的不忠,將她棄之如履。

    而另一個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也開始不顧男的死活,真的不再來公堂上。

    想到這裏,李睿心情無比的暢快起來……

    此次陪審的還是吳國公與袁太傅,還有曹大人。

    三人都到了,鄧景明與鄧清妤也被提到堂前,卻遲遲不到李翊的身影。

    李睿難得沒有動怒,他倒巴望著李翊不要來,這樣就能告他一個做賊心虛,畏罪潛逃。

    而鄧清妤自上堂後就一直在喊冤,哭訴陸晚上次是為了幫翊王脫罪,往自己身上潑髒水,說她對夫君鄧景陽一心一意,絕無二心,天地可鑒。

    見鄧清妤哭訴得差不多了,李睿回身對吳國公和袁太傅道:“兩位大人,父皇勒令我們年前了結此案,若是翊王一直不出現,本王也不好包庇他,隻能以逃避罪責為由,定下他的罪責了,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雖然僅僅因翊王不出現,就判定是他殺了鄧將軍,太過草率,但想到此事引發的朝堂內外的震動,還有此次晉帝的態度,吳國公與袁太傅對視一眼後,遲疑道:“不如我們再等上半個小時辰,命人去翊王府催促,若是半個時辰後翊王還是不出現,再判定罪責如何?”

    袁太傅點頭表示讚同,李睿似笑非笑道:“好,就依國公爺所言,再等半個時辰。”

    說罷,命人去翊王府催促……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鵝毛大雪來,外麵等著開堂的百姓開始不耐起來。

    李睿見了,眸光微微一閃,朝一旁的遇安遞了個眼色,遇安明白過來,即刻下去安排。

    不一會兒,圍觀的百姓裏有人大聲嚷道:“說好今日開審,可翊王竟然不來,看來是畏罪不敢來了,卻害得我們大家在這雪地裏白白等著……”

    “是啊,做為殺人嫌疑犯,竟然說不來就不來,還說什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明顯就是仗著他皇子的身份,不將王法放在眼裏……”

    “這有什麽奇怪的,連陪他出生入死、救他生命的副將都可以殺,他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看熱鬧的百姓們冒著大雪等著,本就有氣,如今被這些人故意煽風點火,一個個的怨氣頓時都被激怒起來,都衝堂內嚷道:“你們不能包庇翊王,憑什麽他犯了法還可以住在翊王府,應該將他關進大牢才是……”

    “對,若是他不來,就是藐視法紀,以後我們大家殺人放火都不用擔責任,躲在家裏不出來就行了……”

    “如果不懲治翊王,我們不服,全大晉的百姓都不服……”

    見時機差不多了,李睿對吳國公與袁太傅為難道:“隻怕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民憤難平啊。”

    底下的鄧清妤與鄧景明見了,也趁機叫冤道:“殿下,翊王他就是做賊心虛,當日龐大夫明明說我家夫君可以救活,可自他去看過我夫君後,夫君突然就不行了,不是他還有誰……”

    鄧景明也道:“我大哥死得蹊蹺,可當日去看過我大哥的就隻有翊王,而他又早早貪慕上我嫂嫂,一定是他見色起意,要殺了我大哥霸占我大嫂。”

    李睿故做嚴肅的一拍驚堂木,將兩人的話打斷,爾後問鄧清妤道:“你上回說,你的女兒是翊王的女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聞言,鄧清妤掩麵痛哭起來,悲聲道:“當日他強占於我,爾後不久我就發現懷上身孕……如今,他雖然移情別戀喜歡上陸家姑娘,但他對樂潼還是真心真意,沒有虧待過樂潼半分,還說以後他做了皇上,樂潼就是長公主,隻是可惜,我的潼兒沒有熬到做長公主的那天,卻是早早病逝了……”

    “你放肆!”

    一聲厲喝突然打斷鄧清妤的話,更是驚得她心神一顫。

    眾人循聲看去,卻是遲遲未現麵的翊王拂袍大步走進來。

    李翊大步進來,眸光往場外眾人冷冷一掃,堂外那些罵罵咧咧的百姓們趕緊住聲,一個個大聲都不敢出。

    李翊來到堂前停下步子,負手而立,眸光從鄧景明身上冷冷掃過,最後落在鄧清妤身上。

    鄧清妤怯怯抬頭朝李翊看去,隻是一眼,她就清晰的從他的寒眸裏看到了冰冷的殺氣!

    跟在李翊身邊這麽久,李翊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那怕最後他毫不遮掩對她的嫌惡,也從沒想過要殺她。

    可如今,他是決不會再放過她了……

    當即,鄧清妤雙腿一軟,身子跪都跪不穩了。

    緊跟著李翊後麵,又進來一隊人,還抬著一副棺柩。

    棺柩已經很陳舊,像是從地裏挖出來的,鄧清妤看著似乎有點眼熟。

    而領頭之人,正是李翊的謀士樊先生。

    一看到那棺柩,鄧清妤開始不安起來。

    不止是她,上首的李睿看到李翊突然進來,還帶人擺出這麽大的陣仗,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

    麵上,他冷聲問道:“翊王,你搞什麽鬼?怎麽抬了這樣的東西到這裏來?”

    李翊沉聲道:“你們不是要查鄧將軍的死因嗎?今日,本王就替你們查個清楚明白。”

    說罷,他回身吩咐道:“開棺!”

    棺木立刻被打開,一股刺鼻的沉腐味道彌漫開來。

    李翊對鄧景明冷斥道:“滾過去看一看,看裏麵是不是你大哥鄧景陽?”

  第733章 你肚子裏已經懷了孩子

    李翊此言一出,在場的人不覺驚住!

    大家都知道鄧景陽是死在北疆,也葬在北疆,所以在查這件案子時,京兆尹的人沒有物證,且因時間久遠,全憑鄧景明與鄧清妤兩人的供詞。

    而也正是因為沒有證物,李睿認定,隻要鄧景明鄧清妤咬死是李翊做的,李翊想為自己脫身就很困難。

    那怕最後不能定李翊的殺人之罪,但這個汙名也會一直跟著他,令他聲譽受損,再無緣東宮。

    可誰能想到,遠在千裏之外的鄧景陽的棺木,竟這般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了大家的麵前……

    李睿怔住,吳國公等人也是意外不已,鄧清妤更是如遭雷擊。

    而她終於認出,那棺木正是鄧景陽的。

    當即,一股寒意從她的天靈蓋而下,令她遍體生寒。

    偏偏這個時候,李翊對她道:“鄧氏,你的夫君就在你麵前,你不去看看他?”

    鄧清妤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自給鄧景陽下毒後,鄧景陽入棺和下葬,她都不敢去看,喪事期,她假裝悲傷過度暈厥過去,躲了過去。

    這也是之前李翊同她說,鄧景陽的墳墓因為漏水要遷墳,讓她回去打理,她也不願去的原因。

    其實,她就是做賊心虛,不敢再去碰鄧景陽的任何東西……

    可如今,眾目睽睽之下,李翊點名讓她過去認屍,她又豈能不去?

    那邊,鄧景明回過神來,連忙跑去棺木邊查看。

    鄧景陽死去多年,屍首早已腐化,但身上所穿的衣物,還有手裏握著的佩刀,鄧景明都還記得,所以當即流下淚來,對鄧清妤道:“真的是哥哥,你快過來看……”

    聞言,剛剛站起身子的鄧清妤雙腿一軟,癱跪到了地上。

    李翊一直冷冷睇著她,見此沉聲吩咐道:“來人,拖她去與她夫君相認!”

    當即,立刻上來兩名差吏,拖起鄧清妤來到了鄧景陽的棺柩前。

    鄧清妤咬牙穩住心神朝棺柩裏看去。

    可棺木裏的情形實在駭人,鄧清妤從來沒有見過屍首腐爛後的樣子,再加之做賊心虛,待看清屍首麵頰上空洞的眼眶,還有洞開的嘴巴,她腦海裏不由回想起鄧景陽死前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痛苦看著她的樣子,當即嚇得臉無血色,連忙撇開臉不敢再看,還忍不住幹嘔起來。

    “鄧娘子嘔吐得厲害,可是身子不適,要不要請大夫過來替你看看?!”

    長亭在一旁關切問道。

    一麵說,長亭一麵朝鄧景明看去。

    鄧景明在聽到‘嘔吐厲害’四個字後,神情一滯,繼而不自主的朝鄧清妤的小腹看過來,腦子裏卻是瞬間想起新認識的那個算命先生替他算的卦。

    這幾日鄧景明投宿的客棧隔壁住進一個算命先生,人稱徐半仙,占卜算卦百算百靈。

    那日陸晚去找過他後,鄧景明心煩意亂,就去找徐半仙替他算了一卦,卻得了一個上上卦。

    徐半仙告訴他,他最近雖然有些官司纏身,但不成問題,他不僅會羸了官司,還有添丁之喜,很快他的娘子就會給他生一個大胖兒子。

    一聽這話,鄧景明立刻想到了鄧清妤。

    鄧景明當年與大哥鄧景陽奉鄧家恩公之令,護送鄧清妤逃亡,一路上,兄弟二人對這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暗生情愫。

    隻是可惜,大哥先一步娶了小姐,鄧景明就打消了心思。

    後來哥哥死了,鄧景明在照顧鄧清妤母女時,又對她動了心思。

    嫂嫂之前一直不太搭理他,可這次寫信將他叫回京/城後,對他突然熱情起來,不僅替他做了衣裳,還同他說了許多心裏話,最後傷心的哭倒在他懷裏。

    鄧景明那晚喝了不少酒,鄧清妤靠進他懷裏那一刻,他隻感覺全身都要著火了,最後受不住,抱起她不管不顧的瘋狂起來……

    算算日子,她應該就是那晚懷上的。

    想到這裏,鄧景明心裏激動不已,但又怕被人發現,隻得對鄧清妤道:“嫂嫂,你不要太傷心,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鄧景明神情間的變化,全落進李翊的眼裏。

    他盯著鄧景明,一字一句冷冷道:“鄧景明,今日當著你大哥的麵,你如實交待你與你嫂嫂鄧清妤到底是何關係?”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大家自是聽出了李翊話音裏的意思,連吳國公與袁太傅都變了臉色。

    而鄧景明更是臉色大變,他驚慌的看向李翊,再看向鄧清妤。

    鄧清妤早已麵無人色,連忙低下頭躲避鄧景明的目光。

    李翊將兩人的神情都看在眼裏,眸光冰寒如刃!

    他對鄧景明厲聲斥道:“大丈夫敢做敢當,做出的事就要敢承認。你去看著你大哥,親口告訴他,你都對他做了什麽?”

    鄧景明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此刻卻是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來。

    鄧清妤生怕他將兩人關係說出來,連忙向李睿求助。

    那晚兩人在京兆尹大牢裏的形容,李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自是知道兩人是何種苟且關係。

    雖瞧不起兩人的醃髒不堪,但眼下他尚且需要靠他們來對付李翊,所以他拍了拍驚堂木,冷聲道:“翊王,你不要胡亂誣蔑人!”

    李翊冷聲笑道:“如果鄧景明與鄧清妤是叔嫂亂倫,本王就有理由懷疑,當初是他們二人合夥謀害了鄧將軍,如今再嫁禍給本王。”

    “這麽重要的罪證,皇兄不查,難道是有意包庇?”

    此言一出,公堂內外再次嘩然。

    事已至此,外麵看熱鬧的百姓,對鄧景陽的死因倒不關心,如今更關心叔嫂通奸這件事了。

    “對啊,翊王殿下說得對,如果他們是奸夫淫婦,就是他們對鄧將軍不忠,那他們害死鄧將軍的嫌疑就最大。”

    “讓他當著他大哥的麵說清楚,不能放過他們……”

    瞬間,堂內形勢再次逆轉,鄧景明慌亂不已,抱著頭說不出話來。

    看著他沒用的樣子,鄧清妤心裏暗恨,知道靠他靠不住,反而鎮定下來。

    她悲呼道:“睿王殿下,翊王全是一派胡言,他是為了脫罪才對我各種汙蔑,我……我不要活了……”

    說罷,就朝著一旁的柱子撞去。

    不等大家反應過來,鄧景明已上前一把抱住她,急亂道:“嫂嫂你不能死,你肚子裏已經有了孩子……”

  第734章  沉冤昭雪

    自從發現鄧景明與鄧清妤之間有不倫的男女關係後,李翊就想辦法要將兩人醃髒關係揭露出來。

    他讓曾少北找來一個江湖術棍徐半仙,住進鄧景明的客棧隔壁,與他喝酒結識,趁機套問了他的話,從而知道了鄧景明不顧倫常,確實與鄧清妤在一起了。

    繼而,那徐半仙借著給鄧景明算卦,暗示他鄧清妤有了孩子,鄧景明自是歡喜不已。

    而方才鄧氏在見到鄧景陽的屍首後,嚇得幹嘔起來,長亭借機提醒鄧景明,讓鄧景明真的以為鄧清妤肚子裏已經懷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當鄧清妤要碰柱尋死時,鄧景明情急之下,不僅再次出手相救,更是將鄧清妤懷有孩子的事給說了出來……

    鄧景明此言一出,公堂內外瞬間炸開了鍋。

    鄧清妤是寡婦的身份,又沒有二嫁,卻被小叔子說出她肚子裏懷了孩子,豈不是告訴全天下人,她不守婦道,私下與男人通奸嗎?

    而鄧景明能知道她這般私密的事,再加上他臉上擔心的神情,簡直就是在告訴大家,他就是孩子的父親,也就是鄧清妤的奸夫。

    當即,圍觀的百姓就指著兩人罵了起來。

    “看來這兩人真的有私情,連孩子都有了,嫂嫂偷小叔子,真是不知廉恥……”

    “是啊,她口口聲聲說對鄧將軍一心一意,可方才翊王殿下叫她過去看她丈夫的屍首她都不敢去,明顯是做賊心虛了……”

    “我看啊,她就是和小叔子勾搭上了,害死了鄧將軍,如今卻將罪名嫁禍到翊王身上,真是最毒婦人心。”

    聽到大家的議論聲,鄧清妤麵如死灰。

    她急忙將鄧景明推開,急白著臉道:“你胡說什麽……什麽有孩子,你不要胡亂說話冤枉我……”

    上首的李睿見形勢再次急轉,也對鄧景明斥道:“公堂之上,不要胡亂牽扯其他的事……”

    鄧景明回過神來,連忙鬆開鄧清妤,慌亂道:“我……我一時情急亂說話,全是我胡說的……”

    “你是不是胡說,請大夫過來替鄧氏診脈,一診便知真假。”

    李翊冷冷打斷鄧景明的話,對吳國公和袁太傅道:“方才本王已經說過了,本王懷疑當年是鄧氏與鄧景明私通害死的鄧將軍,如果能證明兩人之間有私情,就能證明本王的懷疑是對的。”

    說罷,揚聲道:“本王要求,請太院首院首孫大人過堂。”

    鄧清妤做賊心虛,一聽李翊要請太醫來,當即哭訴道:“你無故要驗我的身子,卻是故意當眾折辱我,你是仗勢欺人……”

    不等李翊開口,外麵的百姓已忍不住嚷道:“你不肯讓太醫診脈,卻是做賊心虛。”

    鄧清妤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她不敢再胡亂說話,隻向李睿哭訴道:“臣婦受人冤枉,百口莫辯,求睿王殿下做主。”

    李睿向外麵圍觀的百姓掃了一圈,冷聲道:“鄧娘子誥命在身,爾等不可隨便攀汙。”

    此言一出,嚇得大家都噤了聲。

    他又看向李翊,道:“翊王抬了鄧將軍的棺木來,說要查明他的死因,為何此時又在這裏揪著其他事不放?”

    李翊冷冷道:“本王請孫院首過堂,就是為了查明鄧將軍的死因,因為我懷疑鄧將軍是被人下毒而死,而孫院首是個中高手,是皇兄一直在多加阻攔。”

    李睿臉色難看起來,當即道:“好,就依你所言,召仵作和孫院首過堂驗屍。”

    一聽‘下毒’二字,鄧清妤全身一抖,可事以至此,已容不得她置喙。

    不一會兒,京/城最有名的胡仵作與孫院首來到京兆尹,胡仵作當眾揭天鄧景陽屍首上覆蓋的衣物,替他驗屍。

    鄧景陽死去多年,屍首腐化成骨,胡仵作一看到他胸骨上的灰黑斑點就皺起了眉頭。

    他請孫院首過去,孫院首曾經在西北呆過,一看到那些灰黑斑點,就沉聲道:“這是黑枯草之毒留下的,此毒霸道凶狠,入喉後斷腸淬骨,也正是因為如此,那怕人死後多年,屍骨也呈灰黑色。”

    說罷,孫院首下了判定道:“翊王殿下所料不假,鄧將軍確實是被人下毒致死的!”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鄧景明呆呆聽著,爾後衝到棺柩前,痛心道:“大哥,到底是誰給你下這麽狠的毒?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鄧清妤早已麵無人色,聽到鄧景明的話後,更是身子篩糠般抖了起來。

    李睿的臉色也十分難看,涼涼道:“翊王真是料事如神,竟似早已知道會有今日的審案,早早將鄧將軍的棺柩運回來,真是神機妙算啊。”

    這時,一直沒吭聲的樊先生道:“睿王殿下容稟,當初鄧將軍的墳地滲水,小可奉翊王殿下之命為鄧將軍遷墳。”

    “而當時我們也通知了鄧娘子回去主理鄧將軍遷墳一事,可她百般推辭,翊王殿下見她不願意再回燕州,念著將軍一人葬在北疆孤苦可憐,才命小可趁遷墳之際,將將軍的棺柩運回江南,落葉歸根,葬入白家墳地裏。”

    “小可入關以後,接到殿下書信,殿下懷疑將軍死因有異,所以小可就改道直接回了京/城,將將軍的屍首帶至此處驗明——小可兩個時辰前進的城,就徑直到了這裏。”

    說到這裏,樊先生看向麵無人色的鄧清妤,道:“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看來是將軍他死得太冤,多年後要以這種方式讓殿下為他找出殺害他的真凶,為他沉冤昭雪。”

    鄧清妤已慌亂得不成樣子,可還在垂死掙紮。

    她嗚咽一聲撲到鄧景陽的棺柩前,放聲痛哭道:“景陽,到底是誰這麽狠心,要下毒害你?”

    “你還在演戲?!”

    李翊眸光如刃,看死人般看著鄧清妤,對長亭喝道:“拿證物上來!”

    長亭立刻從一旁拿出一個包裹,正是鄧景明放在客棧裏的那一個。

    長亭當眾打開包裹,包裹裏是鄧景明的衣物,而裏麵還有一個小包裹。

    長亭打開小包裹,裏麵卻是女子的衣物,正是鄧清妤的。

    看到兩人的東西放在一個包裹裏,關係已是不言而喻。

    而長亭從鄧清妤的小包裹裏翻出一包藥粉,遞給孫院首驗正。

    孫院首查看過後,正是黑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