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千真萬確
第648章 千真萬確
聽說李睿來了，曾少北不解道：“他來這裏做什麽？”
長亭道：“他知道三司在抓無藏，說上次從他府裏救走羅衡的人也是他，所以來找殿下商討此事……”
曾少北點了點頭，對李翊道：“這等小事，就不用殿下出麵了，我去打發他走。”
可李翊卻猜到李睿此番前來，不會這麽簡單。
果然，不一會兒，曾少北黑著臉從前麵回來，沒好氣道：“殿下，還是你去吧。”
……
李翊來到前堂時，李睿負手立在堂前，臉色陰沉得似要滴水，很不好看。
從羅衡被人救走後，李睿臉色就沒有好看過，心情壞到極點。
一是沒有抓到羅衡那個背後之人。二是不想自己被身邊的人當棋子耍的事傳出去，丟了臉麵。
更甚者，他心中的那口惡氣還沒出呢……
隔著老遠，李翊就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戾氣，大理寺其他官員也被他這副尊容嚇到，無人敢靠近。
李翊上前去，問道：“皇兄一大早過來，有何賜教？”
李睿抬眸掃了他的一眼，冷聲道：“聽聞你們三司在追捕無藏，而本王也正在找他。”
說罷，他勾了勾唇，譏諷道：“你昨日弄出那麽大的陣仗，可有什麽收獲？”
李翊坦然：“一無所獲！”
聞言，李睿臉上不覺湧現怒氣來。
他伸手指著兩旁的大理寺官員，斥罵道：“你們三司這麽多人，全是緝查辦案的老手，怎麽會找不到一個人？全是飯桶！”
李睿當著李翊的麵，斥罵三司的人，就是在打李翊的臉。
可李翊豈會是好招惹的人？
頓時，堂內的空氣都凝固起來，旁邊的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整個大堂裏落針可聞。
可奇怪的是，這一次李翊卻沒有動怒，而是涼涼笑道：“我知道皇兄最近府上被盜，丟失了重要之物，所以急著抓到偷盜者，將東西尋回。”
“但皇兄應該明白，凡是被盜之物，很難再尋回，何況還是他自己要走的。”
“既然他無心於你，皇兄不如及早放下，就當與他無緣了。”
他看似在勸李睿，實則卻是在揭開李睿的傷疤，說他掌控不住羅衡，所以羅衡不肯為他所用，反而還將當他棋子利用。
字字誅心，落進李睿的心裏，就像鈍刀在剮他的肉。
但偏偏他又反駁不得，頓時氣得臉都白了。
李翊說完後，懶得再理會他，道：“我還有公務要忙，就不陪皇兄了，皇兄請自便！”
說罷，甩袍朝後麵走去。
李睿看著他的背影，想到自己今日來此的目的，咬咬牙，卻是抬步追了上去。
聽到後麵傳來的腳步聲，李翊眸光微閃，假裝不知。
下一刻，李睿在後麵喊住他。
“且慢，本王還有事問你。”
李翊停下步子回頭，“皇兄還有什麽事？”
李睿看了眼兩邊的官差，冷著臉道：“你們都退下！”
以曾少北為首的官吏，聞言都朝李翊看過來。
李翊道：“你們都下去，長亭，泡壺茶送上來。”
眾人應下，等大家退下後，李翊去到一邊坐下，悠閑喝著茶。
李睿最見不得他這副什麽事都不放在眼裏的狗樣子。
但眼下他有事求他，所以隻得咽下心中的怒氣，上前在他對麵坐下，問道：“你老實交待，你是何時發現羅衡有異心的？”
這些日子，李睿一直在回想羅衡做過的那些事，如今才發現，當中確實有不少事不同尋常，露出過端倪的，隻可惜當時自己太過信任他，竟沒有發現……
李翊早已料到他會問自己這個，直言道：“就是從他將你與三表妹的信送到父皇麵前那次發現的。”
李睿緊盯著他，咬牙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他背後另有其主，卻一直替他瞞著本王，你存心想看本王的笑話？！”
李翊搖搖頭道：“皇兄誤會了，我隻是對他背後之人感到好奇，所以不想打草驚蛇。”
李睿見他神情坦然，不像說謊的樣子，又問道：“既然你那麽早就懷疑他了，可還有其他發現？”
李翊勾唇笑道：“皇兄想知道什麽？”
見他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李睿臉色訕然，咬牙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羅衡的背後主公是誰？”
緩緩轉動著手上的血玉扳指，李翊模棱兩可道：“有一點眉目，但還不能確定。”
李睿身子朝前傾去：“說來聽聽。”
李翊緩緩道：“上次我就同皇兄說過，此人借著羅衡之手，有意挑起我與皇兄之間的鬥爭，似有坐享漁翁之利之嫌，所以他的目的，是衝著東宮去的。”
說罷，他反詰道：“皇兄呢，心裏在懷疑誰？”
李睿恨聲道：“若是本王沒猜錯的話，羅衡的背後之主就是陳王。”
眉頭一挑，李翊：“皇兄可是查到了什麽線索？”
李睿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冷笑道：“你想想，意欲奪東宮之位的，隻會是皇室子嗣，而當年陳王與父皇爭奪皇位敗北去了封地，如今卻突然回來，目的太明顯不過。”
李翊靜靜聽著，沒有吭聲。
見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話，李睿又道：“當日長街上，從本王手裏救走刺客墜影的，除了你的人，還有另一批黑衣人，本王查證過了，那批黑衣人，正是陳王手下的影衛！”
此言一出，李翊倒有些意外。
上次長街一事後，他也曾派人去查過另一隊黑衣人的來曆。
但後來因為陸晚被榮貴妃汙蔑一事，再到後來查史舟山和許家村的舊案……樁樁件件的事太多，所以將這件事暫時擱下了。
“皇兄真的查實那些黑衣人是皇叔的影衛？”
“千真萬確！”
李睿斬釘截鐵道：“所以，羅衡背後的主公，就是陳王。”
若不是早已知道李照才是背後主公，李翊差點都相信了他的話。
但李翊心裏卻生起了疑雲。
如果真的如睿王所言，那些黑衣人是陳王的人，可不論是沈植還是墜影，與陳王都沒有交集，一向低調謹慎、不問世事的陳王為什麽要冒險出手救他？
麵上，他問道：“所以皇兄的打算是？”
李睿恨聲道：“那羅衡與無藏既是他的人，必定就藏在他的府上，你立刻派三司上門去拿人！”
第649章 各懷心思
李睿敢去將軍府和賈府搜人，卻不敢上陳王府放肆。
陳王如今雖然隻是一個閑散王爺，但他是長輩，身份也尊貴，李睿自是不敢亂來。
所以思來想去，他隻得借李翊三司的由頭，上陳王府去拿人……
李翊聽了他的話，微微攏緊眉頭，沒有吭聲。
李睿以為他不答應，冷聲道：“陳王野心昭然，若是不盡早除去，後患無窮。”
聽他的語氣，竟是將李翊當成了同一戰線的盟友。
李翊隻覺得諷刺到可笑。
他太了解他這個皇兄，他從來就不會有什麽好心思。
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他這般急著要去證實陳王就是背後之人，除去他心裏是真的恨羅衡對他的背叛與戲耍，還有一點，他是想利用陳王來轉移父皇對他的不滿，借機想拖延留在京/城的時間。
李翊所料不假。
眼看離他的大婚，不到半個月了，也就是說，距他離京的時間，也就隻有半個月了，李睿心急不已。
明知父皇已無意立他為太子，可奈何他對太子之位執念太深，之前甚至在羅衡的慫恿下，有了謀逆叛亂的打算。
可如今，史舟山被捕，羅衡是在利用他，聶湛也一心要離開京/城，剩下的其他黨羽，根本成不了氣候。
連他的嶽丈南安王都打了退堂鼓，這般情形下，他還有何能力叛亂奪位？
但如果就讓他這樣放棄，灰溜溜的去封地昏庸過一輩子，他不會甘心。
所以唯今之計，隻能想辦法在京/城留下，再重新囤積勢力。
而且李睿還想到，如果羅衡背後的主公最後與李翊鬥爭起來，兩敗俱傷，他還可以坐收漁利。
所以，他一定要想辦法留下來……
李翊了然李睿的心思，但並未將他放在眼裏。
眼下，他心裏思慮的卻是，如果陳王的影衛不是去救墜影，那會是救誰？
能令陳王派出影衛相救人的，自是對他極重要的人。
李翊不由細細回想起當日的情形來。
他記得很清楚，當日墜影挾持阿晞離開羅宅上了馬車，陸晚因擔心弟弟，也跟著上了馬車。
所以當時馬車裏，除了墜影就是陸晚姐弟二人。
也就是說，如果當時陳王的影衛不是去救墜影，就是去保護陸晚與阿晞的。
這個念頭一出，李翊不覺一怔。
他與陸晚在一起這麽久，從未聽過陸晚與陳王有過什麽交集，甚至她與陳王妃之間也沒什麽往來。
阿晞更甚，回京不久，與陳王都不認識。
下一刻，他的腦子裏卻是飛快閃過一個亮光，但快到抓不住……
麵上，他攏緊眉頭，沉聲道：“但此事事關重大，皇叔身份本就敏感，若是皇兄單憑幾個影衛就判定皇叔是羅衡的背後之人，萬一是一場誤會，莫說我們三司擔不起這個責罰，皇兄也難逃其咎。”
“再者……”他又道：“如果陳王當真是羅衡背後的主公，那當時他為何還要幫墜影出逃？我沒記錯的話，當時墜影闖的可是羅衡的宅子，也是殿下與羅衡要抓他，豈不矛盾？”
聞言，李睿臉色一僵——
他怎能告訴李翊，那個刺客墜影，之前一直是他們的人，是在替他們辦事。
可自從知道羅衡背後另有其主後，想到墜影當初也是他找來的，他不由懷疑，墜影其實也是他們一夥的。
這樣一來，當日陳王要救他就不奇怪了。
而羅衡當時恐怕隻是故意在演戲罷了。
李翊見他答不上來，繼續道：“由此來看，皇兄對皇叔的懷疑，還有許多疑點，如果到時鬧到父皇麵上，隻怕父皇非但不會相信你的話，還會責備皇兄不敬尊長。”
李翊雖然心裏對陳王存疑，但不論他當日是出手救墜影也好，亦或是幫陸晚姐弟，總歸不是他們的敵人。
甚至，李翊還想到了幾個月前的一樁舊事來。
那就是當日他與陸晚在中秋宴上公開關係後，大長公主打算與睿王聯手，將能指證陸晚的證人趙嬤嬤和證詞，悄悄送去睿王府。
可最後這些東西卻出現在他的府裏，有人殺了替大長公主送東西的親信，攔下東西，並提醒了他大長公主的計劃，替陸晚擋下了一劫。
事後，他和陸晚一直想不到那人是誰。
如今想想，如果當日陳王的影衛真的是去幫陸晚的，那極有可能，那之前幫陸晚的神秘人，也是陳王。
如果真的一切如他所料，那麽李翊自是不會讓李睿的胡亂猜忌，禍害到陳王。
他了解父皇，自陳王回京後，父皇看似放下之前的芥蒂，對這個皇弟包容起來，但實則，父皇一直對陳王有著戒心。
如果聽了李睿的‘胡言亂語’，本就心存戒備的父皇，極有可能會伺機對付陳王。
還有，若是讓大家誤會陳王是背後主公，卻是替李照做了擋箭牌，這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可李睿今日特意為了此事而來，豈會輕易罷手？
他道：“羅衡詭計多端，說不定當時他和陳王另有計劃。”
“而今，雖然我們還沒足夠的證據，但隻要進府搜出羅衡和無藏，就是最好的證據……”
李翊冷冷一笑：“皇兄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搜皇叔的府裏搜出他們二人？”
李睿看出李翊不會答應他了，於是冷笑道：“這般大的事，隻有要一絲懷疑都不能放過，翊王，你不會是想包庇陳王吧？”
李翊：“我們三司辦事從來都講究有理可依，有證可查，絕不會胡亂汙蔑人，更不會因為懷疑就去搜人家的府。”
“看來我幫不了皇兄，皇兄請回吧。”
李翊說完，端起茶杯送客。
李睿臉色鐵青，咬牙道：“無妨，你不敢去，本王自去同父皇說。”
說罷，起身氣怒離開。
他剛剛走到門口，門外卻是傳來急亂的腳步聲。
下一刻，遇安滿頭大汗的跑進來，對睿王道：“殿下，不好了，府裏出事了。”
李睿心裏的火正無處發泄，看到遇安冒失的樣子，冷喝道：“出了什麽事讓你這麽驚慌，真是大驚小怪。”
遇安被李睿擋著，沒有看到後麵坐著的李翊，慌亂道：“方才郡主跑進後宅，找到了宛宛姑娘，如今正要押著她進宮去找娘娘評理呢。”
聞言，李睿全身一涼，不覺驚住了。
第650章 鬧得越大越好
自從知道睿王藏了一個女人在後宅後，白舒窈日夜不安，沒有一刻是不想將她找出來的。
但自從那日她去過後宅後，李睿也一直在提防著她，所以她一直沒有機會再進睿王府的後院。
可今日，李睿一早出府，終是被她逮住了機會……
李睿聽到遇安的稟告，當即就慌了，連忙往府裏趕去……
李翊也聽到了遇安的話。
當聽到那個小妾名時，他怔了一下，差點聽成了‘晚晚’。
雖然知道隻是名字同音，但敏銳的思緒，還是讓他從李睿主仆的話裏，聽出異樣來。
可不等他想明白，曾少北從外麵進來，問道：“殿下，睿王怎麽了？怎麽臉色那麽難看？”
李翊睥了他一眼，涼涼道：“大抵是你的那些‘謠言’起效了，南安郡主趁著睿王不在，去睿王府抓人去了。”
聞言，曾少北眸光一亮，笑道：“原來如此，我還奇怪了，消息傳出去那麽久，南安郡主這一次怎麽沉得住氣，竟然沒有去鬧。”
李翊提醒他：“趕緊去通知聶湛。”
曾少北一聽，連忙跑下去差人去了。
等差完人回來，他回來激動的問李翊：“殿下不去看看？”
等下聶湛從睿王的府裏，找到自己失蹤不見小妾，會是個什麽樣的形容？
而睿王要如何解釋此事？
想想到時的局麵，曾少北已經開始興奮了。
李翊看著某人一臉興奮的樣子，一臉嫌棄道：“堂堂大理寺卿，就隻會看熱鬧？”
曾少北聽出他話音的意思，立刻斂容，“殿下有什麽吩咐？”
閉了閉眸子，李翊涼涼道：“你去盯著，南安郡主要帶著那小妾進宮找榮貴妃評理，睿王定會攔著，你想辦法攔下睿王，讓南安郡主和聶湛將事情鬧到父皇麵前去。”
曾少北應下，李翊又道：“如果攔不住睿王，就想辦法將消息送進宮裏去。”
“總之，此事鬧得越大越好。”
如今，李照利用沈植的事來對付他和母妃，父皇也正是兩頭猜忌為難的時候。
照他推測，李照一黨若是沒有看到父皇做出反應，接下來一定會有下一步的動作。
他雖然暫時猜不到他們接下來的陰謀，但他可以將局勢攪渾攪亂……
曾少北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下去了。
曾少北走後，李翊回到後麵衙房，本想上床補覺，但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湧現出陳王的事來，頓時困意全消。
他暗忖，如果真的如他猜測般，陳王就是之前在背後默默幫助陸晚的那個神秘人，那他為什麽要幫她？他們會是什麽關係？
心中實在是有太多疑問，再加上李睿對陳王的胡亂懷疑，此事勢必會鬧到父皇麵前去。
李翊覺得，要先提醒一下皇叔為好。
如此，他換了一身衣裳，對長亭道：“備車，去陳王府一趟。”
長亭應下，正要退下，李翊想了想，又喚住他，道：“罷了，去郡主府。”
他命長亭帶上藥丸，往郡主府去了……
李翊到郡主府時，陸晚與阿晞都不在府上。
下人告訴他，陸晚去孟樓了，還沒回來。
李翊見天色不早了，猜到她也快回來了，就在她的房間裏等她。
陸晚的榻上放著她常看的那本醫書，李翊隨手拿過來翻了翻。
沒翻上兩頁，他的眼皮就沉了起來。
這幾日他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
勞神這麽久，李翊在外麵一直繃緊著神經，到了陸晚這裏，不自覺就放鬆下來。
一放鬆，睡意就湧上來，李翊靠在榻上睡著過去……
這一覺，李翊睡得有點沉，直到天落黑才醒來。
他睜開眼一看，屋子裏已點了燈，卻不見陸晚的身影。
叫來下人一問，才知道陸晚還沒回來。
李翊看著外麵的鵝毛飛雪，不禁蹙起了眉頭。
這麽冷的天，她還在外麵，身子怎麽受得住？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就要起身要去尋她，恰在此時，院子裏傳來腳步聲，他從窗戶口看過去，是陸晚回來了。
漫天飛雪裏，陸晚身著一件淺綠色的狐裘鬥蓬，蘭英替她撐著傘，秋落跟在她身後，手裏提著一個包裹。
主仆三人踩著雪往屋子裏來。
陸晚回府時就聽到下人稟告，知道李翊白日裏就來了。
似感覺到了李翊在窗戶口看她，陸晚抬眸朝窗戶看了一眼，等看清窗紙後的身影，她胸口一緊，袖中的手不由握緊起來。
下一刻，她深吸兩口氣，掀起簾子，踏進屋來。
“殿下什麽時候來的，用晚膳了嗎？”
一進門，陸晚就關切問道。
李翊朝她走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發現她臉色不對。
不知是不是剛從外麵回來凍著了，陸晚的臉色略顯蒼白，神情一片疲憊之態，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淡之色。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還去酒樓，是不是凍著了？”
李翊上前替她解身上的鬥篷。
離得近了，李翊越發感覺到了陸晚身上的寒氣，也看清她的臉色，蒼白無血，眉頭不由蹙緊起來。
再摸摸她的手，雙手更是冰冷凍人。
李翊不覺動了怒，看向陸晚身後的蘭英和秋落，冷聲道：“你們是怎麽照顧姑娘的？怎麽都沒給她準備暖手爐？”
蘭英與秋落見他動怒，嚇得‘撲嗵’一聲，雙雙跪下請罪。
“殿下，不關她們的事，是我不小心掉了暖手爐……”
陸晚連忙替兩人解釋，道：“你們先退下吧。”
蘭英與秋落看了陸晚一眼，放下手裏東西，默默退下去了……
她們一走，李翊拉著陸晚的手去到炭盆邊烤火，將她的手攏在手掌裏捂暖。
陸晚一坐下，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藥丸，眸光微微一怔。
李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道：“上次見你喝藥辛苦，就托相熟的太醫將藥劑製成藥丸，這樣你以後服用起來，即方便又不會那麽辛苦了。”
陸晚喉嚨裏像是被棉花堵住，有點喘不過氣來。
麵上，她輕輕笑了笑，道：“多謝殿下。”
李翊見她笑得勉強，不由問道：“你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先前他隻以為她是在外麵回來凍著了，可越看他越發現她有些不對勁。
陸晚心口堵得難受，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殿下，聽說小至出事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第651章 醫書
在來這裏時，李翊就料到陸晚會問這件事。
所以在來的路上，他已想好了要如何回答她。
但看著她方才的形容，李翊隱隱覺得，她可能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
如此，之前想好的那番說詞，自然就不能再說了。
但一時間，他又不知道怎麽跟她講，隻得道：“先讓廚房做點東西吃吧，我餓了。等下再和你說。”
話音落下，他的肚子就應景的發出幾聲空鳴聲。
陸晚聽到了，立刻心疼道：“殿下想吃什麽？我立刻讓廚房去做。”
這幾日外麵發生那麽多事，而他也一直沒有過來，陸晚猜到他一定很忙。
而他一旦忙起來，莫說睡覺，連飯都顧不上吃。
李翊想吃她做的麵條，但不想累著她，於是道：“讓廚房隨便做碗麵條吧。”
陸晚聽他的語氣，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便道：“我去給殿下做吧，你先吃些糕點墊墊肚子，很快就好了。”
說罷，她連忙出門往小廚房去了。
走出門的那一刻，陸晚胸口凝緊。
想到李翊方才的推辭，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而李翊看著她的背影，想到她方才回來後的神情，心裏也生出了疑慮。
直覺，他感覺陸晚方才不是從孟樓回來的。
因為這種天氣裏，孟樓裏必定也燒了炭盆供客人取暖，不會這麽冷。
可陸晚全身都是冰涼的，好似在沒有炭盆的地方呆了很久……
心口微微一沉，李翊心裏已是想到了什麽。
為了證實心中的猜測，在秋落送糕點進來時，他問她道：“姑娘下午去哪裏了？”
秋落一聽他問，就知道他已經知道陸晚下午並沒有呆在孟樓，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但陸晚叮囑過她們，不往外說，所以秋落白著臉道：“殿下恕罪，沒有姑娘的允許，奴婢不敢泄露姑娘的行蹤。”
自從去西北追隨陸晚後，秋落已徹底認了陸晚為主，所以沒有她的許可，那怕是李翊來問她，她也不會說。
李翊見她不肯說，倒不為難她，隻道：“你不說，本王也知道，她是去沈宅找沈植去了。”
聞言，秋落眸光一驚，卻還是抿緊雙唇不吭聲。
看著她的神情，李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擺擺手讓秋落下去，李翊坐在榻上，蹙眉思索起來。
他早就應該想到，小至出事後，陸晚定會去探望沈植的。
而方才她回來臉色不好看，大抵是去了沈宅後，發現沈植不在了，以為他也出事了，所以是擔心他的安危所致。
那麽，等下自己隻要告訴她，沈植與史姑娘眼下都是安全的，她就會放心了。
想到這裏，李翊鬆懈下來，靠在榻上等著陸晚的麵條。
可這一次，陸晚的麵條卻做得有點久，等了三刻鍾才等來。
而等李翊吃下第一口麵條後，微微一怔。
太鹹了，鹽放多了……
陸晚問道：“殿下，好吃嗎？”
李翊點點頭：“好吃！”
說罷，他大口吃起來，吃得津津有味。
很快，一大碗麵就見底了。
吃麵期間，他抬眸看了陸晚幾次，她一直半垂著頭坐著，似在出神。
從他這邊看過去，能看到她攏緊的眉心。
李翊放下筷子，陸晚見他吃完了，終是抬起頭來，讓下人將碗筷收下去。
李翊喝了杯茶，拉著陸晚的手來到榻前，徑直開口道：“你應該知道小至是被無藏殺害了的吧？”
陸晚點了點頭，問：“小至與他們無怨無仇，無藏為什麽要害死小至？”
李翊道：“據沈植所言，那無藏將羅衡從睿王府救出來後，送羅衡去沈植那裏鋸廢掉的斷腿，大抵是他們擔心小至泄露他們的行蹤，所以殺人滅口。”
陸晚聽後，神情沒什麽波動，但臉色卻凝重起來。
李翊看著她，問道：“你方才是不是去過沈宅？”
陸晚知道瞞不過他，道：“聽說小至遇害了，我放心不下，想去找沈植問清楚是怎麽回事，也想安慰安慰他，但沒有看到他人……”
小至遇害已讓人意外，而更讓陸晚意外的，卻是害死他的人是羅衡的手下。
直覺，陸晚覺得此事遠不止外麵傳言的那麽簡單，所以想親自去問沈植，順便安慰一下他。
但是沒想到，沈植也不見了……
“聽沈家的下人們說，自小至出事後，沈植去大理寺認屍後，就沒有再回去，而史姑娘也跟著不見了。”
說到這裏，陸晚抬眸看向李翊，道：“殿下，沈植與史姑娘，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
李翊點頭道：“是我讓人將他們送去了私宅，我怕小至的案子，會讓人發現史姑娘也在沈宅，也擔心羅衡會繼續對沈植下手，所以暫時讓他們不要現麵。”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陸晚卻嘲諷的笑了笑。
她看向桌上的藥丸，道：“這些藥丸當真是殿下的太醫朋友做的？”
李翊聞言，凝眸看向她，心裏已是想到了什麽。
陸晚朝他看過來。
明亮的燈火下，她的星眸裏折射出明亮的光亮，似能洞察一切的明火。
隻是一個眼神，李翊瞬間頓悟過來。
原來，她早已知道了沈植的另一重身份，也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隻是，她是如何發現的？
李翊看著她，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阿晚，你是怎麽知道的？”
此言一出，就是他承認了。
陸晚全身一緊，忍不住閉上了眸子。
那怕早已知道了真相，但她還是不敢相信沈植就是墜影，兩人竟是一人？！
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
看著她滿臉不敢相信的形容，李翊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她道：“事實確實如此，我們大家都被他騙了，但你是如何知道他就是墜影的？”
他知道她聰慧，但沈植是隱藏得太好，連他都隻不經間發現的，之前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所以，他實在想不明白，她是如何發現的？
陸晚呆愣了片刻，下一瞬，她站起身走到桌前，將秋落帶回來的包裹打開，從裏麵拿出一本醫書來。
李翊看著她手中的醫書，微微一怔。
她手裏拿的那一本，與他先前看的那一本，一模一樣。
“之前墜影來找過我，拿走了我的一本醫書，就是這一本……”
“而我方才在沈植的家裏，看到了它……”
第652章 身不由己
之前墜影來找陸晚，威脅她與李翊分開，並拿走了她的醫書。
後來送他逃出京/城的那一次，陸晚曾向他要回自己的醫書，但當時墜影告訴她，醫書已經被他扔了。
陸晚信以為真，便重新買了一本同樣的醫書。
自那以後，她就將此事給淡忘了……
可今日去沈家找沈植，卻讓她在他的房間裏發現了這一本醫書。
初時，她隻以為是他湊巧也有一本，可等她隨手翻開一看，卻瞬間震住了！
麵前的醫書裏有她親筆寫的注解，也有他幫她改過的批注——竟是當初墜影從她那裏拿走的那一本！？
震驚之下，陸晚也明白過來，原來，墜影就是沈植，兩人竟是同一個人？！
但一想到兩個人不同的麵貌，甚至是毫不相同的性格，陸晚尤自不敢相信兩人就是同一個人。
所以，她不顧寒冷，留在沈植的屋子裏，將整本醫書都翻了一遍。
她想找出與她丟失的那本醫書的不同之處來，好告訴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沈植根本就不是拿走她醫書、威脅她與李翊分開的墜影。
可書上的注解，每一個字都是她親手寫的，所以每個字的位置她都記得清楚。
再加上還有他的注解，這樣的一本醫書，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本。
所以整本醫書看下來，與她的那一本不差分毫。
事以到此，陸晚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想逃避都不可能了……
從沈宅回來的這一路上，陸晚一直渾渾噩噩著。
她的腦海裏，一時是沈植的樣子，一時又是墜影說的那些冰冷的話，陸晚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那怕現在，她將醫書拿給李翊看，她還是感覺不敢相信。
“殿下，沈植……當真就是墜影嗎？”
她怔怔看著李翊，忍不住再一次向他求證。
李翊知道她難以接受，但還是給了肯定的答案。
“他已經承認了，還叮囑我，讓我替他瞞著你，不要讓你知道。”
他盯著她，緩緩道。
聞言，陸晚全身一顫，白著臉嘲諷笑道：“所以……之前他都是在騙我，他的沈植身份是也是假的？”
陸晚想到前世深宮裏那些年他的陪伴，還有這一世他的真誠相待，讓她如何相信，那個教她包紮傷口，教她煎藥和簡單的藥理，在她一次次悲觀絕望之時，安慰她不要灰心，每次都給予她溫暖笑意的人，會是那個將她劫上山寨，逼她和李翊分開的刺客墜影？
可明明上一世沈植就是沈植啊，為何到了這一世，他又成了墜影？
李翊雖然不知道陸晚對沈植的特殊情感，但看著她止不住發抖的身子，他也知道，沈植於她而言，是很在意的朋友。
被在意的人欺騙，確實讓人難以接受！
李翊上前將她輕輕擁進懷裏，安慰她道：“大抵，他也是身不由己，不是真心想騙你，更不想令你這麽難過。”
他指著桌上的藥丸，對她道：“你看看這些藥丸，是他聽說你在吃霍大夫開的藥方後，怕藥太苦你喝不下，所以連夜替你製成藥丸的。”
“他托我交給你時，說是給你的賠禮……”
“他自己也知道對不住你，所以賠禮也給你做了，你就原諒他罷……”
男人的聲音低醇沉穩，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落進陸晚的耳中，終是讓她壓抑的胸口透出一口氣。
看著手邊的藥丸，陸晚心裏說不出是何滋味，眼尾不覺紅了。
她哽著嗓子問他：“殿下，你刺他一劍時，是不是就知道他是墜影了？”
“你早就知道了，卻也瞞著我，是不是也不想我知道真相後難過？”
李翊摟著她笑道：“不止是我，阿晞也是這樣想的——你這麽好，我們大家都不想看到你難過，所以都不想讓你知道。”
陸晚聞言再次怔住，爾後抬眸看向李翊，吃驚道：“殿下的意思，阿晞也早就知道沈植與墜影是同一個人？”
不等李翊回答，陸晚驚愕道：“阿晞他是怎麽知道的？”
李翊想到那晚，阿晞在府門口故意等自己時說的那些話，道：“大抵是那晚你派他去看沈植時，被他發現了。”
“所以那晚，他特意在門口等我，提醒我不要讓你知道，他就是怕你知道真相後，會心裏難受。”
陸晚心思更亂了，腦袋裏嗡嗡作響。
見她已經知道了沈植的身份，其他事情，李翊也自然不會再瞞著她。
於是他將沈植與羅衡之間的相互懷疑試探，最後小至跟蹤羅衡不成功，反而被反殺的事，都同陸晚說了。
還有無藏故意將小至屍首拋至大理寺門口的目的，都一一同她說了……
陸晚聽後，終於明白過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情瞬間沉重起來。
“所以，羅衡他們已經知道沈植與你的關係，也知道他就是娘娘的兒子……”
說到這裏，陸晚話語一頓，爾後惶恐的看向李翊，擔心：“殿下，他們是不是已經將此事稟到皇上麵前去了？”
李翊點點頭，嘲諷笑道：“這麽好的機會，他們豈會放過？父皇不止派人盯著我，還派人守住了城門。”
陸晚一驚：“殿下，那沈植和史姑娘安全嗎？”
說罷，陸晚又想到了什麽，擔心問道：“娘娘呢，她知不知道沈植就是墜影？”
李翊道：“母妃暫時還不知道，但大概也瞞不了太久。”
“那怎麽辦？”
李翊知道陸晚在擔心什麽，道：“這些事，我都會處理好，你不要擔心，但眼下，卻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看著他滿臉嚴肅的樣子，陸晚立刻打起精神，道：“殿下請說。”
自從知道沈植的身份後，不用李翊說，她也知道如今的形勢有多嚴峻。
而她也明白，李翊一個人麵對眾多牛鬼蛇神，形勢艱險異常，若是能幫他，她拚命都會去做。
李翊凝著她，沉聲道：“李睿已查到當日長街上的另一隊黑衣是皇叔的影衛，所以他要利用皇叔來轉移父皇的視線，從而拖延他去封地的時間。”
陸晚胸口收緊：“他想幹什麽？”
李翊：“他要向父皇告發皇叔就是羅衡背後的主公。我不便出麵見皇叔，所以你去提醒皇叔，讓他早做防範！”
陸晚一聽，不覺遲疑的朝他看去……
第653章 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
聽李翊提到李睿要陷害陳王，陸晚立刻想到了弟弟阿晞。
如果陳王出事，阿晞的身世勢必也會曝光，甚至還會惹來殺身之禍，這卻是她最擔心的……
而她聽李翊話裏的意思，他明顯已經在懷疑她與陳王的關係不一般。
不怪他懷疑，如果她與陳王沒有關係，他豈會出動影衛去幫她們？
果然，李翊看著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阿晚，如果真的如睿王所說，那日出現在長街的黑衣人是皇叔的影衛，他為什麽要出手幫你們？”
事情來得太快，陸晚一下子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將阿晞的身世告訴他？
若是以前，這個時候，她大抵會向他坦白。
但如今她懷疑阿晞也有前世的記憶，所有的事情就不一樣了……
最後，她隻得斟酌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陳王那邊，我願意走一趟，讓他早做提妨。”
她這樣說，既沒有承認與陳王之間有關係，卻也沒有否認她與陳王毫無瓜葛。
不然，她就不會替李翊去傳達這個消息了。
李翊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緊了眉頭。
先前，在得知睿王要利手陳王時，李翊想過去陳王府親自告訴皇叔一聲。
但臨出門口，他想到陸晚與陳王之間的種種疑雲，最後決定將此事告訴陸晚，由她去告訴陳王。
他這樣做，既是為了想知道陸晚與陳王之間的關係，也是想到，陳王或許不會相信他的話，但卻可能會相信陸晚的話。
再者，此等敏感時刻，若是讓父皇知道他去找皇叔，隻怕父皇不止對他生疑，更加會相信了李睿對陳王的汙蔑。
所以，由陸晚去將消息告訴陳王，才最合適穩妥。
所以他改變主意又來了郡主府……
如今聽到陸晚模棱兩可的話，李翊心裏的疑雲更重。
麵上，他問道：“阿晚，如果那日的黑衣人真的是皇叔的影衛，那會不會之前出手替你解圍的神秘人，也是他？！”
陸晚心口揪緊，不自覺搖頭道：“應該不是他，我與陸鳶之間的事，陳王並不知情，當時他都還沒有回京，又那裏會知道這些事……”
當然不會是陳王，她心裏已猜到是誰做的了……
她不想李翊再追究此事，她害怕他再問下去，阿晞的事就隱瞞不住了，於是道：“殿下，除了將睿王的計劃告訴陳王，殿下還有其他事要我轉告陳王嗎？”
看著陸晚回避他的樣子，李翊先前心裏閃過的某個亮點，卻突然清晰起來。
他心裏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眼陸晚，餘下的話全咽了回去……
沉吟片刻，他對陸晚道：“你告訴皇叔，若是可以，讓皇叔最好先避離京/城一段時間，等此事平息了再回來，免得受睿王誣陷拖累。”
陸晚聞言，不覺鬆下一口氣來，應下了。
李翊見時候不早了，起身對她道：“三司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陸晚沒想到這麽晚了，他還要走。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還是察覺到她對他有所隱瞞，所以要離開。
但今日，她的心緒實在太亂了，留他下來，隻會令兩人都心不安，所以起身送他出門。
“殿下，事務雖忙，你也要顧好自己的身體，要記得按時吃飯睡覺。”
說這些話時，陸晚半垂著頭，語氣裏不覺挾帶了著愧然之意。
她不止是因為對他隱瞞了阿晞身世的事，更是覺得，在他四麵楚歌之時，她不能幫他什麽。
李翊自是聽出了她話音的情緒，不由停下來，張開大氅將她緊緊裹進懷裏，附到她耳邊叮囑道：“沈植的事，你不要多想，我們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你說對不對？”
陸晚靠在他懷裏輕輕‘嗯’了一聲。
“其他事情，你也不用擔心，我應付得來，隻是後麵我會很忙，抽不出時間來看你，你照顧好自己。”
說罷，他重重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笑道：“若是想我了，可以來大理寺看我。”
陸晚臉上一紅，惶亂的內心，瞬間湧起暖流。
她紅著臉替他整理好衣袍，道：“殿下不要記掛我，多多保重。得空……我就去看你……”
李翊很滿意她的回答，讓她不要送了，大步離開了郡主府……
李翊離開後，陸晚回到屋內，怔怔的坐著，腦子裏一片淩亂。
腦子裏一下子想起沈植的事，一下子又想起阿晞的事，還有陳王……林林總總，全絞在了一起。
蘭英與秋落知道她今日心裏必定不好過，在伺候她上床歇息後，為她點了安息香，勸她道：“姑娘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了。”
陸晚想到明天要去見陳王，不由又想到了阿晞，問秋落：“他今天去了哪裏？”
自從傳出羅衡被救走的消息後，陸晚擔心阿晞去找他，所以一直派人跟著他。
秋落道：“小公子今日去了黑市，買了幾樣小玩藝。”
陸晚：“可知道他買了什麽？”
秋落搖頭，道：“跟著他的下人怕被發現，不敢跟太近，所以沒看清他買了什麽。”
陸晚疲憊的閉上眸子，心裏隱隱不安著。
她對秋落吩咐道：“如今羅衡出來了，其背後的主公動作會越來越多。而睿王以又有心將陳王拉下局，我怕阿晞會出事，從明天開始，你幫我盯著他。”
秋落一聽她提到陳王，頓時也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不由擔心問道：“姑娘，可在將小公子提前送走？”
陸晚確定有這個打算，在李翊讓她轉告陳王，讓陳王暫時離開京/城時，她也有讓阿晞暫時離開的打算。
但卻不知道阿晞會不會答應。
她歎氣道：“明天我先和他說說，想個法子勸他離開。”
另一邊，李翊一離開郡主府，長亭就迎上來，對他稟道：“殿下，方才曾大人傳來消息，說是睿王那邊的事情有點複雜……”
李翊眉頭一緊，不解道：“發生何事了？”
在他看來，此事並不能辦，曾少北隻要幫助白舒窈與聶湛將事情鬧大即可。
長亭道：“南安郡主押著那小妾快到宮門時，卻被睿王帶人截下了……”
“爾後，聶將軍也趕來了，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幫著睿王，將郡主的車駕攔下，不許南安郡主帶他的小妾進宮！”
第654章 以假亂真
聽到長亭的稟報，李翊很是意外。
自己的小妾，被睿王帶走藏起來，若是換做一般男人，或許會畏懼睿王的權勢，敢怒不敢言。
但這個人是聶湛，是手握禁軍大權、天不怕地不怕莽夫一個的大將軍，他會咽得下這口氣？
別人他尚且不知，但以他對聶湛的了解，他是絕不會忍氣吞聲的。
所以，事情就奇怪了。
等李翊回到大理寺，聽完曾少北的話後，卻越發奇怪了。
曾少北一見到他，就吐訴道：“殿下，那個聶湛真是個怪人，真不知道他腦子裏怎麽想的。”
李翊坐下，給自己倒了茶喝了，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方才在路上，他聽長亭稟報了一些，但不太清楚，所以回來問曾少北。
曾少北在他對麵坐下，道：“南安郡主鬧的時候，睿王編鬼話騙她，說那小妾是聶將軍的人，隻不過那小妾懷孕後，與家裏的史娘子合不來，聶將軍擔心不利於她養胎，所以托他代為照顧……”
“嗬！”
聽到這裏，李翊忍不住嗤笑出聲，“這樣荒謬的話，也隻有他說得出來，他是把白舒窈當傻子在耍。”
“可不是嗎？這樣的話，騙三歲孩童還差不多，南安郡主雖然嬌橫，卻也不至於蠢得不如三歲孩子，自是不相信他的話，所以同睿王在宮門口鬧得很凶……”
說到這裏，曾少北蹙眉不解道：“可沒想到，聶將軍來了後，他非但沒有拆穿睿王的謊話，去皇上麵前告睿王的狀，還幫著睿王說話，說確實是他將小妾托付給睿王照顧的，一切都是個誤會。”
曾少北說完，滿臉疑惑不解，李翊聽後眉心也不覺攏緊。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直覺，聶湛小妾一事中，應該另有隱情。
李翊又喝下一碗茶，冷聲道：“所以安南郡主就被說服了，事情就這樣了結了？”
曾少北點了點頭，道：“聶將軍都這樣說，南安郡主自然就信了，再加上他們在宮門前鬧，有人稟報了榮貴妃，榮貴妃差人請了睿王與南安郡主進宮，所以事情就平息了下來。”
曾少北自知辦差了李翊的差事，所以說到這裏，有些心虛道：“殿下，睿王進宮後，我特意去找了聶將軍，表示隻要他願意起訴，三司願意替他受理此案。但沒想到那個大冤種竟表示不會再追究此事，還罵我們多管閑事，真是腦袋被驢踢了……”
曾少北一想到聶湛不去找睿王麻煩，還反過來罵他們，簡直覺得他不可理喻。
李翊勾唇嘲諷一笑：“他才不是腦袋被驢踢了，他與睿王之間，大抵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在，所以不想讓人知道。”
曾少北點了點，讚成他的話。但又不解道：“到底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讓李睿將他的小妾藏起來，聶湛都不動怒？”
李翊回想起先前聽遇安說起的那個小妾名字，問曾少北：“你可有見到那小妾的模樣？”
曾少北搖頭：“那個小妾之前一直被押在馬車裏，後來聶湛帶她下馬車，也用鬥蓬將她完全遮住，似乎挺寶貝得，舍不得讓人看到。”
說罷，曾少北看向李翊，遲疑道：“殿下，聶湛表示不追究此事，若是我們再將此事鬧到皇上麵前去，會不會引來皇上懷疑？”
李翊斂容沉沉坐著，片刻後道：“聶湛不追究，不代表父皇不理會，你隻管將消息傳進禦書房即可。”
他是不會再給李睿留在京/城的機會！
……
後宮，明粹宮。
榮貴妃看著下麵一直在哭的白舒窈，心煩不已。
她耐著性子勸道：“好了好了，事情都解釋清楚了，你就別哭了？”
李睿也皺緊眉頭看著一直哭鬧不休的白舒窈，暗下咬緊了後槽牙。
“本王都解釋清楚了，連聶將軍也證實了，你還鬧什麽？”
一進明粹宮，李睿就摒退宮人，將自己扣押聶湛小妾以做威脅的事，一五一十的同榮貴妃和白舒窈說了。
榮貴妃明白過來，自是不會怪兒子，可白舒窈心裏卻隱隱覺得事情沒有李睿說得那麽簡單。
或許是女人的直覺，亦或者是因為她親眼看到了那個小妾的樣子，讓她太過震驚。
不止如此，雖然那個小妾一直哭哭啼啼，一副害怕膽怯的模樣，可她卻記得很清楚，在她闖進她房裏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她攏著肚子坐在榻上，抬著下巴挑釁看著她時的得意樣子！
瞬間，她就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敵意。
如果她真的隻是聶湛的小妾，為何會對她有敵意？
況且，在她的眉眼間，她依稀察覺到了一絲熟悉感……
想到這裏，白舒窈抹著淚道：“母妃，事情根本不像睿王說的那樣簡單……那個賤妾，不止長得跟陸晚一模一樣，還對我敵意滿滿，就像是……就像是在向我炫耀一樣……她和殿下之間肯定關係不簡單……”
榮貴妃一聽那個小妾與陸晚長得一模一樣，眸光倏地冷下，狐疑的朝李睿看去。
李睿聽到白舒窈的話，驚得眉心一跳，連忙出聲打斷她道：“這些全是你多疑的猜想，本王先前就說了，這個女人，就是羅衡先前為了拉攏聶湛，特意尋了個與陸晚長得相像的女人送給他的，與本王何幹？你少在這裏汙蔑人！”
他說得義正嚴詞，可越是如此，榮貴妃越是察覺出不尋常來。
難道真的是兒子對那個賤人沒有死心，所以找了個與她相像的女人養在府裏？
想到這裏，榮貴妃看向白舒窈，冷聲問道：“那個賤妾，當真與陸晚那個賤人長得一模一樣？”
白舒窈連連點頭，又氣又急道：“母妃不要以為我是汙蔑他，我初初看到她時，還以為就是陸晚，真的是一模一樣……”
“足以以假亂真嗎？”
隻是一瞬間，榮貴妃腦海裏已生出了計劃來，鳳眸閃過淩厲寒光，再次向白舒窈求證道。
白舒窈被她眸光裏轉瞬即逝的寒光驚得一跳，有些後怕的朝李睿看去。
李睿也察覺到母妃的異樣，遲疑問道：“母妃，你想幹什麽？”
榮貴妃冷冷一笑，道：“沒什麽，有人不是想盡法子唆使皇上，要將我們母子趕出京/城嗎，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第655章 目的不簡單
自從接到皇上讓她跟著兒子去封地的旨意後，榮貴妃鬧也鬧過，求也求過，可惜晉帝一直沒有鬆口讓她留下。
曆來皇子都有封分去封地的，但母妃跟著一同去的，她卻是第一個。
榮貴妃知道，皇上嘴上說是不忍心看著她和兒子分開，實則是嫌棄她，不想她再留在宮裏。
說白了，就是因為先前她做下的那些事，積存下了皇上對她的不滿。
譬如之前她指使陸鳶給陸晚下毒，還有先前汙蔑陸晚與兒子有染。
而最讓皇上不滿的，卻是整個後宮，隻有她一直找蘭貴妃的茬，與她為敵。
惹怒了他的心尖上的人，他那裏還容得下自己？
而榮貴妃深信，這當中定少不了蘭貴妃母子的添油加醋，否則皇上不會這麽絕情……
每每想到這裏，榮貴妃都恨得牙癢癢，做夢都想將蘭貴妃活活掐死。
而先前兒子信誓旦旦的承諾說，有法子留下來，但緊接著史太傅就出了事，羅衡竟然是個叛徒，兒子一下子孤立無援，之前的計劃也破滅。
希望一下子變成失望，想到自己很快被要被趕出京/城，榮貴妃夜不能寐，整個人像被放在火上烤，心急如焚。
而方才聽到白舒窈說起那個與陸晚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妾，她心裏卻萌生出新的計劃來……
翌日一大早，榮貴妃提著親手做好的早點，送去禦書房。
她去時，睿王正跪在禦書房裏挨晉帝的罵。
昨日宮門前發生的事，終是傳進了晉帝的耳裏。
所以今日下朝後，晉帝就將他喚進禦書房，好一頓訓罵。
雖然睿王給出了昨日一樣的解釋，但晉帝豈會相信？
隔著龍案，晉帝指著他罵道：“那聶湛丟了小妾，四處尋不著，最後卻出現在你的府上，你跟朕說，你是替他照顧小妾？”
“堂堂大晉皇子，替下屬照顧小妾？！你自己說說看，這樣的鬼話說出去，會不會讓人笑掉大牙！”
晉帝越罵越火大，李睿垂著頭任由他罵著，袖中拳頭卻暗自握緊了。
——他昨天明明下令，命在宮門口值守的宮人，不許將昨天發生的事，傳到父皇麵前。
為此，他還特意給了值守大監頭領重金封口，可沒想到還是被父皇知道了。
而聶湛當初找小妾一事，明明是暗下進行的，父皇並不知道，如今看來，就是有人故意將事情告訴給父皇的。
不用想，定是李翊做的。
想到這裏，李睿暗自咬緊後槽牙，心裏雖然恨著，卻一句自辯的話都說不出口……
晉帝罵了半天也罵累了，最後指著他道：“你若是再不知悔改，信不信不用等你大婚，朕就讓你滾去封地？！”
若換做平時，晉帝大抵不會發這麽大的脾氣，但偏偏這兩日為了密信一事，他心裏兜著一團火，正無所發泄，睿王偏偏此時撞上來，所以就全發在他身上了。
榮貴妃早就到禦書房了，聽到晉帝在訓兒子，就等在門外，不敢進去。
可等聽到晉帝罵最後這一句，她終是再也忍不住，連通傳都顧不上，徑直闖進禦書房裏去。
一進去，她幾步來到李睿麵前，先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爾後跪在兒子身邊，朝皇上求情道：“皇上，睿王做錯事，是臣妾教導不善，臣妾願意替兒子領罰。”
晉帝一看到她就煩，冷聲道：“罰他倒是小事，若是聶將軍將此事傳出去，皇家臉麵何在？”
榮貴妃想也沒想，連忙道：“皇上息怒，臣妾願意替睿王去將將軍府處理此事，一定會平息此事的……”
晉帝看著一向胡攪蠻纏的榮貴妃，今日不但主動替兒子認錯，還主動擔下罪責，倒是意外。
榮貴妃又道：“睿王成親在即，萬萬不能因為此事影響他的婚事，所以臣妾願意出麵平息此事，還請皇上恩準。”
晉帝再不喜歡這個兒子，也不希望因為他敗壞了皇家聲譽。
再者他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處置，也不希望再將此事鬧大，所以就點頭應下了。
“你去同聶將軍好好說說，讓他不要再追究此事。再給那小妾一些賞賜，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晉帝叮囑了兩句，就氣惱的揮手讓母子兩人退下去。
他們走後，晉帝招來高公公，沉聲問道：“親衛那邊還沒有找到沈植嗎？”
高公公道：“回皇上，自前日他從大理寺認完屍後，就突然失去了蹤跡。親衛去他家裏找過，也沒有發現。”
“翊王呢？”
高公公：“翊王還是照常在三司處理事務，隻在昨日去了趟郡主府，但落夜後又離開了。可昨日……”
說到這裏，高公公語氣一頓，遲疑道：“昨日睿王去大理寺找了翊王殿下，好似是為了無藏這樁案子。”
“他為何關心此事？與他有何關係？”
晉帝似想到了什麽，冷聲道：“難道他也知道了沈植身份的事？”
高公公道：“好像不是，三殿下去，是因為發現之前他身邊的那個羅姓謀士欺騙利用了他，殿下將他囚禁在府裏，沒想到近日卻被他的手下救走了，而這個手下，就是殺人拋屍的那個無藏。”
晉帝久居深宮，並不知道羅衡與李睿之間的糾葛，所以乍然一聽，很是意外。
皇三子雖然品性不佳，但卻夠狡詐圓滑，他竟然還被身邊的謀士騙了？
而能騙皇子的人，目的自是不簡單。
晉帝當即心裏就起了戒備，問道：“可知道那謀士為何騙他？”
高公公小心翼翼道：“據說，是那羅衡背後另有其主，一直以來，都將三殿下當成棋子在利用……”
晉帝驚住：“竟然有這樣的事？”
高公公小心道：“殿下發現後，沒有殺他，而是打斷了他的雙腿，逼他供出背後之人，但羅衡一直不肯招認，最後竟還被他逃了……”
晉帝閉了閉眸子，“那羅衡與沈植又有何關係？為何要殺他的人？”
高公公道：“羅衡去找沈植鋸掉斷腿，據說是怕泄露自己的蹤跡，所以殺人滅口。”
晉帝聽後卻嘲諷笑了。
“怕泄露蹤跡，還敢明目張膽將屍體扔到大理寺？”
目光落在龍案上的密信上，晉帝若有所思，最後吩咐道：“去查清楚遞密信進來的人是誰？”
第656章 後招
高公公跟在晉帝身邊這麽多年，一聽他的話，就明白過來。
“皇上是懷疑，這個遞密信的人，就是那個背後之人？”
晉帝點了點頭。
先前他不知道有羅衡這件事發生，尚且不覺得什麽。
但方才聽高公公提到羅衡的背後之人，晉帝瞬間警覺起來。
“事情未免太過巧合，你去查清楚。”
高公公應下，壯起膽子遲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蘭貴妃與翊王殿下，想來對沈植身份一事，是真的不知情的……”
說到這裏，他小心的窺探了一眼晉帝，道：“皇上您想想，依著蘭主子的性子，若是她知道沈太醫是她的兒子，她還呆得住嗎？”
“更甚者，若是讓她知道沈太醫如今的處境，隻怕……”
餘下的話，他不敢說出口，晉帝斜了他一眼，“隻怕什麽？”
高公公訕笑道：“隻怕蘭主子就會來跟皇上鬧了。可您看，如今尚梨宮裏，風平浪靜的，半點事兒都沒有。”
聞言，晉帝眉目一展。
是啊，按著蘭貴妃的性子，若是讓她知道了沈植的身份，還知道自己在派人抓他，隻怕早就與他拚命了。
可兩天過去了，她半點動靜都沒有。
看來，她並不知道沈植與她的關係。
如此足以看出，那密信上所言，並不是真的。
甚至連沈植是許家兒子一事，都有待查證。
想到這裏，晉帝鬱結了兩天的心瞬間通暢，臉色轉霽，周身輕快。
他對高公公讚賞道：“你這個老家夥，旁的作用沒有，開解人倒有一套，朕留你在身邊，也就圖你這點用處了。”
高公公見晉帝終於放下心結，繃緊的弦也放跟著放下，涎笑道：“老奴能得皇上這點念想，卻是老奴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一旦放下對蘭貴妃的猜忌，晉帝的心思立馬活絡起來，問道：“有兩日沒去看她了，她都在忙什麽？怎麽也不來禦書房看看朕？”
高公公正想說，是您不許後宮嬪妃這兩日來打擾的，話未出口，晉帝已站起身朝外走去。
“走，擺駕尚梨宮。”
走到半路，晉帝想到了什麽，對高公公叮囑道：“沈植一事，不要讓蘭主子知道。”
高公公連忙應下，附和道：“皇上說得是，您與娘娘，好不容易解開那樁舊案心結，如今心意相通，多麽難得！”
“所以若是可以，這件事永遠都不要讓蘭主子知道的才好，說起來，那都是多年前的舊事，可娘娘如今貴為貴妃，是要陪皇上過一輩子的，那些前塵舊事，就不要說出來煩擾她了。”
高公公話裏的意思很明白，若是讓蘭貴妃知道沈植是她流散多年的兒子，隻怕就無法安心的在後宮待下去了。
可皇上又離不開她，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讓蘭貴妃知道這件事，這樣一來，蘭貴妃就能安心的陪在皇上身邊了。
晉帝正是此打算。
當即，他停下步子看了他一眼，滿意笑道：“看來，大內總管還得繼續讓你來做朕才能安心。”
高公公聞言，歡喜不已，當即跪下來嗑頭謝恩。
“多謝皇上恩典，老奴一定替皇上辦好差事……”
可不等高公公從地上起身，一旁的假山後卻是傳來一聲驚呼聲。
“娘娘，您怎麽了？”
聽聲音，卻正是蘭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白芨。
晉帝與高公公皆是一驚，不等皇上吩咐，高公公已反應迅速的從地上爬起身，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奔去。
他轉過假山一看，卻見蘭貴妃捂著胸口倒在地上，臉色煞白。
白芨將她抱在懷裏，看到高公公過來，連忙道：“大監，娘娘不好了，快請人來幫忙……”
晉帝也聞聲趕了過來，見此形容，連忙上前去扶蘭貴妃，高公公則迭聲差人去請太醫。
“蘭兒，你怎麽了？”
晉帝心急如焚的從白芨懷裏接過蘭貴妃。
蘭貴妃看到晉帝的那一刻，一雙盈水秋眸瞬間紅了。
她倏地拔出袖子裏的短刀，朝晉帝刺去，恨聲道：“你殺了我兒子，我要你償命……”
“噗”的一聲，蘭貴妃手裏的短刀刺進晉帝的胸脯，鮮血四濺。
變故太快，周圍的人都嚇得傻住了。
晉帝不敢置信的低頭看向刺在胸口的短刀，而蘭貴妃在刺出這一刀後，人也昏厥過去……
晉帝遇刺，貴妃昏厥，太醫院的太醫全來了，整個後宮都震動了，連閉門理佛，久不聞世事的太後都打開慈寧宮的大門，親自到乾清宮主持大局……
李翊得到消息趕到尚梨宮時，蘭貴妃還沒醒過來。
他問白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白芨整個人都慌了，惶然道：“今日晨起，娘娘去給幾位老太妃送了新做的果子，回來途中，路過禦花園，卻是聽到兩個宮人躲在避風處說話……”
“初時，娘娘並沒有在意，可後來卻聽她們提到，之前在太醫院任職的沈太醫，竟就是娘娘民間的兒子，娘娘聽後，一下子就驚住了……”
聞言，李翊怔了怔，終是明白母妃為何有這麽激烈的反應了。
“然後呢？”
他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果然，白芨白著臉繼續道：“娘娘當即將兩名宮人喚到尚梨宮問話，兩位宮人說是有親人在禁軍宮當差，聽說了這個消息，還說皇上派了親衛追殺沈太醫，連沈太醫身邊的藥童都死了，娘娘聽後，深受打擊，就來找皇上對質……”
“我們走到半路時，正好遇到了皇上與高公公……聽到皇上說不讓娘娘知道沈太醫的事，還說永遠都不讓娘娘知道，娘娘一聽就崩潰了……”
“都怪奴婢，奴婢竟然不知道娘娘還藏了刀在身上，不然，奴婢一定會阻攔的……”
說到這裏，白芨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還心有餘悸，更是擔心蘭貴妃的下場，不由哭道：“殿下，娘娘這次刺傷皇上，連太後都驚動了，可怎麽辦啊？”
李翊寒眸如刃，心口冰冷。
原來，這就是羅衡李翊的後招！
他問白芨：“那兩個宮人呢？”
白芨道：“她們在禦膳房當差，娘娘問完話後，就放她們回去了。”
李翊立刻命長亭帶人去將她們抓回來。
長亭下去了，卻很回來。
他白著臉稟告李翊，兩個宮人已溺死在水池子裏……
第657章 風雨欲來
晉帝遇刺的消息傳出宮時，陸晚正在陳王府見陳王夫婦。
陳王妃有段日子沒有見陸晚了，所以見到她來很高興。
可陳王在聽到陸晚求見後，心思卻沉了下來。
他深知陸晚並不希望被人知道他與阿晞的關係，所以沒有緊要的事，她是不會主動上門求見的。
等陳王妃和陸晚寒暄過後，陳王開門見山的問道：“最近發生了很多事，郡主可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陸晚抬眸輕輕掃了眼周圍的下人，陳王妃立刻會意，揮手讓下人們都下去。
等屋子隻剩下他們三人時，陸晚正色道：“王爺近來可聽說睿王殿下的一些事了？”
陳王抿下一口茶，淡然道：“郡主是指史太傅的事，還是指睿王識破謀士羅衡的真麵目，與之反目的事？”
說罷，他話語一頓，又道：“又亦或是，他昨日與南安郡主在宮門口鬧的那一出熱鬧？”
聞言，陸晚微詫。
史太傅的事，他知情倒不意外。
但陸晚沒想到的是，李睿與羅衡反目一事，還有昨日與南安郡主在宮門口因羅衡小妾爭吵的事，陳王都知道？！
這兩件事，李睿都沒有向外傳，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就連她都是今早蘭草來看她時，才聽到她說起了昨日宮門前發生的事。
蘭草是從長亭那裏聽到這個消息，除此之後，此事京/城中並沒有人在說，陸晚今早來陳王府的一路上，也沒有聽到人提起，所以她猜到是李睿下令封住了消息。
但她沒想到，看似不理世事的陳王，這些事情他竟全部知道……
按下心中的詫異，陸晚道：“是關於李睿與羅衡的，我之前就同王爺說過，那羅衡背後另有其主，這一次被睿王發現後，睿王一直想將羅衡的背後主公找出來，但羅衡一直不肯招認，如今還被他逃走，所以李睿氣急之下開始胡亂攀咬。”
一聽她說到攀咬兩字，陳王眉心收緊，心裏已是透亮。
眸光微微一沉，陳王：“他懷疑本王就是那背後之人？”
陳王妃聞言一驚，正要開口，但看了眼陸晚與陳王，又按下心中的擔心，看他們怎麽說。
陸晚道：“王爺料事如神。睿王已查到當日長街上的黑衣人，是王爺的影衛。”
說到這裏，陸晚愧疚道：“此事全因我而起，當日若不是我讓王爺出手相助，就不會給王爺惹來麻煩。”
陳王擺擺手，道：“不關你的事，就算沒有此事，他們也會懷疑到本王身上。”
因為整個大晉，能指使羅衡來利用睿王的人，屈指可數。
懷疑到他頭上，他倒並不意外。
陸晚感激道：“翊王殿下讓我來提醒王爺，若是可以，請王爺避京一段日子，等這陣風波過了再回來。”
陳王妃眉尖顰攏，看向陳王，柔聲道：“郡主說得不錯，這等時候，咱們還是避一避的好。”
陳王卻從陸晚的話裏聽出另一層意味來，抬眸看向她，道：“當真是翊王讓你來轉告本王的？”
陸晚點頭道：“此事是殿下從睿王那裏打聽來的，他事忙趕不來，所以托我同王爺說一聲。”
陳王斂容靜靜坐著，一時間沒有再開口。
陸晚猜不透他的心思，不好擅自開口，而陳王妃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想事情時不喜歡人打擾，所以也不出聲。
屋子裏一下子沉寂下來。
就在陸晚以為陳王會不答應時，陳王問她：“本王若走了，阿晞怎麽辦？”
陳王與陸晚有同樣的擔心，擔心若是睿王真的要去皇上麵前誣陷自己，他擔心阿晞的身世也會被人發現。
見陳王有離開的意思，陸晚心裏一鬆，道：“王爺放心，我今早已勸過阿晞，他已答應我，會離開京/城。”
今天一早起來，阿晞過來用早膳時，陸晚借口要給母親回家鄉立衣冠塚為由，讓阿晞代她回母親老家一趟。
她原以為阿晞不肯答應，卻沒想到，阿晞卻一口答應下來，還對她笑道：“阿姐放心，我一定會將此事辦妥的。”
阿晞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陸晚確實放心不少。
陳王聽到她的話後，也放下心來，對她道：“既然如此，本王會奏請皇上，今年會攜王妃回封地過春節，剛巧封地那邊出了點事，本王要回去料理。”
說罷，陳王就對陳王妃吩咐道：“睿王的大婚馬上快到了，你將賀禮備好，提前送過去。”
“京中與我們有來往的人家的年禮，還有宮裏各娘娘的賀禮，都盡快備好，這幾日提前送過去。”
陳王妃連忙應下，知道事多，片刻都不敢耽擱，當即就下去忙碌去了。
陸晚見事情辦到，也要起身告辭，陳王卻叫住了她。
“陸晚，翊王是不是已經查到羅衡的背後之人是誰了？”
陸晚明白陳王為何會這樣問。
若是李翊不知道真正的背後之主，又豈會在睿王汙蔑陳王時，知道不是他，從而出手幫他？
麵上，陸晚如實道：“此事我不太清楚，殿下他沒有同我說過。”
陳王閉了閉眸子，意味深長道：“他不告訴你，是不想你卷入危險當中去。”
陸晚明白，她問陳王：“如此看來，那背後之人，王爺也心中有數了？”
陳王凝聲道：“你上次問過本王後，本王確實費了些時日去查過羅衡的背後之人，但先前一直沒有動靜，可近來，卻有了風雨欲來的感覺。”
陸晚聞言神情一緊，示意他往下說。
陳王道：“本王方才提到過，封地那邊出現一些事情，實則是民間近日出現一些謠傳，說有得道高人夜觀星象，稱一直晦暗不明、有北沉之勢的紫微星，近來卻大放亮光，逐漸有歸正宮之勢。”
“而大晉東麵的鳳凰山，近來有百姓看到鳳凰山頂有鳳凰涅槃的火光，直衝天際……”
“坊間紛紛傳議，說是大晉要出新的天子，而這位天子，是如鳳凰涅槃重生的帝王，而今，大家都在猜測，這位帝王是何人？”
說到這裏，陳王沉聲道：“不止本王的封地出現這種聲音，大晉各地，都有異像出現。”
“想來，這些傳聞，很快就會傳進京/城，傳進金鑾殿了。”
陸晚眉頭鎖緊——看來，她心中的猜測是對的……
第658章 幸災樂禍
自從李翊不讓她知道背後之人後，陸晚心裏的猜忌反而越重，目標也越明顯。
整個大晉，能令李翊忌憚、又能號令賈策羅衡等人為他賣命的，沒有幾個。
再綜合羅衡與前皇後的關係，甚至是前太子當年暴病而亡的各種蹊蹺之處，答案呼之欲出。
羅衡的背後之主，就是前太子李照。
雖然陸晚還猜不透他假死的原因，但方才陳王提到，紫微星之前有北沉之勢，卻是讓她猜想到，前太子假死後隱居的地方，大抵就是在秦家遷回去的登州老家，正是在北方。
而所謂的鳳凰涅槃重生，暗指的意味更是明顯。
想來，前太子李照已經造好勢，準備回歸了……
如果一切真的如她猜測的這般，那這場局麵，李翊要如何控製？
正在她擔心之際，陳王身邊的隨從敲門進來，將剛剛到手的消息，遞到了陳王手裏。
陳王看完後，臉色不覺凝重起來。
他對陸晚說：“看來，本王暫時不能離開京/城了。”
陸晚不解的看向他，問道：“王爺，發生何事了？”
陳王收起手裏的消息，沉聲道：“宮裏出事了，蘭貴妃刺傷了皇上，如今皇上生死未卜，蘭貴妃也還在昏厥中，太後被驚動，親自出麵主持大局，下令京/城中所有的官員親貴待命，無旨不得擅自離京……”
陸晚聽後，完全震住了。
蘭貴妃怎麽會行刺皇上？
雖然蘭貴妃看起來對晉帝似乎並不在意，但陸晚知道，她並非表麵看到的那般無情，她對晉帝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會在當初墜影要帶她走時，她左右為難，那麽痛苦……
陸晚焦急道：“王爺，你可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們還打探到什麽消息？”
陳王搖了搖頭，道：“本王的人隻知道這些，當中的原因，暫時無法知曉。”
陸晚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他告辭。
陳王知道她是要進宮去，不由道：“不如你隨本王和王妃一起去吧。”
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皇親國戚、眾臣子和朝廷命婦們都會進宮探望，人一多，以陸晚的身份，隻怕到時進不去。
陸晚應下，感激道：“多謝王爺！”
陳王當即招了陳王妃過來，將宮裏的事告訴她。
陳王妃一聽，也是臉色大變，當即更衣梳妝，與陳王一起，帶著陸晚往宮裏去了……
馬車裏，陸晚越想越是擔心。
她不止擔心蘭貴妃，也擔心李翊，因為直覺告訴她，此事非同尋常，隻怕又是李照一黨做下的陰謀。
如今晉帝傷勢不明，萬一傷勢嚴重，蘭貴妃隻怕性命不保。到時李翊要怎麽辦，他是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他的母妃受難的……
想到這裏，陸晚心急如焚，胸口快透不過氣來，恨不得馬車能飛起來，快點進宮去……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終於到達宮門口。
陸晚他們到時，那裏已停滿了進宮的馬車，可大多數人都被攔在了外麵。
大家都沒有走，全留在宮門口，眾人皆是麵色凝重，氣氛壓抑至極！
陸晚下馬車時，正巧碰到鎮國公府的馬車。
大長公主接到消息，也趕緊帶著丹靈和陸佑寧進宮來了。
陸晚上前給大長公主請安。
大長公主看到她是與陳王夫婦一起來的，眸光微不可察的冷了下去。
麵上，她沒有說什麽，讓陸晚隨她們一起進宮。
宮人們見大長公主與陳王夫婦來了，連忙恭請他們進去。
陸晚與陸佑寧走在最後麵，陸佑寧輕聲問陸晚：“聽說是蘭貴妃刺傷了皇上，到底怎麽回事，你知道嗎？”
陸晚心煩意亂，搖了搖頭，無力道：“我也不清楚……”
陸佑寧見她臉色灰白，語氣無力，知道她是擔心蘭貴妃與李翊，不由勸慰道：“皇上與蘭貴妃的感情一直都很好，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也不用太擔心……”
陸晚點了點頭，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來，道：“但願如此！”
走在她們前麵的丹靈聽到兩人的談話，回頭輕蔑的掃了她們一眼，嘲笑道：“任是再得寵的嬪妃，敢行刺皇上，也是大逆之罪，兩位表姐可不要想得太天真了。”
陸佑寧看著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忍不住頂回去，道：“你可別忘了，翊王殿下是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選，你是太子妃，若是他母妃出事，你也沒有好果子吃。”
丹靈聞言，眸光裏劃過一絲不屑，冷笑道：“表姐這話說得真是可笑，大晉太子還是未知數，他與我這個太子妃半點關係都沒有，他母妃出事，更與我無關。”
說到後麵，丹靈語氣已難掩憤然。
初來大晉之時，丹靈為了討好李翊，不惜跑去良安災區給災民施粥，後回到京/城，又進宮陪寡淡無趣的蘭貴妃解悶。
可她紆尊降貴做了那麽多事，卻沒有換來李翊對她一絲的好感。
那怕她被冊封為太子妃，他也不將她放在眼裏，不止一次當著眾人的麵，拒絕娶她，讓她這個大魏公主，背負著太子妃的稱號，卻成了大家眼裏的笑話。
她心裏早就恨上了李翊，所以方才聽到蘭貴妃出事，她非但不擔心，反而幸災樂禍，很開心。
她暗忖，隻要蘭貴妃出事，李翊必定受牽連，如此一來，他與太子之位也就無緣了。
而其他皇子，都向她示好過，她覺得，不論誰做這個太子，將來都比李翊好掌控，所以都比嫁給他強……
思及此，丹靈挑了陸晚一眼，戲笑道：“幸好二表姐還沒嫁進翊王府，不然今日也要受到牽連。”
陸晚看著丹靈得意洋洋的樣子，正要開口，眸光卻看到前麵的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明顯聽到了丹靈口無遮攔的話，卻沒有出言阻止。
若換了平時，她是絕不會讓丹靈說這些話的。
甚至，聽到最後，她還拄著虎頭杖挺了挺腰杆，一副揚眉吐氣的樣子。
看著大長公主不同尋常的舉動，陸晚驀然想到了不久前她收到的那封密信。
當時大長公主托她找出寫密信之人，後來隔三岔就會差人來催促她。
可近來，她沒有再派人來找她打聽消息進展。
陸晚先前因著阿晞和沈植的事分了神，沒有在意這件事。
可如今回想起來，卻察覺到事情不尋常。
第659章 他該怎麽辦
一行人很快來到乾清宮，徑直往晉帝的寢宮去。
一進乾清宮，陸晚的心情就開始沉重起來，其他人也肅容斂眸，一個個皆是慎重起來。
大長公主卻開始在抹淚了，路也走得踉蹌起來，一副十分著急擔心的形容，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寢宮外麵站著烏壓壓一群文武百官，台階上，眾皇子公主，還有後宮嬪妃都來了。
大家凝神屏息，都在等殿內晉帝的消息。
陸晚在人群裏搜尋李翊的身影，卻沒有看到他。
這個時候，他沒有守在這裏，去了哪裏？
正在她不安之時，他們轉過回廊來到寢宮近前，這才看到一道黑色身影，冒著大雪，跪在寢宮台階下的雪地裏。
黑白兩色，格外打眼，也倍顯孤零。
不是李翊，還會是誰？
看到他的那一刻，陸晚的胸口如重重一擊，瞬間疼痛起來。
其他人也看到了，陸佑寧擔心的朝陸晚看過來，丹靈公主則回頭挑了她一眼，得意的哼了一聲。
而隨著陸晚出現，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朝她看過來，裏麵有打量，有好奇，更有像丹靈這般幸災樂禍的。
也是，她與李翊的關係，人盡皆知，如今蘭貴妃犯事，李翊蒙難，大家都想看看她的反應。
此刻的陸晚，那裏有心思去在意別人的目光，她隻看到李翊孤零零的跪在雪地裏，她心疼他不已，雙腳不聽使喚般，就要朝他走過去。
可剛走出兩步，手卻被人拉住了。
陳王妃一把拉住她，朝她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你別急，先看看是怎麽回事。”
被陳王妃這一拉，陸晚終是恢複理智，眼眶卻泛紅發酸起來。
心哽如塞，她不知道是他自請跪在這裏請罪，還是被罰跪在此，但看眼下的情形，情況似乎比她預想中還要糟糕。
咬咬牙，陸晚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先隨陳王他們進殿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寢宮內殿，晉帝的龍床邊圍滿了太醫，看不到晉帝的情形。
寢宮外殿，太後冷沉著臉坐在暖榻上，左右兩邊分別站著榮貴妃與睿王。
大長公主領著大家上前給太後請安，太後擺擺手，不耐的讓大家起身，給大長公主賜了坐。
大長公主一落座，就擔心問道：“太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皇上怎麽無端端的會被刺？”
太後一臉疲容，沒好氣道：“皇上遇人不淑，卻是遇到一個奸妃，真是個禍害。”
大長公主又道：“皇上一直對她不薄，可謂寵冠六宮，她為何要這樣對皇上？”
不等太後開口，站在她身後的睿王替她答道：“姑祖母有所不知，蘭貴妃懷疑父皇殺害了她民間的那個兒子，所以對父皇懷恨在心，竟藏了利刀在身上，趁父皇不備，對父皇下手。”
聞言，殿內眾人皆是一驚，陸晚則全身僵住，後背瞬間浸出冷汗來。
——如果真如李睿所言，蘭貴妃是有預謀的刺殺晉帝，那此次的事情真的就再難轉圜了。
想到這裏，陸晚胸口揪緊，眸光再次朝門外看去。
漫天飛雪裏，李翊跪在雪地裏一動不動，身上已覆上了一層雪花。
隔著揚揚灑灑的大雪，她看不清他的麵容，卻能理解他此時的處境。
若非走投無路，他不會這樣跪地為母妃求饒的。
他是多麽驕傲不羈的一個人，神勇智慧，任何困難都難不倒他，與他在一起這麽久，她似乎都沒有見他發愁過。
可眼下犯事的是他的母妃，出事的他的父皇，他該怎麽辦？
他似乎被逼到了絕境，四麵的刀斧都在砍向他……
想到這裏，陸晚心如刀絞，眼淚止不住就要流下，卻被她咬牙忍住了。
那邊，太後聽李睿說完，恨鐵不成鋼道：“當初皇上把她帶回宮時，哀家就不同意，是他鬼迷心竅，非要她不可，這下好了，終是將他自己害了，全是自找的！”
“不過，最該死的是那個賤婦，皇上對她那麽好，不嫌棄她的出身，這些年待她如珍似寶，她竟然以怨報恩，對皇上痛下死手，真是該死！”
榮貴妃聽到太後痛罵蘭貴妃，眉眼間的歡喜與痛快都快溢出來，袖中的指尖激動得直發抖。
真是老天保佑，她正愁沒機會扳倒蘭貴妃留下來，沒想到那個賤人突然鬧出這麽一出，竟拔刀刺了皇上，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她。
她就不信這一次蘭貴妃闖下這麽大的禍，皇上還能原諒她？！
思及此，榮貴妃從宮婢手裏接過參茶，小心翼翼的捧進太後的手裏，勸道：“太後息怒，如今有您出來主持大局，那奸妃就不敢再放肆了，皇上也一定會化險為夷的……”
陳王問道：“母後，卻不知皇兄現在如何了？”
太後攏緊眉心，道：“太醫還在替他搶救，卻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大長公主念了句‘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一定讓皇上無事醒來’，接著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太後，你準備如何處置蘭貴妃？”
一聽大長公主提起蘭貴妃，太後就來了火氣，當即就重重擱下手裏的茶盞，咬牙道：“若不是皇上昏迷前一直說不準為難她，哀家早已將她碎屍萬段。”
“但她犯下如此大錯，休想再忝居尊位，哀家即刻將她貶為庶人，軟禁在尚梨宮，若是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就讓她陪葬。”
聞言，大長公主眯了眯眸子，一副了然的神情。
而站在太後身後的榮貴妃，歡喜激動得差點落下淚來，她做夢都盼著這一天。
陳王妃等人，雖然早已預料，但聽到蘭貴妃的下場，還是麵有戚色。
太後乏了，道：“罷了，你們都回去吧，有什麽事，哀家會派人通知你們的。”
陸晚木然的跟著大家退出寢宮。
李睿喚住她，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得意道：“二表妹是不是在擔心翊王？他從午時一直跪到現在，想為他母妃求情，可蘭庶人犯下如此大罪，這次怎麽能饒過她？簡直做夢！”
“二表妹若是夠聰明，這個時候應該趕緊與這對母子劃清界線才是……”
“你……”
不等李睿把話說完，眾目睽睽之下，陸晚從一旁的宮人手裏拿過油傘，走下台階，朝跪在雪地裏的男人走去……
第660章 暗流湧動
李翊在雪地裏跪了快兩個時辰，身子凍得麻木，腦子卻是極清醒的。
事發後，他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趕進宮裏，他先去了乾清宮，那時晉帝尚未昏迷，他等太醫與太後他們到後，他又去了尚梨宮看望昏厥過去的母妃，順便也向白芨打聽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等聽白芨說出事情的前因後果後，他瞬間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李照與羅衡的後招。
再後來長亭來報，那兩上宮人溺死在池子裏，更是坐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李翊是等蘭貴妃醒來後才走的。
但他沒有與她見麵，隻是讓白芨好好照顧她，就離開了……
而後他來到乾清宮代母妃求情請罪，一直在雪地裏跪著。
這期間，他身邊走過許多人，大家看他的眼光各有不同，李翊懶得去猜度，幹脆閉上眼睛不去看。
可陸晚進來後，他是知道的。
他聽到了大家的議論聲，也感覺到了她一直看向自己的目光。
就像此刻，他聽到有腳步聲一步一步朝他走近，等他睜開眼去看時，她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殿下……”
陸晚將傘撐到他的頭項，替他擋住滿天飛雪，並朝他溫婉一笑。
隻是一瞬間，李翊冰冷的胸口又熱了。
麵上，他掀眸淡淡看了她一眼，淡漠道：“你怎麽來了？”
陸晚一隻手撐傘替他遮擋風雪，另一手拿出帕子，替他擦掉頭發上，眼睫上的落雪。
她一邊擦一邊道：“宮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我豈能不來？”
陸晚擦得很仔細，不止將他頭發上的落雪擦拭幹淨，還將他肩膀和身上的雪也拍落掉。
李翊身形未動，隻是沉沉的看著她。
陸晚替他清理幹淨身上的積雪，輕聲勸道：“馬上天黑了，夜裏會更冷，殿下不要在這裏跪著了，先隨我出宮吧。”
李翊冷冷啟唇：“父皇還未醒來，生死未卜，你讓本王如何安心隨你回去？”
他語氣異樣的冰冷，落入陸晚的耳中，讓她心口一顫。
她明顯感覺到了他的冷戾不悅，但她明白他此刻的心情，道：“我知道你擔心皇上，殿下要守著，也不用在這雪地裏跪著，萬一你再凍傷了身子……”
“這是本王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走吧。”李翊冷聲打斷她的話，並催促她離開。
他這話說得頗重，聲音也不低，四周的人都聽到了。
話畢，他伸手，擋開了頭頂上的傘。
陸晚一個沒拿穩，傘掉到了地上，被風卷到一邊去。
寒風挾著冰雪迎麵襲來，陸晚臉色發白，呆在當場。
李翊卻閉上眸子，不再搭理她。
四周的人，甚至是殿內的太後，在陸晚踏下台階給李翊送傘的那刻起，都在看著他們二人。
所以，兩人的談話舉動，都落進大家的眼裏。
見此，廊下看熱鬧的人群裏，頓時傳出幾聲‘噗嗤’的嘲笑聲，緊接著白舒窈的聲音涼涼響起。
“人家翊王明顯心煩不想搭理她了，她還貼上去，又是撐傘，又是擦臉的，真是個狐媚子！”
白舒窈說完，周圍響起幾聲附和聲。
這裏的人最會見風使舵，先前他們可能還顧忌著翊王，不敢對陸晚怎麽樣。
但如今蘭貴妃貶為庶人，翊王受母妃牽累，隻怕已無緣太子之位，所以如今看來，睿王殿下卻一夕翻盤，反而成了最有可能成為東宮太子的人選。
而南安郡主也跟著翻身，大家自是要對她阿諛追捧。
陸佑寧見陸晚尷尬的站在雪地裏，連忙上前去，將她拉走。
“翊王隻怕正是最心煩意亂之時，你不要再去管他，我們先回去吧……”
陸晚怔怔的被她拖著往前走，待走出幾步，她再次回頭朝李翊看去。
他仍然閉著眸子，一動不動。
陸晚心口一酸，隻得轉過頭去……
出了乾清宮，陸晚提出要去尚梨宮看看蘭庶人。
高公公勸她道：“郡主不要去看了，如今整個尚梨宮都上了鎖，郡主去了也見不到蘭庶人。”
“不過你不要擔心，蘭庶人已經醒了，想來沒什麽大礙，郡主放寬心吧。”
陸晚如何能放寬心？
局勢變成如今這般形勢，連一向最有主意的李翊都被逼得走投無路，接下來還不知道有什麽事情發生，讓她如何放心？
陸晚對高公公懇求道：“若是皇上醒來了，麻煩公公派人告訴我一聲。”
高公公應下了。
陸晚又道：“若是可以，煩請公公也代為照顧一下殿下，給他熬碗散寒的薑茶，再勸勸他，不要在雪地裏跪著……”
說到後麵，陸晚喉嚨哽住，眼睛酸漲得難受。
數九寒冬，滴水成冰，他這樣在雪地裏跪著，任他再好的身子，也會凍壞的。
高公公看著她的形容，也不知道勸她什麽好，隻得歎息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暗流湧動，郡主一個孤女子，還要照顧小公子，自己也要多保重。”
陸晚應下，與高公公告別，坐上馬車回到郡主府。
到了門口，她剛剛下馬車，就看著阿晞提著風燈在門口等著他。
“阿姐！”
一見她回來，阿晞連忙飛撲上來。
這一路上，陸晚的心裏都冰涼涼的，直到看到弟弟這一刻，她的胸口才生起一絲暖意來。
等回到屋子裏，阿晞告訴她道：“阿姐，聽說不能出城了，可是出什麽事了？”
陸晚摸了摸阿晞的頭，疲怠道：“宮裏出事了，蘭貴妃刺傷了皇上，太後下令閉城了。”
阿晞神情一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陸晚想到如今的形勢，打起精神對阿晞叮囑道：“京/城隻怕會變天了，這段日子你不要出去，乖乖在府裏呆著，那裏都不要去。”
她相信阿晞聽得懂她話裏意思，這個時候，她不想再看到阿晞出事。
阿晞睜著大大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看著她，最後乖乖的點了點頭。
“阿姐放心，我會乖乖聽話的。”
這一晚，陸晚注定無法入眠，那怕蘭英給她點了安息香，也不起作用。
到了下半夜，她實在心煩難受，就起床去書桌前抄寫經書靜靜心。
一篇經文尚未抄完，窗外卻是傳來輕輕的叩擊聲。
陸晚神情凝住。
“誰？”
窗外靜了幾息，片刻後，有男聲輕聲道：“阿晚，是我……”
第661章 交給我和殿下
來人是沈植。
認出聲音的那一刻，陸晚有片刻的失神。
她以為，沈植以後都不會再來找她，所以驟然間他尋上門，陸晚很是無措，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他？
先前，得知他就是墜影後，陸晚震驚過後，腦子裏一直很是渾噩，前世今生的他在眼前交措，讓她分不清他的真麵目，到底是沈植，還是墜影。
而每每想到這裏，她心裏更多的卻是難受，胸腔裏塞滿的，全是被最信任的人欺騙後的那種言說不出的委屈與背叛感。
可後來通過李翊的開解，她心裏透出一口氣來，再加上後麵發生許多事，她刻意不讓自己再去想起他的事情，甚至還讓蘭英將他給她製的藥丸收起來。
她不想睹物令自己難受。
可現在，他冒夜尋來，陸晚雖猜到他是為何事而來，但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他……
怔了半晌，陸晚想到李翊說過，沈植不想讓她知道他是墜影的事，如此，她就繼續假裝不知情，免得彼此尷尬。
想通後，陸晚收斂起心緒，打開房門請他進來。
可等他跨進房門，燈火照亮他的樣子，陸晚卻再次怔住。
出現在她麵前的人，是沈植，可他身上的夜行服，卻是墜影的打扮。
明明還是她熟悉的麵孔，可此刻陸晚卻感覺到異常的陌生。
沈植從進屋後就一直看著她，自是沒有漏掉她神情間的變化。
她的這些反應，在他準備向她坦承時就預料到了，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可是，當他從陸晚的雙眸裏看到對他的陌生感後，他的胸口還是抑不住刺痛起來。
深吸一口氣，他鼓起勇氣開口道：“阿晚，我之前想瞞你，但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所以我想親自來告訴你……”
“是我對不起你，一直在騙你，我很抱歉……”
沈植的聲音一如他此時的雙眸，空洞無力，聽在陸晚耳中，就像曠野的冷風拂過，嗚咽中帶著一絲悲涼。
也是這一絲悲涼，讓陸晚無措的心反而鎮定下來。
他從一開始就身負仇恨而來，他也是身不由己。
如此，她淡淡開口道：“我早就已經知道了……”
沈植眸光微閃：“是李翊告訴你的？”
陸晚搖了搖頭，自嘲笑道：“不是他，他一直幫著你瞞著我，是我自己去你的宅子尋你時，發現了之前你從我這裏拿走的那本醫書。”
沈植神情一怔，臉上的愧疚之情越甚，囁嚅道：“對不起……”
陸晚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在畫舫那次，看到我與殿下呆在一個船艙裏，所以後麵才故意刻意接近我的？”
事到如今，沈植不想再瞞她，白著臉點了點頭。
雖然早有預料，但看到他親自承認的那一刻，陸晚的胸口還是悶得透不過氣來。
先前，李翊曾不止一次提醒過她，說沈植接近她是有目的，可那時，因著上一世他對她的好，她一直不相信李翊的話。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她將上一世他對她的好，延續到了這一世他的身上，所以即便他身上有再多的疑點，她都自動忽略掉。
說到底，她從未想過他會欺騙利用她……
深吸一口氣，陸晚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道：“你是不是為了蘭貴妃的事來的？”
沈植點了點頭，問道：“聽說宮裏出事了，現在外麵各種傳言都有，我想知道，到底出何事了？”
從下午開始，宮裏有各種消息傳出，但大家隻知道是蘭貴妃刺傷了皇上，具體的事情，卻不清楚。
沈植得知消息後，很著急，本想找李翊打聽情況，可他一直在宮裏沒有出來。
沈植想過去找之前的太醫朋友打聽情況，但他終是想親自來跟陸晚說聲‘對不起’。
先前他一直沒有勇氣來見她，所以就趁著這件事，來郡主府找她……
陸晚見他鬥蓬上的雪，都積得有半寸厚了，猜到他在外麵呆了很久才有勇氣來見她。
如此足以看出，他很擔心蘭貴妃。
歎息一聲，她道：“有人故意給娘娘傳了假消息，說你已受皇上所害喪命，娘娘一時受激，就去找皇上拚命了。”
聞言，沈植眸光一顫，不敢相信的怔怔看著她。
他怎麽都沒想到，蘭貴妃會為了他，去行刺皇上。
陸晚明白他的心情，道：“娘娘遠比你想象中更在意你，這麽多年來，她非但從沒忘記過你，反而時刻惦記著你，從未放棄過尋找你……”
“沈植，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易，但娘娘的日子也並非旁人看到的那般恩寵榮華，她一個不諳世事的鄉野小婦人，什麽都不懂，貿然來到後宮這般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也是艱險度日，她是為了你與殿下，才堅持下來的。”
事到如今，沈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的心口如熱水滾過，哽著嗓子問道：“那……她如今怎麽樣了？”
陸晚道：“娘娘已被貶為庶人，軟禁在尚梨宮，若是晉帝能無事醒來，娘娘或許可以保下一命，反之，娘娘必死無疑！”
她並不是在嚇唬他，今天在乾清宮聽太後的口氣，若不是晉帝昏迷前下令不許為難蘭貴妃，隻怕太後與榮貴妃等人早就不會給她活命的機會了。
聞言，沈植的臉色眼見的蒼白起來，他重重喘出一口氣來，片刻後咬牙道：“我……我想進宮去看看她……”
陸晚早已料到他會有此舉，沉聲道：“我勸你不要去。翊王現在還跪在乾清宮為娘娘求情請罪，我也見不到娘娘。你若貿然闖宮，莫說見不到她，隻怕還會掉進羅衡一黨的陷阱裏——他們正張著網在等著你。”
從小至的死到蘭貴妃行刺，一係列的事情下來，陸晚早已察覺到，前太子是個心思十分慎密可怕的人，比李睿難對付得多。
他們既然能想到利用蘭貴妃來將李翊推入絕境，那麽必然會想到借此局引沈植出麵。
所以她料定他們已做好萬全準備，等著沈植出現。
沈植知道她說的不假，想說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問道：“那我能做些什麽？”
陸晚：“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與史姑娘藏好不要被人發現。”
“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和殿下。”
第662章 真麵容
陸晚說出此話時，語氣雖然平淡，但星眸卻透露出無比堅毅的光亮，渾身上下，竟有一種攝人的魄力，不怒自威。
沈植曾在宮中走動，也算見過位高權重者，但此刻還是被陸晚身上的威嚴氣息震憾住。
他怔怔的看著她，眸光裏湧現出難言的情緒。
沈植知道她聰明，但她從不張揚，在外人麵前，她從來都是溫良低斂的。
像這樣的威嚴外露，沈植還是第一次看到。
也是這一刻的感受，讓他突然明白過來，為何李翊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連皇上賜給他的太子妃都不要，一定要與她在一起了。
或許世間，也隻有李翊那樣的人物，才配做她的夫君。
心裏驟然一空，像似一直牽掛的某樣東西被拿掉，沈植恍悟過後，終是釋然，也是真正的放下了……
麵上，他問道：“你們是不是已經知道，羅衡的背後之人是誰？！”
陸晚沉吟道：“你無須追究他誰，如今你隻管護好自己與史姑娘，其他的事情，你都不宜再插手。”
不止晉帝在找他，李照李睿的人也在找他。
而他若是被抓到，局麵會更加複雜。
所以，他隻按著李翊的安排，等史簡一放出來，他們三人就離開京/城，再不回來才是妥善的辦法。
沈植看著她，心裏有許多話想說，終了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陸晚卻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她道：“沈植，到底那一副才是你的真麵孔？”
沈植麵色一僵，爾後自嘲笑道：“你覺得，到了如今，我還會以假麵來麵對你嗎？”
言下之意，現在的他，就是他的真麵容。
“那墜影呢，是你的偽裝？”
這些天，每每想到他，陸晚心中就會忍不住想，他是如何做到前後兩副完全不同的麵容的，連聲音都不同。
沈植苦澀一笑，道：“當初你托身邊的丫鬟去黑市買人皮麵具，三張麵具，要價六百兩，可她隻肯付二百兩。你還記得嗎？”
陸晚再次震住，不敢置信的朝他看去：“你就是那個鬼醫？”
沈植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並非鬼醫，但當年我為了掩飾身份，拜了一名易容師傅學藝，鬼醫是我師叔。”
“我學此藝，是為了自身方便，所以不售賣人皮麵具，但當日你的丫鬟拿不出那麽多錢，師叔不肯動手，於是我接了這個單子，替你們做了三張麵具。”
他又道：“我之功力雖不及師叔厲害，但易容易聲於我們而言，並非難事。”
他說得輕巧，可當年為了複仇，他選擇跟師傅學易容時，卻是受盡非人之苦。
而他說得謙遜，他的手藝比師叔鬼醫更厲害，隻是他一心隻想報仇……
陸晚怔怔看著他，還是不敢置信。
屋子裏沉寂下來，似乎連空氣都凝住了。
最後，終是沈植打破沉寂，他對陸晚道：“雖然我不知道那個背後之人是誰，但此人十分難對付，你們小心，我走了。”
說罷，他起身離開。
陸晚回過神來，卻坐著沒動，沒有送他。
沈植走到門口，回頭看著她略顯淡漠的麵容，終是忍不住問出了一直梗在胸口的一個問題。
他看著她，緩緩道：“阿晚，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
聞言，陸晚抬眸朝他淡淡看過來。
跳動的燭火，晃晃蕩蕩，落在他的臉上，清晰照映出他清俊非凡的麵龐。
一如上一世，他俯下身子，給她縫合腿上的傷口，她忍痛給他掌著燈，看著光影在他臉上落下淺淺的側影。
他一邊給她縫針，一邊不停的安撫她。
“娘娘，很快就好了，馬上就不痛了……”
眼眶驀然的發澀，陸晚心口堵得難受，說不出是何滋味。
最後，她收回目光，緩緩道：“抱歉，這個問題，我暫時還不能回答你。”
沈植神情微愣，卻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他。
但他似乎讀懂了她神情間的悲傷，蒼白的臉色越發失去血色，嘴唇囁動，卻終是什麽都沒說，打開房門，冒著風雪離開……
人走屋空，陸晚怔怔坐在原地，心緒久久不能平息。
在知道他就是墜影，是蘭貴妃民間的兒子後，陸晚不禁想到上一世的許多事情。
她記得與他認識的頭一年，他是那群替晉帝看病的太醫裏，最冷淡少話的一個。
連著對她，似乎都帶著一種莫名的敵意與排斥感。
直到一年後，她在偶爾一次煎藥時，偷偷躲在耳房裏哭時被他看到，從那以後，他才開始慢慢同她講話，教她如何煎藥，教她包紮傷口，送她醫書……最後成了她唯一的朋友。
之前，她從未想過，認識之初，他為何對她那般冷漠排斥。如今才知道，他是懷著報仇的心思進宮當差，他恨晉帝，自是對她這個繼後也心生厭惡。
那麽，既然上一世他就是懷著目的進宮接近晉帝，那晉帝的遇刺，還有身上一直治不好的怪毒，會不會與他有關？
其實直覺已告訴她真相，但沒有證據，陸晚還是不願意相信一切是他做的。
因為如果一切真的如她所料，都是他做的，那上一世她當成黑暗生命裏的惟一光亮的摯友，卻是害她成為衝喜皇後的罪魁禍首，這樣的真相，對她來說，太過殘忍……
腳邊的炭盆燒得紅旺，可陸晚周身冰涼，手腳似乎都凍住了。
許久，她艱難起身，朝著書桌邊走去。
拂開麵前的佛經，陸晚在宣紙寫下一個個的名字，她靜靜凝著他們，再將他們一一串連起來。
串連的線條，縱橫交錯，宛若棋盤。
其間的名字，就是棋局中廝殺的眾生。
陸晚俯瞰著它們，從中尋求突破……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東方慢慢泛白，晨起的光芒透過窗欞，在她的雙眸裏折射出堅毅不屈的亮光。
高公公今日勸她說，多事之秋，讓她多多保重。
可李翊身處險境，讓她如何如棄下他，隻顧自身？
今日在宮裏，李翊對她的刻意疏離，看在別人眼裏，是一場笑話，可她明白，他是在保護她。
李照已經對他母妃下手了，他擔心他們接下來會對付她，所以故意當眾冷落她。
可他那裏知道，從她當著大家的麵走向他時，她已選擇與他生死與共，一起麵對這場劫難了……
第663章 拿出誠意
陸晚房間的燈火一宿未熄，鎮國公府上院暖閣裏的燈火也亮了大半宿。
大長公主從宮裏回來後不久，李照就登門了。
相較上一次，這一次大長公主對他的態度熱絡了許多，不止親自到院門口迎接他，還紆尊給他行了半禮。
這一舉動，儼然已經是將李照當回成太子的身份。
自李照上次登門後，大長公主又開始重新動用之前的人脈關係，暗中觀察京/城中的動向。
蘭貴妃的事情一出來，她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已是猜到是李照的手筆。
“殿下真是好手段，僅憑一個藥童小廝，就令翊王方寸大亂。”
“而如今又借蘭貴妃出手，打了翊王一個措手不及，不止將他按入穀底，更是將他這兩年苦心經營的功績，一把抹掉了。”
說這番話時，大長公主毫不遮掩對李照的讚許之情，說到後麵更是嘖歎道：“殿下真是不動一兵一卒，就令翊王元氣大傷，如今莫說翻身，隻怕自身都難保了。”
大長公主此話，雖有奉承李照之意，但也屬實。
自去年開春翊王回京後，替朝廷辦了好幾樁大事，屢受嘉獎不說，更是毫不費力就將睿王和其他一眾皇子打壓下去，呈一枝獨秀之勢。
再加上這一次他一舉破獲了二十幾年前的漕運司和許家村兩樁舊案，成功將史太傅定罪，引來朝野內外一片稱頌。
晉帝對他越來越滿意，再加之有他母妃寵冠後宮加持，翊王已是大家心目中默認的東宮太子。
而晉帝也已明確表示過，等睿王大婚一過，新年之時，就會正式下旨冊封他為太子。
可眼見他就要登頂，蘭貴妃卻突然鬧出這樣一出，不止她自己被貶為庶人，性命不保，連帶著李翊也被瞬間被打入地獄……
李照自是感覺到大長公主對他態度的轉變——這正是他想要的。
李氏皇族那一個不是攻於心計，惟利是圖？
若是不讓大長公主看到他的手段和成果，她豈會像現在這般對他心悅誠服的投誠？
勾了勾唇，李照淡淡笑道：“姑祖母繆讚了，以後還要靠姑祖母多提攜才是。”
大長公主知道他今日找來的目的，道：“殿下接下有什麽安排？”
李照挽袖抬手，執起碗蓋，輕輕拔弄著茶碗裏的茶沫，緩緩道：“父皇病危，睿翊兩王相鬥，聽聞邊界又有異族來犯，大晉家國不寧，社稷不安，姑祖母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怎麽辦？”
大長公主眸光一閃，了然道：“國之危機，這個時候，自是要選一位賢君出來穩住局麵，主持大局。”
“是啊。”
李照歎息一聲，“隻可惜太後年歲已高，又久不聞政事。諸皇子中，除了皇三四子，五子以下，皆未成年，難擔大任。”
大長公主已明白他要做什麽，點頭讚許道：“所以此時，正是殿下回歸的最佳時機，殿下準備怎麽做？”
要讓一個死去多年的人，重新現身人世，並得到大家認可接受，莫說他是前太子，身份過於敏感，就是尋常的普通百姓，都難以令人接受。
而李照的重新現身，更是格外難辦，無疑於上青天。
因為不止他前太子的身份敏感，關於先前皇上因為前皇後與西席先生的私情，對他身份血脈的質疑，也非常難解。
稍有不慎，就是滅頂之災。
所以此事隻有成功，不能失敗。
但大長公主看他的形容，就知道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果然，李翊道：“父皇今日遇刺，消息傳到登州，最快也需七日，待本王接到消息，再快馬加鞭回來，至少是半月後了。”
大長公主：“所以殿下準備在半個月後正式回歸？！”
問出此話時，她的手掌握住，忍不住激動起來。
每一次皇權變更，都是一場天翻地覆的迭變。
有多少皇親國戚，世家勳貴是在這樣的迭變中，找準時機，續保榮華。
她與鎮國公府自然也不例外。
而鎮國公府沉寂已久，急需一次迭變翻身……
李照倒是很冷靜，點了點頭，從容道：“本王早已提前在各地做好造勢，暗示本王回歸。想來不久，這些關於異像的奏折，就會從全國各地，傳到父皇麵前。”
“等父皇看了奏折，必定會讓欽天監重觀天像，屆時，就需要姑祖母替本王出麵打理了。”
欽天監正監司正是大長公主當年一手提拔上來的，陸家女為何會屢屢傳出鳳命之相，別人看不透，李照可是一清二楚。
而當年，也正是這個正監司替皇上測出一卦，說皇上難逃一劫，最後他割肉救父，救了父皇一命，也救了他自己的性命。
“當年姑祖母憑此助本王死裏逃生，此恩，本王一直銘記於心，若是大業得成，絕不會虧待姑祖母與鎮國公府。”
聽到這裏，大長公主終於明白他要拉攏自己的原因了。
原來，他還是要靠欽天監鋪路造勢，一如當年他利用欽天監順利保命脫身。
想了半晌，大長公主點了點頭，道：“這倒是小事，如果欽天監能幫到殿下，本宮也樂意為之。”
李照又道：“本王現身後，定會有許多質疑反對的人，父皇也一定會再次陷入兩難決擇中，這個時候，也還需要姑祖母您這位老祖宗出麵，替本王去父皇麵前勸動遊說，讓父皇不再相信當年的汙蔑，承認我的身份。”
聞言，大長公主倒是悄悄鬆下一口氣來。
先前，她還擔心李照會讓她與鎮國公府做忤逆犯上、難辦的事，可現在隻是讓她費費嘴皮子，倒是容易得很。
隻要她說話謹慎些，那怕將來他複位失敗，皇上要定罪，也不會怪到她和鎮國公府的頭上。
思及此，大長公主一口應下道：“這些都是小事，殿下放心吧。”
見她爽快應下，李照滿意應下，也身告辭。
大長公主送他到門口，李照臨出門前，突然回頭道：“聽聞陸家新尋回的那個小公子，並非國公爺親骨肉，可有此事？”
大長公主一怔，倒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
一時間，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覺遲疑起來。
見她不回答，李照眸光微寒，涼涼笑道：“本王對姑祖母坦誠相待，姑祖母也要拿出點誠意才是。”
第664章 懷著仇恨回來的
李照來見大長公主之前，羅衡提醒過他，讓他向大長公主問清阿晞生父一事。
之前，陸鳶為了打探鎮國公府裏的消息，特意尋了一個與自己母親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女子，送到陸繼中身邊伺候，就是白姨娘。
後來白姨娘打聽到陸家新尋回的小公子阿晞，竟不是陸繼中的親生兒子。
羅衡一直對阿晞念念不忘，對他的事，自是十分感興趣。
再者，他看到一向好強的大長公主，竟然忍辱將阿晞的事瞞下，不由對阿晞的生父越發好奇起來。
他讓陸鳶命白氏打聽清楚阿的生父到底是誰。
可後來發生許多事，聽陸鳶說，自陸騏死後，那個白氏突然不見，陸鳶派人去尋過她，卻沒有找到她。
而後，陸鳶也被關進睿王府，此事就耽擱下來。
可羅衡一直記著。
麵上，他不好說是他自己的私心，隻對李照說，可以拿這件事去試探大長公主是否真心投誠於他。
不止如此，如果知道了阿晞的生父是誰，還能拿此事來對付陸晚。
自陸晚用一封引他們上鉤，並讓史舟山落網後，他們深深覺得，陸晚並不比李翊好對付，所以手裏多一個她的把柄，於他們總是有利。
李照聽後，覺得有理，就對大長公主問了出來。
他語氣雖然平淡，但話音裏的挾迫意味卻一絲不少。
大長公主自然聽得明白，手心滲出汗來。
他將他的計劃都告訴給了她，若是自己再不坦承讓他相信，她與鎮國公府都不會有好下場。
連翊王與蘭貴妃都可以折在他手裏，她與鎮國公府又豈是他的對手？
思及此，大長公主不再遲疑，道：“說出來殿下可能不相信，那個孽子的生父，是你的皇叔陳王。”
一不做二不休，大長公主將陳王與陸晚母親的事，還有他拿她和前皇後的事威脅她不許將阿晞的身世說出去的事，都一一同李照說了。
李照聽事，眸光倏地一亮。
他倒沒想到，今晚這一趟，還有這麽大的一個意外驚喜。
他十分滿意的笑道：“姑祖母放心，以後有本王在，沒人敢再威脅得了你。你和母後的事，他們也休想再提。”
李照走後，大長公主回到屋內，怔怔坐著，心頭莫名的慌亂不安。
金嬤嬤送完人進來，大長公主問她：“金枝，你說這一次本宮的路選對了嗎？”
金嬤嬤心裏也忐忑不安，但路已經走到這裏，想回頭已不太可能。
如此，她隻能勸道：“公主別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再說小公子的事，總歸是瞞不住的，那陳王留在京/城做這麽多事，不就是想與他相認，讓他認祖歸宗嗎？”
聽她這樣說，大長公主心裏稍稍好受些，點頭道：“你說得對，本宮並沒有做錯什麽，就算將來事情揭露，也是幾個皇子為了奪位的明爭暗鬥。”
說罷，她又道：“怪隻怪皇上優柔寡斷，一直拖著儲君不立，才會引來這麽多爭端，與旁人無關。”
金嬤嬤想了想，問道：“那三姑娘的親事，公主打算怎麽辦？”
大長公明白她的意思，道：“佑寧的婚事，找個借口往後推推。”
“那丹靈公主那邊呢？”
大長公主眯起眸子思索著，片刻後冷冷道：“隻要太子能順利歸位東宮，到時就想辦法送她回大魏吧。”
正如李照所說，如今他回來了，一切也要恢複以前那般了……
李照的馬車離開鎮國公府，在城中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人跟著，才回去自己的小院。
彼時，大雪飄灑，小院門口的雪地上，羅衡冒著風雪坐在輪椅上等著。
自李照出門後，他就一直在等著他，怕他出事。
等了大半宿，他終於聽到了外麵的車輪聲，知道是李照回來了，臉上終是露出放心的笑意來。
下一刻，院門打開，李照走進來。
羅衡連忙搖動椅輪迎上去。
“殿下，一切可順利？”
李照眼也未抬，“很順利。”
說罷，越過他徑直往屋子裏走去。
聞言，羅衡放下心來，連忙示意無藏推他跟上去。
進門上台階那裏，他的輪椅卡住，無藏一個人搬抬，有些費力，一時間卡在那裏，上不去。
無藏看了眼前麵的李照身邊的侍衛，正要開口請他們出手幫忙，卻被羅衡抬手止製了。
不知是不是在雪地裏凍得久了，羅衡的臉色有些發白，壓低聲音對無藏道：“明日，你再去尋一個人來，這樣我以後出入就方便點……”
無藏悶聲應下，憋了一口氣再猛的發力，終是將他連人帶輪椅搬上了台階。
李照聽到了後麵的動靜，眸光微不可察的冷下，假裝不聞的抬腿進了屋。
羅衡進去時，李照已解下鬥篷靠在暖榻上烤火，看到他跟進來，淡淡問道：“先生這麽晚了不睡，可是有什麽事情要稟告？”
羅衡不好說自己是擔心他，一直在等他回來，他道：“確實有事同殿下稟告，那個鄧氏，我們的人已經將她帶回來了。”
李照思索一下，終是想起他嘴裏的鄧氏是何人。
“先生準備拿她做何用？”
羅衡道：“他們落夜才進的城，因為太過奔波勞累，我讓他們今晚先歇息，明天再找他們問話。”
說罷，他又信心滿滿道：“這一次，一定會有所收獲。”
李照從他的形容裏看出不同，隨口問道：“你不是說她一直不肯跟我們合作嗎？”
羅衡道：“殿下有所不知，鄧氏的女兒在逃亡途中哮症發作死了，所以這一次，她是懷著仇恨回來的。”
“不止如此，這一次隨她一起回來的，還有那個鄧將軍的弟弟，兩人關係似乎非同一般……”
李照聽後，神情間閃過一絲嫌惡不屑，冷冷打斷他，道：“這此事，交給你處理就好，無須向孤稟告。”
羅衡連忙止聲應下，李照又問道：“宮裏可有消息傳出來？”
羅衡：“暫時還沒有。”
“那個沈植沒有出現？”
羅衡搖頭，沉聲道：“沒想到這一次他倒沉得住氣，跟在身邊多年的藥童死了他也沒有追究，母親出事他也沒有出現，著實令人意外。”
李照閉上眸子冷冷道：“他母親被軟禁他不急，若是他母妃病危了，你說他會不會出現？”
第665章 要做就做徹底
從沈植到大理寺認完屍後就消失不見，李照就明白過來，李翊不但識破了他們的計謀，而且他也早已知道沈植的真實身分。
所以是李翊將他藏起來了，不然不可能連父皇的親衛都找不到他。
但是他也沒想到李翊反應會那麽快，會假裝毫不知情的部署抓無藏，同時也能沉住氣，不將此事告訴蘭貴妃，以免她在晉帝麵前露出馬腳。
雖然暗恨李翊狡詐，但他也不得不感歎，雖然兩人沒有見麵，但他卻將自己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而李翊此舉，果然讓父皇打消了對他和蘭貴妃的懷疑，父皇收到密信後，一點反應都沒有。
可他既然已出手，豈會這麽容易收手？
如此，他就派人將沈植被晉帝殺害的消息傳進蘭貴妃的耳中，讓她主動去找晉帝挑破此事，從而逼李翊入局。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蘭貴妃遠比他想象中更在意她的民間兒子，在得知兒子死在晉帝手裏後，竟傷心到要殺了晉帝替自己的兒子報仇。
事情出乎他的預料，卻比他預計中的結果還要好，他不由相信，這一次，真是老天爺都在幫他……
聽到李照要利用蘭庶人引沈植出來，羅衡思索片刻，沉聲道：“殿下，要做就做徹底。”
李照一聽，就明白過來，道：“此事就交給你去辦。”
羅衡領命應下，他小心打量了一下李照臉上的神情，問道：“殿下，大長公主可答應幫我們的忙？”
一聽到‘我們’兩字，李照嘴角微微下沉，爾後道：“大長公主那邊已經辦妥，她還算有幾分真心，肯將那個私生子的生父告訴孤。”
聞言，羅衡眸光一亮，忍不住切聲道：“是誰？”
李照察覺出他的異樣，抬眸看著他，若有所思道：“你似乎對那個私生子很感興趣？”
羅衡心神一震，連忙斂容道：“殿下誤會了，老夫隻是想知道那人是誰，看能不能借此對付那個陸二姑娘。”
這倒也是他的真心話——隻要陸晚一死，阿晞就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到時豈能逃過他的手掌心？
李照卻沒有再說下去，扯開了話題。
“如今翊王落勢，睿王對太子之位又重燃希望，外界也定是這般認為的，先生可有對付他的法子？”
他好不容易將李翊拉下馬，卻不想讓李睿坐享其成。
而隻有將睿翊兩王徹底擊垮，他才能逼父皇重新承認他……
一提到李睿，羅衡就不由朝自己的斷腿看去，牙關瞬間咬緊。
眸光冷下去，羅衡恨聲道：“殿下忘記了嗎，還有一個陸家姑娘與睿王不共戴天。”
李照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往下說。
羅衡道：“老夫曾答應她，一定會讓她親自手刃睿王與榮貴妃報仇，而如今，睿王已失去作用，就交給她處置。”
似怕李照不相信，他又道：“殿下放心，此女心狠手辣，隻要老夫給她提供機會，她定不會手軟的。到時睿王一死，皇上身邊再無可用之人，不認殿下都不可能了。”
聽到這裏，李照終是對他露出好臉色來，關切道：“天寒地凍的，以後有事，先生別在外麵等，可以進屋等我，免得凍壞身體。”
聽到他關心的話，羅衡周身一暖，如沐春風，感動道：“多謝殿下關懷……老夫還挨得住。”
李照又道：“按著計劃，半個月後，孤會以擔心父皇為由，從登州正式回到京/城，以前太子的身份現身，在此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所以這半個月尤為重要，一步都不能走錯。”
說出這番話時，李照語氣決然中帶著一絲狠絕。
當年，父皇命他假死離開京/城，一輩子都不許再回京/城。
在父皇看來，這是他對他的最大仁慈。
可在他看來，他是不顧半點父子情份，將他狠心拋棄。
所以從離開京/城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決定一定要再回來，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羅衡聽到他的話，也激動起來，顫聲道：“殿下忍辱負重這麽多年，如今終於要達成所願，老夫也算沒有辜負阿良的托付……”
說完，羅衡情不自禁，竟當著李照的麵，灑下熱淚來。
聽到他提到母妃的小名，李照下頜繃緊，眸光裏寒芒一閃而過。
下一刻，他涼涼開口道：“是啊，先生這些年也辛苦了，等事情大定後，先生帶無藏回登州享清福吧，三司一直在找你們，你們留在這裏著實不安全。”
這是在趕他走了。
羅衡如此精明的人，豈會聽不出？
他也非常清楚他趕他走的原因。
激動的心瞬間掉下穀底，他怔怔的看著他，嘴唇翕動，想說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艱難的點了點頭，臉上擠出笑來，道：“多謝殿下體恤，一切聽從殿下的安排。”
……
天一亮，陸晚就派秋落去宮裏打聽消息。
到了午膳時分，秋落回來了，告訴陸晚，晉帝雖然還沒蘇醒，但脈相已漸漸平穩，命算是保下了。
聞言，陸晚重重鬆下一口氣來。
隻要晉帝沒事，蘭貴妃就還有救，李翊也就放心了。
她又問道：“殿下呢？他還在外麵跪著嗎？”
秋落道：“姑娘放心，殿下已經出宮回翊王府去了。”
陸晚放下心來，又問道：“蘭貴妃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秋落：“尚梨宮沒有消息傳出來，但聽說今日一大早，榮貴妃就向太後提議，因皇上出事了，要將睿王的大婚往後推遲。”
陸晚聽後，了然道：“他們那裏是為了皇上，他們是看到翊王出事，又死灰複燃，打了東宮的主意，所以要推掉白舒窈，改娶丹靈那個準太子妃了。”
但這些事她都不關心，她擔心李翊昨日在雪地裏跪了那麽久，身子會不會受得住？
想到這裏，她起身換了衣裳，帶上秋落往翊王府去了。
可等她趕到翊王府，李翊卻不在。
陸晚猜想他去三司了，又趕去了三司。
可到了三司，他也不在。
陸晚正要去向曾少北打聽他的下落，恰巧看到陸承裕從刑部出來。
“阿晚！”
陸承裕老遠就看到了，上前道：“方才府裏傳來消息，說是翊王與睿王到我們家用晚膳，讓我趕緊回去，你也去吧。”
第666章 食不知味
聽到陸承裕的話後，陸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陸承裕知道她在想什麽，道：“你別問我，我也好奇，這兩尊大佛今天怎麽會突然跑我家去？”
他都怕他們在他家裏遇到，會打起來。
“走，我們一起回去看看。”
陸承裕說完，就拉著陸晚上了馬車，往鎮國公府趕去……
馬車裏，陸承裕蹙眉自言自語道：“這個睿王，自去年與佑寧通信的事被曝出後，就徹底與我們鎮國公主鬧翻了，八百年不來往了，今日怎麽會去我們家吃飯？他抽瘋了？”
上了馬車後，陸晚倒是冷靜下來，她想到之前聽秋落帶回來的消息，稍一思索，就知道睿王突然去鎮國公府是為了什麽了。
她反而不能理解的是李翊——這個時候，他去鎮國公府做什麽？
陸承裕見她神色嚴肅，不由問道：“阿晚，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陸晚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大哥哥也不用擔心，左不過是去府上吃頓飯，你不用太擔心。”
陸承裕平時雖然大大咧咧，但昨天宮裏剛出了那麽大的事，今天兩位皇子就同時登上鎮國公府的大門，怎麽看都不簡單。
他憂心忡忡道：“我怎麽覺得，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麽好心呐。”
這個黃鼠狼，自然也包括李翊。
陸晚默默聽著，沒有吭聲，心裏卻思緒翻飛。
今日她去翊王府的路上，所過之處，聽到大家都在談論蘭貴妃刺殺晉帝的事，還有翊王為了救母，長跪在乾清宮外不起身的事。
大家議論紛紛，說來說去，左不過是說翊王這一次受母妃拖累，失了江山，再難翻身……
人人都認定他這一次跌了，翻不了身，可陸晚了解他，他是絕不會這麽容易被打垮的。
所以，他這個時候去鎮國公主定有他的目的。
但自詡對他十分了解的她，這一次竟完全猜不到他的目的……
馬車回到鎮國公府已是掌燈時分。
陸晚一下馬車，就看到李翊的馬車停在府門口，馬車門懸上掛著的翊王府的徽記很是打眼。
睿王府的馬車也停在旁邊，他們經過時，看到兩府的下人，與鎮國公府的下人一起，將馬車裏的箱籠禮盒搬下馬車，再抬進鎮國公府。
那些下人們，一邊搬一邊議論著。
“好奇怪，怎麽突然睿王翊王都給咱們府上送東西了？”
“對呀，你方才沒瞧見，翊王送給大長公主的那株人參，足有小兒手臂粗，都成人形了，真是稀罕……”
“睿王送的也不賴，方才我抬的那一箱，格外沉，聽說是送給丹靈公主的金銀珠寶……”
陸承裕聽後，不覺蹙緊了眉頭，心中猜忌也更重。
他原以為兩王隻是來府上用晚膳，可如今看這陣勢，卻越發不對勁了。
如此，陸承裕領著陸晚，加快步子，急不可待的往上院去。
兩人一進上院的大門，就有下人迎上來，對陸承裕道：“世子爺，已經開飯了，大家正在等著你呢，請快進去吧。”
陸承裕便帶著陸晚徑直往偏廳裏去。
兩人一前一後進門，屋內圓桌旁剛剛落座的幾人，聞聲抬頭，皆是不約而同的朝陸承裕身後的陸晚看來。
迎著大家的目光，陸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丹靈身邊的李翊。
李翊似乎沒料到她會來，看到她的那一刻，眸光微微一閃。
但很快，他的神情就恢複如常，不著痕跡的撇過臉去。
大家似乎都沒想到陸晚會突然過來，場麵不覺默了半息。
圓桌上，大長公主居中坐著，丹靈陪坐在她身側，左右兩邊分別坐著李睿李翊。
葉氏與陸佑寧，還有夏氏也在，夏氏與李翊中間，空著一個空位，是留給陸承裕的。
陸晚自是知道自己出現得不合時宜，但她還是上前依禮給大家請安見禮。
輪到李睿時，他先是挑眉看了眼對麵的李翊，再看向陸晚，笑道：“二表妹好靈的鼻子，知道今日這裏熱鬧，竟自己尋了過來。”
他話裏的嘲笑意味再明顯不過，在場的眾人都聽得出來。
當即，丹靈就捂著帕子偷偷笑了起來，葉氏也是一副嫌棄的樣子。
李翊仿佛沒有聽到李睿的話，一直斂眸沉沉坐著。
陸承裕怕陸晚尷尬，連忙扶她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讓下人再給自己添上位置和碗筷。
陸晚坐下後，朝身邊的李翊看去。
離得近了，她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襯得眼眶裏的紅血絲越發明顯。
陸晚看得心疼，有許多話想問他，但當著大家的麵不便說出口，隻得暗暗忍下。
李翊側首看了她一眼，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陸晚看到大家開始動筷子挾菜舀湯，沒有再注意到她，於是趁機小聲道：“我找不到你，聽大哥哥說你來了這裏，所以就尋過來了……”
李翊挾起一筷子魚羮放進嘴裏，道：“吃完飯，你就回去吧。”
聞言，陸晚怔了怔，不覺再次朝他看過去。
從進屋開始，她就察覺到他不對勁，到了現在，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事情好似不像他故意疏離她那麽簡單……
這一頓飯，注定食不知味。
聽完飯，陸晚就向大家告辭。
大長公主卻叫住了她。
“既然來了，就喝杯茶再走吧，祖母還有事同你說。”
陸晚看她的形容，猜到她是有關上次密信的事同她說，於是留了下來。
大長公主請他們入了暖閣，令下人上茶。
茶上來後，大家各懷心思，都隻埋頭喝茶，沒有人開口。
一時間，偌大的暖閣內，坐了一屋子的人，卻沉寂下來。
等了半晌，李睿有些沉不住氣，忍不住朝對麵的李翊看去。
他今日來，目的很明顯，就是給大長公主與丹靈送東西，來討好她們的。
但他看到李翊也給大長公主送了東西，且東西比他的還貴重，不由好奇他是來幹什麽的？
就在他忍不住要開口問時，遇安卻從外麵進來，小聲同他稟告了什麽。
李睿聽後，神情一慌，連忙起身告辭走了。
他一走，陸晚明顯感覺到李翊全身鬆馳了下來。
果然，下一刻，他對葉氏等人道：“大家可否回避一下，我有話要單獨同姑祖母說。”
第667章 更好的人選
無事不登三寶殿，大長公主自是知道，李翊今日來，不會是特意來給自己送禮的。
其實她也好奇，一向目中無人、從不將她放在眼裏的翊王，這一次主動上門示好，究竟所為那般？
如此，她依李翊所言，揮手讓大家都退下。
陸晚看著李翊，遲疑了片刻。
她想留下，想知道他和大長公主要談什麽？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翊豈會看不懂她的心思？
可他隻是撇過頭去，避開她的目光，不發一言。
陸晚自進暖閣起，心情一直忐忑著，見此，她的心裏不由越發沉重起來。
但她沒有理由留下，最後隻得起身跟著葉氏她們一起退到外麵。
葉氏她們先回去了，陸晚去一旁的偏廳等著。
她剛坐下，陸佑寧跟著進來了。
陸佑寧一進來，就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看著她的樣子，陸晚猜到她有話同自己說。
果然，陸佑寧在她身邊坐下，遲疑道：“阿晚，你沒來之前，我聽母親說，翊王這次來，和睿王一樣，都是衝著丹靈來的，難道他也改變主意，想娶丹靈了嗎？”
陸晚聞言，神情不由一緊。
她在來的路上，也有猜測過李翊會不會是為了丹靈而來？
可這個念頭一起，就被她否認了。
她不相信他會這樣做。
見她怔怔的沒有回答，陸佑寧又問道：“阿晚，如果真是這樣，你打算怎麽辦？”
大家都知道丹靈性子好強，且不喜歡陸晚，如果她嫁給了阿翊，豈會有陸晚的好日子過？
陸晚聽了陸佑寧的問話後，一時間卻不知要如何回答她？
李翊之前一直不肯娶丹靈，也不止一次同她說過，絕不會因為丹靈太子妃的身份娶她，所以陸晚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陸佑寧見她一直不吭聲，猜到她心裏肯定也不好過，不由歎息道：“其實你也要想開些，丹靈是太子妃已經事實，如果翊王將來繼承大統的話，肯定是要娶她的，再說……”
說到這裏，陸佑寧話語一頓，有些擔心道：“聽說這一次蘭貴妃的事情對翊王影響很大，如果他想再翻身，恐怕也要借助丹靈和大魏的勢力了……”
聽了陸佑寧的話後，陸晚的心思不覺動搖了。
是啊，這般情形下，李翊要想保住地位，保住蘭貴妃，甚至是沈植，他隻有破荊而出，越發要拿下東宮之位了。
可形勢對他不利，他也隻能借助外力了。
自己幫不到他，可丹靈不一樣，背後不止有大魏國，還有大長公主與鎮國公府……
想到這裏，陸晚心裏苦澀一片，更多的卻是無奈。
麵上，她淡淡笑道：“我沒事，隻要殿下他能過這一關，其他的都不重要。”
“真的嗎？表姐當真什麽都不在意？”
陸晚話音剛落，一道嘻笑聲卻是從門外傳了進來。
下一刻，下人打起簾子，丹靈施施然走了進來。
“你怎麽偷聽我們說話？”
陸佑寧沒想到丹靈竟然在外麵偷聽她們說話，不由來了火氣。
丹靈睥了她一眼，理直氣壯道：“話無不可對人言，我也不過碰巧路過，表姐何必說偷聽這麽難聽？”
“你……”
陸佑寧還要開口，丹靈卻撇開她不再理會，徑直走到陸晚麵前，嘲諷笑道：“如果你當真不在意，就不會在這裏眼巴巴的等著了。更不會聽到翊王來了這裏，就趕忙追過來。”
“而我不妨告訴你，如果翊王想娶我，就絕不能再娶你，那怕做他的側妃小妾都不行。”
丹靈永遠都記得，李翊為了陸晚，拒絕過她多少次，連著在良安時，他們都聯合起來在欺騙她。
這份恥辱，她從未忘記過，所以她絕對容不下陸晚……
丹靈這副樣子，陸晚倒是一點也不奇怪。
她這個太子妃做得太憋屈，明明應該是人人巴結、受人追捧，可之前卻成了大家嘴裏的笑話。
如今她終於成了皇子們爭搶的對象，她豈能不揚眉吐氣？
她話說得不止難聽，更是帶著赤裸裸的挑釁，可陸晚卻並沒有受她所激。
她淡淡道：“公主是皇上親封的太子妃，沒人同你搶的，公主大可高枕無憂。”
說罷，陸晚再不理會她，隻斂眸靜靜坐著，連頭都未再抬一下。
見她這個樣子，丹靈隻感覺自己所有的氣力打在了棉花上，一點作用都沒有。
而相比之下，反而顯得自己無趣，像個跳梁小醜。
頓時，她又氣又惱，狠狠瞪了陸晚一眼，甩袖走了……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傳進了暖閣裏。
大長公主聽完金嬤嬤的稟告，掀眸看了一眼李翊，笑道：“殿下也看到了，現如今的小姑娘，可是一個比一個厲害，想唬弄她們都難呢。”
“所以方才的事，並非姑祖母不答應你，而是丹靈有她自己的主意，若是殿下做不到，就算本宮幫你母妃度過了這一關，你若是最後不能答應她的條件與她成親，本宮的一番心思豈不白費了？”
李翊今日來，請大長公主出麵，去太後麵前保下自己的母妃。
如今的形勢，雖然晉帝醒了，但對蘭貴妃還是極不利。
晉帝在昏迷前下旨不許為難蘭貴妃，正是他的這份庇護，讓榮貴妃與後宮諸妃都紅了眼。
她們沒想到蘭貴妃都對晉帝動手了，晉帝還護著她。
她們不由想，若是等晉帝一醒，蘭庶人複位承寵，不過是轉眼的事。
榮貴妃是不會給蘭貴妃這個機會的。
所以趁著晉帝未醒之時，榮貴妃聯合其他妃嬪，到太後麵前煽動攻訐，請求太後下令處決蘭貴妃……
李翊得到消息後，就來請大長公主出麵，去太後麵前保下母妃。
因為如今，能到太後麵前說上話的人，也隻有這位長公主了。
但方才他開口後，大長公主明顯沒有要幫他的意思。
恰在此時，金嬤嬤進來稟告了丹靈與陸晚三人在偏廳的對話，大長公主順勢借著丹靈的話，一麵婉拒李翊，一麵卻是在試探李翊的真心……
燭火忽明忽滅，李翊看著對麵的大長公主，如視鬼魅。
勾了勾唇，他譏誚笑道：“聽姑祖母的意思，姑祖母難不成希望與陸家聯姻的是大婚在即的睿王？”
他涼涼又道：“亦或是，姑祖母有了更好的人選？”
第668章 求娶失敗
李翊問出這句話時，眸光一直鎖定在大長公主臉上，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的神情。
從大長公主收到威脅秘信，到父皇收到密信的當晚，她突然進宮，再到昨日她問太後的那些問話，李翊幾乎可以斷定，她已經與李照狼狽為奸了。
他能猜到大長公主選擇李照的原因，因為相繼與他和李睿兩位皇子鬧翻，大長公主急需再找一個有希望登頂的皇子來延續鎮國公府的百年榮華。
李照定是給了她最好的承諾，甚至他一再的阻止陸佑寧成親，想來也是打算繼續兩人之間的婚約。
這般情形下，大長公主很難不動心，所以與他合作並不奇怪。
但他卻猜不透李照拉攏大長公主的用途。
大長公主雖然在父皇麵前說得上話，但李照要重新歸來，並恢複太子的身份，隻怕不是靠大長公主三言兩語就能勸得動父皇的。
他料定兩人之間還有其他的陰謀，所以今日借著為母妃求情為由，主動尋上門來……
大長公主多精明的人，一聽他的問話，立刻就警惕起來。
看來，他今日主動上門來，不是她們猜想的那般，來求娶丹靈的，更不是來找她幫他母妃求情的。
他真正的目的，卻來她這裏打探消息的。
想到這裏，大長公主袖下雙手微微握緊，麵不改色道：“殿下說那裏的話，本宮一直最想看到的，就是你早日與丹靈成親。”
下一刻，她話鋒一轉，又道：“隻是丹靈的性子要強，說出口的話就會要做到。既然她不想你娶二丫頭，若是你辦不到，這樁親事注定成不了。”
“如此一來，就算本宮去太後麵前替蘭庶人求情，於殿下的大業也無益，豈不是白忙一場？”
她假裝聽不懂他的話，又將問題拋回給了李翊。
聞言，李翊眸光一沉。
大長公主這般敷衍他，已經說明了她的態度。
她已選擇站隊李照，自是會替李照保守秘密，不會告訴他任何事。
勾唇涼涼一笑，李翊對大長公主道：“本王自然是尊重姑祖母的決定，待父皇醒來，本王會親自告訴父皇，本王求娶失敗，告辭了！”
說罷，不等大長公主反應過來，他已不做停留，拂袍朝外大步走去。
大長公主愣住了。
他從進來到現在，根本沒有提過求娶丹靈的事，如今卻要去和皇上說，他求娶失敗？！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果讓皇上知道了，皇上一定會以為是她看到蘭貴妃出事，不肯將丹靈嫁給他。
而且聽他話音裏的意思，好像是皇上讓他來的？
難道皇上昏迷前，和他說了什麽？
如果真是皇上昏迷前讓他來鎮國公府求娶丹靈的，是不是表示皇上還是打算選他做東宮太子……
一瞬間，無數的念頭湧上心頭，大長公主莫名心慌起來。
而最讓她不安的卻是，她猜不透翊王是在故弄玄虛，故意這樣說打亂他們的陣腳，還是這一切，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大長公主越想心越慌，七上八下的，她的身子已止不住起身追上去，想追回李翊問清楚，可他已經走遠了……
金嬤嬤見她拐杖都沒拿就跑出來，臉色也不好看，擔心道：“公主，你怎麽了？”
看著李翊背影消失的方向，大長公主心慌如麻，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下一刻，她看到偏廳裏還亮著燈火，問金嬤嬤：“二丫頭還在嗎？”
金嬤嬤點點頭：“她一直在偏廳等著呢。”
“快去叫她進來。”
金嬤嬤連忙下去請陸晚，大長公主返回屋子裏，又連連灌下兩口茶，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想到昨日在宮裏，李翊對陸晚態度的冷漠，還有方才吃飯時，對她也不太理睬的樣子，難道翊王真的是聽了晉帝的命令，要娶丹靈，所以開始冷落陸晚了？
想到這裏，她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很快，陸晚進來了，大長公主招手讓她到自己近前坐下，關切問道：“昨日在宮裏，我見殿下對你的態度有所改變，方才吃飯時，也不太搭理你，你們之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陸晚倒沒想到她留自己下來，是關心她和李翊之間的事。
但她知道，她這個祖母，從來對她不會安什麽好心的。
想了想，陸晚模棱兩可道：“殿下本就不喜多言，發生這麽大的事，他就更加沒有心情說話了。”
大長公主看了她一眼，又問道：“你年紀也不少了，也該成親了，殿下可有說過何時娶你進門？”
聽到這裏，陸晚心裏越發狐疑。
麵上，她淡淡道：“如今多事之秋，我與殿下都沒有心思想這個。”
見從陸晚這裏問不出什麽，大長公主又問道：“上次托你查秘信一事，你查到什麽沒有？”
陸晚想到心裏的懷疑，跪下請罪道：“祖母恕罪，我差人四處查過，卻一直毫無線索……”
聽到她的話，大長公主明顯鬆下一口氣來，讓金嬤嬤扶她起身，道：“罷了，此事毫無頭緒，確實難辦，也怪不得你。”
陸晚看著她問道：“那還繼續查嗎？”
大長公主眸光閃了閃，道：“罷了，方才你也說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宮裏發生那麽大的事，不宜再節外生枝，所以此事暫時擱下，你不要查了。”
聞言，陸晚心裏明鏡般透亮起來，心情也沉重起來……
離開鎮國公府時，李翊的馬車已不在了。
陸晚上了馬車，馬車駛出不遠，剛到街口拐角，卻被人攔下。
攔馬車的是長欒。
長欒挨著馬車站在暗影裏，隔著車簾對陸晚道：“郡主，殿下有話讓屬下轉告給您。”
陸晚：“什麽話？”
長欒道：“殿下說，請郡主不要插手此事，也暫時不要去找他。”
胸口揪緊，陸晚心裏有話多想問長欒，但話到嘴邊，她隻問道：“你在此，是不是奉殿下之命監視鎮國公府？”
長欒麵露難色，沒有吭聲。
李翊離開鎮國公府，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全麵監視鎮國公府，特別是大長公主，他要知道她去過什麽地方，見過什麽人？
但這些都是機密，長欒不敢說。
陸晚掀起半邊車簾，看了他一眼，歎息道：“我知道了，你告訴殿下，讓他一切小心。”
第669章 最快最直接的法子
放下車簾前，陸晚回頭看了眼遠處的鎮國公府。
那怕隻是一團不太清晰的黑影，也能看出鎮國公府的巍峨莊嚴。
這裏曾經出過大晉威名遠播的國公爺，太祖皇帝禦賜的丹書鐵券還供奉在陸家祠堂裏，當年老國公爺迎娶當朝最得寵的長公主的熱鬧景象，如今還有人在津津樂道……
可不過轉瞬間，它就沒落了。
甚至，在不久的將來，它會在這一場爭嫡大戰中傾斜倒塌，不複存在……
想到這裏，陸晚心裏一陣悲涼，眉眼間湧上不忍。
雖然她對鎮國公府沒有感情，但她還是覺得惋惜，也替大哥哥難過。
他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如果國公府出事，他難逃其咎……
秋落見她滿臉憂色，想到方才她問長欒的話，遲疑道：“姑娘，殿下是不是已經懷疑大長公主與那背後之人聯手了？”
陸晚點了點頭，沉聲道：“隻怕這一次，鎮國公府難逃一劫了……”
帝王無情，隻怕這一次，不論是李翊還是晉帝，都不會再給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府機會了。
秋落知道她跟陸承裕關係好，道：“姑娘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世子爺？”
陸晚蹙眉想了想，終是無奈搖頭，道：“沒用的，這個家裏，當家做主的，從來都是大長公主。”
方才，祖母一聽她沒有查到秘信的背後之人，全身明顯鬆懈下來，還讓她不要再查。
種種跡像都表明，祖母已投靠李照了。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大長公主致力追求的，都是鎮國公府的長盛不衰。
為此，上一世那怕知道她被李睿折磨禁錮，她也無動於衷。
這一世，她也是一次次的將她往火坑裏堆，半點不顧及她的感受。
而不止是對她，那怕是最受她寵愛的陸佑寧，也逃不過被她算計利用……
說到底，這位皇家出身的長公主，對權勢榮華有一種刻進骨子裏的執著癡迷，不然當年也不會大膽到聯合前皇後陷害後妃皇子了……
而如今這般情形下，她更加不會回頭，也無法回頭，那怕大哥哥想阻攔，也不可能了。
況且，如今她不知道李翊的計劃，萬一她去提醒大哥哥，被其他人發現，壞了李翊的計劃，事情就更加複雜麻煩……
而眼下，還有更讓她擔心的事。
她對秋落吩咐道：“你明天去陳王府一趟，請陳王幫我查一查當年前太子出事前，宮裏發生過什麽事，特別是關於前太子與晉帝的。”
縱觀前太子的整件事情，當中還有一點她想不通。
當年晉帝既然認定前皇後與西席先生有私情，決然處決了皇後，為何要放過前太子一命，讓他假死去登州隱姓埋名活著？
皇家對血統尤其看重，容不得一絲懷疑，而事關太子血脈不正，更是嚴重，按理，皇上是絕不會讓他再活下去的。
這是陸晚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本來她今天想去找李翊問清楚的，但他不準她插手此事，隻怕問他，他也會不告訴她……
秋落應下，第二天一早就往陳王府去了。
陸晚早上起來後，就站在書桌前，看著桌麵上的人名圖形沉思著。
蘭英端著早膳進來，見她又在看著那些人名出神，不由問道：“姑娘有主意了嗎？”
陸晚沉吟道：“中間尚有一環我沒有想明白，待秋落回來看能不能為我解惑。”
話音剛落，秋落就從外麵進來，陸晚急切問道：“問到了嗎？”
秋落點點頭，道：“姑娘，陳王告訴我，前太子暴病離世前，皇上曾大病了一場，當時太醫院尋了一個秘方給皇上治病，但是需要至親的血肉做藥引，是前太子割肉給皇上做了藥引，從而救了皇上一命……”
“原來如此！”
不等秋落說完，陸晚已徹悟過來。
星眸裏閃過亮光，這幾日沉積在心裏的陰霾，如風吹浮雲，慢慢消散開來……
接下來的幾日，整個京/城裏風平浪靜，除了前大理寺卿秦珩被押入京，從城門到大理寺這一路，引起百姓們的圍觀，在京/城引起了不少的轟動，其他時候，倒沒什麽事情發生。
陸晚整日在郡主府裏足不出戶，除了照顧阿晞，叮囑他不要出去，其他時候就是呆在自己的書房裏。
而阿晞不知何時養了一條大狼狗，陸晚問他，他說是在路邊撿回來的。
如此，陸晚在書房忙碌時，阿晞就在院子裏陪著狼狗玩，沒有再出去，倒是讓陸晚放心不少。
期間，陸晚一直派人去宮裏打聽蘭貴妃與晉帝的情況，同時也讓秋落盯著大理寺與翊王府，陳王那邊，她也不時聯係著。
可宮裏卻沒什麽消息傳出來，晉帝似乎一直沒有醒，蘭貴妃也一直軟禁在尚梨宮。
而李翊那邊，秋落回來稟告她，他幾乎沒有再在三司現身，也很少再出現在人前，連早朝卻不去上了。
漸漸的，京/城裏開始有謠言暗下傳播，說是翊王為了翻身，想求娶丹靈公主，被拒婚後，知道徹底與東宮無緣，開始頹廢自生自滅了……
謠言傳進郡主府時，陸晚正將寫好的手稿拿給蘭英和秋落看，道：“你們從頭至尾認真幫我看一遍，看看還有那些地方要修整？”
手稿足足有十來頁厚，全是這幾天陸晚辛苦寫出來的。
蘭英與秋落接過後，坐到一邊認真看起來……
小半個時辰，兩人才看完，蘭英拍手笑道：“姑娘這戲折子寫得真好，比外麵的那些說書先生講的故事還精彩！”
秋落則擔心的看了一眼陸晚，沒有吭聲。
陸晚知道她看懂了，於是讓蘭英下去找縫話本的粗線來，將她支開。
蘭英一走，秋落擔心道：“姑娘，此事幹係重大，如果日後皇上追究起來，隻怕是殺頭大罪，姑娘要不要與殿下先商議一下？”
陸晚明白她的擔心，可她在決定這樣做時，已經想過最壞的結果，也不打算給自己退路了。
她道：“殿下深知這一次對手厲害，所以不讓我插手，如果讓他看到這些，他隻怕會一把火燒了，絕不會讓我繼續做下去的。”
“那姑娘為何還要冒這樣的風險？”秋落憂心忡忡道。
陸晚神情堅定，道：“因為這是揭穿李照陰謀最快最直接的法子。”
第670章 等待時機
陸晚在寫這些手稿之初，蘭英就好奇她在寫什麽。
當時陸晚告訴她，自己是無聊，所以在寫話本子玩，等將來寫出來，可以讓說書先生去孟樓裏說書。
蘭英性子大大咧咧，再加上對陸晚的話深信不疑，所以就信以為真，將這些手稿當成話本子看。
可秋落卻不同，她幫李翊做過事，接觸過皇室後宮的事，還私下替陸晚查過許多事，雖然陸晚將人物名字背景都做了改變，但秋落還是一眼看了出來……
雖然如陸晚所言，這是揭穿李照陰謀最快最直接的法子，但此舉卻存在極大的風險，秋落不禁擔心陸晚的安危。
“姑娘，你打算怎麽做？”
陸晚接過手稿，淡淡道：“既是話本，自是要請全城的說書先生，將它們傳得滿街滿巷，人盡皆知！”
秋落看她的形容，知道她主意已定，又問道：“姑娘打算什麽時候出手？”
陸晚沉吟道：“不急，這個卻要等準時機才能傳出去。”
如果傳得太早，李照為了掩護自己，定會下令將那些地方奏折攔下，不會再讓它們出現在晉帝麵前，更不會讓那異像造勢的聲音在京/城傳播。
到時，她就是無事生非，成了造謠誹謗者。
所以最好的時機，是等那些地方奏折已送到晉帝的龍案上，那些造勢的聲音也到達京/城，她再反撲，這樣才能坐實李照的罪行和陰謀。
這幾日，她一直托陳王幫他留意各地方的異象聲音，估算它們何時會到達京/城，等待時機。
和李翊一樣，她深知這次麵對的人有多厲害狡猾，如果不能一擊即中，反而會拖累李翊，所以她一步都不能走錯……
思及此，陸晚對秋落叮囑道：“此事我必然是要做的，所以你不要讓殿下知道。”
秋落道：“姑娘放心，不論姑娘要做什麽，奴婢一定全力支持。”
陸晚感激笑道：“秋落，謝謝你，這些日子多虧有你在我身邊幫我。”
“而接下來的日子，隻怕會越加凶險，我們都要加倍小心！”
秋落點頭應下，想到陸晚這般舍命幫李翊對付李照，又想到方才聽到的那些謠言，不由好奇問道：“姑娘，外麵都在傳殿下要求娶丹靈公主，你為何一點都不傷心，還這麽幫殿下？”
那晚在鎮國公府，秋落在外麵等陸晚時，聽到鎮國公府的下人都在議論，說翊王與睿王都是來求娶丹靈公主的。
秋落雖然不太相信李翊會真的想娶丹靈，但她還是擔心陸晚聽到這些謠言後心裏會難過，又怕她一個人悶在心裏獨自難受，所以主動問出來。
陸晚聞言，卻笑了。
她道：“既是謠言，就當不得真——我相信殿下，那怕遇到再難的困境，他也不會想著靠娶一個女人去改變的。”
那日在鎮國公府，她初時差點被陸佑寧說動，可後麵被大長公主喚去，她旁敲側擊的向她打聽她和李翊的事，再到李翊派長欒監視鎮國公府，她終是明白過來，李翊此番去鎮國公府，根本不是為了求娶丹靈，而是去試探大長公主是否已投靠李照，為李照辦事。
他不比李睿，一直呆在京/城這個安樂窩裏，他戎守北疆數十載，上過無數次戰場，鐵馬金戈，浴血禦敵，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所以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他都不會隨意屈服……
聽到她的話，秋落終是放心的笑了。
陸晚收起手稿，問她：“這兩日殿下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秋落道：“殿下今日出宮去了大理寺，他親自審問秦珩，聽說秦家其他人，也被大理寺抓回來了。”
陸晚聽後，心裏卻不由生出疑惑來。
按理，史舟山將所有罪行都招了，以他所招的罪行，大理寺可以直接將秦珩定罪，李翊為何還要抓秦家其他人來審？
但她知道，他絕不會做無用功。
隱隱間，她覺得李翊已經向李照出手了，隻是一時間她猜不到他要做什麽……
秦家人被抓的消息，很快傳進了李照的耳中。
來給他傳消息的是賈策。
“殿下，翊王為何要抓秦家其他人？當初皇上隻下令抓國舅爺一人的。”賈策不解的問道。
李照眸光冷沉，道：“他抓秦家人，並不是為了治舅舅的罪，而是要通過秦家人，逼問出孤的事。”
賈策聞言一驚，道：“殿下，難道翊王他已經知道你……”
李照冷聲道：“翊王可不像睿王那般遲鈍，他上次去鎮國公府，就是為了試探大主公主去的。”
李翊能識破他們利用沈植的目的，自然是早已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而且，從最近宮裏傳出來的消息來看，李翊已然起了防備之心。
他們原本是打算給蘭庶人下毒，做出她是畏罪自盡，從而引沈植進宮，再趁機抓住他。
可如今，尚梨宮戒備森嚴，他們的人根本接近不了，無法對蘭庶人下手。
想到這裏，李照對一旁的羅衡冷聲道：“如果再不逼沈植現身，翊王隻怕就會趁著父皇昏迷之際，將他送出城了，到時，我們就沒有證據向太後證明，蘭庶人與李翊勾結沈植陷害父皇。”
這幾日，宮裏一片風平浪靜，連太後似乎都歇下怒火，沒有急著追究蘭庶人的罪責。
這卻是李照最不想看到的。
眼看半個月的時間就快到了，他歸位在即，但李翊這個最大的勁敵還未完全擊垮，這卻是他最擔心的。
而且在聽到李翊抓了秦家人後，他心裏還隱隱不安起來——
舅舅會舍命替他保守秘密，可萬一李翊拿他的家人性命威脅舅舅，舅舅能不能熬得住？
萬一舅舅鬆口將他的計劃說出來，他豈不是前功盡棄？！
可他忍辱負重這麽多年，籌劃這麽久，絕不能毀在李翊手裏。
所以他要盡早抓到沈植，向太後證明，他們母子三人包庇勾結陷害父皇，這樣才能讓太後向他們問罪……
看到李照的臉色明顯不悅起來，羅衡神色一緊。
麵上，他道：“殿下稍安勿躁，蘭庶人那邊，有人比我們更急，我們暫且等等看。”
李照遲疑道：“你是說榮貴妃？”
羅衡點頭：“殿下放心吧，她比我們更想蘭庶人死。”
第671章 完全不同
自上次李照決定利用蘭庶人引出沈植後，羅衡就派人想潛進尚梨宮裏去。
可李翊早有防備，如今的尚梨宮，不止有禦林軍把守，還有李翊的人守著，嚴密得像鐵桶一般，水都潑不進去。
所以，羅衡的人進不去，榮貴妃的人更是連尚梨宮大門的邊都挨不到。
李照雖然相信榮貴妃比他更想蘭庶人死，但他也想到了，以榮貴妃的手段，隻怕她還不夠本事在李翊的監控下，對蘭庶人下手。
說到底，一日不能利用蘭庶人引沈植現身，一日不抓到李翊的把柄，將他置之於死地，他都不能徹底安心……
如此，李照蹙眉道：“隻怕她有心無力——若是她真夠本事，就不會留著蘭庶人到現在了。”
羅衡看出了他的焦慮，想了想，沉聲道：“殿下莫急，或許有一個人可以助榮貴妃一臂之力。”
李照：“誰？”
羅衡道：“聶湛的小妾，那個與陸家二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李照一聽就明白過來，神情稍稍鬆下半分，沉吟道：“就算榮貴妃敢做，那個小妾未必會去冒這個險。”
李翊並非善類，他既起了防備之心，若是讓他抓到了，必死無疑。
羅衡撚須笑道：“殿下放心，陸鳶她不止恨睿王與榮貴妃，也恨陸晚，如果此舉能害死蘭庶人，再嫁禍給陸晚，她定是會願意做的。”
“而若是蘭庶人與陸晚同時出事，翊王一定陣腳大亂。到時，莫說殿下複位再無阻礙，甚至我們還可以趁機將國舅爺從大理寺救出來。”
聽他這樣說，李照終是放下心來，霽顏道：“沒想到先生當初安排的這步棋子，留到如今卻有大作用。”
羅衡心裏也有些得意，麵上卻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見她，送她進宮。”
說罷，他即刻出門，趁著夜色悄悄往聶湛府上去了……
將軍府。
自上次聶湛從李睿那裏尋回宛宛後，本想按著計劃離開京/城回去西北，卻沒想到突然傳出蘭貴妃刺殺晉帝一事，爾後太後下令，所有朝廷大員和皇親國戚暫時都不能離開京/城。
聶湛做為禁軍統領，又是大將軍，依照太後懿旨，自是不能離開。
但自上次的事情發生後，聶湛總算看清了李睿的真麵目，明白他對自己從未信任過，隻有要挾利用。
雖然因著宛宛的麵容不能見光，聶湛沒有追究李睿私藏他小妾一事，但聶湛卻也與李睿斷絕了往來，李睿幾次派人上門約見求和，都被他拒絕了，連著前兩日榮貴妃派宮人送來的賞賜，他都要叫人扔出去，卻被史月瑤攔了下來。
史月瑤知道他心裏的氣憤，但她聽聞了宮裏的事後，知道如今蘭貴妃出事，翊王受牽連，睿王與榮貴妃母子反而成了當紅人物，他們得罪不起。
史月瑤還有她自己的私心，大夫剛剛診出她懷了身孕，這個孩子是她放下尊嚴、忍受屈辱拚命得來的，也是她餘生的希望，她將他看得比命還重要，所以她一定要確保她腹中的孩子安穩健康的生下來。
可如今她的娘家不在了，隻能依靠聶湛才能將這個孩子順利生下來，所以她不希望聶湛在這個時候因為得罪睿王與榮貴妃而出事。
如此，她恭敬收下榮貴妃的賞賜後，怕聶湛不開心，就將那些賞賜都送到了陸鳶的院子裏。
她對陸鳶道：“此番你受了委屈，宮裏的榮貴妃特意差人送來賞賜以示安撫，你收下東西就消消氣。若是將軍還為此事心煩，煩請你幫忙勸勸他。”
言下之意，隻要她氣消了，聶湛自然也就消了火氣，不會再因這些件事與睿王為敵了。
陸鳶多精明的人，豈會聽不出她話音裏的意思？
彼時，她斜靠在暖榻上休息，身邊的小丫鬟將剝好的橘子喂進她嘴裏。
橘子甘甜多汁，可吃進嘴裏卻索然無味。
陸鳶心裏莫名的煩燥——明明是一樣的橘子，為什麽味道就與她在睿王府吃的完全不同？
等聽到史月瑤的話後，她的心裏更是生起無名火。
冷冷掃了眼抬進屋來的一箱箱珍寶，最後看了眼站在榻前的史月瑤，她身子未動，甚至連眼皮也未抬，懶洋洋道：“夫人想用這些破爛玩意，就讓我忍氣吞聲？”
史月瑤一聽她的話就頭痛起來。
她軟下聲音勸道：“我知道這次你被睿王挾持受了委屈，將軍也想為你出頭討回公道，但你也聽說了，如今宮中形勢大變，睿王殿下極可能會成為東宮太子，那怕是咱們將軍也得罪不起，所以隻能委屈你，求你息事寧人吧……”
聽到史月瑤提到‘東宮太子’，陸鳶眸光閃了閃。
宮裏發生的事，她自然聽說了，甚至李睿借著晉帝昏迷不醒，推遲與白舒窈的婚事，她都知道了。
一想到先前白舒窈在她麵前頤指氣使，指著她罵的情形，她覺得無比解恨。
若是讓她知道，她肚子裏懷的，是未來太子的長子，隻怕白舒窈更會氣得上吊自盡了。
想到這裏，陸鳶心情突然又變好起來，輕輕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煩悶一掃而空……
史月瑤帶人離開後，陸鳶剛想著派人去聯係羅衡，將軍府看守後門的一個小廝卻偷偷走了進來。
陸鳶一看到他，就知道是羅衡來找她了。
果然，那小廝低聲道：“姑娘，先生在後門等你。”
陸鳶連忙起身，悄悄往後門去了。
後門那裏停著一輛馬車，陸鳶登上馬車後，看到羅衡衣袍下空蕩蕩的，不由怔驚住。
“先生，你的腳怎麽了？”
之前雖然與羅衡一同被關在睿王府，但她被關在後院裏，並不知道羅衡的消息。
羅衡看了她一眼，將李睿識破他的身份，將他雙腿打斷等事都告訴給了她。
“陸姑娘，如今老朽已與睿王反目成敵，主公也來了京/城，我們的大計馬上就可以成功，而你也可以很快向睿王母子報仇雪恨了。”
陸鳶聞言一怔。
她今日來見羅衡，本是想借著他再與李睿走近的，沒想到局勢已完全不同。
片刻她，她問道：“先生今日來見我，可是有事吩咐？”
羅衡點了點頭，冷聲道：“你進宮去，協助榮貴妃殺了蘭庶人！”
聽說李睿來了，曾少北不解道：“他來這裏做什麽？”
長亭道：“他知道三司在抓無藏，說上次從他府裏救走羅衡的人也是他，所以來找殿下商討此事……”
曾少北點了點頭，對李翊道：“這等小事，就不用殿下出麵了，我去打發他走。”
可李翊卻猜到李睿此番前來，不會這麽簡單。
果然，不一會兒，曾少北黑著臉從前麵回來，沒好氣道：“殿下，還是你去吧。”
……
李翊來到前堂時，李睿負手立在堂前，臉色陰沉得似要滴水，很不好看。
從羅衡被人救走後，李睿臉色就沒有好看過，心情壞到極點。
一是沒有抓到羅衡那個背後之人。二是不想自己被身邊的人當棋子耍的事傳出去，丟了臉麵。
更甚者，他心中的那口惡氣還沒出呢……
隔著老遠，李翊就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戾氣，大理寺其他官員也被他這副尊容嚇到，無人敢靠近。
李翊上前去，問道：“皇兄一大早過來，有何賜教？”
李睿抬眸掃了他的一眼，冷聲道：“聽聞你們三司在追捕無藏，而本王也正在找他。”
說罷，他勾了勾唇，譏諷道：“你昨日弄出那麽大的陣仗，可有什麽收獲？”
李翊坦然：“一無所獲！”
聞言，李睿臉上不覺湧現怒氣來。
他伸手指著兩旁的大理寺官員，斥罵道：“你們三司這麽多人，全是緝查辦案的老手，怎麽會找不到一個人？全是飯桶！”
李睿當著李翊的麵，斥罵三司的人，就是在打李翊的臉。
可李翊豈會是好招惹的人？
頓時，堂內的空氣都凝固起來，旁邊的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整個大堂裏落針可聞。
可奇怪的是，這一次李翊卻沒有動怒，而是涼涼笑道：“我知道皇兄最近府上被盜，丟失了重要之物，所以急著抓到偷盜者，將東西尋回。”
“但皇兄應該明白，凡是被盜之物，很難再尋回，何況還是他自己要走的。”
“既然他無心於你，皇兄不如及早放下，就當與他無緣了。”
他看似在勸李睿，實則卻是在揭開李睿的傷疤，說他掌控不住羅衡，所以羅衡不肯為他所用，反而還將當他棋子利用。
字字誅心，落進李睿的心裏，就像鈍刀在剮他的肉。
但偏偏他又反駁不得，頓時氣得臉都白了。
李翊說完後，懶得再理會他，道：“我還有公務要忙，就不陪皇兄了，皇兄請自便！”
說罷，甩袍朝後麵走去。
李睿看著他的背影，想到自己今日來此的目的，咬咬牙，卻是抬步追了上去。
聽到後麵傳來的腳步聲，李翊眸光微閃，假裝不知。
下一刻，李睿在後麵喊住他。
“且慢，本王還有事問你。”
李翊停下步子回頭，“皇兄還有什麽事？”
李睿看了眼兩邊的官差，冷著臉道：“你們都退下！”
以曾少北為首的官吏，聞言都朝李翊看過來。
李翊道：“你們都下去，長亭，泡壺茶送上來。”
眾人應下，等大家退下後，李翊去到一邊坐下，悠閑喝著茶。
李睿最見不得他這副什麽事都不放在眼裏的狗樣子。
但眼下他有事求他，所以隻得咽下心中的怒氣，上前在他對麵坐下，問道：“你老實交待，你是何時發現羅衡有異心的？”
這些日子，李睿一直在回想羅衡做過的那些事，如今才發現，當中確實有不少事不同尋常，露出過端倪的，隻可惜當時自己太過信任他，竟沒有發現……
李翊早已料到他會問自己這個，直言道：“就是從他將你與三表妹的信送到父皇麵前那次發現的。”
李睿緊盯著他，咬牙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他背後另有其主，卻一直替他瞞著本王，你存心想看本王的笑話？！”
李翊搖搖頭道：“皇兄誤會了，我隻是對他背後之人感到好奇，所以不想打草驚蛇。”
李睿見他神情坦然，不像說謊的樣子，又問道：“既然你那麽早就懷疑他了，可還有其他發現？”
李翊勾唇笑道：“皇兄想知道什麽？”
見他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李睿臉色訕然，咬牙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羅衡的背後主公是誰？”
緩緩轉動著手上的血玉扳指，李翊模棱兩可道：“有一點眉目，但還不能確定。”
李睿身子朝前傾去：“說來聽聽。”
李翊緩緩道：“上次我就同皇兄說過，此人借著羅衡之手，有意挑起我與皇兄之間的鬥爭，似有坐享漁翁之利之嫌，所以他的目的，是衝著東宮去的。”
說罷，他反詰道：“皇兄呢，心裏在懷疑誰？”
李睿恨聲道：“若是本王沒猜錯的話，羅衡的背後之主就是陳王。”
眉頭一挑，李翊：“皇兄可是查到了什麽線索？”
李睿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冷笑道：“你想想，意欲奪東宮之位的，隻會是皇室子嗣，而當年陳王與父皇爭奪皇位敗北去了封地，如今卻突然回來，目的太明顯不過。”
李翊靜靜聽著，沒有吭聲。
見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話，李睿又道：“當日長街上，從本王手裏救走刺客墜影的，除了你的人，還有另一批黑衣人，本王查證過了，那批黑衣人，正是陳王手下的影衛！”
此言一出，李翊倒有些意外。
上次長街一事後，他也曾派人去查過另一隊黑衣人的來曆。
但後來因為陸晚被榮貴妃汙蔑一事，再到後來查史舟山和許家村的舊案……樁樁件件的事太多，所以將這件事暫時擱下了。
“皇兄真的查實那些黑衣人是皇叔的影衛？”
“千真萬確！”
李睿斬釘截鐵道：“所以，羅衡背後的主公，就是陳王。”
若不是早已知道李照才是背後主公，李翊差點都相信了他的話。
但李翊心裏卻生起了疑雲。
如果真的如睿王所言，那些黑衣人是陳王的人，可不論是沈植還是墜影，與陳王都沒有交集，一向低調謹慎、不問世事的陳王為什麽要冒險出手救他？
麵上，他問道：“所以皇兄的打算是？”
李睿恨聲道：“那羅衡與無藏既是他的人，必定就藏在他的府上，你立刻派三司上門去拿人！”
第649章 各懷心思
李睿敢去將軍府和賈府搜人，卻不敢上陳王府放肆。
陳王如今雖然隻是一個閑散王爺，但他是長輩，身份也尊貴，李睿自是不敢亂來。
所以思來想去，他隻得借李翊三司的由頭，上陳王府去拿人……
李翊聽了他的話，微微攏緊眉頭，沒有吭聲。
李睿以為他不答應，冷聲道：“陳王野心昭然，若是不盡早除去，後患無窮。”
聽他的語氣，竟是將李翊當成了同一戰線的盟友。
李翊隻覺得諷刺到可笑。
他太了解他這個皇兄，他從來就不會有什麽好心思。
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他這般急著要去證實陳王就是背後之人，除去他心裏是真的恨羅衡對他的背叛與戲耍，還有一點，他是想利用陳王來轉移父皇對他的不滿，借機想拖延留在京/城的時間。
李翊所料不假。
眼看離他的大婚，不到半個月了，也就是說，距他離京的時間，也就隻有半個月了，李睿心急不已。
明知父皇已無意立他為太子，可奈何他對太子之位執念太深，之前甚至在羅衡的慫恿下，有了謀逆叛亂的打算。
可如今，史舟山被捕，羅衡是在利用他，聶湛也一心要離開京/城，剩下的其他黨羽，根本成不了氣候。
連他的嶽丈南安王都打了退堂鼓，這般情形下，他還有何能力叛亂奪位？
但如果就讓他這樣放棄，灰溜溜的去封地昏庸過一輩子，他不會甘心。
所以唯今之計，隻能想辦法在京/城留下，再重新囤積勢力。
而且李睿還想到，如果羅衡背後的主公最後與李翊鬥爭起來，兩敗俱傷，他還可以坐收漁利。
所以，他一定要想辦法留下來……
李翊了然李睿的心思，但並未將他放在眼裏。
眼下，他心裏思慮的卻是，如果陳王的影衛不是去救墜影，那會是救誰？
能令陳王派出影衛相救人的，自是對他極重要的人。
李翊不由細細回想起當日的情形來。
他記得很清楚，當日墜影挾持阿晞離開羅宅上了馬車，陸晚因擔心弟弟，也跟著上了馬車。
所以當時馬車裏，除了墜影就是陸晚姐弟二人。
也就是說，如果當時陳王的影衛不是去救墜影，就是去保護陸晚與阿晞的。
這個念頭一出，李翊不覺一怔。
他與陸晚在一起這麽久，從未聽過陸晚與陳王有過什麽交集，甚至她與陳王妃之間也沒什麽往來。
阿晞更甚，回京不久，與陳王都不認識。
下一刻，他的腦子裏卻是飛快閃過一個亮光，但快到抓不住……
麵上，他攏緊眉頭，沉聲道：“但此事事關重大，皇叔身份本就敏感，若是皇兄單憑幾個影衛就判定皇叔是羅衡的背後之人，萬一是一場誤會，莫說我們三司擔不起這個責罰，皇兄也難逃其咎。”
“再者……”他又道：“如果陳王當真是羅衡背後的主公，那當時他為何還要幫墜影出逃？我沒記錯的話，當時墜影闖的可是羅衡的宅子，也是殿下與羅衡要抓他，豈不矛盾？”
聞言，李睿臉色一僵——
他怎能告訴李翊，那個刺客墜影，之前一直是他們的人，是在替他們辦事。
可自從知道羅衡背後另有其主後，想到墜影當初也是他找來的，他不由懷疑，墜影其實也是他們一夥的。
這樣一來，當日陳王要救他就不奇怪了。
而羅衡當時恐怕隻是故意在演戲罷了。
李翊見他答不上來，繼續道：“由此來看，皇兄對皇叔的懷疑，還有許多疑點，如果到時鬧到父皇麵上，隻怕父皇非但不會相信你的話，還會責備皇兄不敬尊長。”
李翊雖然心裏對陳王存疑，但不論他當日是出手救墜影也好，亦或是幫陸晚姐弟，總歸不是他們的敵人。
甚至，李翊還想到了幾個月前的一樁舊事來。
那就是當日他與陸晚在中秋宴上公開關係後，大長公主打算與睿王聯手，將能指證陸晚的證人趙嬤嬤和證詞，悄悄送去睿王府。
可最後這些東西卻出現在他的府裏，有人殺了替大長公主送東西的親信，攔下東西，並提醒了他大長公主的計劃，替陸晚擋下了一劫。
事後，他和陸晚一直想不到那人是誰。
如今想想，如果當日陳王的影衛真的是去幫陸晚的，那極有可能，那之前幫陸晚的神秘人，也是陳王。
如果真的一切如他所料，那麽李翊自是不會讓李睿的胡亂猜忌，禍害到陳王。
他了解父皇，自陳王回京後，父皇看似放下之前的芥蒂，對這個皇弟包容起來，但實則，父皇一直對陳王有著戒心。
如果聽了李睿的‘胡言亂語’，本就心存戒備的父皇，極有可能會伺機對付陳王。
還有，若是讓大家誤會陳王是背後主公，卻是替李照做了擋箭牌，這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可李睿今日特意為了此事而來，豈會輕易罷手？
他道：“羅衡詭計多端，說不定當時他和陳王另有計劃。”
“而今，雖然我們還沒足夠的證據，但隻要進府搜出羅衡和無藏，就是最好的證據……”
李翊冷冷一笑：“皇兄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搜皇叔的府裏搜出他們二人？”
李睿看出李翊不會答應他了，於是冷笑道：“這般大的事，隻有要一絲懷疑都不能放過，翊王，你不會是想包庇陳王吧？”
李翊：“我們三司辦事從來都講究有理可依，有證可查，絕不會胡亂汙蔑人，更不會因為懷疑就去搜人家的府。”
“看來我幫不了皇兄，皇兄請回吧。”
李翊說完，端起茶杯送客。
李睿臉色鐵青，咬牙道：“無妨，你不敢去，本王自去同父皇說。”
說罷，起身氣怒離開。
他剛剛走到門口，門外卻是傳來急亂的腳步聲。
下一刻，遇安滿頭大汗的跑進來，對睿王道：“殿下，不好了，府裏出事了。”
李睿心裏的火正無處發泄，看到遇安冒失的樣子，冷喝道：“出了什麽事讓你這麽驚慌，真是大驚小怪。”
遇安被李睿擋著，沒有看到後麵坐著的李翊，慌亂道：“方才郡主跑進後宅，找到了宛宛姑娘，如今正要押著她進宮去找娘娘評理呢。”
聞言，李睿全身一涼，不覺驚住了。
第650章 鬧得越大越好
自從知道睿王藏了一個女人在後宅後，白舒窈日夜不安，沒有一刻是不想將她找出來的。
但自從那日她去過後宅後，李睿也一直在提防著她，所以她一直沒有機會再進睿王府的後院。
可今日，李睿一早出府，終是被她逮住了機會……
李睿聽到遇安的稟告，當即就慌了，連忙往府裏趕去……
李翊也聽到了遇安的話。
當聽到那個小妾名時，他怔了一下，差點聽成了‘晚晚’。
雖然知道隻是名字同音，但敏銳的思緒，還是讓他從李睿主仆的話裏，聽出異樣來。
可不等他想明白，曾少北從外麵進來，問道：“殿下，睿王怎麽了？怎麽臉色那麽難看？”
李翊睥了他一眼，涼涼道：“大抵是你的那些‘謠言’起效了，南安郡主趁著睿王不在，去睿王府抓人去了。”
聞言，曾少北眸光一亮，笑道：“原來如此，我還奇怪了，消息傳出去那麽久，南安郡主這一次怎麽沉得住氣，竟然沒有去鬧。”
李翊提醒他：“趕緊去通知聶湛。”
曾少北一聽，連忙跑下去差人去了。
等差完人回來，他回來激動的問李翊：“殿下不去看看？”
等下聶湛從睿王的府裏，找到自己失蹤不見小妾，會是個什麽樣的形容？
而睿王要如何解釋此事？
想想到時的局麵，曾少北已經開始興奮了。
李翊看著某人一臉興奮的樣子，一臉嫌棄道：“堂堂大理寺卿，就隻會看熱鬧？”
曾少北聽出他話音的意思，立刻斂容，“殿下有什麽吩咐？”
閉了閉眸子，李翊涼涼道：“你去盯著，南安郡主要帶著那小妾進宮找榮貴妃評理，睿王定會攔著，你想辦法攔下睿王，讓南安郡主和聶湛將事情鬧到父皇麵前去。”
曾少北應下，李翊又道：“如果攔不住睿王，就想辦法將消息送進宮裏去。”
“總之，此事鬧得越大越好。”
如今，李照利用沈植的事來對付他和母妃，父皇也正是兩頭猜忌為難的時候。
照他推測，李照一黨若是沒有看到父皇做出反應，接下來一定會有下一步的動作。
他雖然暫時猜不到他們接下來的陰謀，但他可以將局勢攪渾攪亂……
曾少北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下去了。
曾少北走後，李翊回到後麵衙房，本想上床補覺，但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湧現出陳王的事來，頓時困意全消。
他暗忖，如果真的如他猜測般，陳王就是之前在背後默默幫助陸晚的那個神秘人，那他為什麽要幫她？他們會是什麽關係？
心中實在是有太多疑問，再加上李睿對陳王的胡亂懷疑，此事勢必會鬧到父皇麵前去。
李翊覺得，要先提醒一下皇叔為好。
如此，他換了一身衣裳，對長亭道：“備車，去陳王府一趟。”
長亭應下，正要退下，李翊想了想，又喚住他，道：“罷了，去郡主府。”
他命長亭帶上藥丸，往郡主府去了……
李翊到郡主府時，陸晚與阿晞都不在府上。
下人告訴他，陸晚去孟樓了，還沒回來。
李翊見天色不早了，猜到她也快回來了，就在她的房間裏等她。
陸晚的榻上放著她常看的那本醫書，李翊隨手拿過來翻了翻。
沒翻上兩頁，他的眼皮就沉了起來。
這幾日他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
勞神這麽久，李翊在外麵一直繃緊著神經，到了陸晚這裏，不自覺就放鬆下來。
一放鬆，睡意就湧上來，李翊靠在榻上睡著過去……
這一覺，李翊睡得有點沉，直到天落黑才醒來。
他睜開眼一看，屋子裏已點了燈，卻不見陸晚的身影。
叫來下人一問，才知道陸晚還沒回來。
李翊看著外麵的鵝毛飛雪，不禁蹙起了眉頭。
這麽冷的天，她還在外麵，身子怎麽受得住？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就要起身要去尋她，恰在此時，院子裏傳來腳步聲，他從窗戶口看過去，是陸晚回來了。
漫天飛雪裏，陸晚身著一件淺綠色的狐裘鬥蓬，蘭英替她撐著傘，秋落跟在她身後，手裏提著一個包裹。
主仆三人踩著雪往屋子裏來。
陸晚回府時就聽到下人稟告，知道李翊白日裏就來了。
似感覺到了李翊在窗戶口看她，陸晚抬眸朝窗戶看了一眼，等看清窗紙後的身影，她胸口一緊，袖中的手不由握緊起來。
下一刻，她深吸兩口氣，掀起簾子，踏進屋來。
“殿下什麽時候來的，用晚膳了嗎？”
一進門，陸晚就關切問道。
李翊朝她走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發現她臉色不對。
不知是不是剛從外麵回來凍著了，陸晚的臉色略顯蒼白，神情一片疲憊之態，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淡之色。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還去酒樓，是不是凍著了？”
李翊上前替她解身上的鬥篷。
離得近了，李翊越發感覺到了陸晚身上的寒氣，也看清她的臉色，蒼白無血，眉頭不由蹙緊起來。
再摸摸她的手，雙手更是冰冷凍人。
李翊不覺動了怒，看向陸晚身後的蘭英和秋落，冷聲道：“你們是怎麽照顧姑娘的？怎麽都沒給她準備暖手爐？”
蘭英與秋落見他動怒，嚇得‘撲嗵’一聲，雙雙跪下請罪。
“殿下，不關她們的事，是我不小心掉了暖手爐……”
陸晚連忙替兩人解釋，道：“你們先退下吧。”
蘭英與秋落看了陸晚一眼，放下手裏東西，默默退下去了……
她們一走，李翊拉著陸晚的手去到炭盆邊烤火，將她的手攏在手掌裏捂暖。
陸晚一坐下，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藥丸，眸光微微一怔。
李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道：“上次見你喝藥辛苦，就托相熟的太醫將藥劑製成藥丸，這樣你以後服用起來，即方便又不會那麽辛苦了。”
陸晚喉嚨裏像是被棉花堵住，有點喘不過氣來。
麵上，她輕輕笑了笑，道：“多謝殿下。”
李翊見她笑得勉強，不由問道：“你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先前他隻以為她是在外麵回來凍著了，可越看他越發現她有些不對勁。
陸晚心口堵得難受，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殿下，聽說小至出事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第651章 醫書
在來這裏時，李翊就料到陸晚會問這件事。
所以在來的路上，他已想好了要如何回答她。
但看著她方才的形容，李翊隱隱覺得，她可能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
如此，之前想好的那番說詞，自然就不能再說了。
但一時間，他又不知道怎麽跟她講，隻得道：“先讓廚房做點東西吃吧，我餓了。等下再和你說。”
話音落下，他的肚子就應景的發出幾聲空鳴聲。
陸晚聽到了，立刻心疼道：“殿下想吃什麽？我立刻讓廚房去做。”
這幾日外麵發生那麽多事，而他也一直沒有過來，陸晚猜到他一定很忙。
而他一旦忙起來，莫說睡覺，連飯都顧不上吃。
李翊想吃她做的麵條，但不想累著她，於是道：“讓廚房隨便做碗麵條吧。”
陸晚聽他的語氣，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便道：“我去給殿下做吧，你先吃些糕點墊墊肚子，很快就好了。”
說罷，她連忙出門往小廚房去了。
走出門的那一刻，陸晚胸口凝緊。
想到李翊方才的推辭，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而李翊看著她的背影，想到她方才回來後的神情，心裏也生出了疑慮。
直覺，他感覺陸晚方才不是從孟樓回來的。
因為這種天氣裏，孟樓裏必定也燒了炭盆供客人取暖，不會這麽冷。
可陸晚全身都是冰涼的，好似在沒有炭盆的地方呆了很久……
心口微微一沉，李翊心裏已是想到了什麽。
為了證實心中的猜測，在秋落送糕點進來時，他問她道：“姑娘下午去哪裏了？”
秋落一聽他問，就知道他已經知道陸晚下午並沒有呆在孟樓，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但陸晚叮囑過她們，不往外說，所以秋落白著臉道：“殿下恕罪，沒有姑娘的允許，奴婢不敢泄露姑娘的行蹤。”
自從去西北追隨陸晚後，秋落已徹底認了陸晚為主，所以沒有她的許可，那怕是李翊來問她，她也不會說。
李翊見她不肯說，倒不為難她，隻道：“你不說，本王也知道，她是去沈宅找沈植去了。”
聞言，秋落眸光一驚，卻還是抿緊雙唇不吭聲。
看著她的神情，李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擺擺手讓秋落下去，李翊坐在榻上，蹙眉思索起來。
他早就應該想到，小至出事後，陸晚定會去探望沈植的。
而方才她回來臉色不好看，大抵是去了沈宅後，發現沈植不在了，以為他也出事了，所以是擔心他的安危所致。
那麽，等下自己隻要告訴她，沈植與史姑娘眼下都是安全的，她就會放心了。
想到這裏，李翊鬆懈下來，靠在榻上等著陸晚的麵條。
可這一次，陸晚的麵條卻做得有點久，等了三刻鍾才等來。
而等李翊吃下第一口麵條後，微微一怔。
太鹹了，鹽放多了……
陸晚問道：“殿下，好吃嗎？”
李翊點點頭：“好吃！”
說罷，他大口吃起來，吃得津津有味。
很快，一大碗麵就見底了。
吃麵期間，他抬眸看了陸晚幾次，她一直半垂著頭坐著，似在出神。
從他這邊看過去，能看到她攏緊的眉心。
李翊放下筷子，陸晚見他吃完了，終是抬起頭來，讓下人將碗筷收下去。
李翊喝了杯茶，拉著陸晚的手來到榻前，徑直開口道：“你應該知道小至是被無藏殺害了的吧？”
陸晚點了點頭，問：“小至與他們無怨無仇，無藏為什麽要害死小至？”
李翊道：“據沈植所言，那無藏將羅衡從睿王府救出來後，送羅衡去沈植那裏鋸廢掉的斷腿，大抵是他們擔心小至泄露他們的行蹤，所以殺人滅口。”
陸晚聽後，神情沒什麽波動，但臉色卻凝重起來。
李翊看著她，問道：“你方才是不是去過沈宅？”
陸晚知道瞞不過他，道：“聽說小至遇害了，我放心不下，想去找沈植問清楚是怎麽回事，也想安慰安慰他，但沒有看到他人……”
小至遇害已讓人意外，而更讓陸晚意外的，卻是害死他的人是羅衡的手下。
直覺，陸晚覺得此事遠不止外麵傳言的那麽簡單，所以想親自去問沈植，順便安慰一下他。
但是沒想到，沈植也不見了……
“聽沈家的下人們說，自小至出事後，沈植去大理寺認屍後，就沒有再回去，而史姑娘也跟著不見了。”
說到這裏，陸晚抬眸看向李翊，道：“殿下，沈植與史姑娘，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
李翊點頭道：“是我讓人將他們送去了私宅，我怕小至的案子，會讓人發現史姑娘也在沈宅，也擔心羅衡會繼續對沈植下手，所以暫時讓他們不要現麵。”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陸晚卻嘲諷的笑了笑。
她看向桌上的藥丸，道：“這些藥丸當真是殿下的太醫朋友做的？”
李翊聞言，凝眸看向她，心裏已是想到了什麽。
陸晚朝他看過來。
明亮的燈火下，她的星眸裏折射出明亮的光亮，似能洞察一切的明火。
隻是一個眼神，李翊瞬間頓悟過來。
原來，她早已知道了沈植的另一重身份，也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隻是，她是如何發現的？
李翊看著她，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阿晚，你是怎麽知道的？”
此言一出，就是他承認了。
陸晚全身一緊，忍不住閉上了眸子。
那怕早已知道了真相，但她還是不敢相信沈植就是墜影，兩人竟是一人？！
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
看著她滿臉不敢相信的形容，李翊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她道：“事實確實如此，我們大家都被他騙了，但你是如何知道他就是墜影的？”
他知道她聰慧，但沈植是隱藏得太好，連他都隻不經間發現的，之前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所以，他實在想不明白，她是如何發現的？
陸晚呆愣了片刻，下一瞬，她站起身走到桌前，將秋落帶回來的包裹打開，從裏麵拿出一本醫書來。
李翊看著她手中的醫書，微微一怔。
她手裏拿的那一本，與他先前看的那一本，一模一樣。
“之前墜影來找過我，拿走了我的一本醫書，就是這一本……”
“而我方才在沈植的家裏，看到了它……”
第652章 身不由己
之前墜影來找陸晚，威脅她與李翊分開，並拿走了她的醫書。
後來送他逃出京/城的那一次，陸晚曾向他要回自己的醫書，但當時墜影告訴她，醫書已經被他扔了。
陸晚信以為真，便重新買了一本同樣的醫書。
自那以後，她就將此事給淡忘了……
可今日去沈家找沈植，卻讓她在他的房間裏發現了這一本醫書。
初時，她隻以為是他湊巧也有一本，可等她隨手翻開一看，卻瞬間震住了！
麵前的醫書裏有她親筆寫的注解，也有他幫她改過的批注——竟是當初墜影從她那裏拿走的那一本！？
震驚之下，陸晚也明白過來，原來，墜影就是沈植，兩人竟是同一個人？！
但一想到兩個人不同的麵貌，甚至是毫不相同的性格，陸晚尤自不敢相信兩人就是同一個人。
所以，她不顧寒冷，留在沈植的屋子裏，將整本醫書都翻了一遍。
她想找出與她丟失的那本醫書的不同之處來，好告訴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沈植根本就不是拿走她醫書、威脅她與李翊分開的墜影。
可書上的注解，每一個字都是她親手寫的，所以每個字的位置她都記得清楚。
再加上還有他的注解，這樣的一本醫書，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本。
所以整本醫書看下來，與她的那一本不差分毫。
事以到此，陸晚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想逃避都不可能了……
從沈宅回來的這一路上，陸晚一直渾渾噩噩著。
她的腦海裏，一時是沈植的樣子，一時又是墜影說的那些冰冷的話，陸晚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那怕現在，她將醫書拿給李翊看，她還是感覺不敢相信。
“殿下，沈植……當真就是墜影嗎？”
她怔怔看著李翊，忍不住再一次向他求證。
李翊知道她難以接受，但還是給了肯定的答案。
“他已經承認了，還叮囑我，讓我替他瞞著你，不要讓你知道。”
他盯著她，緩緩道。
聞言，陸晚全身一顫，白著臉嘲諷笑道：“所以……之前他都是在騙我，他的沈植身份是也是假的？”
陸晚想到前世深宮裏那些年他的陪伴，還有這一世他的真誠相待，讓她如何相信，那個教她包紮傷口，教她煎藥和簡單的藥理，在她一次次悲觀絕望之時，安慰她不要灰心，每次都給予她溫暖笑意的人，會是那個將她劫上山寨，逼她和李翊分開的刺客墜影？
可明明上一世沈植就是沈植啊，為何到了這一世，他又成了墜影？
李翊雖然不知道陸晚對沈植的特殊情感，但看著她止不住發抖的身子，他也知道，沈植於她而言，是很在意的朋友。
被在意的人欺騙，確實讓人難以接受！
李翊上前將她輕輕擁進懷裏，安慰她道：“大抵，他也是身不由己，不是真心想騙你，更不想令你這麽難過。”
他指著桌上的藥丸，對她道：“你看看這些藥丸，是他聽說你在吃霍大夫開的藥方後，怕藥太苦你喝不下，所以連夜替你製成藥丸的。”
“他托我交給你時，說是給你的賠禮……”
“他自己也知道對不住你，所以賠禮也給你做了，你就原諒他罷……”
男人的聲音低醇沉穩，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落進陸晚的耳中，終是讓她壓抑的胸口透出一口氣。
看著手邊的藥丸，陸晚心裏說不出是何滋味，眼尾不覺紅了。
她哽著嗓子問他：“殿下，你刺他一劍時，是不是就知道他是墜影了？”
“你早就知道了，卻也瞞著我，是不是也不想我知道真相後難過？”
李翊摟著她笑道：“不止是我，阿晞也是這樣想的——你這麽好，我們大家都不想看到你難過，所以都不想讓你知道。”
陸晚聞言再次怔住，爾後抬眸看向李翊，吃驚道：“殿下的意思，阿晞也早就知道沈植與墜影是同一個人？”
不等李翊回答，陸晚驚愕道：“阿晞他是怎麽知道的？”
李翊想到那晚，阿晞在府門口故意等自己時說的那些話，道：“大抵是那晚你派他去看沈植時，被他發現了。”
“所以那晚，他特意在門口等我，提醒我不要讓你知道，他就是怕你知道真相後，會心裏難受。”
陸晚心思更亂了，腦袋裏嗡嗡作響。
見她已經知道了沈植的身份，其他事情，李翊也自然不會再瞞著她。
於是他將沈植與羅衡之間的相互懷疑試探，最後小至跟蹤羅衡不成功，反而被反殺的事，都同陸晚說了。
還有無藏故意將小至屍首拋至大理寺門口的目的，都一一同她說了……
陸晚聽後，終於明白過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情瞬間沉重起來。
“所以，羅衡他們已經知道沈植與你的關係，也知道他就是娘娘的兒子……”
說到這裏，陸晚話語一頓，爾後惶恐的看向李翊，擔心：“殿下，他們是不是已經將此事稟到皇上麵前去了？”
李翊點點頭，嘲諷笑道：“這麽好的機會，他們豈會放過？父皇不止派人盯著我，還派人守住了城門。”
陸晚一驚：“殿下，那沈植和史姑娘安全嗎？”
說罷，陸晚又想到了什麽，擔心問道：“娘娘呢，她知不知道沈植就是墜影？”
李翊道：“母妃暫時還不知道，但大概也瞞不了太久。”
“那怎麽辦？”
李翊知道陸晚在擔心什麽，道：“這些事，我都會處理好，你不要擔心，但眼下，卻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看著他滿臉嚴肅的樣子，陸晚立刻打起精神，道：“殿下請說。”
自從知道沈植的身份後，不用李翊說，她也知道如今的形勢有多嚴峻。
而她也明白，李翊一個人麵對眾多牛鬼蛇神，形勢艱險異常，若是能幫他，她拚命都會去做。
李翊凝著她，沉聲道：“李睿已查到當日長街上的另一隊黑衣是皇叔的影衛，所以他要利用皇叔來轉移父皇的視線，從而拖延他去封地的時間。”
陸晚胸口收緊：“他想幹什麽？”
李翊：“他要向父皇告發皇叔就是羅衡背後的主公。我不便出麵見皇叔，所以你去提醒皇叔，讓他早做防範！”
陸晚一聽，不覺遲疑的朝他看去……
第653章 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
聽李翊提到李睿要陷害陳王，陸晚立刻想到了弟弟阿晞。
如果陳王出事，阿晞的身世勢必也會曝光，甚至還會惹來殺身之禍，這卻是她最擔心的……
而她聽李翊話裏的意思，他明顯已經在懷疑她與陳王的關係不一般。
不怪他懷疑，如果她與陳王沒有關係，他豈會出動影衛去幫她們？
果然，李翊看著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阿晚，如果真的如睿王所說，那日出現在長街的黑衣人是皇叔的影衛，他為什麽要出手幫你們？”
事情來得太快，陸晚一下子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將阿晞的身世告訴他？
若是以前，這個時候，她大抵會向他坦白。
但如今她懷疑阿晞也有前世的記憶，所有的事情就不一樣了……
最後，她隻得斟酌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陳王那邊，我願意走一趟，讓他早做提妨。”
她這樣說，既沒有承認與陳王之間有關係，卻也沒有否認她與陳王毫無瓜葛。
不然，她就不會替李翊去傳達這個消息了。
李翊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緊了眉頭。
先前，在得知睿王要利手陳王時，李翊想過去陳王府親自告訴皇叔一聲。
但臨出門口，他想到陸晚與陳王之間的種種疑雲，最後決定將此事告訴陸晚，由她去告訴陳王。
他這樣做，既是為了想知道陸晚與陳王之間的關係，也是想到，陳王或許不會相信他的話，但卻可能會相信陸晚的話。
再者，此等敏感時刻，若是讓父皇知道他去找皇叔，隻怕父皇不止對他生疑，更加會相信了李睿對陳王的汙蔑。
所以，由陸晚去將消息告訴陳王，才最合適穩妥。
所以他改變主意又來了郡主府……
如今聽到陸晚模棱兩可的話，李翊心裏的疑雲更重。
麵上，他問道：“阿晚，如果那日的黑衣人真的是皇叔的影衛，那會不會之前出手替你解圍的神秘人，也是他？！”
陸晚心口揪緊，不自覺搖頭道：“應該不是他，我與陸鳶之間的事，陳王並不知情，當時他都還沒有回京，又那裏會知道這些事……”
當然不會是陳王，她心裏已猜到是誰做的了……
她不想李翊再追究此事，她害怕他再問下去，阿晞的事就隱瞞不住了，於是道：“殿下，除了將睿王的計劃告訴陳王，殿下還有其他事要我轉告陳王嗎？”
看著陸晚回避他的樣子，李翊先前心裏閃過的某個亮點，卻突然清晰起來。
他心裏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眼陸晚，餘下的話全咽了回去……
沉吟片刻，他對陸晚道：“你告訴皇叔，若是可以，讓皇叔最好先避離京/城一段時間，等此事平息了再回來，免得受睿王誣陷拖累。”
陸晚聞言，不覺鬆下一口氣來，應下了。
李翊見時候不早了，起身對她道：“三司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陸晚沒想到這麽晚了，他還要走。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還是察覺到她對他有所隱瞞，所以要離開。
但今日，她的心緒實在太亂了，留他下來，隻會令兩人都心不安，所以起身送他出門。
“殿下，事務雖忙，你也要顧好自己的身體，要記得按時吃飯睡覺。”
說這些話時，陸晚半垂著頭，語氣裏不覺挾帶了著愧然之意。
她不止是因為對他隱瞞了阿晞身世的事，更是覺得，在他四麵楚歌之時，她不能幫他什麽。
李翊自是聽出了她話音的情緒，不由停下來，張開大氅將她緊緊裹進懷裏，附到她耳邊叮囑道：“沈植的事，你不要多想，我們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你說對不對？”
陸晚靠在他懷裏輕輕‘嗯’了一聲。
“其他事情，你也不用擔心，我應付得來，隻是後麵我會很忙，抽不出時間來看你，你照顧好自己。”
說罷，他重重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笑道：“若是想我了，可以來大理寺看我。”
陸晚臉上一紅，惶亂的內心，瞬間湧起暖流。
她紅著臉替他整理好衣袍，道：“殿下不要記掛我，多多保重。得空……我就去看你……”
李翊很滿意她的回答，讓她不要送了，大步離開了郡主府……
李翊離開後，陸晚回到屋內，怔怔的坐著，腦子裏一片淩亂。
腦子裏一下子想起沈植的事，一下子又想起阿晞的事，還有陳王……林林總總，全絞在了一起。
蘭英與秋落知道她今日心裏必定不好過，在伺候她上床歇息後，為她點了安息香，勸她道：“姑娘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了。”
陸晚想到明天要去見陳王，不由又想到了阿晞，問秋落：“他今天去了哪裏？”
自從傳出羅衡被救走的消息後，陸晚擔心阿晞去找他，所以一直派人跟著他。
秋落道：“小公子今日去了黑市，買了幾樣小玩藝。”
陸晚：“可知道他買了什麽？”
秋落搖頭，道：“跟著他的下人怕被發現，不敢跟太近，所以沒看清他買了什麽。”
陸晚疲憊的閉上眸子，心裏隱隱不安著。
她對秋落吩咐道：“如今羅衡出來了，其背後的主公動作會越來越多。而睿王以又有心將陳王拉下局，我怕阿晞會出事，從明天開始，你幫我盯著他。”
秋落一聽她提到陳王，頓時也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不由擔心問道：“姑娘，可在將小公子提前送走？”
陸晚確定有這個打算，在李翊讓她轉告陳王，讓陳王暫時離開京/城時，她也有讓阿晞暫時離開的打算。
但卻不知道阿晞會不會答應。
她歎氣道：“明天我先和他說說，想個法子勸他離開。”
另一邊，李翊一離開郡主府，長亭就迎上來，對他稟道：“殿下，方才曾大人傳來消息，說是睿王那邊的事情有點複雜……”
李翊眉頭一緊，不解道：“發生何事了？”
在他看來，此事並不能辦，曾少北隻要幫助白舒窈與聶湛將事情鬧大即可。
長亭道：“南安郡主押著那小妾快到宮門時，卻被睿王帶人截下了……”
“爾後，聶將軍也趕來了，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幫著睿王，將郡主的車駕攔下，不許南安郡主帶他的小妾進宮！”
第654章 以假亂真
聽到長亭的稟報，李翊很是意外。
自己的小妾，被睿王帶走藏起來，若是換做一般男人，或許會畏懼睿王的權勢，敢怒不敢言。
但這個人是聶湛，是手握禁軍大權、天不怕地不怕莽夫一個的大將軍，他會咽得下這口氣？
別人他尚且不知，但以他對聶湛的了解，他是絕不會忍氣吞聲的。
所以，事情就奇怪了。
等李翊回到大理寺，聽完曾少北的話後，卻越發奇怪了。
曾少北一見到他，就吐訴道：“殿下，那個聶湛真是個怪人，真不知道他腦子裏怎麽想的。”
李翊坐下，給自己倒了茶喝了，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方才在路上，他聽長亭稟報了一些，但不太清楚，所以回來問曾少北。
曾少北在他對麵坐下，道：“南安郡主鬧的時候，睿王編鬼話騙她，說那小妾是聶將軍的人，隻不過那小妾懷孕後，與家裏的史娘子合不來，聶將軍擔心不利於她養胎，所以托他代為照顧……”
“嗬！”
聽到這裏，李翊忍不住嗤笑出聲，“這樣荒謬的話，也隻有他說得出來，他是把白舒窈當傻子在耍。”
“可不是嗎？這樣的話，騙三歲孩童還差不多，南安郡主雖然嬌橫，卻也不至於蠢得不如三歲孩子，自是不相信他的話，所以同睿王在宮門口鬧得很凶……”
說到這裏，曾少北蹙眉不解道：“可沒想到，聶將軍來了後，他非但沒有拆穿睿王的謊話，去皇上麵前告睿王的狀，還幫著睿王說話，說確實是他將小妾托付給睿王照顧的，一切都是個誤會。”
曾少北說完，滿臉疑惑不解，李翊聽後眉心也不覺攏緊。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直覺，聶湛小妾一事中，應該另有隱情。
李翊又喝下一碗茶，冷聲道：“所以安南郡主就被說服了，事情就這樣了結了？”
曾少北點了點頭，道：“聶將軍都這樣說，南安郡主自然就信了，再加上他們在宮門前鬧，有人稟報了榮貴妃，榮貴妃差人請了睿王與南安郡主進宮，所以事情就平息了下來。”
曾少北自知辦差了李翊的差事，所以說到這裏，有些心虛道：“殿下，睿王進宮後，我特意去找了聶將軍，表示隻要他願意起訴，三司願意替他受理此案。但沒想到那個大冤種竟表示不會再追究此事，還罵我們多管閑事，真是腦袋被驢踢了……”
曾少北一想到聶湛不去找睿王麻煩，還反過來罵他們，簡直覺得他不可理喻。
李翊勾唇嘲諷一笑：“他才不是腦袋被驢踢了，他與睿王之間，大抵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在，所以不想讓人知道。”
曾少北點了點，讚成他的話。但又不解道：“到底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讓李睿將他的小妾藏起來，聶湛都不動怒？”
李翊回想起先前聽遇安說起的那個小妾名字，問曾少北：“你可有見到那小妾的模樣？”
曾少北搖頭：“那個小妾之前一直被押在馬車裏，後來聶湛帶她下馬車，也用鬥蓬將她完全遮住，似乎挺寶貝得，舍不得讓人看到。”
說罷，曾少北看向李翊，遲疑道：“殿下，聶湛表示不追究此事，若是我們再將此事鬧到皇上麵前去，會不會引來皇上懷疑？”
李翊斂容沉沉坐著，片刻後道：“聶湛不追究，不代表父皇不理會，你隻管將消息傳進禦書房即可。”
他是不會再給李睿留在京/城的機會！
……
後宮，明粹宮。
榮貴妃看著下麵一直在哭的白舒窈，心煩不已。
她耐著性子勸道：“好了好了，事情都解釋清楚了，你就別哭了？”
李睿也皺緊眉頭看著一直哭鬧不休的白舒窈，暗下咬緊了後槽牙。
“本王都解釋清楚了，連聶將軍也證實了，你還鬧什麽？”
一進明粹宮，李睿就摒退宮人，將自己扣押聶湛小妾以做威脅的事，一五一十的同榮貴妃和白舒窈說了。
榮貴妃明白過來，自是不會怪兒子，可白舒窈心裏卻隱隱覺得事情沒有李睿說得那麽簡單。
或許是女人的直覺，亦或者是因為她親眼看到了那個小妾的樣子，讓她太過震驚。
不止如此，雖然那個小妾一直哭哭啼啼，一副害怕膽怯的模樣，可她卻記得很清楚，在她闖進她房裏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她攏著肚子坐在榻上，抬著下巴挑釁看著她時的得意樣子！
瞬間，她就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敵意。
如果她真的隻是聶湛的小妾，為何會對她有敵意？
況且，在她的眉眼間，她依稀察覺到了一絲熟悉感……
想到這裏，白舒窈抹著淚道：“母妃，事情根本不像睿王說的那樣簡單……那個賤妾，不止長得跟陸晚一模一樣，還對我敵意滿滿，就像是……就像是在向我炫耀一樣……她和殿下之間肯定關係不簡單……”
榮貴妃一聽那個小妾與陸晚長得一模一樣，眸光倏地冷下，狐疑的朝李睿看去。
李睿聽到白舒窈的話，驚得眉心一跳，連忙出聲打斷她道：“這些全是你多疑的猜想，本王先前就說了，這個女人，就是羅衡先前為了拉攏聶湛，特意尋了個與陸晚長得相像的女人送給他的，與本王何幹？你少在這裏汙蔑人！”
他說得義正嚴詞，可越是如此，榮貴妃越是察覺出不尋常來。
難道真的是兒子對那個賤人沒有死心，所以找了個與她相像的女人養在府裏？
想到這裏，榮貴妃看向白舒窈，冷聲問道：“那個賤妾，當真與陸晚那個賤人長得一模一樣？”
白舒窈連連點頭，又氣又急道：“母妃不要以為我是汙蔑他，我初初看到她時，還以為就是陸晚，真的是一模一樣……”
“足以以假亂真嗎？”
隻是一瞬間，榮貴妃腦海裏已生出了計劃來，鳳眸閃過淩厲寒光，再次向白舒窈求證道。
白舒窈被她眸光裏轉瞬即逝的寒光驚得一跳，有些後怕的朝李睿看去。
李睿也察覺到母妃的異樣，遲疑問道：“母妃，你想幹什麽？”
榮貴妃冷冷一笑，道：“沒什麽，有人不是想盡法子唆使皇上，要將我們母子趕出京/城嗎，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第655章 目的不簡單
自從接到皇上讓她跟著兒子去封地的旨意後，榮貴妃鬧也鬧過，求也求過，可惜晉帝一直沒有鬆口讓她留下。
曆來皇子都有封分去封地的，但母妃跟著一同去的，她卻是第一個。
榮貴妃知道，皇上嘴上說是不忍心看著她和兒子分開，實則是嫌棄她，不想她再留在宮裏。
說白了，就是因為先前她做下的那些事，積存下了皇上對她的不滿。
譬如之前她指使陸鳶給陸晚下毒，還有先前汙蔑陸晚與兒子有染。
而最讓皇上不滿的，卻是整個後宮，隻有她一直找蘭貴妃的茬，與她為敵。
惹怒了他的心尖上的人，他那裏還容得下自己？
而榮貴妃深信，這當中定少不了蘭貴妃母子的添油加醋，否則皇上不會這麽絕情……
每每想到這裏，榮貴妃都恨得牙癢癢，做夢都想將蘭貴妃活活掐死。
而先前兒子信誓旦旦的承諾說，有法子留下來，但緊接著史太傅就出了事，羅衡竟然是個叛徒，兒子一下子孤立無援，之前的計劃也破滅。
希望一下子變成失望，想到自己很快被要被趕出京/城，榮貴妃夜不能寐，整個人像被放在火上烤，心急如焚。
而方才聽到白舒窈說起那個與陸晚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妾，她心裏卻萌生出新的計劃來……
翌日一大早，榮貴妃提著親手做好的早點，送去禦書房。
她去時，睿王正跪在禦書房裏挨晉帝的罵。
昨日宮門前發生的事，終是傳進了晉帝的耳裏。
所以今日下朝後，晉帝就將他喚進禦書房，好一頓訓罵。
雖然睿王給出了昨日一樣的解釋，但晉帝豈會相信？
隔著龍案，晉帝指著他罵道：“那聶湛丟了小妾，四處尋不著，最後卻出現在你的府上，你跟朕說，你是替他照顧小妾？”
“堂堂大晉皇子，替下屬照顧小妾？！你自己說說看，這樣的鬼話說出去，會不會讓人笑掉大牙！”
晉帝越罵越火大，李睿垂著頭任由他罵著，袖中拳頭卻暗自握緊了。
——他昨天明明下令，命在宮門口值守的宮人，不許將昨天發生的事，傳到父皇麵前。
為此，他還特意給了值守大監頭領重金封口，可沒想到還是被父皇知道了。
而聶湛當初找小妾一事，明明是暗下進行的，父皇並不知道，如今看來，就是有人故意將事情告訴給父皇的。
不用想，定是李翊做的。
想到這裏，李睿暗自咬緊後槽牙，心裏雖然恨著，卻一句自辯的話都說不出口……
晉帝罵了半天也罵累了，最後指著他道：“你若是再不知悔改，信不信不用等你大婚，朕就讓你滾去封地？！”
若換做平時，晉帝大抵不會發這麽大的脾氣，但偏偏這兩日為了密信一事，他心裏兜著一團火，正無所發泄，睿王偏偏此時撞上來，所以就全發在他身上了。
榮貴妃早就到禦書房了，聽到晉帝在訓兒子，就等在門外，不敢進去。
可等聽到晉帝罵最後這一句，她終是再也忍不住，連通傳都顧不上，徑直闖進禦書房裏去。
一進去，她幾步來到李睿麵前，先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爾後跪在兒子身邊，朝皇上求情道：“皇上，睿王做錯事，是臣妾教導不善，臣妾願意替兒子領罰。”
晉帝一看到她就煩，冷聲道：“罰他倒是小事，若是聶將軍將此事傳出去，皇家臉麵何在？”
榮貴妃想也沒想，連忙道：“皇上息怒，臣妾願意替睿王去將將軍府處理此事，一定會平息此事的……”
晉帝看著一向胡攪蠻纏的榮貴妃，今日不但主動替兒子認錯，還主動擔下罪責，倒是意外。
榮貴妃又道：“睿王成親在即，萬萬不能因為此事影響他的婚事，所以臣妾願意出麵平息此事，還請皇上恩準。”
晉帝再不喜歡這個兒子，也不希望因為他敗壞了皇家聲譽。
再者他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處置，也不希望再將此事鬧大，所以就點頭應下了。
“你去同聶將軍好好說說，讓他不要再追究此事。再給那小妾一些賞賜，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晉帝叮囑了兩句，就氣惱的揮手讓母子兩人退下去。
他們走後，晉帝招來高公公，沉聲問道：“親衛那邊還沒有找到沈植嗎？”
高公公道：“回皇上，自前日他從大理寺認完屍後，就突然失去了蹤跡。親衛去他家裏找過，也沒有發現。”
“翊王呢？”
高公公：“翊王還是照常在三司處理事務，隻在昨日去了趟郡主府，但落夜後又離開了。可昨日……”
說到這裏，高公公語氣一頓，遲疑道：“昨日睿王去大理寺找了翊王殿下，好似是為了無藏這樁案子。”
“他為何關心此事？與他有何關係？”
晉帝似想到了什麽，冷聲道：“難道他也知道了沈植身份的事？”
高公公道：“好像不是，三殿下去，是因為發現之前他身邊的那個羅姓謀士欺騙利用了他，殿下將他囚禁在府裏，沒想到近日卻被他的手下救走了，而這個手下，就是殺人拋屍的那個無藏。”
晉帝久居深宮，並不知道羅衡與李睿之間的糾葛，所以乍然一聽，很是意外。
皇三子雖然品性不佳，但卻夠狡詐圓滑，他竟然還被身邊的謀士騙了？
而能騙皇子的人，目的自是不簡單。
晉帝當即心裏就起了戒備，問道：“可知道那謀士為何騙他？”
高公公小心翼翼道：“據說，是那羅衡背後另有其主，一直以來，都將三殿下當成棋子在利用……”
晉帝驚住：“竟然有這樣的事？”
高公公小心道：“殿下發現後，沒有殺他，而是打斷了他的雙腿，逼他供出背後之人，但羅衡一直不肯招認，最後竟還被他逃了……”
晉帝閉了閉眸子，“那羅衡與沈植又有何關係？為何要殺他的人？”
高公公道：“羅衡去找沈植鋸掉斷腿，據說是怕泄露自己的蹤跡，所以殺人滅口。”
晉帝聽後卻嘲諷笑了。
“怕泄露蹤跡，還敢明目張膽將屍體扔到大理寺？”
目光落在龍案上的密信上，晉帝若有所思，最後吩咐道：“去查清楚遞密信進來的人是誰？”
第656章 後招
高公公跟在晉帝身邊這麽多年，一聽他的話，就明白過來。
“皇上是懷疑，這個遞密信的人，就是那個背後之人？”
晉帝點了點頭。
先前他不知道有羅衡這件事發生，尚且不覺得什麽。
但方才聽高公公提到羅衡的背後之人，晉帝瞬間警覺起來。
“事情未免太過巧合，你去查清楚。”
高公公應下，壯起膽子遲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蘭貴妃與翊王殿下，想來對沈植身份一事，是真的不知情的……”
說到這裏，他小心的窺探了一眼晉帝，道：“皇上您想想，依著蘭主子的性子，若是她知道沈太醫是她的兒子，她還呆得住嗎？”
“更甚者，若是讓她知道沈太醫如今的處境，隻怕……”
餘下的話，他不敢說出口，晉帝斜了他一眼，“隻怕什麽？”
高公公訕笑道：“隻怕蘭主子就會來跟皇上鬧了。可您看，如今尚梨宮裏，風平浪靜的，半點事兒都沒有。”
聞言，晉帝眉目一展。
是啊，按著蘭貴妃的性子，若是讓她知道了沈植的身份，還知道自己在派人抓他，隻怕早就與他拚命了。
可兩天過去了，她半點動靜都沒有。
看來，她並不知道沈植與她的關係。
如此足以看出，那密信上所言，並不是真的。
甚至連沈植是許家兒子一事，都有待查證。
想到這裏，晉帝鬱結了兩天的心瞬間通暢，臉色轉霽，周身輕快。
他對高公公讚賞道：“你這個老家夥，旁的作用沒有，開解人倒有一套，朕留你在身邊，也就圖你這點用處了。”
高公公見晉帝終於放下心結，繃緊的弦也放跟著放下，涎笑道：“老奴能得皇上這點念想，卻是老奴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一旦放下對蘭貴妃的猜忌，晉帝的心思立馬活絡起來，問道：“有兩日沒去看她了，她都在忙什麽？怎麽也不來禦書房看看朕？”
高公公正想說，是您不許後宮嬪妃這兩日來打擾的，話未出口，晉帝已站起身朝外走去。
“走，擺駕尚梨宮。”
走到半路，晉帝想到了什麽，對高公公叮囑道：“沈植一事，不要讓蘭主子知道。”
高公公連忙應下，附和道：“皇上說得是，您與娘娘，好不容易解開那樁舊案心結，如今心意相通，多麽難得！”
“所以若是可以，這件事永遠都不要讓蘭主子知道的才好，說起來，那都是多年前的舊事，可娘娘如今貴為貴妃，是要陪皇上過一輩子的，那些前塵舊事，就不要說出來煩擾她了。”
高公公話裏的意思很明白，若是讓蘭貴妃知道沈植是她流散多年的兒子，隻怕就無法安心的在後宮待下去了。
可皇上又離不開她，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讓蘭貴妃知道這件事，這樣一來，蘭貴妃就能安心的陪在皇上身邊了。
晉帝正是此打算。
當即，他停下步子看了他一眼，滿意笑道：“看來，大內總管還得繼續讓你來做朕才能安心。”
高公公聞言，歡喜不已，當即跪下來嗑頭謝恩。
“多謝皇上恩典，老奴一定替皇上辦好差事……”
可不等高公公從地上起身，一旁的假山後卻是傳來一聲驚呼聲。
“娘娘，您怎麽了？”
聽聲音，卻正是蘭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白芨。
晉帝與高公公皆是一驚，不等皇上吩咐，高公公已反應迅速的從地上爬起身，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奔去。
他轉過假山一看，卻見蘭貴妃捂著胸口倒在地上，臉色煞白。
白芨將她抱在懷裏，看到高公公過來，連忙道：“大監，娘娘不好了，快請人來幫忙……”
晉帝也聞聲趕了過來，見此形容，連忙上前去扶蘭貴妃，高公公則迭聲差人去請太醫。
“蘭兒，你怎麽了？”
晉帝心急如焚的從白芨懷裏接過蘭貴妃。
蘭貴妃看到晉帝的那一刻，一雙盈水秋眸瞬間紅了。
她倏地拔出袖子裏的短刀，朝晉帝刺去，恨聲道：“你殺了我兒子，我要你償命……”
“噗”的一聲，蘭貴妃手裏的短刀刺進晉帝的胸脯，鮮血四濺。
變故太快，周圍的人都嚇得傻住了。
晉帝不敢置信的低頭看向刺在胸口的短刀，而蘭貴妃在刺出這一刀後，人也昏厥過去……
晉帝遇刺，貴妃昏厥，太醫院的太醫全來了，整個後宮都震動了，連閉門理佛，久不聞世事的太後都打開慈寧宮的大門，親自到乾清宮主持大局……
李翊得到消息趕到尚梨宮時，蘭貴妃還沒醒過來。
他問白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白芨整個人都慌了，惶然道：“今日晨起，娘娘去給幾位老太妃送了新做的果子，回來途中，路過禦花園，卻是聽到兩個宮人躲在避風處說話……”
“初時，娘娘並沒有在意，可後來卻聽她們提到，之前在太醫院任職的沈太醫，竟就是娘娘民間的兒子，娘娘聽後，一下子就驚住了……”
聞言，李翊怔了怔，終是明白母妃為何有這麽激烈的反應了。
“然後呢？”
他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果然，白芨白著臉繼續道：“娘娘當即將兩名宮人喚到尚梨宮問話，兩位宮人說是有親人在禁軍宮當差，聽說了這個消息，還說皇上派了親衛追殺沈太醫，連沈太醫身邊的藥童都死了，娘娘聽後，深受打擊，就來找皇上對質……”
“我們走到半路時，正好遇到了皇上與高公公……聽到皇上說不讓娘娘知道沈太醫的事，還說永遠都不讓娘娘知道，娘娘一聽就崩潰了……”
“都怪奴婢，奴婢竟然不知道娘娘還藏了刀在身上，不然，奴婢一定會阻攔的……”
說到這裏，白芨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還心有餘悸，更是擔心蘭貴妃的下場，不由哭道：“殿下，娘娘這次刺傷皇上，連太後都驚動了，可怎麽辦啊？”
李翊寒眸如刃，心口冰冷。
原來，這就是羅衡李翊的後招！
他問白芨：“那兩個宮人呢？”
白芨道：“她們在禦膳房當差，娘娘問完話後，就放她們回去了。”
李翊立刻命長亭帶人去將她們抓回來。
長亭下去了，卻很回來。
他白著臉稟告李翊，兩個宮人已溺死在水池子裏……
第657章 風雨欲來
晉帝遇刺的消息傳出宮時，陸晚正在陳王府見陳王夫婦。
陳王妃有段日子沒有見陸晚了，所以見到她來很高興。
可陳王在聽到陸晚求見後，心思卻沉了下來。
他深知陸晚並不希望被人知道他與阿晞的關係，所以沒有緊要的事，她是不會主動上門求見的。
等陳王妃和陸晚寒暄過後，陳王開門見山的問道：“最近發生了很多事，郡主可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陸晚抬眸輕輕掃了眼周圍的下人，陳王妃立刻會意，揮手讓下人們都下去。
等屋子隻剩下他們三人時，陸晚正色道：“王爺近來可聽說睿王殿下的一些事了？”
陳王抿下一口茶，淡然道：“郡主是指史太傅的事，還是指睿王識破謀士羅衡的真麵目，與之反目的事？”
說罷，他話語一頓，又道：“又亦或是，他昨日與南安郡主在宮門口鬧的那一出熱鬧？”
聞言，陸晚微詫。
史太傅的事，他知情倒不意外。
但陸晚沒想到的是，李睿與羅衡反目一事，還有昨日與南安郡主在宮門口因羅衡小妾爭吵的事，陳王都知道？！
這兩件事，李睿都沒有向外傳，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就連她都是今早蘭草來看她時，才聽到她說起了昨日宮門前發生的事。
蘭草是從長亭那裏聽到這個消息，除此之後，此事京/城中並沒有人在說，陸晚今早來陳王府的一路上，也沒有聽到人提起，所以她猜到是李睿下令封住了消息。
但她沒想到，看似不理世事的陳王，這些事情他竟全部知道……
按下心中的詫異，陸晚道：“是關於李睿與羅衡的，我之前就同王爺說過，那羅衡背後另有其主，這一次被睿王發現後，睿王一直想將羅衡的背後主公找出來，但羅衡一直不肯招認，如今還被他逃走，所以李睿氣急之下開始胡亂攀咬。”
一聽她說到攀咬兩字，陳王眉心收緊，心裏已是透亮。
眸光微微一沉，陳王：“他懷疑本王就是那背後之人？”
陳王妃聞言一驚，正要開口，但看了眼陸晚與陳王，又按下心中的擔心，看他們怎麽說。
陸晚道：“王爺料事如神。睿王已查到當日長街上的黑衣人，是王爺的影衛。”
說到這裏，陸晚愧疚道：“此事全因我而起，當日若不是我讓王爺出手相助，就不會給王爺惹來麻煩。”
陳王擺擺手，道：“不關你的事，就算沒有此事，他們也會懷疑到本王身上。”
因為整個大晉，能指使羅衡來利用睿王的人，屈指可數。
懷疑到他頭上，他倒並不意外。
陸晚感激道：“翊王殿下讓我來提醒王爺，若是可以，請王爺避京一段日子，等這陣風波過了再回來。”
陳王妃眉尖顰攏，看向陳王，柔聲道：“郡主說得不錯，這等時候，咱們還是避一避的好。”
陳王卻從陸晚的話裏聽出另一層意味來，抬眸看向她，道：“當真是翊王讓你來轉告本王的？”
陸晚點頭道：“此事是殿下從睿王那裏打聽來的，他事忙趕不來，所以托我同王爺說一聲。”
陳王斂容靜靜坐著，一時間沒有再開口。
陸晚猜不透他的心思，不好擅自開口，而陳王妃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想事情時不喜歡人打擾，所以也不出聲。
屋子裏一下子沉寂下來。
就在陸晚以為陳王會不答應時，陳王問她：“本王若走了，阿晞怎麽辦？”
陳王與陸晚有同樣的擔心，擔心若是睿王真的要去皇上麵前誣陷自己，他擔心阿晞的身世也會被人發現。
見陳王有離開的意思，陸晚心裏一鬆，道：“王爺放心，我今早已勸過阿晞，他已答應我，會離開京/城。”
今天一早起來，阿晞過來用早膳時，陸晚借口要給母親回家鄉立衣冠塚為由，讓阿晞代她回母親老家一趟。
她原以為阿晞不肯答應，卻沒想到，阿晞卻一口答應下來，還對她笑道：“阿姐放心，我一定會將此事辦妥的。”
阿晞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陸晚確實放心不少。
陳王聽到她的話後，也放下心來，對她道：“既然如此，本王會奏請皇上，今年會攜王妃回封地過春節，剛巧封地那邊出了點事，本王要回去料理。”
說罷，陳王就對陳王妃吩咐道：“睿王的大婚馬上快到了，你將賀禮備好，提前送過去。”
“京中與我們有來往的人家的年禮，還有宮裏各娘娘的賀禮，都盡快備好，這幾日提前送過去。”
陳王妃連忙應下，知道事多，片刻都不敢耽擱，當即就下去忙碌去了。
陸晚見事情辦到，也要起身告辭，陳王卻叫住了她。
“陸晚，翊王是不是已經查到羅衡的背後之人是誰了？”
陸晚明白陳王為何會這樣問。
若是李翊不知道真正的背後之主，又豈會在睿王汙蔑陳王時，知道不是他，從而出手幫他？
麵上，陸晚如實道：“此事我不太清楚，殿下他沒有同我說過。”
陳王閉了閉眸子，意味深長道：“他不告訴你，是不想你卷入危險當中去。”
陸晚明白，她問陳王：“如此看來，那背後之人，王爺也心中有數了？”
陳王凝聲道：“你上次問過本王後，本王確實費了些時日去查過羅衡的背後之人，但先前一直沒有動靜，可近來，卻有了風雨欲來的感覺。”
陸晚聞言神情一緊，示意他往下說。
陳王道：“本王方才提到過，封地那邊出現一些事情，實則是民間近日出現一些謠傳，說有得道高人夜觀星象，稱一直晦暗不明、有北沉之勢的紫微星，近來卻大放亮光，逐漸有歸正宮之勢。”
“而大晉東麵的鳳凰山，近來有百姓看到鳳凰山頂有鳳凰涅槃的火光，直衝天際……”
“坊間紛紛傳議，說是大晉要出新的天子，而這位天子，是如鳳凰涅槃重生的帝王，而今，大家都在猜測，這位帝王是何人？”
說到這裏，陳王沉聲道：“不止本王的封地出現這種聲音，大晉各地，都有異像出現。”
“想來，這些傳聞，很快就會傳進京/城，傳進金鑾殿了。”
陸晚眉頭鎖緊——看來，她心中的猜測是對的……
第658章 幸災樂禍
自從李翊不讓她知道背後之人後，陸晚心裏的猜忌反而越重，目標也越明顯。
整個大晉，能令李翊忌憚、又能號令賈策羅衡等人為他賣命的，沒有幾個。
再綜合羅衡與前皇後的關係，甚至是前太子當年暴病而亡的各種蹊蹺之處，答案呼之欲出。
羅衡的背後之主，就是前太子李照。
雖然陸晚還猜不透他假死的原因，但方才陳王提到，紫微星之前有北沉之勢，卻是讓她猜想到，前太子假死後隱居的地方，大抵就是在秦家遷回去的登州老家，正是在北方。
而所謂的鳳凰涅槃重生，暗指的意味更是明顯。
想來，前太子李照已經造好勢，準備回歸了……
如果一切真的如她猜測的這般，那這場局麵，李翊要如何控製？
正在她擔心之際，陳王身邊的隨從敲門進來，將剛剛到手的消息，遞到了陳王手裏。
陳王看完後，臉色不覺凝重起來。
他對陸晚說：“看來，本王暫時不能離開京/城了。”
陸晚不解的看向他，問道：“王爺，發生何事了？”
陳王收起手裏的消息，沉聲道：“宮裏出事了，蘭貴妃刺傷了皇上，如今皇上生死未卜，蘭貴妃也還在昏厥中，太後被驚動，親自出麵主持大局，下令京/城中所有的官員親貴待命，無旨不得擅自離京……”
陸晚聽後，完全震住了。
蘭貴妃怎麽會行刺皇上？
雖然蘭貴妃看起來對晉帝似乎並不在意，但陸晚知道，她並非表麵看到的那般無情，她對晉帝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會在當初墜影要帶她走時，她左右為難，那麽痛苦……
陸晚焦急道：“王爺，你可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們還打探到什麽消息？”
陳王搖了搖頭，道：“本王的人隻知道這些，當中的原因，暫時無法知曉。”
陸晚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他告辭。
陳王知道她是要進宮去，不由道：“不如你隨本王和王妃一起去吧。”
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皇親國戚、眾臣子和朝廷命婦們都會進宮探望，人一多，以陸晚的身份，隻怕到時進不去。
陸晚應下，感激道：“多謝王爺！”
陳王當即招了陳王妃過來，將宮裏的事告訴她。
陳王妃一聽，也是臉色大變，當即更衣梳妝，與陳王一起，帶著陸晚往宮裏去了……
馬車裏，陸晚越想越是擔心。
她不止擔心蘭貴妃，也擔心李翊，因為直覺告訴她，此事非同尋常，隻怕又是李照一黨做下的陰謀。
如今晉帝傷勢不明，萬一傷勢嚴重，蘭貴妃隻怕性命不保。到時李翊要怎麽辦，他是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他的母妃受難的……
想到這裏，陸晚心急如焚，胸口快透不過氣來，恨不得馬車能飛起來，快點進宮去……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終於到達宮門口。
陸晚他們到時，那裏已停滿了進宮的馬車，可大多數人都被攔在了外麵。
大家都沒有走，全留在宮門口，眾人皆是麵色凝重，氣氛壓抑至極！
陸晚下馬車時，正巧碰到鎮國公府的馬車。
大長公主接到消息，也趕緊帶著丹靈和陸佑寧進宮來了。
陸晚上前給大長公主請安。
大長公主看到她是與陳王夫婦一起來的，眸光微不可察的冷了下去。
麵上，她沒有說什麽，讓陸晚隨她們一起進宮。
宮人們見大長公主與陳王夫婦來了，連忙恭請他們進去。
陸晚與陸佑寧走在最後麵，陸佑寧輕聲問陸晚：“聽說是蘭貴妃刺傷了皇上，到底怎麽回事，你知道嗎？”
陸晚心煩意亂，搖了搖頭，無力道：“我也不清楚……”
陸佑寧見她臉色灰白，語氣無力，知道她是擔心蘭貴妃與李翊，不由勸慰道：“皇上與蘭貴妃的感情一直都很好，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也不用太擔心……”
陸晚點了點頭，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來，道：“但願如此！”
走在她們前麵的丹靈聽到兩人的談話，回頭輕蔑的掃了她們一眼，嘲笑道：“任是再得寵的嬪妃，敢行刺皇上，也是大逆之罪，兩位表姐可不要想得太天真了。”
陸佑寧看著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忍不住頂回去，道：“你可別忘了，翊王殿下是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選，你是太子妃，若是他母妃出事，你也沒有好果子吃。”
丹靈聞言，眸光裏劃過一絲不屑，冷笑道：“表姐這話說得真是可笑，大晉太子還是未知數，他與我這個太子妃半點關係都沒有，他母妃出事，更與我無關。”
說到後麵，丹靈語氣已難掩憤然。
初來大晉之時，丹靈為了討好李翊，不惜跑去良安災區給災民施粥，後回到京/城，又進宮陪寡淡無趣的蘭貴妃解悶。
可她紆尊降貴做了那麽多事，卻沒有換來李翊對她一絲的好感。
那怕她被冊封為太子妃，他也不將她放在眼裏，不止一次當著眾人的麵，拒絕娶她，讓她這個大魏公主，背負著太子妃的稱號，卻成了大家眼裏的笑話。
她心裏早就恨上了李翊，所以方才聽到蘭貴妃出事，她非但不擔心，反而幸災樂禍，很開心。
她暗忖，隻要蘭貴妃出事，李翊必定受牽連，如此一來，他與太子之位也就無緣了。
而其他皇子，都向她示好過，她覺得，不論誰做這個太子，將來都比李翊好掌控，所以都比嫁給他強……
思及此，丹靈挑了陸晚一眼，戲笑道：“幸好二表姐還沒嫁進翊王府，不然今日也要受到牽連。”
陸晚看著丹靈得意洋洋的樣子，正要開口，眸光卻看到前麵的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明顯聽到了丹靈口無遮攔的話，卻沒有出言阻止。
若換了平時，她是絕不會讓丹靈說這些話的。
甚至，聽到最後，她還拄著虎頭杖挺了挺腰杆，一副揚眉吐氣的樣子。
看著大長公主不同尋常的舉動，陸晚驀然想到了不久前她收到的那封密信。
當時大長公主托她找出寫密信之人，後來隔三岔就會差人來催促她。
可近來，她沒有再派人來找她打聽消息進展。
陸晚先前因著阿晞和沈植的事分了神，沒有在意這件事。
可如今回想起來，卻察覺到事情不尋常。
第659章 他該怎麽辦
一行人很快來到乾清宮，徑直往晉帝的寢宮去。
一進乾清宮，陸晚的心情就開始沉重起來，其他人也肅容斂眸，一個個皆是慎重起來。
大長公主卻開始在抹淚了，路也走得踉蹌起來，一副十分著急擔心的形容，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寢宮外麵站著烏壓壓一群文武百官，台階上，眾皇子公主，還有後宮嬪妃都來了。
大家凝神屏息，都在等殿內晉帝的消息。
陸晚在人群裏搜尋李翊的身影，卻沒有看到他。
這個時候，他沒有守在這裏，去了哪裏？
正在她不安之時，他們轉過回廊來到寢宮近前，這才看到一道黑色身影，冒著大雪，跪在寢宮台階下的雪地裏。
黑白兩色，格外打眼，也倍顯孤零。
不是李翊，還會是誰？
看到他的那一刻，陸晚的胸口如重重一擊，瞬間疼痛起來。
其他人也看到了，陸佑寧擔心的朝陸晚看過來，丹靈公主則回頭挑了她一眼，得意的哼了一聲。
而隨著陸晚出現，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朝她看過來，裏麵有打量，有好奇，更有像丹靈這般幸災樂禍的。
也是，她與李翊的關係，人盡皆知，如今蘭貴妃犯事，李翊蒙難，大家都想看看她的反應。
此刻的陸晚，那裏有心思去在意別人的目光，她隻看到李翊孤零零的跪在雪地裏，她心疼他不已，雙腳不聽使喚般，就要朝他走過去。
可剛走出兩步，手卻被人拉住了。
陳王妃一把拉住她，朝她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你別急，先看看是怎麽回事。”
被陳王妃這一拉，陸晚終是恢複理智，眼眶卻泛紅發酸起來。
心哽如塞，她不知道是他自請跪在這裏請罪，還是被罰跪在此，但看眼下的情形，情況似乎比她預想中還要糟糕。
咬咬牙，陸晚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先隨陳王他們進殿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寢宮內殿，晉帝的龍床邊圍滿了太醫，看不到晉帝的情形。
寢宮外殿，太後冷沉著臉坐在暖榻上，左右兩邊分別站著榮貴妃與睿王。
大長公主領著大家上前給太後請安，太後擺擺手，不耐的讓大家起身，給大長公主賜了坐。
大長公主一落座，就擔心問道：“太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皇上怎麽無端端的會被刺？”
太後一臉疲容，沒好氣道：“皇上遇人不淑，卻是遇到一個奸妃，真是個禍害。”
大長公主又道：“皇上一直對她不薄，可謂寵冠六宮，她為何要這樣對皇上？”
不等太後開口，站在她身後的睿王替她答道：“姑祖母有所不知，蘭貴妃懷疑父皇殺害了她民間的那個兒子，所以對父皇懷恨在心，竟藏了利刀在身上，趁父皇不備，對父皇下手。”
聞言，殿內眾人皆是一驚，陸晚則全身僵住，後背瞬間浸出冷汗來。
——如果真如李睿所言，蘭貴妃是有預謀的刺殺晉帝，那此次的事情真的就再難轉圜了。
想到這裏，陸晚胸口揪緊，眸光再次朝門外看去。
漫天飛雪裏，李翊跪在雪地裏一動不動，身上已覆上了一層雪花。
隔著揚揚灑灑的大雪，她看不清他的麵容，卻能理解他此時的處境。
若非走投無路，他不會這樣跪地為母妃求饒的。
他是多麽驕傲不羈的一個人，神勇智慧，任何困難都難不倒他，與他在一起這麽久，她似乎都沒有見他發愁過。
可眼下犯事的是他的母妃，出事的他的父皇，他該怎麽辦？
他似乎被逼到了絕境，四麵的刀斧都在砍向他……
想到這裏，陸晚心如刀絞，眼淚止不住就要流下，卻被她咬牙忍住了。
那邊，太後聽李睿說完，恨鐵不成鋼道：“當初皇上把她帶回宮時，哀家就不同意，是他鬼迷心竅，非要她不可，這下好了，終是將他自己害了，全是自找的！”
“不過，最該死的是那個賤婦，皇上對她那麽好，不嫌棄她的出身，這些年待她如珍似寶，她竟然以怨報恩，對皇上痛下死手，真是該死！”
榮貴妃聽到太後痛罵蘭貴妃，眉眼間的歡喜與痛快都快溢出來，袖中的指尖激動得直發抖。
真是老天保佑，她正愁沒機會扳倒蘭貴妃留下來，沒想到那個賤人突然鬧出這麽一出，竟拔刀刺了皇上，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她。
她就不信這一次蘭貴妃闖下這麽大的禍，皇上還能原諒她？！
思及此，榮貴妃從宮婢手裏接過參茶，小心翼翼的捧進太後的手裏，勸道：“太後息怒，如今有您出來主持大局，那奸妃就不敢再放肆了，皇上也一定會化險為夷的……”
陳王問道：“母後，卻不知皇兄現在如何了？”
太後攏緊眉心，道：“太醫還在替他搶救，卻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大長公主念了句‘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一定讓皇上無事醒來’，接著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太後，你準備如何處置蘭貴妃？”
一聽大長公主提起蘭貴妃，太後就來了火氣，當即就重重擱下手裏的茶盞，咬牙道：“若不是皇上昏迷前一直說不準為難她，哀家早已將她碎屍萬段。”
“但她犯下如此大錯，休想再忝居尊位，哀家即刻將她貶為庶人，軟禁在尚梨宮，若是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就讓她陪葬。”
聞言，大長公主眯了眯眸子，一副了然的神情。
而站在太後身後的榮貴妃，歡喜激動得差點落下淚來，她做夢都盼著這一天。
陳王妃等人，雖然早已預料，但聽到蘭貴妃的下場，還是麵有戚色。
太後乏了，道：“罷了，你們都回去吧，有什麽事，哀家會派人通知你們的。”
陸晚木然的跟著大家退出寢宮。
李睿喚住她，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得意道：“二表妹是不是在擔心翊王？他從午時一直跪到現在，想為他母妃求情，可蘭庶人犯下如此大罪，這次怎麽能饒過她？簡直做夢！”
“二表妹若是夠聰明，這個時候應該趕緊與這對母子劃清界線才是……”
“你……”
不等李睿把話說完，眾目睽睽之下，陸晚從一旁的宮人手裏拿過油傘，走下台階，朝跪在雪地裏的男人走去……
第660章 暗流湧動
李翊在雪地裏跪了快兩個時辰，身子凍得麻木，腦子卻是極清醒的。
事發後，他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趕進宮裏，他先去了乾清宮，那時晉帝尚未昏迷，他等太醫與太後他們到後，他又去了尚梨宮看望昏厥過去的母妃，順便也向白芨打聽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等聽白芨說出事情的前因後果後，他瞬間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李照與羅衡的後招。
再後來長亭來報，那兩上宮人溺死在池子裏，更是坐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李翊是等蘭貴妃醒來後才走的。
但他沒有與她見麵，隻是讓白芨好好照顧她，就離開了……
而後他來到乾清宮代母妃求情請罪，一直在雪地裏跪著。
這期間，他身邊走過許多人，大家看他的眼光各有不同，李翊懶得去猜度，幹脆閉上眼睛不去看。
可陸晚進來後，他是知道的。
他聽到了大家的議論聲，也感覺到了她一直看向自己的目光。
就像此刻，他聽到有腳步聲一步一步朝他走近，等他睜開眼去看時，她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殿下……”
陸晚將傘撐到他的頭項，替他擋住滿天飛雪，並朝他溫婉一笑。
隻是一瞬間，李翊冰冷的胸口又熱了。
麵上，他掀眸淡淡看了她一眼，淡漠道：“你怎麽來了？”
陸晚一隻手撐傘替他遮擋風雪，另一手拿出帕子，替他擦掉頭發上，眼睫上的落雪。
她一邊擦一邊道：“宮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我豈能不來？”
陸晚擦得很仔細，不止將他頭發上的落雪擦拭幹淨，還將他肩膀和身上的雪也拍落掉。
李翊身形未動，隻是沉沉的看著她。
陸晚替他清理幹淨身上的積雪，輕聲勸道：“馬上天黑了，夜裏會更冷，殿下不要在這裏跪著了，先隨我出宮吧。”
李翊冷冷啟唇：“父皇還未醒來，生死未卜，你讓本王如何安心隨你回去？”
他語氣異樣的冰冷，落入陸晚的耳中，讓她心口一顫。
她明顯感覺到了他的冷戾不悅，但她明白他此刻的心情，道：“我知道你擔心皇上，殿下要守著，也不用在這雪地裏跪著，萬一你再凍傷了身子……”
“這是本王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走吧。”李翊冷聲打斷她的話，並催促她離開。
他這話說得頗重，聲音也不低，四周的人都聽到了。
話畢，他伸手，擋開了頭頂上的傘。
陸晚一個沒拿穩，傘掉到了地上，被風卷到一邊去。
寒風挾著冰雪迎麵襲來，陸晚臉色發白，呆在當場。
李翊卻閉上眸子，不再搭理她。
四周的人，甚至是殿內的太後，在陸晚踏下台階給李翊送傘的那刻起，都在看著他們二人。
所以，兩人的談話舉動，都落進大家的眼裏。
見此，廊下看熱鬧的人群裏，頓時傳出幾聲‘噗嗤’的嘲笑聲，緊接著白舒窈的聲音涼涼響起。
“人家翊王明顯心煩不想搭理她了，她還貼上去，又是撐傘，又是擦臉的，真是個狐媚子！”
白舒窈說完，周圍響起幾聲附和聲。
這裏的人最會見風使舵，先前他們可能還顧忌著翊王，不敢對陸晚怎麽樣。
但如今蘭貴妃貶為庶人，翊王受母妃牽累，隻怕已無緣太子之位，所以如今看來，睿王殿下卻一夕翻盤，反而成了最有可能成為東宮太子的人選。
而南安郡主也跟著翻身，大家自是要對她阿諛追捧。
陸佑寧見陸晚尷尬的站在雪地裏，連忙上前去，將她拉走。
“翊王隻怕正是最心煩意亂之時，你不要再去管他，我們先回去吧……”
陸晚怔怔的被她拖著往前走，待走出幾步，她再次回頭朝李翊看去。
他仍然閉著眸子，一動不動。
陸晚心口一酸，隻得轉過頭去……
出了乾清宮，陸晚提出要去尚梨宮看看蘭庶人。
高公公勸她道：“郡主不要去看了，如今整個尚梨宮都上了鎖，郡主去了也見不到蘭庶人。”
“不過你不要擔心，蘭庶人已經醒了，想來沒什麽大礙，郡主放寬心吧。”
陸晚如何能放寬心？
局勢變成如今這般形勢，連一向最有主意的李翊都被逼得走投無路，接下來還不知道有什麽事情發生，讓她如何放心？
陸晚對高公公懇求道：“若是皇上醒來了，麻煩公公派人告訴我一聲。”
高公公應下了。
陸晚又道：“若是可以，煩請公公也代為照顧一下殿下，給他熬碗散寒的薑茶，再勸勸他，不要在雪地裏跪著……”
說到後麵，陸晚喉嚨哽住，眼睛酸漲得難受。
數九寒冬，滴水成冰，他這樣在雪地裏跪著，任他再好的身子，也會凍壞的。
高公公看著她的形容，也不知道勸她什麽好，隻得歎息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暗流湧動，郡主一個孤女子，還要照顧小公子，自己也要多保重。”
陸晚應下，與高公公告別，坐上馬車回到郡主府。
到了門口，她剛剛下馬車，就看著阿晞提著風燈在門口等著他。
“阿姐！”
一見她回來，阿晞連忙飛撲上來。
這一路上，陸晚的心裏都冰涼涼的，直到看到弟弟這一刻，她的胸口才生起一絲暖意來。
等回到屋子裏，阿晞告訴她道：“阿姐，聽說不能出城了，可是出什麽事了？”
陸晚摸了摸阿晞的頭，疲怠道：“宮裏出事了，蘭貴妃刺傷了皇上，太後下令閉城了。”
阿晞神情一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陸晚想到如今的形勢，打起精神對阿晞叮囑道：“京/城隻怕會變天了，這段日子你不要出去，乖乖在府裏呆著，那裏都不要去。”
她相信阿晞聽得懂她話裏意思，這個時候，她不想再看到阿晞出事。
阿晞睜著大大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看著她，最後乖乖的點了點頭。
“阿姐放心，我會乖乖聽話的。”
這一晚，陸晚注定無法入眠，那怕蘭英給她點了安息香，也不起作用。
到了下半夜，她實在心煩難受，就起床去書桌前抄寫經書靜靜心。
一篇經文尚未抄完，窗外卻是傳來輕輕的叩擊聲。
陸晚神情凝住。
“誰？”
窗外靜了幾息，片刻後，有男聲輕聲道：“阿晚，是我……”
第661章 交給我和殿下
來人是沈植。
認出聲音的那一刻，陸晚有片刻的失神。
她以為，沈植以後都不會再來找她，所以驟然間他尋上門，陸晚很是無措，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他？
先前，得知他就是墜影後，陸晚震驚過後，腦子裏一直很是渾噩，前世今生的他在眼前交措，讓她分不清他的真麵目，到底是沈植，還是墜影。
而每每想到這裏，她心裏更多的卻是難受，胸腔裏塞滿的，全是被最信任的人欺騙後的那種言說不出的委屈與背叛感。
可後來通過李翊的開解，她心裏透出一口氣來，再加上後麵發生許多事，她刻意不讓自己再去想起他的事情，甚至還讓蘭英將他給她製的藥丸收起來。
她不想睹物令自己難受。
可現在，他冒夜尋來，陸晚雖猜到他是為何事而來，但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他……
怔了半晌，陸晚想到李翊說過，沈植不想讓她知道他是墜影的事，如此，她就繼續假裝不知情，免得彼此尷尬。
想通後，陸晚收斂起心緒，打開房門請他進來。
可等他跨進房門，燈火照亮他的樣子，陸晚卻再次怔住。
出現在她麵前的人，是沈植，可他身上的夜行服，卻是墜影的打扮。
明明還是她熟悉的麵孔，可此刻陸晚卻感覺到異常的陌生。
沈植從進屋後就一直看著她，自是沒有漏掉她神情間的變化。
她的這些反應，在他準備向她坦承時就預料到了，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可是，當他從陸晚的雙眸裏看到對他的陌生感後，他的胸口還是抑不住刺痛起來。
深吸一口氣，他鼓起勇氣開口道：“阿晚，我之前想瞞你，但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所以我想親自來告訴你……”
“是我對不起你，一直在騙你，我很抱歉……”
沈植的聲音一如他此時的雙眸，空洞無力，聽在陸晚耳中，就像曠野的冷風拂過，嗚咽中帶著一絲悲涼。
也是這一絲悲涼，讓陸晚無措的心反而鎮定下來。
他從一開始就身負仇恨而來，他也是身不由己。
如此，她淡淡開口道：“我早就已經知道了……”
沈植眸光微閃：“是李翊告訴你的？”
陸晚搖了搖頭，自嘲笑道：“不是他，他一直幫著你瞞著我，是我自己去你的宅子尋你時，發現了之前你從我這裏拿走的那本醫書。”
沈植神情一怔，臉上的愧疚之情越甚，囁嚅道：“對不起……”
陸晚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在畫舫那次，看到我與殿下呆在一個船艙裏，所以後麵才故意刻意接近我的？”
事到如今，沈植不想再瞞她，白著臉點了點頭。
雖然早有預料，但看到他親自承認的那一刻，陸晚的胸口還是悶得透不過氣來。
先前，李翊曾不止一次提醒過她，說沈植接近她是有目的，可那時，因著上一世他對她的好，她一直不相信李翊的話。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她將上一世他對她的好，延續到了這一世他的身上，所以即便他身上有再多的疑點，她都自動忽略掉。
說到底，她從未想過他會欺騙利用她……
深吸一口氣，陸晚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道：“你是不是為了蘭貴妃的事來的？”
沈植點了點頭，問道：“聽說宮裏出事了，現在外麵各種傳言都有，我想知道，到底出何事了？”
從下午開始，宮裏有各種消息傳出，但大家隻知道是蘭貴妃刺傷了皇上，具體的事情，卻不清楚。
沈植得知消息後，很著急，本想找李翊打聽情況，可他一直在宮裏沒有出來。
沈植想過去找之前的太醫朋友打聽情況，但他終是想親自來跟陸晚說聲‘對不起’。
先前他一直沒有勇氣來見她，所以就趁著這件事，來郡主府找她……
陸晚見他鬥蓬上的雪，都積得有半寸厚了，猜到他在外麵呆了很久才有勇氣來見她。
如此足以看出，他很擔心蘭貴妃。
歎息一聲，她道：“有人故意給娘娘傳了假消息，說你已受皇上所害喪命，娘娘一時受激，就去找皇上拚命了。”
聞言，沈植眸光一顫，不敢相信的怔怔看著她。
他怎麽都沒想到，蘭貴妃會為了他，去行刺皇上。
陸晚明白他的心情，道：“娘娘遠比你想象中更在意你，這麽多年來，她非但從沒忘記過你，反而時刻惦記著你，從未放棄過尋找你……”
“沈植，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易，但娘娘的日子也並非旁人看到的那般恩寵榮華，她一個不諳世事的鄉野小婦人，什麽都不懂，貿然來到後宮這般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也是艱險度日，她是為了你與殿下，才堅持下來的。”
事到如今，沈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的心口如熱水滾過，哽著嗓子問道：“那……她如今怎麽樣了？”
陸晚道：“娘娘已被貶為庶人，軟禁在尚梨宮，若是晉帝能無事醒來，娘娘或許可以保下一命，反之，娘娘必死無疑！”
她並不是在嚇唬他，今天在乾清宮聽太後的口氣，若不是晉帝昏迷前下令不許為難蘭貴妃，隻怕太後與榮貴妃等人早就不會給她活命的機會了。
聞言，沈植的臉色眼見的蒼白起來，他重重喘出一口氣來，片刻後咬牙道：“我……我想進宮去看看她……”
陸晚早已料到他會有此舉，沉聲道：“我勸你不要去。翊王現在還跪在乾清宮為娘娘求情請罪，我也見不到娘娘。你若貿然闖宮，莫說見不到她，隻怕還會掉進羅衡一黨的陷阱裏——他們正張著網在等著你。”
從小至的死到蘭貴妃行刺，一係列的事情下來，陸晚早已察覺到，前太子是個心思十分慎密可怕的人，比李睿難對付得多。
他們既然能想到利用蘭貴妃來將李翊推入絕境，那麽必然會想到借此局引沈植出麵。
所以她料定他們已做好萬全準備，等著沈植出現。
沈植知道她說的不假，想說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問道：“那我能做些什麽？”
陸晚：“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與史姑娘藏好不要被人發現。”
“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和殿下。”
第662章 真麵容
陸晚說出此話時，語氣雖然平淡，但星眸卻透露出無比堅毅的光亮，渾身上下，竟有一種攝人的魄力，不怒自威。
沈植曾在宮中走動，也算見過位高權重者，但此刻還是被陸晚身上的威嚴氣息震憾住。
他怔怔的看著她，眸光裏湧現出難言的情緒。
沈植知道她聰明，但她從不張揚，在外人麵前，她從來都是溫良低斂的。
像這樣的威嚴外露，沈植還是第一次看到。
也是這一刻的感受，讓他突然明白過來，為何李翊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連皇上賜給他的太子妃都不要，一定要與她在一起了。
或許世間，也隻有李翊那樣的人物，才配做她的夫君。
心裏驟然一空，像似一直牽掛的某樣東西被拿掉，沈植恍悟過後，終是釋然，也是真正的放下了……
麵上，他問道：“你們是不是已經知道，羅衡的背後之人是誰？！”
陸晚沉吟道：“你無須追究他誰，如今你隻管護好自己與史姑娘，其他的事情，你都不宜再插手。”
不止晉帝在找他，李照李睿的人也在找他。
而他若是被抓到，局麵會更加複雜。
所以，他隻按著李翊的安排，等史簡一放出來，他們三人就離開京/城，再不回來才是妥善的辦法。
沈植看著她，心裏有許多話想說，終了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陸晚卻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她道：“沈植，到底那一副才是你的真麵孔？”
沈植麵色一僵，爾後自嘲笑道：“你覺得，到了如今，我還會以假麵來麵對你嗎？”
言下之意，現在的他，就是他的真麵容。
“那墜影呢，是你的偽裝？”
這些天，每每想到他，陸晚心中就會忍不住想，他是如何做到前後兩副完全不同的麵容的，連聲音都不同。
沈植苦澀一笑，道：“當初你托身邊的丫鬟去黑市買人皮麵具，三張麵具，要價六百兩，可她隻肯付二百兩。你還記得嗎？”
陸晚再次震住，不敢置信的朝他看去：“你就是那個鬼醫？”
沈植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並非鬼醫，但當年我為了掩飾身份，拜了一名易容師傅學藝，鬼醫是我師叔。”
“我學此藝，是為了自身方便，所以不售賣人皮麵具，但當日你的丫鬟拿不出那麽多錢，師叔不肯動手，於是我接了這個單子，替你們做了三張麵具。”
他又道：“我之功力雖不及師叔厲害，但易容易聲於我們而言，並非難事。”
他說得輕巧，可當年為了複仇，他選擇跟師傅學易容時，卻是受盡非人之苦。
而他說得謙遜，他的手藝比師叔鬼醫更厲害，隻是他一心隻想報仇……
陸晚怔怔看著他，還是不敢置信。
屋子裏沉寂下來，似乎連空氣都凝住了。
最後，終是沈植打破沉寂，他對陸晚道：“雖然我不知道那個背後之人是誰，但此人十分難對付，你們小心，我走了。”
說罷，他起身離開。
陸晚回過神來，卻坐著沒動，沒有送他。
沈植走到門口，回頭看著她略顯淡漠的麵容，終是忍不住問出了一直梗在胸口的一個問題。
他看著她，緩緩道：“阿晚，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
聞言，陸晚抬眸朝他淡淡看過來。
跳動的燭火，晃晃蕩蕩，落在他的臉上，清晰照映出他清俊非凡的麵龐。
一如上一世，他俯下身子，給她縫合腿上的傷口，她忍痛給他掌著燈，看著光影在他臉上落下淺淺的側影。
他一邊給她縫針，一邊不停的安撫她。
“娘娘，很快就好了，馬上就不痛了……”
眼眶驀然的發澀，陸晚心口堵得難受，說不出是何滋味。
最後，她收回目光，緩緩道：“抱歉，這個問題，我暫時還不能回答你。”
沈植神情微愣，卻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他。
但他似乎讀懂了她神情間的悲傷，蒼白的臉色越發失去血色，嘴唇囁動，卻終是什麽都沒說，打開房門，冒著風雪離開……
人走屋空，陸晚怔怔坐在原地，心緒久久不能平息。
在知道他就是墜影，是蘭貴妃民間的兒子後，陸晚不禁想到上一世的許多事情。
她記得與他認識的頭一年，他是那群替晉帝看病的太醫裏，最冷淡少話的一個。
連著對她，似乎都帶著一種莫名的敵意與排斥感。
直到一年後，她在偶爾一次煎藥時，偷偷躲在耳房裏哭時被他看到，從那以後，他才開始慢慢同她講話，教她如何煎藥，教她包紮傷口，送她醫書……最後成了她唯一的朋友。
之前，她從未想過，認識之初，他為何對她那般冷漠排斥。如今才知道，他是懷著報仇的心思進宮當差，他恨晉帝，自是對她這個繼後也心生厭惡。
那麽，既然上一世他就是懷著目的進宮接近晉帝，那晉帝的遇刺，還有身上一直治不好的怪毒，會不會與他有關？
其實直覺已告訴她真相，但沒有證據，陸晚還是不願意相信一切是他做的。
因為如果一切真的如她所料，都是他做的，那上一世她當成黑暗生命裏的惟一光亮的摯友，卻是害她成為衝喜皇後的罪魁禍首，這樣的真相，對她來說，太過殘忍……
腳邊的炭盆燒得紅旺，可陸晚周身冰涼，手腳似乎都凍住了。
許久，她艱難起身，朝著書桌邊走去。
拂開麵前的佛經，陸晚在宣紙寫下一個個的名字，她靜靜凝著他們，再將他們一一串連起來。
串連的線條，縱橫交錯，宛若棋盤。
其間的名字，就是棋局中廝殺的眾生。
陸晚俯瞰著它們，從中尋求突破……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東方慢慢泛白，晨起的光芒透過窗欞，在她的雙眸裏折射出堅毅不屈的亮光。
高公公今日勸她說，多事之秋，讓她多多保重。
可李翊身處險境，讓她如何如棄下他，隻顧自身？
今日在宮裏，李翊對她的刻意疏離，看在別人眼裏，是一場笑話，可她明白，他是在保護她。
李照已經對他母妃下手了，他擔心他們接下來會對付她，所以故意當眾冷落她。
可他那裏知道，從她當著大家的麵走向他時，她已選擇與他生死與共，一起麵對這場劫難了……
第663章 拿出誠意
陸晚房間的燈火一宿未熄，鎮國公府上院暖閣裏的燈火也亮了大半宿。
大長公主從宮裏回來後不久，李照就登門了。
相較上一次，這一次大長公主對他的態度熱絡了許多，不止親自到院門口迎接他，還紆尊給他行了半禮。
這一舉動，儼然已經是將李照當回成太子的身份。
自李照上次登門後，大長公主又開始重新動用之前的人脈關係，暗中觀察京/城中的動向。
蘭貴妃的事情一出來，她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已是猜到是李照的手筆。
“殿下真是好手段，僅憑一個藥童小廝，就令翊王方寸大亂。”
“而如今又借蘭貴妃出手，打了翊王一個措手不及，不止將他按入穀底，更是將他這兩年苦心經營的功績，一把抹掉了。”
說這番話時，大長公主毫不遮掩對李照的讚許之情，說到後麵更是嘖歎道：“殿下真是不動一兵一卒，就令翊王元氣大傷，如今莫說翻身，隻怕自身都難保了。”
大長公主此話，雖有奉承李照之意，但也屬實。
自去年開春翊王回京後，替朝廷辦了好幾樁大事，屢受嘉獎不說，更是毫不費力就將睿王和其他一眾皇子打壓下去，呈一枝獨秀之勢。
再加上這一次他一舉破獲了二十幾年前的漕運司和許家村兩樁舊案，成功將史太傅定罪，引來朝野內外一片稱頌。
晉帝對他越來越滿意，再加之有他母妃寵冠後宮加持，翊王已是大家心目中默認的東宮太子。
而晉帝也已明確表示過，等睿王大婚一過，新年之時，就會正式下旨冊封他為太子。
可眼見他就要登頂，蘭貴妃卻突然鬧出這樣一出，不止她自己被貶為庶人，性命不保，連帶著李翊也被瞬間被打入地獄……
李照自是感覺到大長公主對他態度的轉變——這正是他想要的。
李氏皇族那一個不是攻於心計，惟利是圖？
若是不讓大長公主看到他的手段和成果，她豈會像現在這般對他心悅誠服的投誠？
勾了勾唇，李照淡淡笑道：“姑祖母繆讚了，以後還要靠姑祖母多提攜才是。”
大長公主知道他今日找來的目的，道：“殿下接下有什麽安排？”
李照挽袖抬手，執起碗蓋，輕輕拔弄著茶碗裏的茶沫，緩緩道：“父皇病危，睿翊兩王相鬥，聽聞邊界又有異族來犯，大晉家國不寧，社稷不安，姑祖母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怎麽辦？”
大長公主眸光一閃，了然道：“國之危機，這個時候，自是要選一位賢君出來穩住局麵，主持大局。”
“是啊。”
李照歎息一聲，“隻可惜太後年歲已高，又久不聞政事。諸皇子中，除了皇三四子，五子以下，皆未成年，難擔大任。”
大長公主已明白他要做什麽，點頭讚許道：“所以此時，正是殿下回歸的最佳時機，殿下準備怎麽做？”
要讓一個死去多年的人，重新現身人世，並得到大家認可接受，莫說他是前太子，身份過於敏感，就是尋常的普通百姓，都難以令人接受。
而李照的重新現身，更是格外難辦，無疑於上青天。
因為不止他前太子的身份敏感，關於先前皇上因為前皇後與西席先生的私情，對他身份血脈的質疑，也非常難解。
稍有不慎，就是滅頂之災。
所以此事隻有成功，不能失敗。
但大長公主看他的形容，就知道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果然，李翊道：“父皇今日遇刺，消息傳到登州，最快也需七日，待本王接到消息，再快馬加鞭回來，至少是半月後了。”
大長公主：“所以殿下準備在半個月後正式回歸？！”
問出此話時，她的手掌握住，忍不住激動起來。
每一次皇權變更，都是一場天翻地覆的迭變。
有多少皇親國戚，世家勳貴是在這樣的迭變中，找準時機，續保榮華。
她與鎮國公府自然也不例外。
而鎮國公府沉寂已久，急需一次迭變翻身……
李照倒是很冷靜，點了點頭，從容道：“本王早已提前在各地做好造勢，暗示本王回歸。想來不久，這些關於異像的奏折，就會從全國各地，傳到父皇麵前。”
“等父皇看了奏折，必定會讓欽天監重觀天像，屆時，就需要姑祖母替本王出麵打理了。”
欽天監正監司正是大長公主當年一手提拔上來的，陸家女為何會屢屢傳出鳳命之相，別人看不透，李照可是一清二楚。
而當年，也正是這個正監司替皇上測出一卦，說皇上難逃一劫，最後他割肉救父，救了父皇一命，也救了他自己的性命。
“當年姑祖母憑此助本王死裏逃生，此恩，本王一直銘記於心，若是大業得成，絕不會虧待姑祖母與鎮國公府。”
聽到這裏，大長公主終於明白他要拉攏自己的原因了。
原來，他還是要靠欽天監鋪路造勢，一如當年他利用欽天監順利保命脫身。
想了半晌，大長公主點了點頭，道：“這倒是小事，如果欽天監能幫到殿下，本宮也樂意為之。”
李照又道：“本王現身後，定會有許多質疑反對的人，父皇也一定會再次陷入兩難決擇中，這個時候，也還需要姑祖母您這位老祖宗出麵，替本王去父皇麵前勸動遊說，讓父皇不再相信當年的汙蔑，承認我的身份。”
聞言，大長公主倒是悄悄鬆下一口氣來。
先前，她還擔心李照會讓她與鎮國公府做忤逆犯上、難辦的事，可現在隻是讓她費費嘴皮子，倒是容易得很。
隻要她說話謹慎些，那怕將來他複位失敗，皇上要定罪，也不會怪到她和鎮國公府的頭上。
思及此，大長公主一口應下道：“這些都是小事，殿下放心吧。”
見她爽快應下，李照滿意應下，也身告辭。
大長公主送他到門口，李照臨出門前，突然回頭道：“聽聞陸家新尋回的那個小公子，並非國公爺親骨肉，可有此事？”
大長公主一怔，倒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
一時間，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覺遲疑起來。
見她不回答，李照眸光微寒，涼涼笑道：“本王對姑祖母坦誠相待，姑祖母也要拿出點誠意才是。”
第664章 懷著仇恨回來的
李照來見大長公主之前，羅衡提醒過他，讓他向大長公主問清阿晞生父一事。
之前，陸鳶為了打探鎮國公府裏的消息，特意尋了一個與自己母親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女子，送到陸繼中身邊伺候，就是白姨娘。
後來白姨娘打聽到陸家新尋回的小公子阿晞，竟不是陸繼中的親生兒子。
羅衡一直對阿晞念念不忘，對他的事，自是十分感興趣。
再者，他看到一向好強的大長公主，竟然忍辱將阿晞的事瞞下，不由對阿晞的生父越發好奇起來。
他讓陸鳶命白氏打聽清楚阿的生父到底是誰。
可後來發生許多事，聽陸鳶說，自陸騏死後，那個白氏突然不見，陸鳶派人去尋過她，卻沒有找到她。
而後，陸鳶也被關進睿王府，此事就耽擱下來。
可羅衡一直記著。
麵上，他不好說是他自己的私心，隻對李照說，可以拿這件事去試探大長公主是否真心投誠於他。
不止如此，如果知道了阿晞的生父是誰，還能拿此事來對付陸晚。
自陸晚用一封引他們上鉤，並讓史舟山落網後，他們深深覺得，陸晚並不比李翊好對付，所以手裏多一個她的把柄，於他們總是有利。
李照聽後，覺得有理，就對大長公主問了出來。
他語氣雖然平淡，但話音裏的挾迫意味卻一絲不少。
大長公主自然聽得明白，手心滲出汗來。
他將他的計劃都告訴給了她，若是自己再不坦承讓他相信，她與鎮國公府都不會有好下場。
連翊王與蘭貴妃都可以折在他手裏，她與鎮國公府又豈是他的對手？
思及此，大長公主不再遲疑，道：“說出來殿下可能不相信，那個孽子的生父，是你的皇叔陳王。”
一不做二不休，大長公主將陳王與陸晚母親的事，還有他拿她和前皇後的事威脅她不許將阿晞的身世說出去的事，都一一同李照說了。
李照聽事，眸光倏地一亮。
他倒沒想到，今晚這一趟，還有這麽大的一個意外驚喜。
他十分滿意的笑道：“姑祖母放心，以後有本王在，沒人敢再威脅得了你。你和母後的事，他們也休想再提。”
李照走後，大長公主回到屋內，怔怔坐著，心頭莫名的慌亂不安。
金嬤嬤送完人進來，大長公主問她：“金枝，你說這一次本宮的路選對了嗎？”
金嬤嬤心裏也忐忑不安，但路已經走到這裏，想回頭已不太可能。
如此，她隻能勸道：“公主別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再說小公子的事，總歸是瞞不住的，那陳王留在京/城做這麽多事，不就是想與他相認，讓他認祖歸宗嗎？”
聽她這樣說，大長公主心裏稍稍好受些，點頭道：“你說得對，本宮並沒有做錯什麽，就算將來事情揭露，也是幾個皇子為了奪位的明爭暗鬥。”
說罷，她又道：“怪隻怪皇上優柔寡斷，一直拖著儲君不立，才會引來這麽多爭端，與旁人無關。”
金嬤嬤想了想，問道：“那三姑娘的親事，公主打算怎麽辦？”
大長公明白她的意思，道：“佑寧的婚事，找個借口往後推推。”
“那丹靈公主那邊呢？”
大長公主眯起眸子思索著，片刻後冷冷道：“隻要太子能順利歸位東宮，到時就想辦法送她回大魏吧。”
正如李照所說，如今他回來了，一切也要恢複以前那般了……
李照的馬車離開鎮國公府，在城中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人跟著，才回去自己的小院。
彼時，大雪飄灑，小院門口的雪地上，羅衡冒著風雪坐在輪椅上等著。
自李照出門後，他就一直在等著他，怕他出事。
等了大半宿，他終於聽到了外麵的車輪聲，知道是李照回來了，臉上終是露出放心的笑意來。
下一刻，院門打開，李照走進來。
羅衡連忙搖動椅輪迎上去。
“殿下，一切可順利？”
李照眼也未抬，“很順利。”
說罷，越過他徑直往屋子裏走去。
聞言，羅衡放下心來，連忙示意無藏推他跟上去。
進門上台階那裏，他的輪椅卡住，無藏一個人搬抬，有些費力，一時間卡在那裏，上不去。
無藏看了眼前麵的李照身邊的侍衛，正要開口請他們出手幫忙，卻被羅衡抬手止製了。
不知是不是在雪地裏凍得久了，羅衡的臉色有些發白，壓低聲音對無藏道：“明日，你再去尋一個人來，這樣我以後出入就方便點……”
無藏悶聲應下，憋了一口氣再猛的發力，終是將他連人帶輪椅搬上了台階。
李照聽到了後麵的動靜，眸光微不可察的冷下，假裝不聞的抬腿進了屋。
羅衡進去時，李照已解下鬥篷靠在暖榻上烤火，看到他跟進來，淡淡問道：“先生這麽晚了不睡，可是有什麽事情要稟告？”
羅衡不好說自己是擔心他，一直在等他回來，他道：“確實有事同殿下稟告，那個鄧氏，我們的人已經將她帶回來了。”
李照思索一下，終是想起他嘴裏的鄧氏是何人。
“先生準備拿她做何用？”
羅衡道：“他們落夜才進的城，因為太過奔波勞累，我讓他們今晚先歇息，明天再找他們問話。”
說罷，他又信心滿滿道：“這一次，一定會有所收獲。”
李照從他的形容裏看出不同，隨口問道：“你不是說她一直不肯跟我們合作嗎？”
羅衡道：“殿下有所不知，鄧氏的女兒在逃亡途中哮症發作死了，所以這一次，她是懷著仇恨回來的。”
“不止如此，這一次隨她一起回來的，還有那個鄧將軍的弟弟，兩人關係似乎非同一般……”
李照聽後，神情間閃過一絲嫌惡不屑，冷冷打斷他，道：“這此事，交給你處理就好，無須向孤稟告。”
羅衡連忙止聲應下，李照又問道：“宮裏可有消息傳出來？”
羅衡：“暫時還沒有。”
“那個沈植沒有出現？”
羅衡搖頭，沉聲道：“沒想到這一次他倒沉得住氣，跟在身邊多年的藥童死了他也沒有追究，母親出事他也沒有出現，著實令人意外。”
李照閉上眸子冷冷道：“他母親被軟禁他不急，若是他母妃病危了，你說他會不會出現？”
第665章 要做就做徹底
從沈植到大理寺認完屍後就消失不見，李照就明白過來，李翊不但識破了他們的計謀，而且他也早已知道沈植的真實身分。
所以是李翊將他藏起來了，不然不可能連父皇的親衛都找不到他。
但是他也沒想到李翊反應會那麽快，會假裝毫不知情的部署抓無藏，同時也能沉住氣，不將此事告訴蘭貴妃，以免她在晉帝麵前露出馬腳。
雖然暗恨李翊狡詐，但他也不得不感歎，雖然兩人沒有見麵，但他卻將自己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而李翊此舉，果然讓父皇打消了對他和蘭貴妃的懷疑，父皇收到密信後，一點反應都沒有。
可他既然已出手，豈會這麽容易收手？
如此，他就派人將沈植被晉帝殺害的消息傳進蘭貴妃的耳中，讓她主動去找晉帝挑破此事，從而逼李翊入局。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蘭貴妃遠比他想象中更在意她的民間兒子，在得知兒子死在晉帝手裏後，竟傷心到要殺了晉帝替自己的兒子報仇。
事情出乎他的預料，卻比他預計中的結果還要好，他不由相信，這一次，真是老天爺都在幫他……
聽到李照要利用蘭庶人引沈植出來，羅衡思索片刻，沉聲道：“殿下，要做就做徹底。”
李照一聽，就明白過來，道：“此事就交給你去辦。”
羅衡領命應下，他小心打量了一下李照臉上的神情，問道：“殿下，大長公主可答應幫我們的忙？”
一聽到‘我們’兩字，李照嘴角微微下沉，爾後道：“大長公主那邊已經辦妥，她還算有幾分真心，肯將那個私生子的生父告訴孤。”
聞言，羅衡眸光一亮，忍不住切聲道：“是誰？”
李照察覺出他的異樣，抬眸看著他，若有所思道：“你似乎對那個私生子很感興趣？”
羅衡心神一震，連忙斂容道：“殿下誤會了，老夫隻是想知道那人是誰，看能不能借此對付那個陸二姑娘。”
這倒也是他的真心話——隻要陸晚一死，阿晞就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到時豈能逃過他的手掌心？
李照卻沒有再說下去，扯開了話題。
“如今翊王落勢，睿王對太子之位又重燃希望，外界也定是這般認為的，先生可有對付他的法子？”
他好不容易將李翊拉下馬，卻不想讓李睿坐享其成。
而隻有將睿翊兩王徹底擊垮，他才能逼父皇重新承認他……
一提到李睿，羅衡就不由朝自己的斷腿看去，牙關瞬間咬緊。
眸光冷下去，羅衡恨聲道：“殿下忘記了嗎，還有一個陸家姑娘與睿王不共戴天。”
李照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往下說。
羅衡道：“老夫曾答應她，一定會讓她親自手刃睿王與榮貴妃報仇，而如今，睿王已失去作用，就交給她處置。”
似怕李照不相信，他又道：“殿下放心，此女心狠手辣，隻要老夫給她提供機會，她定不會手軟的。到時睿王一死，皇上身邊再無可用之人，不認殿下都不可能了。”
聽到這裏，李照終是對他露出好臉色來，關切道：“天寒地凍的，以後有事，先生別在外麵等，可以進屋等我，免得凍壞身體。”
聽到他關心的話，羅衡周身一暖，如沐春風，感動道：“多謝殿下關懷……老夫還挨得住。”
李照又道：“按著計劃，半個月後，孤會以擔心父皇為由，從登州正式回到京/城，以前太子的身份現身，在此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所以這半個月尤為重要，一步都不能走錯。”
說出這番話時，李照語氣決然中帶著一絲狠絕。
當年，父皇命他假死離開京/城，一輩子都不許再回京/城。
在父皇看來，這是他對他的最大仁慈。
可在他看來，他是不顧半點父子情份，將他狠心拋棄。
所以從離開京/城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決定一定要再回來，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羅衡聽到他的話，也激動起來，顫聲道：“殿下忍辱負重這麽多年，如今終於要達成所願，老夫也算沒有辜負阿良的托付……”
說完，羅衡情不自禁，竟當著李照的麵，灑下熱淚來。
聽到他提到母妃的小名，李照下頜繃緊，眸光裏寒芒一閃而過。
下一刻，他涼涼開口道：“是啊，先生這些年也辛苦了，等事情大定後，先生帶無藏回登州享清福吧，三司一直在找你們，你們留在這裏著實不安全。”
這是在趕他走了。
羅衡如此精明的人，豈會聽不出？
他也非常清楚他趕他走的原因。
激動的心瞬間掉下穀底，他怔怔的看著他，嘴唇翕動，想說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艱難的點了點頭，臉上擠出笑來，道：“多謝殿下體恤，一切聽從殿下的安排。”
……
天一亮，陸晚就派秋落去宮裏打聽消息。
到了午膳時分，秋落回來了，告訴陸晚，晉帝雖然還沒蘇醒，但脈相已漸漸平穩，命算是保下了。
聞言，陸晚重重鬆下一口氣來。
隻要晉帝沒事，蘭貴妃就還有救，李翊也就放心了。
她又問道：“殿下呢？他還在外麵跪著嗎？”
秋落道：“姑娘放心，殿下已經出宮回翊王府去了。”
陸晚放下心來，又問道：“蘭貴妃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秋落：“尚梨宮沒有消息傳出來，但聽說今日一大早，榮貴妃就向太後提議，因皇上出事了，要將睿王的大婚往後推遲。”
陸晚聽後，了然道：“他們那裏是為了皇上，他們是看到翊王出事，又死灰複燃，打了東宮的主意，所以要推掉白舒窈，改娶丹靈那個準太子妃了。”
但這些事她都不關心，她擔心李翊昨日在雪地裏跪了那麽久，身子會不會受得住？
想到這裏，她起身換了衣裳，帶上秋落往翊王府去了。
可等她趕到翊王府，李翊卻不在。
陸晚猜想他去三司了，又趕去了三司。
可到了三司，他也不在。
陸晚正要去向曾少北打聽他的下落，恰巧看到陸承裕從刑部出來。
“阿晚！”
陸承裕老遠就看到了，上前道：“方才府裏傳來消息，說是翊王與睿王到我們家用晚膳，讓我趕緊回去，你也去吧。”
第666章 食不知味
聽到陸承裕的話後，陸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陸承裕知道她在想什麽，道：“你別問我，我也好奇，這兩尊大佛今天怎麽會突然跑我家去？”
他都怕他們在他家裏遇到，會打起來。
“走，我們一起回去看看。”
陸承裕說完，就拉著陸晚上了馬車，往鎮國公府趕去……
馬車裏，陸承裕蹙眉自言自語道：“這個睿王，自去年與佑寧通信的事被曝出後，就徹底與我們鎮國公主鬧翻了，八百年不來往了，今日怎麽會去我們家吃飯？他抽瘋了？”
上了馬車後，陸晚倒是冷靜下來，她想到之前聽秋落帶回來的消息，稍一思索，就知道睿王突然去鎮國公府是為了什麽了。
她反而不能理解的是李翊——這個時候，他去鎮國公府做什麽？
陸承裕見她神色嚴肅，不由問道：“阿晚，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陸晚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大哥哥也不用擔心，左不過是去府上吃頓飯，你不用太擔心。”
陸承裕平時雖然大大咧咧，但昨天宮裏剛出了那麽大的事，今天兩位皇子就同時登上鎮國公府的大門，怎麽看都不簡單。
他憂心忡忡道：“我怎麽覺得，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麽好心呐。”
這個黃鼠狼，自然也包括李翊。
陸晚默默聽著，沒有吭聲，心裏卻思緒翻飛。
今日她去翊王府的路上，所過之處，聽到大家都在談論蘭貴妃刺殺晉帝的事，還有翊王為了救母，長跪在乾清宮外不起身的事。
大家議論紛紛，說來說去，左不過是說翊王這一次受母妃拖累，失了江山，再難翻身……
人人都認定他這一次跌了，翻不了身，可陸晚了解他，他是絕不會這麽容易被打垮的。
所以，他這個時候去鎮國公主定有他的目的。
但自詡對他十分了解的她，這一次竟完全猜不到他的目的……
馬車回到鎮國公府已是掌燈時分。
陸晚一下馬車，就看到李翊的馬車停在府門口，馬車門懸上掛著的翊王府的徽記很是打眼。
睿王府的馬車也停在旁邊，他們經過時，看到兩府的下人，與鎮國公府的下人一起，將馬車裏的箱籠禮盒搬下馬車，再抬進鎮國公府。
那些下人們，一邊搬一邊議論著。
“好奇怪，怎麽突然睿王翊王都給咱們府上送東西了？”
“對呀，你方才沒瞧見，翊王送給大長公主的那株人參，足有小兒手臂粗，都成人形了，真是稀罕……”
“睿王送的也不賴，方才我抬的那一箱，格外沉，聽說是送給丹靈公主的金銀珠寶……”
陸承裕聽後，不覺蹙緊了眉頭，心中猜忌也更重。
他原以為兩王隻是來府上用晚膳，可如今看這陣勢，卻越發不對勁了。
如此，陸承裕領著陸晚，加快步子，急不可待的往上院去。
兩人一進上院的大門，就有下人迎上來，對陸承裕道：“世子爺，已經開飯了，大家正在等著你呢，請快進去吧。”
陸承裕便帶著陸晚徑直往偏廳裏去。
兩人一前一後進門，屋內圓桌旁剛剛落座的幾人，聞聲抬頭，皆是不約而同的朝陸承裕身後的陸晚看來。
迎著大家的目光，陸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丹靈身邊的李翊。
李翊似乎沒料到她會來，看到她的那一刻，眸光微微一閃。
但很快，他的神情就恢複如常，不著痕跡的撇過臉去。
大家似乎都沒想到陸晚會突然過來，場麵不覺默了半息。
圓桌上，大長公主居中坐著，丹靈陪坐在她身側，左右兩邊分別坐著李睿李翊。
葉氏與陸佑寧，還有夏氏也在，夏氏與李翊中間，空著一個空位，是留給陸承裕的。
陸晚自是知道自己出現得不合時宜，但她還是上前依禮給大家請安見禮。
輪到李睿時，他先是挑眉看了眼對麵的李翊，再看向陸晚，笑道：“二表妹好靈的鼻子，知道今日這裏熱鬧，竟自己尋了過來。”
他話裏的嘲笑意味再明顯不過，在場的眾人都聽得出來。
當即，丹靈就捂著帕子偷偷笑了起來，葉氏也是一副嫌棄的樣子。
李翊仿佛沒有聽到李睿的話，一直斂眸沉沉坐著。
陸承裕怕陸晚尷尬，連忙扶她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讓下人再給自己添上位置和碗筷。
陸晚坐下後，朝身邊的李翊看去。
離得近了，她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襯得眼眶裏的紅血絲越發明顯。
陸晚看得心疼，有許多話想問他，但當著大家的麵不便說出口，隻得暗暗忍下。
李翊側首看了她一眼，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陸晚看到大家開始動筷子挾菜舀湯，沒有再注意到她，於是趁機小聲道：“我找不到你，聽大哥哥說你來了這裏，所以就尋過來了……”
李翊挾起一筷子魚羮放進嘴裏，道：“吃完飯，你就回去吧。”
聞言，陸晚怔了怔，不覺再次朝他看過去。
從進屋開始，她就察覺到他不對勁，到了現在，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事情好似不像他故意疏離她那麽簡單……
這一頓飯，注定食不知味。
聽完飯，陸晚就向大家告辭。
大長公主卻叫住了她。
“既然來了，就喝杯茶再走吧，祖母還有事同你說。”
陸晚看她的形容，猜到她是有關上次密信的事同她說，於是留了下來。
大長公主請他們入了暖閣，令下人上茶。
茶上來後，大家各懷心思，都隻埋頭喝茶，沒有人開口。
一時間，偌大的暖閣內，坐了一屋子的人，卻沉寂下來。
等了半晌，李睿有些沉不住氣，忍不住朝對麵的李翊看去。
他今日來，目的很明顯，就是給大長公主與丹靈送東西，來討好她們的。
但他看到李翊也給大長公主送了東西，且東西比他的還貴重，不由好奇他是來幹什麽的？
就在他忍不住要開口問時，遇安卻從外麵進來，小聲同他稟告了什麽。
李睿聽後，神情一慌，連忙起身告辭走了。
他一走，陸晚明顯感覺到李翊全身鬆馳了下來。
果然，下一刻，他對葉氏等人道：“大家可否回避一下，我有話要單獨同姑祖母說。”
第667章 更好的人選
無事不登三寶殿，大長公主自是知道，李翊今日來，不會是特意來給自己送禮的。
其實她也好奇，一向目中無人、從不將她放在眼裏的翊王，這一次主動上門示好，究竟所為那般？
如此，她依李翊所言，揮手讓大家都退下。
陸晚看著李翊，遲疑了片刻。
她想留下，想知道他和大長公主要談什麽？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翊豈會看不懂她的心思？
可他隻是撇過頭去，避開她的目光，不發一言。
陸晚自進暖閣起，心情一直忐忑著，見此，她的心裏不由越發沉重起來。
但她沒有理由留下，最後隻得起身跟著葉氏她們一起退到外麵。
葉氏她們先回去了，陸晚去一旁的偏廳等著。
她剛坐下，陸佑寧跟著進來了。
陸佑寧一進來，就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看著她的樣子，陸晚猜到她有話同自己說。
果然，陸佑寧在她身邊坐下，遲疑道：“阿晚，你沒來之前，我聽母親說，翊王這次來，和睿王一樣，都是衝著丹靈來的，難道他也改變主意，想娶丹靈了嗎？”
陸晚聞言，神情不由一緊。
她在來的路上，也有猜測過李翊會不會是為了丹靈而來？
可這個念頭一起，就被她否認了。
她不相信他會這樣做。
見她怔怔的沒有回答，陸佑寧又問道：“阿晚，如果真是這樣，你打算怎麽辦？”
大家都知道丹靈性子好強，且不喜歡陸晚，如果她嫁給了阿翊，豈會有陸晚的好日子過？
陸晚聽了陸佑寧的問話後，一時間卻不知要如何回答她？
李翊之前一直不肯娶丹靈，也不止一次同她說過，絕不會因為丹靈太子妃的身份娶她，所以陸晚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陸佑寧見她一直不吭聲，猜到她心裏肯定也不好過，不由歎息道：“其實你也要想開些，丹靈是太子妃已經事實，如果翊王將來繼承大統的話，肯定是要娶她的，再說……”
說到這裏，陸佑寧話語一頓，有些擔心道：“聽說這一次蘭貴妃的事情對翊王影響很大，如果他想再翻身，恐怕也要借助丹靈和大魏的勢力了……”
聽了陸佑寧的話後，陸晚的心思不覺動搖了。
是啊，這般情形下，李翊要想保住地位，保住蘭貴妃，甚至是沈植，他隻有破荊而出，越發要拿下東宮之位了。
可形勢對他不利，他也隻能借助外力了。
自己幫不到他，可丹靈不一樣，背後不止有大魏國，還有大長公主與鎮國公府……
想到這裏，陸晚心裏苦澀一片，更多的卻是無奈。
麵上，她淡淡笑道：“我沒事，隻要殿下他能過這一關，其他的都不重要。”
“真的嗎？表姐當真什麽都不在意？”
陸晚話音剛落，一道嘻笑聲卻是從門外傳了進來。
下一刻，下人打起簾子，丹靈施施然走了進來。
“你怎麽偷聽我們說話？”
陸佑寧沒想到丹靈竟然在外麵偷聽她們說話，不由來了火氣。
丹靈睥了她一眼，理直氣壯道：“話無不可對人言，我也不過碰巧路過，表姐何必說偷聽這麽難聽？”
“你……”
陸佑寧還要開口，丹靈卻撇開她不再理會，徑直走到陸晚麵前，嘲諷笑道：“如果你當真不在意，就不會在這裏眼巴巴的等著了。更不會聽到翊王來了這裏，就趕忙追過來。”
“而我不妨告訴你，如果翊王想娶我，就絕不能再娶你，那怕做他的側妃小妾都不行。”
丹靈永遠都記得，李翊為了陸晚，拒絕過她多少次，連著在良安時，他們都聯合起來在欺騙她。
這份恥辱，她從未忘記過，所以她絕對容不下陸晚……
丹靈這副樣子，陸晚倒是一點也不奇怪。
她這個太子妃做得太憋屈，明明應該是人人巴結、受人追捧，可之前卻成了大家嘴裏的笑話。
如今她終於成了皇子們爭搶的對象，她豈能不揚眉吐氣？
她話說得不止難聽，更是帶著赤裸裸的挑釁，可陸晚卻並沒有受她所激。
她淡淡道：“公主是皇上親封的太子妃，沒人同你搶的，公主大可高枕無憂。”
說罷，陸晚再不理會她，隻斂眸靜靜坐著，連頭都未再抬一下。
見她這個樣子，丹靈隻感覺自己所有的氣力打在了棉花上，一點作用都沒有。
而相比之下，反而顯得自己無趣，像個跳梁小醜。
頓時，她又氣又惱，狠狠瞪了陸晚一眼，甩袖走了……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傳進了暖閣裏。
大長公主聽完金嬤嬤的稟告，掀眸看了一眼李翊，笑道：“殿下也看到了，現如今的小姑娘，可是一個比一個厲害，想唬弄她們都難呢。”
“所以方才的事，並非姑祖母不答應你，而是丹靈有她自己的主意，若是殿下做不到，就算本宮幫你母妃度過了這一關，你若是最後不能答應她的條件與她成親，本宮的一番心思豈不白費了？”
李翊今日來，請大長公主出麵，去太後麵前保下自己的母妃。
如今的形勢，雖然晉帝醒了，但對蘭貴妃還是極不利。
晉帝在昏迷前下旨不許為難蘭貴妃，正是他的這份庇護，讓榮貴妃與後宮諸妃都紅了眼。
她們沒想到蘭貴妃都對晉帝動手了，晉帝還護著她。
她們不由想，若是等晉帝一醒，蘭庶人複位承寵，不過是轉眼的事。
榮貴妃是不會給蘭貴妃這個機會的。
所以趁著晉帝未醒之時，榮貴妃聯合其他妃嬪，到太後麵前煽動攻訐，請求太後下令處決蘭貴妃……
李翊得到消息後，就來請大長公主出麵，去太後麵前保下母妃。
因為如今，能到太後麵前說上話的人，也隻有這位長公主了。
但方才他開口後，大長公主明顯沒有要幫他的意思。
恰在此時，金嬤嬤進來稟告了丹靈與陸晚三人在偏廳的對話，大長公主順勢借著丹靈的話，一麵婉拒李翊，一麵卻是在試探李翊的真心……
燭火忽明忽滅，李翊看著對麵的大長公主，如視鬼魅。
勾了勾唇，他譏誚笑道：“聽姑祖母的意思，姑祖母難不成希望與陸家聯姻的是大婚在即的睿王？”
他涼涼又道：“亦或是，姑祖母有了更好的人選？”
第668章 求娶失敗
李翊問出這句話時，眸光一直鎖定在大長公主臉上，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的神情。
從大長公主收到威脅秘信，到父皇收到密信的當晚，她突然進宮，再到昨日她問太後的那些問話，李翊幾乎可以斷定，她已經與李照狼狽為奸了。
他能猜到大長公主選擇李照的原因，因為相繼與他和李睿兩位皇子鬧翻，大長公主急需再找一個有希望登頂的皇子來延續鎮國公府的百年榮華。
李照定是給了她最好的承諾，甚至他一再的阻止陸佑寧成親，想來也是打算繼續兩人之間的婚約。
這般情形下，大長公主很難不動心，所以與他合作並不奇怪。
但他卻猜不透李照拉攏大長公主的用途。
大長公主雖然在父皇麵前說得上話，但李照要重新歸來，並恢複太子的身份，隻怕不是靠大長公主三言兩語就能勸得動父皇的。
他料定兩人之間還有其他的陰謀，所以今日借著為母妃求情為由，主動尋上門來……
大長公主多精明的人，一聽他的問話，立刻就警惕起來。
看來，他今日主動上門來，不是她們猜想的那般，來求娶丹靈的，更不是來找她幫他母妃求情的。
他真正的目的，卻來她這裏打探消息的。
想到這裏，大長公主袖下雙手微微握緊，麵不改色道：“殿下說那裏的話，本宮一直最想看到的，就是你早日與丹靈成親。”
下一刻，她話鋒一轉，又道：“隻是丹靈的性子要強，說出口的話就會要做到。既然她不想你娶二丫頭，若是你辦不到，這樁親事注定成不了。”
“如此一來，就算本宮去太後麵前替蘭庶人求情，於殿下的大業也無益，豈不是白忙一場？”
她假裝聽不懂他的話，又將問題拋回給了李翊。
聞言，李翊眸光一沉。
大長公主這般敷衍他，已經說明了她的態度。
她已選擇站隊李照，自是會替李照保守秘密，不會告訴他任何事。
勾唇涼涼一笑，李翊對大長公主道：“本王自然是尊重姑祖母的決定，待父皇醒來，本王會親自告訴父皇，本王求娶失敗，告辭了！”
說罷，不等大長公主反應過來，他已不做停留，拂袍朝外大步走去。
大長公主愣住了。
他從進來到現在，根本沒有提過求娶丹靈的事，如今卻要去和皇上說，他求娶失敗？！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果讓皇上知道了，皇上一定會以為是她看到蘭貴妃出事，不肯將丹靈嫁給他。
而且聽他話音裏的意思，好像是皇上讓他來的？
難道皇上昏迷前，和他說了什麽？
如果真是皇上昏迷前讓他來鎮國公府求娶丹靈的，是不是表示皇上還是打算選他做東宮太子……
一瞬間，無數的念頭湧上心頭，大長公主莫名心慌起來。
而最讓她不安的卻是，她猜不透翊王是在故弄玄虛，故意這樣說打亂他們的陣腳，還是這一切，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大長公主越想心越慌，七上八下的，她的身子已止不住起身追上去，想追回李翊問清楚，可他已經走遠了……
金嬤嬤見她拐杖都沒拿就跑出來，臉色也不好看，擔心道：“公主，你怎麽了？”
看著李翊背影消失的方向，大長公主心慌如麻，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下一刻，她看到偏廳裏還亮著燈火，問金嬤嬤：“二丫頭還在嗎？”
金嬤嬤點點頭：“她一直在偏廳等著呢。”
“快去叫她進來。”
金嬤嬤連忙下去請陸晚，大長公主返回屋子裏，又連連灌下兩口茶，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想到昨日在宮裏，李翊對陸晚態度的冷漠，還有方才吃飯時，對她也不太理睬的樣子，難道翊王真的是聽了晉帝的命令，要娶丹靈，所以開始冷落陸晚了？
想到這裏，她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很快，陸晚進來了，大長公主招手讓她到自己近前坐下，關切問道：“昨日在宮裏，我見殿下對你的態度有所改變，方才吃飯時，也不太搭理你，你們之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陸晚倒沒想到她留自己下來，是關心她和李翊之間的事。
但她知道，她這個祖母，從來對她不會安什麽好心的。
想了想，陸晚模棱兩可道：“殿下本就不喜多言，發生這麽大的事，他就更加沒有心情說話了。”
大長公主看了她一眼，又問道：“你年紀也不少了，也該成親了，殿下可有說過何時娶你進門？”
聽到這裏，陸晚心裏越發狐疑。
麵上，她淡淡道：“如今多事之秋，我與殿下都沒有心思想這個。”
見從陸晚這裏問不出什麽，大長公主又問道：“上次托你查秘信一事，你查到什麽沒有？”
陸晚想到心裏的懷疑，跪下請罪道：“祖母恕罪，我差人四處查過，卻一直毫無線索……”
聽到她的話，大長公主明顯鬆下一口氣來，讓金嬤嬤扶她起身，道：“罷了，此事毫無頭緒，確實難辦，也怪不得你。”
陸晚看著她問道：“那還繼續查嗎？”
大長公主眸光閃了閃，道：“罷了，方才你也說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宮裏發生那麽大的事，不宜再節外生枝，所以此事暫時擱下，你不要查了。”
聞言，陸晚心裏明鏡般透亮起來，心情也沉重起來……
離開鎮國公府時，李翊的馬車已不在了。
陸晚上了馬車，馬車駛出不遠，剛到街口拐角，卻被人攔下。
攔馬車的是長欒。
長欒挨著馬車站在暗影裏，隔著車簾對陸晚道：“郡主，殿下有話讓屬下轉告給您。”
陸晚：“什麽話？”
長欒道：“殿下說，請郡主不要插手此事，也暫時不要去找他。”
胸口揪緊，陸晚心裏有話多想問長欒，但話到嘴邊，她隻問道：“你在此，是不是奉殿下之命監視鎮國公府？”
長欒麵露難色，沒有吭聲。
李翊離開鎮國公府，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全麵監視鎮國公府，特別是大長公主，他要知道她去過什麽地方，見過什麽人？
但這些都是機密，長欒不敢說。
陸晚掀起半邊車簾，看了他一眼，歎息道：“我知道了，你告訴殿下，讓他一切小心。”
第669章 最快最直接的法子
放下車簾前，陸晚回頭看了眼遠處的鎮國公府。
那怕隻是一團不太清晰的黑影，也能看出鎮國公府的巍峨莊嚴。
這裏曾經出過大晉威名遠播的國公爺，太祖皇帝禦賜的丹書鐵券還供奉在陸家祠堂裏，當年老國公爺迎娶當朝最得寵的長公主的熱鬧景象，如今還有人在津津樂道……
可不過轉瞬間，它就沒落了。
甚至，在不久的將來，它會在這一場爭嫡大戰中傾斜倒塌，不複存在……
想到這裏，陸晚心裏一陣悲涼，眉眼間湧上不忍。
雖然她對鎮國公府沒有感情，但她還是覺得惋惜，也替大哥哥難過。
他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如果國公府出事，他難逃其咎……
秋落見她滿臉憂色，想到方才她問長欒的話，遲疑道：“姑娘，殿下是不是已經懷疑大長公主與那背後之人聯手了？”
陸晚點了點頭，沉聲道：“隻怕這一次，鎮國公府難逃一劫了……”
帝王無情，隻怕這一次，不論是李翊還是晉帝，都不會再給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府機會了。
秋落知道她跟陸承裕關係好，道：“姑娘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世子爺？”
陸晚蹙眉想了想，終是無奈搖頭，道：“沒用的，這個家裏，當家做主的，從來都是大長公主。”
方才，祖母一聽她沒有查到秘信的背後之人，全身明顯鬆懈下來，還讓她不要再查。
種種跡像都表明，祖母已投靠李照了。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大長公主致力追求的，都是鎮國公府的長盛不衰。
為此，上一世那怕知道她被李睿折磨禁錮，她也無動於衷。
這一世，她也是一次次的將她往火坑裏堆，半點不顧及她的感受。
而不止是對她，那怕是最受她寵愛的陸佑寧，也逃不過被她算計利用……
說到底，這位皇家出身的長公主，對權勢榮華有一種刻進骨子裏的執著癡迷，不然當年也不會大膽到聯合前皇後陷害後妃皇子了……
而如今這般情形下，她更加不會回頭，也無法回頭，那怕大哥哥想阻攔，也不可能了。
況且，如今她不知道李翊的計劃，萬一她去提醒大哥哥，被其他人發現，壞了李翊的計劃，事情就更加複雜麻煩……
而眼下，還有更讓她擔心的事。
她對秋落吩咐道：“你明天去陳王府一趟，請陳王幫我查一查當年前太子出事前，宮裏發生過什麽事，特別是關於前太子與晉帝的。”
縱觀前太子的整件事情，當中還有一點她想不通。
當年晉帝既然認定前皇後與西席先生有私情，決然處決了皇後，為何要放過前太子一命，讓他假死去登州隱姓埋名活著？
皇家對血統尤其看重，容不得一絲懷疑，而事關太子血脈不正，更是嚴重，按理，皇上是絕不會讓他再活下去的。
這是陸晚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本來她今天想去找李翊問清楚的，但他不準她插手此事，隻怕問他，他也會不告訴她……
秋落應下，第二天一早就往陳王府去了。
陸晚早上起來後，就站在書桌前，看著桌麵上的人名圖形沉思著。
蘭英端著早膳進來，見她又在看著那些人名出神，不由問道：“姑娘有主意了嗎？”
陸晚沉吟道：“中間尚有一環我沒有想明白，待秋落回來看能不能為我解惑。”
話音剛落，秋落就從外麵進來，陸晚急切問道：“問到了嗎？”
秋落點點頭，道：“姑娘，陳王告訴我，前太子暴病離世前，皇上曾大病了一場，當時太醫院尋了一個秘方給皇上治病，但是需要至親的血肉做藥引，是前太子割肉給皇上做了藥引，從而救了皇上一命……”
“原來如此！”
不等秋落說完，陸晚已徹悟過來。
星眸裏閃過亮光，這幾日沉積在心裏的陰霾，如風吹浮雲，慢慢消散開來……
接下來的幾日，整個京/城裏風平浪靜，除了前大理寺卿秦珩被押入京，從城門到大理寺這一路，引起百姓們的圍觀，在京/城引起了不少的轟動，其他時候，倒沒什麽事情發生。
陸晚整日在郡主府裏足不出戶，除了照顧阿晞，叮囑他不要出去，其他時候就是呆在自己的書房裏。
而阿晞不知何時養了一條大狼狗，陸晚問他，他說是在路邊撿回來的。
如此，陸晚在書房忙碌時，阿晞就在院子裏陪著狼狗玩，沒有再出去，倒是讓陸晚放心不少。
期間，陸晚一直派人去宮裏打聽蘭貴妃與晉帝的情況，同時也讓秋落盯著大理寺與翊王府，陳王那邊，她也不時聯係著。
可宮裏卻沒什麽消息傳出來，晉帝似乎一直沒有醒，蘭貴妃也一直軟禁在尚梨宮。
而李翊那邊，秋落回來稟告她，他幾乎沒有再在三司現身，也很少再出現在人前，連早朝卻不去上了。
漸漸的，京/城裏開始有謠言暗下傳播，說是翊王為了翻身，想求娶丹靈公主，被拒婚後，知道徹底與東宮無緣，開始頹廢自生自滅了……
謠言傳進郡主府時，陸晚正將寫好的手稿拿給蘭英和秋落看，道：“你們從頭至尾認真幫我看一遍，看看還有那些地方要修整？”
手稿足足有十來頁厚，全是這幾天陸晚辛苦寫出來的。
蘭英與秋落接過後，坐到一邊認真看起來……
小半個時辰，兩人才看完，蘭英拍手笑道：“姑娘這戲折子寫得真好，比外麵的那些說書先生講的故事還精彩！”
秋落則擔心的看了一眼陸晚，沒有吭聲。
陸晚知道她看懂了，於是讓蘭英下去找縫話本的粗線來，將她支開。
蘭英一走，秋落擔心道：“姑娘，此事幹係重大，如果日後皇上追究起來，隻怕是殺頭大罪，姑娘要不要與殿下先商議一下？”
陸晚明白她的擔心，可她在決定這樣做時，已經想過最壞的結果，也不打算給自己退路了。
她道：“殿下深知這一次對手厲害，所以不讓我插手，如果讓他看到這些，他隻怕會一把火燒了，絕不會讓我繼續做下去的。”
“那姑娘為何還要冒這樣的風險？”秋落憂心忡忡道。
陸晚神情堅定，道：“因為這是揭穿李照陰謀最快最直接的法子。”
第670章 等待時機
陸晚在寫這些手稿之初，蘭英就好奇她在寫什麽。
當時陸晚告訴她，自己是無聊，所以在寫話本子玩，等將來寫出來，可以讓說書先生去孟樓裏說書。
蘭英性子大大咧咧，再加上對陸晚的話深信不疑，所以就信以為真，將這些手稿當成話本子看。
可秋落卻不同，她幫李翊做過事，接觸過皇室後宮的事，還私下替陸晚查過許多事，雖然陸晚將人物名字背景都做了改變，但秋落還是一眼看了出來……
雖然如陸晚所言，這是揭穿李照陰謀最快最直接的法子，但此舉卻存在極大的風險，秋落不禁擔心陸晚的安危。
“姑娘，你打算怎麽做？”
陸晚接過手稿，淡淡道：“既是話本，自是要請全城的說書先生，將它們傳得滿街滿巷，人盡皆知！”
秋落看她的形容，知道她主意已定，又問道：“姑娘打算什麽時候出手？”
陸晚沉吟道：“不急，這個卻要等準時機才能傳出去。”
如果傳得太早，李照為了掩護自己，定會下令將那些地方奏折攔下，不會再讓它們出現在晉帝麵前，更不會讓那異像造勢的聲音在京/城傳播。
到時，她就是無事生非，成了造謠誹謗者。
所以最好的時機，是等那些地方奏折已送到晉帝的龍案上，那些造勢的聲音也到達京/城，她再反撲，這樣才能坐實李照的罪行和陰謀。
這幾日，她一直托陳王幫他留意各地方的異象聲音，估算它們何時會到達京/城，等待時機。
和李翊一樣，她深知這次麵對的人有多厲害狡猾，如果不能一擊即中，反而會拖累李翊，所以她一步都不能走錯……
思及此，陸晚對秋落叮囑道：“此事我必然是要做的，所以你不要讓殿下知道。”
秋落道：“姑娘放心，不論姑娘要做什麽，奴婢一定全力支持。”
陸晚感激笑道：“秋落，謝謝你，這些日子多虧有你在我身邊幫我。”
“而接下來的日子，隻怕會越加凶險，我們都要加倍小心！”
秋落點頭應下，想到陸晚這般舍命幫李翊對付李照，又想到方才聽到的那些謠言，不由好奇問道：“姑娘，外麵都在傳殿下要求娶丹靈公主，你為何一點都不傷心，還這麽幫殿下？”
那晚在鎮國公府，秋落在外麵等陸晚時，聽到鎮國公府的下人都在議論，說翊王與睿王都是來求娶丹靈公主的。
秋落雖然不太相信李翊會真的想娶丹靈，但她還是擔心陸晚聽到這些謠言後心裏會難過，又怕她一個人悶在心裏獨自難受，所以主動問出來。
陸晚聞言，卻笑了。
她道：“既是謠言，就當不得真——我相信殿下，那怕遇到再難的困境，他也不會想著靠娶一個女人去改變的。”
那日在鎮國公府，她初時差點被陸佑寧說動，可後麵被大長公主喚去，她旁敲側擊的向她打聽她和李翊的事，再到李翊派長欒監視鎮國公府，她終是明白過來，李翊此番去鎮國公府，根本不是為了求娶丹靈，而是去試探大長公主是否已投靠李照，為李照辦事。
他不比李睿，一直呆在京/城這個安樂窩裏，他戎守北疆數十載，上過無數次戰場，鐵馬金戈，浴血禦敵，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所以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他都不會隨意屈服……
聽到她的話，秋落終是放心的笑了。
陸晚收起手稿，問她：“這兩日殿下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秋落道：“殿下今日出宮去了大理寺，他親自審問秦珩，聽說秦家其他人，也被大理寺抓回來了。”
陸晚聽後，心裏卻不由生出疑惑來。
按理，史舟山將所有罪行都招了，以他所招的罪行，大理寺可以直接將秦珩定罪，李翊為何還要抓秦家其他人來審？
但她知道，他絕不會做無用功。
隱隱間，她覺得李翊已經向李照出手了，隻是一時間她猜不到他要做什麽……
秦家人被抓的消息，很快傳進了李照的耳中。
來給他傳消息的是賈策。
“殿下，翊王為何要抓秦家其他人？當初皇上隻下令抓國舅爺一人的。”賈策不解的問道。
李照眸光冷沉，道：“他抓秦家人，並不是為了治舅舅的罪，而是要通過秦家人，逼問出孤的事。”
賈策聞言一驚，道：“殿下，難道翊王他已經知道你……”
李照冷聲道：“翊王可不像睿王那般遲鈍，他上次去鎮國公府，就是為了試探大主公主去的。”
李翊能識破他們利用沈植的目的，自然是早已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而且，從最近宮裏傳出來的消息來看，李翊已然起了防備之心。
他們原本是打算給蘭庶人下毒，做出她是畏罪自盡，從而引沈植進宮，再趁機抓住他。
可如今，尚梨宮戒備森嚴，他們的人根本接近不了，無法對蘭庶人下手。
想到這裏，李照對一旁的羅衡冷聲道：“如果再不逼沈植現身，翊王隻怕就會趁著父皇昏迷之際，將他送出城了，到時，我們就沒有證據向太後證明，蘭庶人與李翊勾結沈植陷害父皇。”
這幾日，宮裏一片風平浪靜，連太後似乎都歇下怒火，沒有急著追究蘭庶人的罪責。
這卻是李照最不想看到的。
眼看半個月的時間就快到了，他歸位在即，但李翊這個最大的勁敵還未完全擊垮，這卻是他最擔心的。
而且在聽到李翊抓了秦家人後，他心裏還隱隱不安起來——
舅舅會舍命替他保守秘密，可萬一李翊拿他的家人性命威脅舅舅，舅舅能不能熬得住？
萬一舅舅鬆口將他的計劃說出來，他豈不是前功盡棄？！
可他忍辱負重這麽多年，籌劃這麽久，絕不能毀在李翊手裏。
所以他要盡早抓到沈植，向太後證明，他們母子三人包庇勾結陷害父皇，這樣才能讓太後向他們問罪……
看到李照的臉色明顯不悅起來，羅衡神色一緊。
麵上，他道：“殿下稍安勿躁，蘭庶人那邊，有人比我們更急，我們暫且等等看。”
李照遲疑道：“你是說榮貴妃？”
羅衡點頭：“殿下放心吧，她比我們更想蘭庶人死。”
第671章 完全不同
自上次李照決定利用蘭庶人引出沈植後，羅衡就派人想潛進尚梨宮裏去。
可李翊早有防備，如今的尚梨宮，不止有禦林軍把守，還有李翊的人守著，嚴密得像鐵桶一般，水都潑不進去。
所以，羅衡的人進不去，榮貴妃的人更是連尚梨宮大門的邊都挨不到。
李照雖然相信榮貴妃比他更想蘭庶人死，但他也想到了，以榮貴妃的手段，隻怕她還不夠本事在李翊的監控下，對蘭庶人下手。
說到底，一日不能利用蘭庶人引沈植現身，一日不抓到李翊的把柄，將他置之於死地，他都不能徹底安心……
如此，李照蹙眉道：“隻怕她有心無力——若是她真夠本事，就不會留著蘭庶人到現在了。”
羅衡看出了他的焦慮，想了想，沉聲道：“殿下莫急，或許有一個人可以助榮貴妃一臂之力。”
李照：“誰？”
羅衡道：“聶湛的小妾，那個與陸家二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李照一聽就明白過來，神情稍稍鬆下半分，沉吟道：“就算榮貴妃敢做，那個小妾未必會去冒這個險。”
李翊並非善類，他既起了防備之心，若是讓他抓到了，必死無疑。
羅衡撚須笑道：“殿下放心，陸鳶她不止恨睿王與榮貴妃，也恨陸晚，如果此舉能害死蘭庶人，再嫁禍給陸晚，她定是會願意做的。”
“而若是蘭庶人與陸晚同時出事，翊王一定陣腳大亂。到時，莫說殿下複位再無阻礙，甚至我們還可以趁機將國舅爺從大理寺救出來。”
聽他這樣說，李照終是放下心來，霽顏道：“沒想到先生當初安排的這步棋子，留到如今卻有大作用。”
羅衡心裏也有些得意，麵上卻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見她，送她進宮。”
說罷，他即刻出門，趁著夜色悄悄往聶湛府上去了……
將軍府。
自上次聶湛從李睿那裏尋回宛宛後，本想按著計劃離開京/城回去西北，卻沒想到突然傳出蘭貴妃刺殺晉帝一事，爾後太後下令，所有朝廷大員和皇親國戚暫時都不能離開京/城。
聶湛做為禁軍統領，又是大將軍，依照太後懿旨，自是不能離開。
但自上次的事情發生後，聶湛總算看清了李睿的真麵目，明白他對自己從未信任過，隻有要挾利用。
雖然因著宛宛的麵容不能見光，聶湛沒有追究李睿私藏他小妾一事，但聶湛卻也與李睿斷絕了往來，李睿幾次派人上門約見求和，都被他拒絕了，連著前兩日榮貴妃派宮人送來的賞賜，他都要叫人扔出去，卻被史月瑤攔了下來。
史月瑤知道他心裏的氣憤，但她聽聞了宮裏的事後，知道如今蘭貴妃出事，翊王受牽連，睿王與榮貴妃母子反而成了當紅人物，他們得罪不起。
史月瑤還有她自己的私心，大夫剛剛診出她懷了身孕，這個孩子是她放下尊嚴、忍受屈辱拚命得來的，也是她餘生的希望，她將他看得比命還重要，所以她一定要確保她腹中的孩子安穩健康的生下來。
可如今她的娘家不在了，隻能依靠聶湛才能將這個孩子順利生下來，所以她不希望聶湛在這個時候因為得罪睿王與榮貴妃而出事。
如此，她恭敬收下榮貴妃的賞賜後，怕聶湛不開心，就將那些賞賜都送到了陸鳶的院子裏。
她對陸鳶道：“此番你受了委屈，宮裏的榮貴妃特意差人送來賞賜以示安撫，你收下東西就消消氣。若是將軍還為此事心煩，煩請你幫忙勸勸他。”
言下之意，隻要她氣消了，聶湛自然也就消了火氣，不會再因這些件事與睿王為敵了。
陸鳶多精明的人，豈會聽不出她話音裏的意思？
彼時，她斜靠在暖榻上休息，身邊的小丫鬟將剝好的橘子喂進她嘴裏。
橘子甘甜多汁，可吃進嘴裏卻索然無味。
陸鳶心裏莫名的煩燥——明明是一樣的橘子，為什麽味道就與她在睿王府吃的完全不同？
等聽到史月瑤的話後，她的心裏更是生起無名火。
冷冷掃了眼抬進屋來的一箱箱珍寶，最後看了眼站在榻前的史月瑤，她身子未動，甚至連眼皮也未抬，懶洋洋道：“夫人想用這些破爛玩意，就讓我忍氣吞聲？”
史月瑤一聽她的話就頭痛起來。
她軟下聲音勸道：“我知道這次你被睿王挾持受了委屈，將軍也想為你出頭討回公道，但你也聽說了，如今宮中形勢大變，睿王殿下極可能會成為東宮太子，那怕是咱們將軍也得罪不起，所以隻能委屈你，求你息事寧人吧……”
聽到史月瑤提到‘東宮太子’，陸鳶眸光閃了閃。
宮裏發生的事，她自然聽說了，甚至李睿借著晉帝昏迷不醒，推遲與白舒窈的婚事，她都知道了。
一想到先前白舒窈在她麵前頤指氣使，指著她罵的情形，她覺得無比解恨。
若是讓她知道，她肚子裏懷的，是未來太子的長子，隻怕白舒窈更會氣得上吊自盡了。
想到這裏，陸鳶心情突然又變好起來，輕輕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煩悶一掃而空……
史月瑤帶人離開後，陸鳶剛想著派人去聯係羅衡，將軍府看守後門的一個小廝卻偷偷走了進來。
陸鳶一看到他，就知道是羅衡來找她了。
果然，那小廝低聲道：“姑娘，先生在後門等你。”
陸鳶連忙起身，悄悄往後門去了。
後門那裏停著一輛馬車，陸鳶登上馬車後，看到羅衡衣袍下空蕩蕩的，不由怔驚住。
“先生，你的腳怎麽了？”
之前雖然與羅衡一同被關在睿王府，但她被關在後院裏，並不知道羅衡的消息。
羅衡看了她一眼，將李睿識破他的身份，將他雙腿打斷等事都告訴給了她。
“陸姑娘，如今老朽已與睿王反目成敵，主公也來了京/城，我們的大計馬上就可以成功，而你也可以很快向睿王母子報仇雪恨了。”
陸鳶聞言一怔。
她今日來見羅衡，本是想借著他再與李睿走近的，沒想到局勢已完全不同。
片刻她，她問道：“先生今日來見我，可是有事吩咐？”
羅衡點了點頭，冷聲道：“你進宮去，協助榮貴妃殺了蘭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