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聽到羅衡的話,陸鳶眼皮一跳。

    “殺蘭庶人?翊王的母妃?!”

    一提到李翊,陸鳶不由就想到之前被他抓去大理寺的情形來,臉色瞬間發白。

    羅衡看著她樣子,道:“此事雖然有一定的風險,但若是你成功了,不但可以報榮貴妃當年陷害你之仇,還可以將睿王拉下水,甚至還能報陸晚當初害死你母親的大仇,一箭三雕的好事,怎麽也要試一試的。”

    不止如此,如果榮貴妃陷害蘭庶人的事曝光,李睿與榮貴妃也難逃一劫,到時就真的無人再來與李照搶太子之位了。

    想到這裏,羅衡翊決心越甚,又道:“你放心,大家看到你,隻會想到是陸二姑娘,絕不會知道是你做的,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他說得輕巧,可陸鳶卻知道,她並不是陸晚,雖然相貌相同,卻不一定能瞞天過海。

    如此,她麵露難色道:“先生,我如今懷著身孕,身子不便,行動也遲鈍,萬一失手……”

    聞言,羅衡眸光驟然一寒。

    在來之前,他雖然料到她會膽怯害怕,但卻沒想到她會這般抗拒。

    甚至方才,在他提到可以趁機報複榮貴妃與睿王時,她神情間閃現的不是激動歡喜,而是眉心蹙起,麵露不耐。

    她竟排斥他的話?!

    難道,她不想報仇了?

    想到這裏,羅衡危險的眯起了眸子,嘴上卻關切問道:“你被關在睿王府的那些日子,睿王可有虐待你?”

    陸鳶半垂著頭道:“還好。他即是將我當人質來威脅聶將軍,倒也不至於虧待我。”

    陸鳶倒沒有說假話,李睿自第一次在後院的屋子裏見她時,麵色冷戾嚇人,語帶恐嚇外,後麵倒是再沒有那樣對待過她,不但命府中的下人好好照顧她,隔三岔五,他還會帶著府醫一起,給她腹中的孩子診平安脈……

    她回他話時,羅衡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指閑閑卷著絹帕,很是放鬆。

    心裏已是猜到了什麽,羅衡冷笑道:“看來,陸姑娘回到睿王府一段日子,心中的仇恨竟化解了不少。”

    陸鳶全身一顫,連忙繃直身子道:“先生說那裏的話,李睿當初對我做下的事,我一刻都不敢忘的……”

    “那就好。此次卻是報複他的最好時機,你要把握好機會。”

    羅衡此言一出,已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陸鳶不由自主就伸手護住了自己的小腹,還想再說什麽,羅衡冷聲道:“最近你可有感覺小腹有下墜之感?”

    陸鳶一驚,“先生怎麽知道?”

    羅衡睥了她一眼,涼涼道:“當初李睿害你喝下大量紅花,讓你幾乎無再孕的可能,是老夫替你尋來神藥,助你再次懷上孩子……”

    “但你要知道,你身子的根基到底已經被傷害到了,所以那怕懷上孩子,也不一定能熬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天,所以還得多加小心才是。”

    羅衡看似關懷的話語裏,滿滿的全是威脅。

    聞言,陸鳶如五雷轟頂,呆在當場。

    她臉上的血色,以眼見的速度一點點的褪掉,到最後,連嘴唇都白了。

    沒人知道她重新懷上孩子後的那種歡喜與激動,而且她也非常清楚,這是她此生惟一一次做母親的機會。

    所以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將他生下來……

    想到這裏,她再沒有方才的敷衍鬆懈,‘撲嗵’一聲在羅衡麵前跪下,哀求道:“先生,你一定有辦法保住我的孩子對不對?你一定要幫我……”

    羅衡見她終於恢複從以前的樣子,滿意的勾了勾唇,冷聲道:“陸鳶,你應該知道,從救下你,到替你換上這張臉,再到幫你成功懷上孩子,老夫花費了多大的精力。”

    “而如今,主公大業未成,你卻另起了心思,實在不應該。”

    “我不妨實話告訴你,老夫可以讓你重活一次,也可以拿掉你所有的東西,讓你成為破席子卷著扔在亂葬崗裏的亂屍。”

    羅衡的話,讓陸鳶全身如墜冰窟。

    她木然的看著他,嘴唇哆嗦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直到此時,她才深悟,她上了這條賊船,已經下不去了……

    最後,她哆嗦著唇顫聲道:“先生放心,我會聽先生的話,進宮協助榮貴妃除去蘭庶人……”

    聞言,羅衡終於笑了,彎腰扶她起身,笑道:“好,我給你三天時間。”

    他又道:“你放心,等你完成這個任務,老夫就會安排人送你去安全的地方養胎,還會給你配置良藥,保你腹中胎兒平安降生。”

    ……

    回到屋子裏,陸鳶一直都是渾噩的狀態,臉色發白,全身冰涼。

    跟在她身邊侍候的小丫頭看到她這副樣子,擔心問道:“姨娘,你怎麽了?”

    陸鳶怔怔坐了片刻,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她去的地方,是史月瑤的院子。

    史月瑤已經上床歇下了,聽到下人稟報,說是宛姨娘在外求見,又連忙穿好衣裳請她進來。

    一進門,陸鳶就開門見山道:“夫人,我方才細細回想了你說過的話,我覺得夫人所言很有道理,此時我們確實不能得罪榮貴妃娘娘。”

    見她想通了,史月瑤終於放下心來,笑道:“你能想明白最好,我們雖然不能替將軍分憂,能在這些小事上替他多想想也好。”

    陸鳶道:“我方才點查了娘娘的賞賜,全是貴重之物。夫人,娘娘降恩,我們應該進宮謝恩才是,所以我想明日請夫人帶我入宮,當麵給娘娘道謝。”

    史月瑤聽到她的話,卻猶豫了。

    按理,榮貴妃賜賞,是應該進宮謝恩的,但她一個小妾的身份,還不足以進宮麵見貴妃。

    除此之外,還有她這張臉,如何能帶她進宮見人?

    思及此,史月瑤道:“明日我會進宮去向娘娘謝恩,待見了娘娘後,會替你向娘娘言謝的。”

    “很晚了,你還懷著孩子,早點回去歇息吧。”

    說罷,史月瑤就讓丫鬟送她回去。

    陸鳶知道她的性子,看似柔弱,實則很固執,隻得先退下。

    回到房間裏,她咬牙想,明日就算是扮成丫鬟,她也要隨史月瑤一起進宮……

    第二天,就是陸鳶想辦法要混進史月瑤進宮的隊伍中時,榮貴妃卻派人到將軍府傳話,點明要召小妾宛宛進宮……

  第673章  以假亂真

    陸鳶昨晚一宿沒睡,她原本是想借著史月瑤進宮謝恩的機會,跟著她偷偷溜進宮,再憑借這張臉進入尚梨宮完成羅衡交給她的任務。

    等任命完成後,再嫁禍給榮貴妃,她就逃出宮來。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榮貴妃今早竟主動召見她,她不由緊張起來。

    以她對榮貴妃的了解,她眼高於頂,從來都是最瞧不起出身貧賤的人,之前她是陸家庶女時,她都未曾將她放在眼裏過,如今她隻是聶湛的小妾,隻怕在她眼裏,自己連草芥都不如,她為何會召見自己?

    難道她已懷疑她的身份和肚子裏的孩子?

    榮貴妃很精明,如果白舒窈將她和李睿的事告訴她,隻怕她會識破她的身份。

    想到這裏,陸鳶不由越發緊張起來。

    史月瑤卻比她更緊張。

    聶湛喜歡陸晚的事,全城皆知,若是讓大家看到他後宅裏的小妾,竟與陸晚長得一模一樣,大家不定會用什麽眼光去看他?

    而萬一事情傳進陸晚與翊王的耳中,事情就更難辦了。

    史月瑤想代小妾推辭,但榮貴妃親自下旨,她派人來的大宮女沉香就在府裏等著,她根本沒辦法拒絕。

    如此,史月瑤隻得讓陸鳶跟著榮貴妃的人走了。

    臨走前,史月瑤給陸鳶換上一件藕色鬥蓬,讓她將兜帽戴上,盡量遮住臉,不要被人看到。

    等她們一走,史月瑤連忙差人去禁軍營通知聶湛……

    馬車離開將軍府,徑直往宮裏去。

    馬車裏,大宮女沉香細細打量著對麵的女子,整個人暗暗震驚住。

    她跟在榮貴妃身邊伺候,之前聽南安郡主說過,聶湛的小妾與陸晚長得一模一樣,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當時沉香還覺得是她誇大其詞,然而此刻她親眼看到聶湛小妾的樣子,才知道南安郡主這一次倒一點都沒有誇張胡說。

    之前陸晚遇刺在明粹宮養過傷,沉香對她也算熟悉,可此刻看著眼前的女子,沉香竟分不出真假。

    沉香暗暗驚歎,太像了,莫說以假亂真,隻怕是陸晚本人來,也會傻傻分不清。

    不過,這樣一來,事情倒好辦了……

    見沉香一直盯著自己看,陸鳶後背都沁出冷汗來。

    她自是知道沉香是榮貴妃的親信,所以越發猜不透榮貴妃此次喚自己進宮是要做什麽。

    麵上,她故做膽怯的問道:“敢問姐姐,不知娘娘喚奴婢進宮,是為了什麽事情?”

    沉香笑道:“姨娘莫怕,娘娘是因為上次的誤會,怕姨娘心存芥蒂,所以想見一見你,當麵替殿下對姨娘說聲抱歉。”

    聞言,陸鳶心裏一片冰涼,麵上惶恐道:“奴婢不敢當……”

    沉香奉命來找她之前就打聽清楚了,知道她不過是當初睿王與羅衡為了籠絡聶湛,特意尋來送給他的玩物。

    如今見她畏畏縮縮、一副膽小怕事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沉香心裏對此次榮貴妃交給她的差事,頓時越發有信心了。

    她將手邊一早準備好的糕點拿給陸鳶,道:“這是娘娘最喜歡吃的雪花酥,是我方才在街上買的,不如送給姨娘,就當是姨娘送給娘娘的一點小心意。”

    聽她提到雪花酥,陸鳶眸光一閃。

    雪花酥是蘭貴妃最喜歡吃的東西,正因為如此,榮貴妃就最討厭雪花酥,從來都不碰它的。

    她接過糕點,感激道:“我……我什麽都不懂,都沒準備給娘娘的見麵禮,多謝姐姐提點。”

    沉香又道:“姨娘,你知不知道你與嘉和郡主長得很像?”

    陸鳶點了點頭,怯然道:“我聽人說過的……所以將軍不讓我出門,怕引起誤會……”

    沉香了然笑道:“嘉和郡主常在宮裏走動,宮人們都認得她,等下若是你被人誤會成她,你要怎麽辦?”

    說罷,她又道:“你應該也聽說了,那嘉和郡主與翊王殿下的關係非同一般,而翊王又專橫跋扈,如果讓他知道你與她心愛之人長得一模一樣,隻怕他會生氣的。”

    “他若生氣,可不是好玩的,你可得當心了。”

    陸鳶已經猜到她們要讓她做什麽了,麵上卻慌亂不安地問沉香:“那怎麽辦?姐姐你教教我。”

    沉香見時機成熟,道:“依我所言,你如果不想引起麻煩,等下若是有人將你誤認成嘉和郡主,你就認下好了,不要讓人知道你是誰,這樣等你出了宮,事情就過去了,翊王自然就不會知道你了,也就不會來找你的麻煩,你說對不對?”

    沉香所說,正與陸鳶的計劃不謀而合,她再次感激道:“謝謝姐姐指點,我記下了。”

    見她這麽好哄騙,沉香也鬆下一口氣來。

    說話間,馬車來到了宮門前。

    下馬車前,沉香對同行的另一位宮人叮囑了幾句,爾後回頭對陸鳶道:“我還有事,讓這位姐姐領你去見娘娘。”

    那位麵生的宮人上前來,領著陸鳶往後宮方向走去。

    陸鳶很快認出,宮人帶她去的方向,不是榮貴妃的明粹宮,而是蘭庶人的尚梨宮。

    一路上,她們遇到路過的宮人,皆是將陸鳶當成了陸晚,向她請安問話。

    陸鳶一一應下,半點不露怯。

    跟著暗處盯著她的沉香見了,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

    但同時,沉香的心裏卻生出一絲狐疑。

    她先前還擔心她膽小露出馬腳,但小妾沉著冷靜的表現,卻遠遠超出她的意料……

    最後陸鳶來到了尚梨宮。

    奉命守護尚梨宮的長奕見到她,驚訝道:“郡主,你怎麽來了?”

    聞言,給陸鳶引路的宮人,和跟在暗處的沉香,都不覺緊張起來。

    而陸鳶反而越發鎮定。

    她用兜帽遮住半邊臉,咳嗽了兩聲,壓低著嗓子沉聲道:“娘娘還好嗎?我今天特意來看看她……”

    太後下令不許蘭庶人見人,所以長奕以為陸晚是偷偷來看蘭庶人的,就道:“娘娘一切尚好,姑娘放心,隻是太後有令,娘娘軟禁期間,不能見人……”

    陸鳶點點頭,將手裏的糕點交給他,道:“這是我給娘娘買的雪花酥,麻煩你替我交給娘娘……”

    長欒接過去,恭敬道:“姑娘放心,屬下一定辦到。”

    陸鳶再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

    晚上,宮裏傳出消息,蘭庶人出事了……

  第674章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羅衡終是鬆下一口氣來。

    先前,他很擔心沈鳶會失敗,但沒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後來經過打聽,他才知道,原來他們竟與榮貴妃想到了一處。

    原來,自從知道晉帝在昏迷前還在叮囑不準為難蘭貴妃,榮貴妃就知道,隻要晉帝一醒來,不僅會放過蘭庶人,甚至會對她再次複寵。

    可好不容易成為後宮之首的榮貴妃,是絕不想再看到蘭貴妃複寵那一天的。

    所以她要趁著晉帝醒來之前,讓蘭庶人‘畏罪自盡’,悄無聲息的死在尚梨宮裏……

    如此,榮貴妃沒有遲疑,當即就派親信潛進尚梨宮,對蘭庶人下手。

    可是一連好幾天過去了,她派出去的那些人,莫說進到尚梨宮裏,就連尚梨宮的大門都碰不到。

    一籌莫展之時,榮貴妃卻是想到了先前就生起過的那個念頭。

    先前,在聽白舒窈提起聶湛的那個小妾長得與陸晚一模一樣後,榮貴妃就想到要利用這個小妾去陷害蘭貴妃,再嫁禍給陸晚。

    而如今,尚梨宮被李翊的人守護得水泄不通,她的人根本進不去,她不由又想到了那個小妾。

    翊王不信其他人,但一定會相信陸晚的。

    所以讓那個小妾假扮成陸晚,就可以進到尚梨宮行刺蘭庶人了。

    想到這裏,榮貴妃再不遲疑,一大早就派了她的親信宮女沉香,去將軍府見那個小妾,將她騙進宮來為己所用。

    沉香得了榮貴妃的吩咐後,本來擔心此事難以辦成,但見到那個小妾後,她不止長得像陸晚,而人又特別好騙,不由信心大增。

    而後的事情,確實如她所料,進行得異樣順利……

    事情如此順利,照著羅衡老謀深算的性子,他本來帶著懷疑,但知道是榮貴妃安排好一切後,心裏的那點懷疑就煙消雲散了。

    “殿下,事情都辦妥了,看來真是老天爺都在幫你,這一次,殿下注定要成事了。”

    李照聽到羅衡的稟報後,滿意笑了,對他吩咐道:“這還是第一步,接下來蘭庶人性命垂危,那個沈植估計很快就會進宮去看望她,你布置好人手,通知陳統領他們,一接到通知立刻抓人。”

    羅衡道:“殿下放心,陸鳶進宮那刻起,我就安排好了。”

    “翊王和三司那邊有什麽反應?可有派人去郡主府抓人?”

    宮裏那麽多人看到陸晚去給蘭庶人送雪花酥,而太醫已證實蘭庶人是吃了雪花酥出的事,所以陸晚這一次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羅衡道:“聽聞睿王主動去太後麵前請纓,要主審此事,翊王卻要求交由三司來查。但為了避嫌,太後已駁回了翊王的請求,將此事交由睿王和京兆尹查辦,相信睿王很快就會上門抓人了。”

    說到這裏,羅衡激動道:“蘭庶人與陸晚相繼出事,翊王如今焦頭爛額,隻怕再無精力審查國舅爺的案子。”

    “如今隻要沈植一上鉤,就可以徹底坐實蘭庶人與李翊勾結刺客,刺殺晉帝的罪名,到時翊王就再無翻身的機會。”

    “除掉了翊王,睿王就好對付多了,況且這一次的雪花酥可是榮貴妃身邊的大宮女親自買的,他們也逃不掉的。”

    李照臉上露出笑顏來了,叮囑道:“那個小妾不能再留了,不能讓人知道是她假冒的陸晚。”

    一想到上次雲霧山被陸晚耍得團團轉,李照這一次絕不會再放過她……

    羅衡早已想到了,沉聲道:“殿下放心,她任務已完成,自然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說罷,他出門去,對無藏吩咐道:“你即刻派人去將陸鳶處理掉。記住,毀了她的臉,不能讓人知道是她假冒的陸晚。”

    無藏明白過來,冷聲道:“先生放心,一定會毀了她的臉,讓人再也認不出來。”

    羅衡點點頭,又道:“你親自去宮裏,扮成禦林軍去尚梨宮外守著,如果發現沈植出現,就讓陳統領他們出麵抓人。”

    “記住,沈植不能落到翊王人的手裏,一定要落到我們手裏。”

    李照自小在宮中長大,又貴為東宮太子多年,當年手下的黨羽,遍布前朝後宮。

    那怕他離京多年,這些勢力也一直暗中由羅衡秦珩替他掌控著。

    如今他回來,這些勢力都再次動用起來……

    羅衡知道李照對此事的看重,他也不想再出意外,所以命無藏親自去盯著。

    無藏卻擔心道:“先生,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麽辦?”

    無藏看出主公對先生隻是嘴上客氣,實則對他並不在意。

    可如今先生行動不便,而三司的人一直沒放棄追捕他們主仆二人,甚至睿王的人也一直在找先生,他不在先生身邊,萬一發生意外可怎麽辦?

    羅衡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笑著安慰他道:“你放心,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妥當,我成天守在這裏,有主公照顧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去吧。”

    無藏想勸告他李照不值得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可剛要開口,已被羅衡打斷了。

    羅衡知道他想說什麽,沉聲道:“我與主公之間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為我擔心,他是絕不會害我的。”

    聽他這樣說,無藏還能說什麽?

    他隻能道:“那先生多保重,我完成任務就回來照顧你。”

    說罷,彎下腰細心的替羅衡蓋好膝蓋上的裘毯。

    他當年被仇家追殺,九死一生之時,是羅衡救了他。

    這份恩情,無藏時刻記著,也立誓這一輩子為他效力。

    羅衡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也多加小心,我等你回來。”

    ……

    蘭庶人出事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而更讓大家震驚的卻是,謀害蘭庶人的人竟是嘉和郡主。

    翌日天不亮,郡主府的門被敲得震天響,李睿帶著京兆尹的官吏,上門抓人來了……

  第675章  小妾

    李睿上門抓人時,陸晚正在聽秋落稟報宮裏的消息。

    “姑娘,娘娘是吃了雪花酥中的毒,但如今什麽情況暫時還不知道……”

    “知道是誰下的毒嗎?殿下呢,有沒有抓到下毒之人?”

    自從聽到蘭貴妃出事的消息,陸晚整顆心如泡在冰水裏,也察覺到事情不尋常。

    她之前聽秋落說過,為了防止有人趁著晉帝昏迷期陷害蘭貴妃,李翊派人嚴密守著尚梨宮。

    既然有他嚴加防守,竟然還有人能將有毒的雪花酥送到蘭貴妃麵前,可見下毒之人手段之厲害。

    秋落聞言,神情一滯。

    從她打聽消息回來,麵容就很凝重,而此時聽到陸晚的問話,臉色更是難看起來。

    陸晚一看,就知道事情比她想象中更嚴重。

    她沉聲道:“是不是還有不好的消息?你快說。”

    秋落知道瞞不住她,隻得鼓起勇氣道:“姑娘,宮裏都在傳,給蘭娘娘送雪花酥的人是你,連長奕都說,是你親自將那盒雪花酥交給他的,托他轉交給蘭娘娘的。”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防備。而娘娘聽聞是你給她送的雪花酥,很開心,所以就……”

    聞言,陸晚如晴天頭上炸開一道旱雷,整個人都震住了。

    自上次李翊叮囑她不要插手此事,也不要到處亂走後,這段日子,她那裏都沒去,每天都守在郡主府,怎麽會是她進宮去給娘娘送的雪花酥?!

    秋落見她臉色不對,連忙去桌前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安撫道:“姑娘莫怕,整個郡主府的人都可以替你做證,證明你昨天根本沒有出過府門,他們冤枉不了你……”

    話雖如此,但陸晚知道,空穴不會來風,如果沒有根據,大家不會冤枉她。

    何況連長奕都說是從她的手裏接過的糕點,長奕是李翊的人,難道長奕會冤枉她?

    可她確確實實沒有離開過郡主府,那宮裏那個‘她’是誰?

    陸晚捧起茶杯連喝兩口水,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下一刻,外麵的門房突然慌亂的跑進來稟報,說是睿王殿下親自帶著京兆尹的人上門來了。

    李睿?

    提到他,陸晚腦子裏有亮光一閃而過,可不等她想明白,李睿已帶人徑直闖了進來……

    這卻是陸晚搬府另居後,李睿第一門登門,也是他第一次踏足郡主府。

    他一路走來,冷冷打量著郡主府的一切。

    待看清郡主府裏的一切,他眼神含戾,嘴角噙著一抹陰鷙的冷笑。

    他倒是沒想到,當初他從庵堂裏帶回來的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庶女,如今竟是這般風光?

    不止酒樓辦得紅紅火火,府邸竟也是恢弘氣派,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而反觀他自己,從賢名遠播、最有望入主東宮的三殿下,變成了如今要被父皇趕出京/城的地步。

    細想想,自己淪落到今天的地方,全是拜這個女人所賜。

    若是沒有她當初到父皇麵前揭露那些事情,當著父皇的麵與自己退親,他不會遭到父皇的嫌棄和冷落,從而錯失東宮。

    說到底,他遭遇的不公,丟失的一切,都是因為她。

    甚至他辛苦籌劃好的奪嫡大計,也是因為她設計陷害了史太傅,讓他失去了幫手從而無疾而終……

    想到這裏,李睿不覺咬緊了後槽牙。

    這一次她落進了他的手裏,他定將之前的仇怨一次性跟她了結清楚,讓她生不如死……

    如此,他帶人徑直闖進陸晚的院子裏,不等人上前叫門,已是前一腳踹開了陸晚的房門。

    門板應聲倒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嚇得郡主府的下人們都瑟縮到一邊,不敢上前。

    秋落見他這般形容的闖進來,‘唰’的一聲拔劍在手,護在了陸晚麵前,喝道:“你們擅闖郡主府,想幹什麽?”

    跟在李睿身後的京兆尹副尹義正嚴詞道:“嘉和郡主涉嫌毒害蘭庶人,我等奉太後之命,捉拿嘉和郡主歸案。”

    秋落毫不退縮,道:“我家郡主是冤枉的,你們休要血口噴人!”

    那副尹道:“證據確鑿,還請郡主不要令我們難做。”

    陸晚拉開秋落,冷聲道:“你們到底想怎麽樣?”

    李睿負手冷冷看著她,譏諷笑道:“當日二表妹還在庵堂裏做小尼姑時,是本王好心將你帶回京/城,你才有今日這般光景。”

    “可二表妹過上好日子,竟完全將本王這個恩人給忘記了,開新府這麽久,竟不邀請本王來你這裏喝杯茶?真是令人心寒!”

    “不過本王大人大量,不同你一般計較——你不請我喝茶,我就請二表妹去京兆尹大牢喝茶了。”

    說罷,揮手冷喝道:“來人,將她押回去,違令者格殺勿論!”

    官差得令,立刻衝進來捉拿陸晚。

    秋落想也沒想就要衝上去擋住他們,卻被陸晚攔住了。

    陸晚回身對她飛快叮囑道:“你去告訴殿下,讓他去找聶湛的那個小妾……”

    方才短短的時間裏,陸晚腦子裏已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譬如之前白舒窈在宮門前攔下她,痛斥她和李睿私下往來,還說她的人親眼看到她出現在睿王府的後宅。

    爾後不久,白舒窈就在睿王府的後宅發現了聶湛失蹤不見的那個小妾,還差點鬧進了宮裏去。

    白舒窈雖然嬌縱跋扈,但也不至於狂猖到胡亂來找她的碴,如今想想,隻怕是她的人看到的那個女人,就是被李睿藏在府裏的聶湛的小妾。

    而白舒窈為何將那小妾誤認成她,如今想來,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那個小妾長得與她有相似之處。

    不止如此,陸晚還想到之前去將軍府找史月瑤,史月瑤卻連將軍府的大門都不敢讓她進,請她到外麵喝茶說話,還有聶湛明知小妾走失,也不肯報官,如今想想,恐怕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而陸晚還從史月瑤那裏打聽到,這個小妾是之前李睿與羅衡送給聶湛的。

    他們送女人給聶湛,是想拉攏他,知道那時聶湛想娶自己,所以極有可能是故意尋了個與她相貌相似的女人送給他。

    所以,如果真的是有人假冒她去給蘭娘娘下毒,最有可能就是這個小妾……

    陸晚吩咐秋落時,聲音雖小,可李睿還是耳尖的聽到了‘小妾’二字,眸光倏地一冷……

  第676章  絕對不行

    李睿聽到陸晚對秋落的吩咐,就知道她已懷疑到宛宛的身上。

    一瞬間,他不免有些心慌。

    他原以為此事天衣無縫,不會被人發現。

    而宛宛昨日在麵對母妃的審問時,也說過,她一直被聶湛關在後宅,不準她出門,所以見過她的人很少,李翊與陸晚更是從沒有見過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信以為真,還從母妃手裏保下她。

    可沒想到,陸晚竟然一下子就懷疑到她身上去了……

    原來,昨日陸鳶被沉香帶去宮裏後,史月瑤連忙差人去通知了聶湛。

    聶湛雖然猜不到榮貴妃在搞什麽花樣,但他卻深知宛宛的那張臉不能被人看到。

    他想進宮阻攔,但他是外臣,沒有旨意不得隨意進入後宮,所以他就去找了睿王,以上次的事,要求睿王出麵,將宛宛帶出來。

    李睿也沒想到母妃會突召見宛宛,他以為又是白舒窈在鬧,讓母妃不肯放過宛宛,所以就依聶湛所求,連忙進宮去了。

    等他趕到明粹宮時,榮貴妃正在審問宛宛。

    因為陸鳶在順利將雪花酥送出去的同時,引起了沉香的懷疑。

    當時,陸鳶隻想著能順利完成羅衡的任務,不被李翊的發現,卻不知道沉香一直在暗中盯著她,所以當時她忘記掩飾自己的身份。

    最後,她雖然順利完成了任務,可她超乎尋常的舉動,卻引起了沉香的懷疑。

    當即,沉香就覺得她不像是被她們騙來的,反而更像是她早就有所預謀要這樣做。

    這一發現嚇得沉香一大跳——萬一這個小妾是有意來謀害蘭庶人,她們豈不是反而掉進了她的圈套裏?

    這個念頭一起,陸鳶的身份和她的真實目的,立刻引起了沉香的警惕。

    如此,在陸鳶事成後準備悄悄離宮逃走時,沉香帶人將她頭用布袋一套,打暈偷偷帶回了明粹宮。

    回到明粹宮後,沉香將事情經過一一同榮貴妃稟明,榮貴妃當即也起了疑。

    而等沉香揭開布套看到陸鳶那張臉後,差點驚呼出聲。

    有那麽一瞬間,榮貴妃甚至懷疑,她就是陸晚。

    等陸鳶醒來,榮貴妃立刻逼問她到底是誰?又是誰派她進來毒害蘭庶人的?

    陸鳶為了保命,自是什麽都不說,隻哭著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按著沉香教的做的。

    可榮貴妃單憑她這張與陸晚一樣的臉,就不信她。

    恰在此時,尚梨宮裏傳出消息,蘭庶人出事了,還傳出蘭庶人是吃了嘉和郡主送的雪花酥出的事,翊王已進宮親自處置此事……

    聽到消息後,榮貴妃為了斬草除根,當即決定要將陸鳶悄悄處置掉,一了百了。

    可就在動手之時,李睿趕進宮來,在榮貴妃麵前保下了陸鳶。

    李睿連自己都不清楚,當時是出於何種心理要保下宛宛。

    理智告訴他,母妃的做法是對的,出宮後他隻需要同聶湛說,宛宛已死在李翊的手裏,一切事情就完結了,還可以引來聶湛對李翊的仇恨。

    可當他看到宛宛跪在母妃麵前,雙手抱緊小腹,他心中的異樣感油然而生,所以在沉香將白綾套到她脖子上的那一刻,開口為她救了情……

    而如今知道陸晚竟然懷疑到了宛宛身上,他又開始懷疑自己昨天的那個決定是不是錯誤的……

    思忖間,李睿覺得脊背一涼,似乎有人在背後冷冷看著他。

    他回頭順著那股寒意看過去,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一個男孩子。

    李睿一眼認出,那是陸晚的弟弟阿晞。

    明明隻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可他的眼神卻令李睿莫名心慌。

    李睿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正要開口,阿晞已先開了口。

    “你當真要抓走我阿姐嗎?”

    李睿聽到他的話,隻覺得稚子無知可笑,冷哼一聲懶得搭理他,回頭對京兆尹的官差喝道:“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將人抓回去。”

    官吏們得令,立刻上前來抓陸晚。

    陸晚冷聲道:“不勞你們動手,我自己走。”

    說罷,她跨出房門,來到阿晞麵前,對他道:“你放心,事情不是阿姐做的,他們奈何不了我。”

    她怕阿晞為了她做傻事,又道:“你記住阿姐的話,我不在府上的日子裏,你也要乖乖呆在家裏,那裏都不要去,等阿姐回來。”

    阿晞眸光微微一閃,乖巧道:“我記住了,我替阿姐修好門等你回來。”

    見他這般乖巧聽話,陸晚心裏反而生出擔心來。

    ——他不吵不鬧,是不是心裏已有了主意?

    想到這裏,陸晚心裏越發不安起來,擔心阿晞會趁她不在的時候,做出一些危險的事情來。

    她正想再開口叮囑阿晞兩句,門口卻是傳來一陣騷動,陸晚順聲回頭去看,竟是聶湛來了。

    聶湛步子又急又快,不過眨眼間,已是越過眾人來到陸晚麵前。

    “陸姑娘……”

    他停步站在她麵前,低頭看著她,聲音又啞又沉,帶著難言的愧疚感。

    陸晚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一向鋼硬峻冷的麵龐上,滿是愧欠和欲言又止之情,見她看過來,竟不覺的避開她的目光。

    見他這般形容,陸晚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盯著他道:“聶將軍找來,是有話同我說,還是來找睿王殿下的?”

    她希望他說出實情,將這一盤亂局打破。

    當猜到是他的小妾假扮她陷害蘭貴妃後,陸晚就明白過來,那個小妾從一開始就是羅衡的人。

    隻怕到現在,聶湛還被蒙在鼓裏。

    聶湛本就心裏有愧,等聽到她的話,神情更是難堪,喉嚨滾了兩滾,最後咬牙道:“你放心,我知道不關你的事,我去同睿王說清楚。”

    說罷,就邁步朝李睿走去。

    “睿王殿下,借一步說話。”

    李睿自見他出現開始,就皺起了眉頭,等聽到他對陸晚的承諾,更是冷眸如刃。

    他揮手讓其他人都退開到一邊,半眯著眸子冷冷看著聶湛,語帶威脅道:“聽聞貴夫人剛剛診出喜脈,聶將軍不在家裏陪夫人,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說罷,他壓低聲音又道:“如果你要供出她,謀害皇妃的大罪,足以讓整個將軍府為她一起陪葬,你舍得你夫人腹中的孩子?”

    聶湛拳頭一緊,咬牙道:“可也不能讓她替罪,絕對不行!”

  第677章  心上人

    有些事,旁人看不明白,可李睿與聶湛心知肚明。

    聶湛壓低聲音道:“我不管你們在搞什麽陰謀,但你們不可以嫁禍給陸姑娘,她什麽都沒做,她是無辜的!”

    李睿是見識過聶湛的頑固的,也知道他對陸晚感情上的執著。

    可事情走到這一步,他不能回頭,也不能回頭。

    臉色黑透,李睿暗自咬牙道:“可此事已鬧開,大家都看到了她的那張臉,總要找一個人出來頂罪,太後那邊也要交差的……難道你要將她交出來,你不顧你親生骨肉的死活了?!”

    聶湛在來之前,早已想過這些。

    所以他毫不退縮道:“殿下計謀多端,這點小事,你自有辦法解決。”

    說罷,他又道:“我不會揭穿你們的陰謀,但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能讓陸姑娘頂罪。”

    “你……”

    李睿氣得差點裂開。

    此事已經鬧開,太後交給他處置,他必須抓人交差的。

    而且此次是他報複陸晚的最好機會,他絕不會放過她。

    思及此,他心一狠,咬牙冷嗤道:“本王本來顧念與將軍相交一場,有意替你擺平此事,既然你自己不領情,那就徹底爆出來好了,到時不止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有你夫人肚子裏的孩子,兩個孩子未出世就要隨你們一起陪葬,可憐的是你!”

    聶湛卻不懼他的威脅,冷聲道:“殿下莫要忘了,她是榮貴妃的人接進宮裏去的,那盒東西也是她們給她的,如果真的要追究,殿下的母妃也難逃一劫,聶某又有何懼?”

    李睿臉色一白,倒沒想到這個莽夫,看似粗魯,那些背後的事,他竟全知道?!

    一時間,他反而被他鉗製住了……

    “殿下好好想想,聶某相信殿下能想出一個兩全之策。”

    聶湛又道:“還有,等此事徹底擺平,還請殿下將她送回將軍府。”

    這裏的她,自是指他的小妾宛宛。

    從昨天進宮到現在,聶湛還沒有看到她的人影。

    聶湛說完,目光炯炯的看著李睿,等著他的回答。

    李睿牙關咬緊,眸光冷戾的看著聶湛。

    他還從未被人這樣明目張膽的威脅過,心裏恨不得一刀殺了他!

    可若是不答應他,這個蠢貨當真會將所有的事情爆出去,到時莫說母妃難逃一死,連他也會遭殃。

    但若是答應他放過陸晚,他拿什麽交差?

    一瞬間,李睿的心思已是百轉千回,心裏又恨又無可奈何。

    然而,就在此時,遇安急步從外麵進來,喚道:“殿下,有事稟報。”

    說罷,遇安來到他麵前,附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李睿一聽,眸光亮了。

    等遇安說完,他嘴角勾起了邪魅的笑,看了一眼另一邊的陸晚,再看向聶湛,譏誚笑道:“聶將軍對嘉和郡主果然一往情深。如此,也難怪當日將軍府上起大火,聶將軍拚死也要尋回那幅畫了——想來那副畫名貴異常!”

    聞言,聶湛形容一滯!

    “你……”

    “將軍是不是好奇,本王怎麽知道你當日重返火場要找回的東西是一幅畫對不對?”

    聶湛看了眼一旁的遇安,知道是他方才告訴給李睿的,所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咬牙逼問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遇安對上他狠戾的樣子,頭發一緊,麵上卻朝他身後看了一眼,鎮定道:“將軍要在這裏逼問卑職,就不怕讓嘉和郡主知道嗎?”

    一聽到陸晚的名字,聶湛再次一滯,手上的力道不覺就鬆開了。

    李睿見他一提到畫,如封死穴,不由勾唇笑了。

    他冷冷笑道:“將軍若是不想讓心上人知道你對她做過什麽,就乖乖離開吧。不然,本王將那幅畫公布出來,讓她再沒有臉活在這世上,讓將軍嚐嚐親手逼死心上人的滋味如何。”

    聶湛聞言,麵如死灰,再也說不出話來。

    李睿上前附到他耳邊警告道:“本王不妨告訴你,陸晚已經在懷疑她了,並且已經讓人去通知李翊了。”

    “你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早些回去想好應付翊王的對策,助本王一起了結此事。”

    聶湛怒目瞪著他,李睿譏笑道:“本王知道你不怕死,但為了你心上人的聲譽,你最好想辦法掩蓋此事,就當你的後宅裏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小妾,如此,翊王也拿你沒辦法,整件事情就圓滿了。”

    說罷,他再不理會聶湛,對京兆尹的官吏喝道:“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將郡主帶回去。”

    此言一出,不止陸晚臉上露出失望之色,蘭英與秋落她們更是大失所望。

    先前聽到聶湛對姑娘許諾的話,她們心裏不由生起希望來,以為事情有轉機,可沒想到,到最後姑娘還是要被抓走。

    阿晞一直站在廊下靜靜看著聶睿兩人,從頭至尾都沒有放過。

    雖然隔著距離,聽不到兩人說什麽,但他明顯感覺到,聶湛再次被李睿威脅到了。

    而想到李睿威脅聶湛時,不時向阿姐的目光,阿晞直覺,睿王威脅到聶湛的還是阿姐。

    而當阿姐被帶走時,聶湛呆滯在當場,都不敢回頭去看她。

    阿晞眸光漸寒——看來,有些事他要提前做了……

    陸晚被抓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

    李睿有意羞辱她,所以一路上並沒有替她遮掩,故意讓陸晚拋頭露麵,讓大家都看到……

    羅衡得到消息後,放心的笑了。

    他對李照道:“看樣子這一次連翊王都被騙到了,榮貴妃這一次下手沒有留情,那雪花酥裏的毒藥入口致命,蘭庶人如今隻留著一口氣拖著,想必那沈植很快就會進宮去見他母親最後一麵了。”

    李照點了點頭,笑道:“縱使是李翊再精明,都想不到先生早早就布好局,將那陸鳶改頭換麵成陸晚的樣子,以此瞞天過海。”

    說罷,他又道:“隻是沒想到這一次李睿竟保下那個陸鳶,留一個禍患在身邊。”

    “他要留就讓他留著,等陸晚判刑伏法後,再將此事揭露出來,隻說是睿王母子指使她做的,到時就一網打盡。”

    羅衡也正有此打算,拈須看了眼外麵漸黑的天色,道:“想來今晚就能抓到沈植了。”

    為此,羅衡一宿沒睡。

    天明時分,宮裏傳來消息,有刺客闖宮,被當場擊斃……

  第678章  動手

    闖宮的刺客是沈植,被當場擊斃。

    聽到消息時,羅衡頗是意外。

    他了解墜影的身手,之前他幾次行刺,都能輕易逃脫,這一次怎麽會被輕易擊斃?

    可前來稟告的人是陳統領,他親眼檢查過,確定是沈植無疑。

    “先生放心,當時情形雖然混亂,但事後下官親自檢查過,確實是沈太醫無疑,他是胸口中劍而死,且是被翊王一劍刺死的……”

    沈植之前在宮中當差時,經常在宮裏四處走動,陳統領負責皇宮的守衛,自是見過他。

    聞言,羅衡心裏卻生出懷疑來。

    上次小至死後,他們與皇上的人都想抓到沈植,可自他在大理寺認過人後,就突然消失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他。

    那時,他們不由懷疑,是李翊將他藏起來了。

    既然李翊有心保他,又豈會親手殺了他?

    “你當真看清楚了?”

    陳統領點了點頭,道:“發現刺客時,我帶著禦林軍與翊王的人同時去追,翊王武藝高強,他最先追出尚梨宮,等我們趕到時,剛好看到他一劍刺穿了那刺客的胸口……”

    說到這裏,陳統領壓低聲音道:“我聽他手下的暗衛說,翊王此舉,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他與沈植毫無瓜葛,他要趁機與沈植劃清界線,以證清白,所以翊王對手下暗衛下達的命令,都是殺無赦!”

    羅衡聽後,不覺蹙緊了眉頭,眸中有寒芒閃過。

    難道是李翊識破他們的計謀,猜到他們打算抓沈植來定他的罪,所以先下手為強,殺了胞兄來洗白自己?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翊王為了翻身,實在太過心狠手辣……

    當羅衡將此事轉稟給李照時,李照先是一怔,爾後一臉了然道:“他會這樣做並不奇怪。因為殺了沈植,不但可以將他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也無人敢再拿他是沈植同夥的事來攻訐他,還能幫他在朝野間重立威望——可謂是拿沈植一條命,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這樣翻身的機會,如果是他,他也會這樣做。

    眸光微寒,李翊森然道:“若他不是孤的敵人,孤倒是挺欣賞他。”

    這般殺伐果斷,為了自己的前程可以手刃手足的,才是成大事的。

    同時,他的心中也生出了危機感。

    不可否認,李翊是很強勁的一個對手。

    而他此舉,也恰恰說明他對東宮之位勢在必得。如此,也就成了他登頂最大的障礙……

    李照想到的,羅衡也想到了。

    他眉心不由皺得更緊,沉吟道:“如今看來,翊王竟是猜透了我們的計劃,此人,不但擅謀算,手段也夠狠,我們接下來卻要更加小心了……”

    “怎麽,先生怕了?!”

    羅衡心裏莫名不安,麵上鎮定道:“老朽跟著殿下走到今日,從沒怕過,這一次雖然沒能利用沈植困住翊王,但我們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造勢的聲音和各方奏折馬上就會進京,到時睿王聯合母妃殘害後妃的事情被揭露,翊王為了翻身弑兄,殘害手足,兩王都是臭名昭著!”

    “而這個時候,殿下歸來,就是眾望所歸的拯救大晉的賢者,一定能如願以償!”

    李照聽了他的話,心裏的危機感不覺消散,問道:“馬上就到歸期了,登州的人馬到哪裏了?”

    羅衡道:“昨天收到他們的飛鴿傳書,明日就能到百裏外的洪縣,殿下後日就可以準備出城與他們會和了。”

    李照點了點頭,“宮裏呢,父皇還沒醒?”

    聽到他提到‘父皇’二字,羅衡眸光一暗,麵上無事人般答道:“還是沒有消息。可能是年歲大了,再加之蘭庶人那一刀刺得深,晉帝這一次似乎傷得有點嚴重……”

    李照想了想,對羅衡道:“光憑一個弑兄的惡名還不足以讓父皇嫌棄李翊,上次提到了的鄧氏的事,可以趁著這一波,一起鬧起來。”

    羅衡瞬間明白過來,連忙道:“殿下放心,老朽知道怎麽做了。”

    李照抬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眸色幽冷如淵,一字一句道:“通知所有人行動起來,大長公主那邊,也派人知會她,讓她安排好欽天監那邊的事。”

    籌謀了這麽久,忍辱負重這些年,他終於要重新回來了!

    ……

    很快,李翊為了翻身,殺同胞哥哥的消息,傳得滿城皆是。

    不止如此,早前傳過的他為了侵占手下副將鄧將軍的妻子鄧氏,害死鄧將軍的傳言,再次傳播開來。

    而這一次,謠言更是傳得繪聲繪色,連他下毒害死鄧將軍的過程都被說了出來……

    京兆尹大牢裏,幾個獄卒圍在一起談論此事。

    “聽說了嗎,翊王為了洗清自己,連同母異父的哥哥都殺了,真是心狠手辣啊……”

    “沒什麽奇怪的,隻要他親手殺了沈植,就沒有人懷疑他了……”

    “他不止對親兄下手,還對曾經救過他性命的兄弟下手,如今連喜歡的女人也不管了,你看嘉和郡主都關進來兩天了,也不見翊王現身……”

    獄卒的聲音隔著牢柱傳進來,陸晚蹙眉默默聽著。

    初時,聽到李翊殺了沈植的消息,她尤自不信。

    可聽到後來,她的心裏卻不安起來。

    難道真的是李翊為了破局,不得已走到這一步?

    一想到沈植可能出事了,她的胸口生生揪痛起來。

    眼淚堪堪要落下,卻被她咬牙忍住了。

    她是不會相信李翊會對沈植下手的。

    可她馬上就要判罪了,卻如獄卒所說,李翊卻一直沒有出現過。

    從晉帝遇刺以來,李翊的行動舉止她不止猜不透,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到底在做什麽?

    陸晚不由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是夜,夜色濃稠。

    李翊負手站在窗前,眸光看向京兆尹的方向。

    長欒從門外進來,對李翊道:“殿下,大長公主落夜後偷偷出府,去了欽正司府上。”

    說罷,又將手裏的密信遞上來,道:“這是各地方傳來的密報。”

    李翊看過後,勾唇冷嗤一聲,道:“還以為他有多高明的手段,全是些下三濫的。”

    說罷,他轉身問長亭:“曾少北他們準備好了嗎?”

    長亭道:“曾大人與大公子都準備好了,就等殿下一聲令下。”

    李翊眸光如刃,冷冷啟唇:“動手!”

  第679章  出不去了

    半夜時分,大雪凜然而至,沙沙聲不絕。

    然而這樣的沙沙聲,頃刻間就被打鬥廝殺聲掩蓋住。

    打鬥廝殺聲是從大理寺傳出來的,住在周圍的百姓心驚膽寒的聽著,最後大理寺天牢方向火光衝天,似有人放火劫獄。

    天明之前,打鬥聲漸漸停息,火光也矮下去,開始有消息斷斷續續的傳出來。

    原來昨晚真的是有刺客闖大獄,卻不是救人,而是為了殺人滅口而來。

    他們所殺之人,卻是前不久剛從登州抓捕歸案的國舅爺秦珩及其家人。

    所幸大理寺防衛森嚴,刺客最後沒能得逞,臨行前卻放火燒大牢。

    待大火撲滅後,大理寺官差清點傷亡人員,卻發現史家二公子史簡不幸在大火中喪命……

    消息傳開後,整個上京/城都震動了。

    大家都在猜測到底是誰要殺秦珩?

    秦珩堪堪回京,就有仇家追殺,甚至明知他此次回來是伏法認罪的,還追到大理寺牢房裏殺他,一看就是他身上藏著秘密,有人怕他說出來,所以要殺他滅口。

    也有人對史家二公子惋惜同情不已,秦家人無事,他卻是無辜受到牽連,被活活燒死,豈不可憐?

    事態嚴重,驚動朝野,掌管三司的翊王立刻下令關閉九門,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城,並親自帶人捉拿刺客。

    凜凜寒風中,李翊翻身跨上馬背,帶人朝城西飛奔而去……

    一到城西,李翊就下令大理寺官吏將整個城西包圍了。

    城西某處院子裏,羅衡冷冷坐在院子裏,眼眶裏布滿紅血絲。

    身後,黑衣侍衛著急催促道:“先生,整個城西都被翊王的人包圍了,再不走就來不及。”

    羅衡卻仿佛聽不到他的話,再次問道:“當真沒有無藏的消息?”

    這個問題,羅衡已問過他三遍了。

    黑衣侍衛難過道:“先生,凡是您提過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可是一直沒有無藏大哥的消息。”

    “而最後見過他的人,都說是在宮裏,我想……我想他大抵是在宮裏出事的……”

    聞言,羅衡心口一痛,嘲諷笑道:“不用猜了,他應該是不在了……”

    原來,無藏自上次奉羅衡之命進宮捉拿沈植後,再沒有回來。

    後來羅衡派人去宮裏打聽消息,也是陳統領回來給他複命。

    當即,羅衡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每次辦完他吩咐的任務,無藏都會第一時間回來向他複命。

    可這一次沈植一事已了,卻一直不見他回來。

    開始,羅衡隻以為他或許是被其他事耽擱了,可一連好幾天過去了,無藏一點消息都沒有,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所有見過他的人,最後都是在宮裏見過他。

    所以羅衡可以斷定他是在宮裏失蹤的,他極有可能是落到翊王手裏去了。

    李翊冷血無情,手段殘忍,豈會再讓無藏有活命的機會?

    想到這裏,羅衡眼前不由浮現無藏最後那次離開前,對他的叮囑和不放心,羅衡頓時心痛欲絕。

    他讓黑衣侍衛倒來一杯酒,灑在無藏值守待命時,常常站的屋簷下,對著虛無笑道:“你放心,等主公大業告成之時,他會殺了翊王替你報仇的,你安心去吧。”

    黑衣侍衛聽出他話音的意思,驚道:“先生不走嗎?”

    羅衡扔掉酒杯,冷冷道:“我不能走,殿下此刻還沒出城,我要在此拖住翊王。”

    黑衣侍衛勸道:“可若是先生落進翊王手裏,必死無疑的……”

    不等黑衣侍衛把話說完,羅衡眸光冷冷看向院門方向,冷冷笑道:“走不掉了,他們已經到門口了。”

    果然,下一刻,院門被一腳踢開,李翊帶人闖了進來。

    他一進門,就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羅衡。

    可李翊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對長亭吩咐道:“帶人進屋去搜!每寸地方都不要放過!”

    長亭得令,立刻帶人衝向各個屋子。

    羅衡涼涼笑道:“殿下無須勞師動眾,你要找的人已經走了。”

    李翊眸光瞟了眼院子裏兩道車輪印,嘲諷笑道:“他走得出這個院子,卻走出這座城。一個時辰前,本王已下令封閉九門,一隻蒼蠅都不許飛出去,你的主公離開還不到半個時辰,他已出不去了。”

    天明後,雪下得小了些,李翊看地上車輪留下的印子,還沒有被新雪覆蓋住,所以估算出李照逃走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果然,聞言,羅衡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一片蒼白。

    李翊一看他的樣子,再不遲疑,喝令道:“去各個城門口搜,叛黨刺客一定躲在出城的隊伍裏。”

    ……

    封城的指令傳到各個城門口時,城門口已排起了長龍,全是出城的百姓。

    而西麵城門口,一輛毫不起眼的青蓬馬車靜靜排在出城的隊伍裏。

    李照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夜明珠柔和的光亮照出他嘴角輕揚的弧度。

    一想到出城後,就能與登州人馬匯合,然後光明正大的以李照的身份回京‘探望’父皇,借此恢複身份,重新出現人前,甚至是拿回原屬於他的一切,李照不覺握緊拳頭,內心激動澎湃不已。

    原來,做戲做全套,在李照決定以探病為由回京看望重傷昏迷的晉帝後,他們就籌劃,讓他們登州那邊的人馬,假裝成李照的行頭回京,待他們臨近京/城之時,李照再出城與他們匯合進城,做出他是從登州風塵仆仆趕回來探望父皇的形容。

    而昨晚李照他們再次等到城外的飛鴿傳書,得知登州人馬已到城外十裏路處,就等李照出城與他們匯合,所以一大早他就出發出城了。

    一切的事情都異常的順利,惟一讓李照不悅的,卻是在早上出門時,羅衡竟執意讓手下換掉他常用的烏檀木馬車,改成這種狹窄易晃動的簡陋馬車,還讓他從西門出城,同一群商販走卒的下等人擠在一起。

    實在有失他的身份!

    當時他問羅衡為何要這樣做,羅衡卻告訴他,因為無藏失蹤了,他懷疑是翊王暗中在部署什麽,所以讓他換乘不起眼的平民馬車出城。

    李照正不耐城門到點為何還不開時,車簾掀起,貼身侍衛麵露惶色道:“殿下,昨晚大理寺出事,翊王下令封城了,我們出不去了……”

  第680章  你敢

    聽到侍衛的話,李照臉色大變,前一刻還激動澎湃的心緒,一下子掉進了冰窟裏。

    他一把掀起車簾朝外看去,果然看到大理寺的官差來到了城門口,開始順著隊伍搜查起來。

    “殿下,如今怎麽辦?要不要先避開?”

    李照看著近在咫尺的城門,抓著車簾的手倏地握緊,臉色鐵青。

    隻要一出這道城門,他就能與登州來的人馬匯合,再以李照的身份,明正言順的進城,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也就是說,離他成功,隻隔著這一道城門。

    可眼下這陣勢,一看就知道是衝著他來的。

    若是他沒有恢複身份就落進了李翊手裏,他可以悄無聲息的將他處決掉。

    所以唯今之計,隻有先離開城門,逃過追捕再做打算。

    思及此,李照咬牙忍下心中的不甘,冷聲道:“趕緊離開!”

    那侍衛聽了他的話,再不遲疑,對身後的暗衛吩咐一聲,調轉馬車往城內駛去。

    可他們的舉動,立刻引起了大理司官差們的注意。

    “不許跑,停車,刻下馬!”

    大理寺的官差迅速朝照的馬車追過來,可不等他們靠近,護送李照出城的暗衛已反撲上去,與他們廝殺起來。

    那些暗衛為了護主,見人就殺,故意製造混亂。

    瞬間,西城門亂成一團,百姓們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四處逃躥,場麵頓時混亂不堪……

    等李翊帶人趕到時,西城門的局麵已經被控製下來,但李照跑了。

    負責西門搜捕的青雲滿臉是血的上前來,愧疚道:“殿下,逃犯跑了,他們所乘的是一輛青蓬馬車……”

    “殿下,如今怎麽辦?”

    曾少北也趕了過來,問道。

    李翊看著地上躺著的屍首,寒眸如刃,冷聲道:“他必定還會想辦法出城的,傳令下去,一定要守好各處城門,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許放出城。”

    說罷,就下令重開城門。

    大晉律法,京畿重地,若無重大事故,是不能全城封鎖的。

    先前晉帝遇刺,太後也隻是限令朝廷大員和皇親國戚不能出城,如果李翊封城太多,不僅會引來城中百姓恐慌,還會引發各地的揣測,容易引起事端……

    話音剛落,長亭騎馬急趕了過來,附到李翊麵前低聲道:“殿下,我們奉命搜院子時,發現了鄧娘子……”

    方才聽聞城西城門出事後,李翊就帶人趕了過來,羅衡那邊的事,就交給長亭在辦。

    而長亭在帶人搜屋時,搜到後麵的廂房,竟看到了鄧清妤。

    自上次鄧清妤帶著樂潼在回西北的路上失蹤後,李翊一直派人在找她們母女二人。

    而這麽久過去了,一直沒有她們的消息,卻沒想到在羅衡的院子裏找到她。

    意味不言而喻。

    李翊聞言,先是一怔,爾後眸光卻冷了下去。

    果然如他所料,她並不是失蹤出事了,而是沒有死心,又與羅衡勾搭在一起了……

    “樂潼呢?她一切可好?有沒有傷到哪裏?”

    自她們失蹤以來,李翊惟一牽掛的就是樂潼。

    一想到她們是從馬車滾下山坡後失蹤的,李翊不由擔心樂潼有沒有受傷?

    長亭搖頭道:“我們沒有看到小小姐,我們進屋時,廂房裏隻有鄧娘子一個人在,我們問了她小小姐在哪裏,可她一言不語,最後才說,要見到殿下才告訴我們……”

    “她又想搞什麽花樣。”

    李翊麵露嫌惡,毫不理會道:“你將她與羅衡押回大理寺關起來,命人嚴加看守。”

    說罷,他又添上一句:“特別是羅衡,堵了他的嘴,防止他自盡,留著他的命還有大用處。”

    長亭應下,立刻下去辦了。

    李翊留下青雲帶人處置西門的事,他翻身上馬,風馳電掣般朝著京兆尹去了。

    陸晚出事以來,他時刻掛心著,但為了讓李照與羅衡放鬆警惕,以便引他們入局,他隻能暫時讓她在京兆尹牢房裏關著。

    如今事情已經在他的掌握中,他自是要盡快接她出來……

    京兆尹。

    李睿一大早就過來親自提審陸晚,可陸晚還是不承認她去過宮裏,更未給蘭庶人送有毒的雪花酥。

    看著陸晚嘴硬不屈的樣子,李睿恨不能將京兆尹所有的刑具都用在她身上。

    可是想到聶湛,他又咬牙忍下了。

    那天去郡主府抓陸晚時,聶湛就前去阻攔,雖然最後他拿畫的事逼他放手,但聶湛卻再次警告他,陸晚在京兆頭尹受審期間,他們不能動她一根寒毛,更不能虐待她,不然他就暴出小妾的事,與李睿拚個魚死網破。

    李睿知道他說到就會做到,所以給陸晚安排了單獨的牢房,也不敢對她用刑。

    但這樁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昨日宮裏就傳來消息,說父皇已經有了蘇醒的跡像,若是再拖下去,李睿怕宛宛被李翊找到後,反而會到父皇麵前告自己一狀。

    但陸晚不承認不畫押,再耗下去就壞事了。

    想到這裏,李睿再顧不得其他,對衙吏冷喝道:“上夾棍,若是她再不招,就夾斷她的手指頭。”

    李睿暗忖,先逼陸晚認罪,再想辦法讓宛宛拿出那副畫,如此,有把柄在手,就不怕聶湛與他翻臉了……

    衙吏立刻拿來刑具,套到陸晚的十指上。

    雙手接觸到冰涼的棍體時,陸晚止不住全身打了個哆嗦,身上熱一陣冷一陣的難受著。

    麵上,她咬牙道:“李睿,你休想屈打成招,娘娘出事那天,我根本沒有離開過郡主府,我全府上下都能為我做證……”

    “你若真要查,就去查那雪花酥是從哪裏得來的?那天進出宮的人到底有哪些人……”

    李睿知道她想說什麽,重重叩下驚堂木,硬生生打斷她的話,冷喝道:“你府上的人自是幫你說話,而宮裏那麽多眼睛看到是你給蘭庶人送去的雪花酥,鐵證如山,你逃不掉的,不如招了,免受皮肉之苦。”

    陸晚:“你不如直接殺了我,不然你休想讓我替你們頂罪!”

    聞言,李睿渾身戾氣眾生,冷聲道:“如此,你休怪本王不顧情麵了。”

    說罷,對衙吏下令:“用刑!若是她再不招,就大棍伺候,本王倒是想看看,她這副身子骨,挨得了幾下……”

    “你敢!”

    話音未落,李翊甩袍大步跨進堂來。

  第681章  閻王都不敢保她

    李翊的出現,讓大堂裏的氣氛瞬間蕭殺起來。

    他冒著寒風大雪進來,渾身透著瘮人的寒意,往堂內一站,堂內眾人皆是脊背一涼。

    就連李睿都神情緊了緊。

    下一刻,李睿冷斥道:“你來幹什麽?太後已下令,此事不許你插手!”

    李翊卻看都不看他一眼,上前兩步徑直來到陸晚麵前,眸光從拿著夾棍兩端的兩個衙吏身上冷冷掃過,兩人頓時頭皮發涼,連忙鬆開手退開。

    李翊上前替陸晚取下手上的夾棍,扶她起身,一邊替她抹掉臉上的淚水,一邊喑聲道:“阿晚,對不起,我來晚了……”

    從聽到他的聲音開始,陸晚就迫切的回頭朝他看去。

    等看清真的是他,陸晚終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這些天發生太多事,陸晚一直盼著能見到他,可李翊一次都沒出現過,甚至她被抓進大牢他都沒有現麵。

    陸晚被抓前,還特別叮囑過秋落去找他,可也一直沒有消息。

    這般情形下,陸晚不由想,是不是他也和其他人一樣,認定她就是下毒謀害蘭貴妃的凶手,所以不來見她?

    想到這裏,陸晚心痛如絞——為蘭貴妃也為自己。

    爾後,又傳來李翊親手殺死沈植的事,她心裏更是透不過氣來,似第一次猜不透他到底在做什麽。

    這幾日,她困在牢房裏,李睿不許人來探監,她什麽人都見不到,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卻又擔心他的安危,吃不下睡不著,一顆心如日夜放在炭火上烤著……

    而現在終於看到他了,看到他一切都好好的,陸晚心裏五味雜陳,喉嚨哽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李翊替她擦著眼淚,見她哭得傷心,眸光一寒,冷聲問道:“他們對你用刑了?”

    說罷,就拉過她的身子,看她身上有沒有外傷。

    他帶著涼感的手拭過她的麵頰,讓陸晚渾噩的腦子清醒過來。

    她收起淚水,朝他笑道:“我沒事,我知道殿下有很多事要做……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她難得說話這般語無倫次,卻聽得李翊越發心疼起來。

    看著她通紅的眼睛,還是消瘦的臉龐,李翊知道,這些日子來,自己沒有跟她聯係,許多事她被蒙在鼓裏,但又聽到了許多不好的消息,她定是在擔心難過中艱難度日……

    當著公堂裏眾人的麵,李翊忍不住將她擁裏了懷裏,在她耳邊堅定道:“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保證,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聞言,陸晚慌亂的心終於沉靜下去,正要開口問他有沒有找到聶湛的小妾,上首的李睿卻開口了。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在公堂上恩愛私語,李睿拳頭幾乎要捏出火來,不由嘲諷道:“聽聞皇弟手下的大理寺昨晚遭遇突襲,刺客闖進去肆無忌憚的殺人放火——發生這麽大的事,皇弟不去抓刺客,竟然還有心思來這裏多管閑事?”

    說罷,他又道:“到底是刺客太猖狂,還是大理寺太無能,竟讓歹人這般堂而皇之的闖進去殺人放火,說出去,將皇弟的臉都丟盡了。”

    聽到李睿的話,陸晚一驚,不由朝李翊看去。

    蘭貴妃被害的事沒過去多久,大理寺竟然又出事,難道又是李照羅衡做的?

    看著她擔心的樣子,李翊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示意她稍安勿躁。

    下一刻,他抬頭看向李睿,開門見山道:“本王今日來,是來接阿晚出去的。皇兄既然知道本王事務忙,就不要再阻攔耽擱了。”

    李翊此言,不止猖狂,更是沒有將李睿放在眼裏。

    李睿本就氣怒不已,如今見他這般狂傲,竟一句話就想從他手裏將人帶走,頓時氣得快爆炸。

    麵上,他咬牙忍住怒火,冷笑道:“李翊,你如今自身難保,就不要在這裏裝自大——你以為你殺了沈植,就洗脫幹淨嫌疑,沒事了嗎?”

    李翊聞言,勾了勾唇,道:“本王剛剛抓到羅衡,我手裏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就是叛黨,而我沒記錯的話,他先前可是皇兄的人。”

    李睿神情一驚,“你……”

    “羅衡做過許多壞事,死十次都不夠,但他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謀士,若非皇兄慧眼識珠,他豈能成做成這麽多大事?”

    “李翊,你休要血口噴人,他的那些事,本王一概不知。”

    李翊涼涼笑道:“我也相信皇兄是清白的,我更知道他背後另有人在指使他,而本王如今就是要找出他的背後之人——皇兄覺得他會招出誰來?”

    聞言,李睿先是胸口一鬆,等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他再也繃不住,臉色大變,徹底慌了。

    羅衡對其背後主公忠心耿耿,那怕他當初打斷他雙腿,他也不肯將他招拱出來。

    如今他落到李翊手裏,李翊要審他,他為了報斷腿之仇,一定會將所有壞事都往他頭上推,到時他豈不是百口莫辯、死路一條?

    想到這裏,一股寒意從頭頂灌下,一直涼到腳,李睿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怔怔看著李翊,臉白如鬼,好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話來。

    “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李翊牽著陸晚上前兩步,一字一句冷冷道:“你將那個宛宛交出來——敢給本王母妃下毒,閻王都不敢保她!”

    “還有,你母妃在中間擔起什麽角色,你心知肚明,如果她想活命,就乖乖去父皇麵前坦白一切,替阿晚洗清冤屈。”

    聞言,陸晚再次朝李翊看去,眸光裏不覺閃起了亮光。

    原來,他竟全都知道?!

    而看他勝券在握的樣子,是不是蘭貴妃與晉帝都沒事了?!

    如果蘭貴妃沒事,是不是沈植的事也是假的?

    想到這裏,陸晚高懸了幾天的心終於放下,全身都輕鬆起來。

    而李睿卻如被人當頭一棒,腦子嗡嗡直響,一片空白。

    李睿連宛宛的名字都叫得出來,事情他早已一清二楚。

    虧得他還以為事情天衣無縫,將那宛宛給保下來。

    如今,卻成了李翊鉗製他的利器……

    而下一刻,他渾身一震,猛然從他的話音裏察覺到了什麽。

    “你……你方才說,去父皇麵前坦白?父皇是不是早就醒了?”

  第682章  信以為真

    一出京兆尹大門,刺目的光亮讓陸晚睜不開眼來,寒風一過,她單薄的身子頓時忍不住瑟瑟發抖。

    李翊見了,連忙將她抱起來,裹進自己的披風裏。

    “你是不是病了?”

    李翊低下頭,蹙眉看向懷裏的人,滿是擔心。

    方才,他給她擦淚時,就察覺到她臉頰有些燙手,後麵拉著她的手,又感覺她手掌冰冷,還微微的發抖。

    似乎是發熱了……

    陸晚靠在他懷裏,頭昏沉沉的,道:“我沒事,麻煩殿下送我回去吧……”

    話雖如此,她的呼吸都是燙的,李翊低下頭,用額頭去測她額頭上的體溫,隻感覺燙人。

    他連忙將她抱上馬車,剛要送她回郡主府,長亭來報,說羅衡在去大理寺的路上,要跳河自殺,所幸發現及時,被攔下了。

    “他果然想死!”

    李翊眸光冷下,嘲諷道:“他對他的主公還真是忠心耿耿啊。”

    長亭又道:“方才宮裏傳來消息,曾大人說有急事請殿下回去相商。”

    “殿下,你不用送我了,你快回大理寺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陸晚聽到他們的談話,知道定是又發生了什麽事,連忙勸李翊回去。

    李翊回頭看了她一眼,稍做思索,回頭對長亭道:“你派人去郡主府,告訴阿晞他姐姐已經出來了,再讓秋落給姑娘送幾身幹淨衣裳來。”

    長亭連忙應下,差人去辦。

    李翊抱緊陸晚,吩咐道:“回大理寺!”

    馬車立刻朝著大理寺去了……

    陸晚見李翊要帶自己回大理寺,苦笑道:“殿下事忙,就不要將我帶去大理寺。不然你還要照顧我,豈不麻煩?還是讓我回去吧。”

    話雖如此,但這麽久沒有見到她,李翊一刻都不想和她分開,不由道:“你心裏不是有許多疑問要問我嗎?若是送你回去,本王可沒有時間替你解惑。”

    這句話極具誘惑力,陸晚馬上就乖乖聽話了。

    “殿下,阿晞去找過你了嗎?”

    方才聽到他叮囑長亭的話,似乎是阿晞去找過他的。

    提到阿晞,李翊眸光微閃,道:“你一被抓走,他就和秋落一起來找我了,秋落同我說了聶湛小妾的事,阿晞則讓我想辦法趕緊將救你出來。”

    陸晚聞言心裏一鬆,幸好阿晞隻是去找了李翊讓他救人,並沒有做其他衝動危險的事。

    她又問道:“殿下是如何查到聶湛那個小妾的?”

    她先前猜測,聶湛的那個小妾,隻怕在做完事後,被睿王與榮貴妃殺人滅口了。

    但方才聽李翊對李睿說的話,似乎又是李睿將她藏起來了。

    這倒是一點都不像李睿做事的風格。

    陸晚心裏不由生起更多的疑問。

    如此,不等李翊回答,她又迭聲問出了心中最關心的問題。

    “殿下,聽說沈植出事了,是真的嗎?”

    “還有,方才李睿問你的事,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皇上早就醒了,他與娘娘都沒事?”

    李翊見她臉色不太好,知道這幾日她定是因為擔心這些事,沒有好好休息過,就道:“你先休息一下,等你病好了,我再將這些事情告訴你。”

    說罷,他取過毛毯蓋到她身上,道:“你先睡一下,到了我再叫醒你。”

    陸晚這幾日確實都沒有好好休息過,時刻擔心著他和這些事情,神情繃得都快斷了。

    如今他就在身邊,好好的沒出事,她也就放鬆了,眼皮不覺沉下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到了大理寺,李翊也沒有叫醒陸晚,而是抱著她直接進了門。

    他帶著她去了他的房間裏,一進門就對長亭道:“你去召大公子過來,給她看病。”

    長亭連忙下去了。

    陸晚迷糊間聽到李翊提到大公子,心裏迷迷糊糊的想,誰是大公子,以前怎麽沒有聽李翊提過?

    不一會兒,一個男人背著藥箱走了進來,李翊對他道:“阿晚發熱了,你替她看看。”

    男人上前來到榻前,打量了一下陸晚,對李翊道:“應該隻是普通的熱症,無大礙的。”

    說罷,就從藥箱裏拿出脈枕放到陸晚手邊,李翊將她的手放上去,男人坐下,手指輕輕搭了上去。

    從男人坐下開始,陸晚鼻間就嗅到了淡淡的藥香。

    而方才她迷糊間聽到那男人的聲音,很熟悉,但她腦子昏昏沉沉的,整個人似乎都虛浮著,辯不清虛實,還以為在夢裏……

    男人替她診了脈,道:“她是太累了,神思疲怠引起了熱症,我去給她煎一劑藥,等她服下後,你讓她好好睡一覺,再醒來應該沒事了。”

    聞言,李翊放心下來,在他開藥方時,問道:“史二公子怎麽樣了?”

    男人苦澀笑道:“雖然救了他的性命,但他還是不能原諒我,所幸有婧一幫著勸他,他才平複了不少……”

    李翊又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帶他們離開?”

    男人歎息道:“盡快吧,以免夜長夢多。”

    李翊點了點頭,道:“你安排好後,告訴我,我會讓人護送你們出城。”

    男人下去煎藥,很快煎好藥送進來,李翊喂陸晚喝了藥,見她一直睡著,就命人好好看著她,自己去找曾少北。

    “出什麽事了?”

    一進門,李翊就看到曾少北擰緊眉頭坐在書案後,盯著手裏的一份折子。

    曾少北將折子扔給他,道:“宮裏傳出消息,昨天一早就有各種這種折子傳進宮裏去了。”

    李翊打開折子一看,上麵所書,全是各地方傳來的關於紫微星像異樣,還有各種異事頻發的消息。

    “殿下,這些難道也是李照一黨做出來的?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李翊想到之前長欒盯到大長公主去見欽正司的事,心裏雖然早有預料,但沒想到事情遠比他想象中更複雜。

    而李照的勢力,也遠比他想象中龐大。

    他勾唇淡淡道:“看來這些年,本王這個大皇兄發落登州時,一刻都沒有閑著,一直在暗中儲備勢力。”

    曾少北擔心道:“如今你與睿王的風氣都不好,這個時候卻橫空出世一個鳳凰涅槃的賢者,隻怕大家都會信以為真了。”

    李翊問道:“父皇是何反應?”

    曾少北道:“方才乾清宮已傳出皇上醒來的消息,而皇上一‘醒’來,就召見了欽天監的欽正司。”

  第683章  千年老狐狸

    聽到曾少北的稟報,李翊心口微沉。

    其實晉帝早就醒過來了,正是因為懷疑蘭貴妃行刺他的事情背後另有隱情,所以在李翊的提議下,假裝昏迷,讓李翊去查清一切。

    可如今事情還未完全查明,父皇卻提前‘醒’來,難道是父皇心中另有打算?

    想到這裏,李翊問曾少北:“除了欽正司,父皇還見了什麽人?”

    曾少北搖了搖頭,道:“一聽到皇上醒來的消息,太後與各宮嬪妃都湧進乾清宮看望皇上。而皇上蘇醒的消息,想必很快就會傳到宮外,到時眾皇子與百官大臣,也會很快進宮了。”

    說到這裏,曾少北正色道:“殿下,你說李照會不會趁機混進宮去,正式表明身份?”

    李翊斂容想了想,道:“先前我們的人查到,登州有一隊人馬往京/城而來,想必李翊出城就是為了和他們匯合的。”

    “所以短時間內,他不會想進宮,而是會想辦法出城與他們匯合。”

    曾少北不解:“他為何執意要與城外的人匯合?”

    李翊冷嗤道:“李照沽名釣譽,他既然打著賢者的名頭回來,自然不會留下把柄,會把戲做足。”

    曾少北一時間還是沒有明白過來。

    李翊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他是想借著父皇遇刺病危為由,回來看望父皇,所以他自是不能突然在京/城內出現,而是要假裝成特地從登州趕回來的樣子——他要做到毫無破綻,好讓大家信服。”

    曾少北終於明白過來,一麵感歎李照的心機,一麵也歎服李翊的觀察力。

    也隻有他,才能從這些蛛絲馬跡的線索裏,找出事情背後的真相。

    “難怪殿下昨晚要在大理寺鬧這麽一出了,我原想著,單是為了給史二公子脫身,倒不必要鬧出這麽大的陣仗。”

    昨晚李翊派人假裝成刺客劫獄,臨行前還放了一把火。

    當時,曾少北想,若是為了救出史二公子,單放一把火就足夠了,為何李翊還要讓他們假扮成刺客去刺殺秦珩一家。

    後來他想,李翊或許是想利用此招,讓秦珩以為是李照派人來殺他滅口,從而讓秦珩開口,招出李照的事來。

    可如今看來,李翊此舉的目的,遠不止他想到的這些。

    果然,李翊冷聲道:“李照做這麽多事,無非是想重現當年他東宮太子的輝煌,所以他絕不會想灰溜溜的進宮見父皇的,他要以賢者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大家麵前,讓大家以為他是天命所歸。”

    如果他悄悄進宮見父皇,此舉風險極高,萬一父皇還是不承認他,他就會再像之前一樣,被悄無聲息的送走。

    所以這一次,他是破釜沉舟而來,要做就做得轟轟烈烈,就像他造的勢一樣,以救世賢者的身份出現,逼得父皇不得不承認他……

    可明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叛亂的行徑。

    曾少北了悟道:“所以殿下借著此次行刺,是要先入為主的給他冠上叛黨賊子的身份,讓大家看清他的真麵目?”

    這樣一來,不論後麵李照做什麽,如何為自己造勢,都會令人質疑他的動機,從而令他陷入被動的局麵。

    眸光冷寒,隱隱有殺氣翻騰,李翊沉聲道:“不止如此,本王更要給全天下一個抓捕他的正當理由—那怕將來父皇想保他,都不可能!”

    從上次父皇要包庇秦珩一事,李翊已明白過來,父皇終究是銘懷著當年李照割肉救父的感情,對他存著一份寬容,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父皇是不會處置他的。

    曾少北瞠目結舌的看著他,爾後繞到他背後,好奇道:“殿下,你是不是把尾巴藏起來了?”

    ——真是隻千年老狐狸啊!

    李翊剜了他一眼,吩咐道:“阿晚病了,本王要照顧她,接下來的事情,你替我盯緊了。”

    說罷,就出門往自己的屋子裏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時,陸晚還在睡覺,但明顯比之前睡得安穩了許多。

    李翊怕吵醒她,靠坐在她身邊,一邊守著她一邊閉目養神……

    天色漸漸暗下去,屋子裏暗下來,下人進來點上燈,李翊伸手摸了摸陸晚的額頭,額頭已經不燙了,但是出了很多汗。

    李翊讓下人絞了濕帕子進來,給陸晚擦汗。

    剛擦完額頭,陸晚醒了過來。

    “殿下?”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有沒有好一點?”

    陸晚虛弱的笑了笑,道:“殿下,我想洗個澡。”

    她不止額頭冒汗,身上的衣裳也濕了,黏濕濕的,很不舒服。

    李翊立刻命仆婦們燒水送進後麵的耳房。

    剛巧這時,秋落也來了,給陸晚帶來了換洗的衣物,當即伺候陸晚進耳房沐浴更衣。

    “姑娘,你身子還好嗎?大家都很擔心你……”

    陸晚泡進熱水裏,洗去身上黏濕的汗,感覺舒服了很多。

    “我沒事,隻是沒睡好,府裏一切都好嗎?阿晞有沒有出去?”

    秋落一麵替她擦拭身子,一麵答道:“府裏一切都好,小公子除了上次和我一起來見殿下,其他時候都乖乖呆在家裏,姑娘不用擔心。”

    聞言,陸晚不由放下心來。

    沐浴好,陸晚穿好衣裳正要出去,聽到外間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她聽到長欒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殿下,她一直鬧著要見您,您……要不要去見她一麵?”

    陸晚腳步頓下,卻久久沒有聽到李翊的回答聲,不由好奇長欒嘴裏的他是誰?

    就在她疑惑不解時,秋落附到她耳邊低聲道:“姑娘,我方才進來時,聽到外麵的人說,大理寺在抓羅衡時,在羅衡的院子裏找到了鄧娘子……”

    陸晚眸光一緊,終是明白李翊為何遲遲沒有開口了。

    鄧氏之前帶著女兒離開京/城回去西北,卻在半路出事失蹤,如今看來,她根本是有預謀的逃走。

    而鄧清妤明明知道羅衡是李翊的死對頭,她偏偏要與他們為伍,陸晚卻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麽?

    思忖間,秋落對她又道:“姑娘,這次抓到鄧氏時,她的女兒卻沒有在身邊,聽聞長欒帶人四處找過,都沒有找到,而問了鄧氏,她也一直不肯說……”

    聽到這裏,陸晚心口莫名一跳,繼而‘咯噔’一聲往下沉……

  第684章  自尊自重都不要了

    聽說樂潼沒有跟在鄧清妤的身邊,而且還一直找不到,陸晚的心裏不由湧上不好的預感。

    與鄧清妤認識以來,陸晚覺得鄧氏並非一般見識短薄的後宅女人,反而因為她的特殊經曆,她看柔弱的外表下麵,卻有著非同一般的殺伐手段和執拗心思。

    譬如之前那次她與陸佑寧所乘的馬車出事,陸晚一直認為是她派人做的。

    而她對李翊的執著感情,也超出了一般女子的勇氣與大膽。

    既然是這樣一個有主見的人,為何她又一直不分好壞,要與狼為伍,寧肯相信羅衡那樣的人,也不願意聽從李翊的安排,過安穩平靜的日子?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李翊過來耳房,關切問道:“沐浴過後,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陸晚臉色還是有些虛白,但精神頭好了許多,道:“我好多了,沒事了。”

    李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實不燙了。

    “你餓不餓?我讓仆人給你送晚膳來。”

    陸晚點點頭:“殿下一起吃嗎?”

    李翊想了想,道:“我還有事,你先吃,我馬上就回來。”

    陸晚猜到他是要去見鄧清妤,想到心中的猜測,她胸口收緊,不由道:“殿下,你是不是要去見鄧清妤?我陪你一起去吧。”

    李翊聞言微怔,爾後道:“你都知道了?”

    陸晚點了點頭,道:“方才秋落進來時,在外麵聽人說了,所以告訴我了。”

    李翊看出她眸光裏的擔憂,心裏也跟著往下沉去。

    下一刻,他終是點了點頭,握緊陸晚的手,一起往大牢裏去……

    大理寺的大牢,經過昨晚的大火,裏麵如今還亂糟糟的,燒壞的牢房還沒來得及修補,地上到處都是水漬,濕漉漉一片。

    陸晚他們進去時,外麵天色已黑盡,牢房裏點上油燈,昏沉窒悶。

    他們一進去,就聽到女子的哭聲。

    女子的聲音幽幽咽咽,如泣如訴,聽得人頭皮發麻。

    他們順著哭聲,來到了大牢最裏麵的一間牢房外。

    長亭命人打開牢門,那哭聲戛然而止。

    牢門打開後,就著牆壁上油燈的光亮,陸晚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鄧清妤。

    似乎是知道李翊來了,她正扶著牆壁站起來,纖弱欲墜的身影,一如當初陸晚第一次在常華寺後山的小屋前看到她時的形容。

    細長的眉眼,烏發如雲堆疊在消瘦的肩頭,一身素白的衣裙,依著牆壁而立,仿佛從江南煙圖裏走出的美人。

    惟一不同的是,那時的她,滿臉怯然和對李翊的關懷。

    而如今站在他們麵前的女人,眉眼間,已盡然是陰鬱狠戾之色。

    但在看到李翊的那一刻,她的眸光卻又亮了。

    “殿下……”

    她含淚喚了李翊一聲,腳步向前,止不住向他走來。

    可下一息,她看到了李翊身旁邊的陸晚,形容一滯,下一刻,她的眸光已是凶狠的看著陸晚,咬牙切齒道:“你為什麽要帶她來?我不想看到她……”

    她的舉動狀似瘋狂,似恨不得將陸晚吃了。

    李翊冷冷看著她,開口問道:“樂潼在哪裏?你將她藏在哪裏了?”

    鄧清妤一聽到他提起樂潼,神情先是一滯,猛然低下頭去。

    下一息,她複又抬起頭來,目光癡迷的看著李翊,語帶幽怨道:“殿下,你為何總是記著她?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嗎?”

    李翊眼神冷冽,嫌惡道:“鄧氏,你如今連自尊自重都不要了。”

    鄧清妤聞言,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尖利,笑著笑著,又流下淚來。

    “自尊自重?李翊,自那次在城門口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沒有了……我顧不得那麽多了,我隻想同你在一起,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鄧氏雙手捧心,淚眼婆娑的看著李翊,似要將一顆真心挖出來給李翊看。

    李翊聽了後,神情越發黑冷下來,冷聲道:“你休要胡言亂語,你與本王初識時,你還是鄧將軍的妻子……”

    “是他妻子就不能喜歡你了嗎?”

    鄧清妤毫不猶豫的打斷他的話,大聲質問著。

    說罷,她又流淚悲聲道:“早知道會遇到你,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他,更不會讓他玷汙我……”

    “李翊,我知道你嫌棄我,嫌棄我嫁過人,嫌棄我身子不幹淨了,可我對你是真心的,你為何就是看不到呢?”

    見她越說越過分,李翊失去了最後的耐心,倏地上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把按到牆上,逼問她道:“你快說,樂潼她在哪裏?她是不是出事了?”

    喉嚨間的窒痛讓鄧清妤的神智清醒過來半分。

    她怔怔的看著近在眼前的男人,眼淚流得更凶,就是不說話。

    她閉上眼睛,冷笑道:“李翊,你掐死我吧,能死在你手裏,我也甘願。”

    陸晚見情形不對,連忙上前去拉李翊。

    “殿下,你先放開她,有話慢慢說。”

    李翊知道隻有她知道樂潼的下落,隻得咬牙鬆開手,放過她。

    他手一鬆,鄧清妤從半高的牆壁上滑落下來,跌在地上。

    她再次大笑起來,對李翊道:“李翊,樂潼已經被我賣掉了,這一輩子你休想再看到她,你注定要一輩子愧對鄧景陽,他為你賣命,可你連他惟一的女兒都沒護住,你對不起他,你食言了……”

    聞言,李翊怒不可遏,陸晚反而鬆下一口氣來。

    開始聽到秋落的稟告時,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還以為樂潼不在了。

    所以她要陪著李翊一起過來,她怕萬一是真的,李翊會受不住這個打擊。

    而如今聽鄧清妤說,隻是將她賣人了,她反而放下心來。

    ——隻要樂潼還好好的活著,一定有辦法找到她的!

    如此,看到李翊動怒,陸晚連忙勸道:“她隻怕是在說氣話,樂潼是她的女兒,她怎麽會將孩子賣人?殿下先問清楚。”

    聽到陸晚的話,李翊很快冷靜下來,上前沉聲問道:“鄧氏,隻要你告訴樂潼的下落,本王不再追究你其他過錯,仍然照顧你們母女。本王說到做到!”

    鄧清妤抬眸定定看著他,一字一句咬牙道:“李翊,鄧景陽死前,你在他麵前承諾過,會娶我過門,會照顧我們母女一輩子。”

    “除非你全部做到,不然,你休想再看到樂潼。”

  第685章  將羅衡交給我處置

    聽到鄧清妤的話後,李翊反而冷靜下來,冷冷看著她,如看一個死人,斥道:“你已無可救藥了!”

    說罷,他再不與她多言,帶著陸晚轉身離開。

    鄧清妤看到李翊絕然離開的身影,再次痛哭起來。

    她無法開口罵李翊,隻得對著陸晚背影罵道:“都怪你,就是因為你,殿下才不要我的,我咒詛你不得……”

    不等她把話說完,李翊驟然回頭,眸光冰冷的看著她,嚇得鄧氏全身一激靈,餘下的惡毒咒詛就不敢說出口了。

    陸晚也停下步子回身看向她。

    她道:“鄧娘子,感情的事,勉強不得,你如果能及早悔悟,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

    “不用你教訓我!”

    鄧清妤目眥欲裂的瞪著她,流淚悲聲道:“你根本不知道我身上發生過什麽事,也不知道我與殿下之間的事,你沒有資格來說我。”

    看著她狀若癲狂的樣子,陸晚知道她已無可救藥,最後道:“你好自為之吧。”

    一離開鄧清妤的牢房,李翊就對長亭吩咐道:“鄧氏身邊之前有一對母女仆人,那個老媽子已經死了,但她女兒之前好像還跟在鄧氏身邊,你去找一找那個丫鬟,看鄧氏是不是將女兒交給她帶走了。”

    在見到鄧清妤至今還不死心,還要逼他娶她過門後,李翊不由懷疑,鄧清妤是故意將樂潼藏起來,以此威脅他。

    如此,他倒是鬆下一口氣。

    他與陸晚的想法是一樣的,隻要人還在,就一定能找到。

    長亭領命應下,李翊又道:“好好看著她,在樂潼沒找到之前,不能讓她出事。”

    走出一段距離後,前麵的牢房裏傳出幾聲斥罵聲。

    長亭過去打聽了一下,回來向李翊稟告道:“殿下,是羅衡關在那裏,他自進來起,不吃不喝,方才還將獄卒給他送的飯菜打爛了,他似乎一心求死……”

    “不能讓他死了!”

    “他還不能死!”

    李翊與陸晚幾乎異口同聲,說完後,兩人皆是不解的看向對方。

    李翊對長亭道:“他若不吃,灌都要給灌下去,一定不能讓他死了。”

    待離開牢房回到房間裏,下人送上飯菜,李翊與陸晚坐下用晚膳。

    李翊一邊給陸晚舀湯一邊問道:“你方才為何說羅衡還不能死?”

    陸晚接過他手裏的湯碗,低頭喝下一口才道:“殿下忘記你白日裏拿羅衡來挾製李睿的事了?我覺得他不止可以拿來鉗製李睿,還可以拿來對付李照,所以……”

    說到這裏,她才突然想起,李翊從未告訴過她李照就是羅衡背後主公的事,她卻不打自招的說了出來,一時間不由促局起來。

    李翊倒一點都不奇怪她會知道,隻問道:“你是何時知道的?”

    陸晚如實道:“你上次在宮裏突然疏離我,我就覺得奇怪。後來我去試探大長公主,她的態度也讓我生疑,還有其他一些事……”

    而最讓陸晚懷疑的卻是羅衡。

    羅衡在斷腿之下,還對主公不離不棄,執意要為他賣命,陸晚想到羅衡與前皇後的私情,再聯想到前太子離奇死亡的種種,自然就想到了李照身上。

    羅衡城府極深,又心狠手辣,能讓他如此賣命的,隻怕隻有他最親的人。

    而這個人,就是前太子李照。

    陸晚反詰問道:“殿下是不是也要留下羅衡對付李照?”

    李翊點了點頭,道:“李照的很多事情,都是羅衡出麵幫他做的,若是羅衡死了,就死無對證了,這也是羅衡一心求死的原因之一。”

    “另外的原因,可是因為他不想他和李照的關係,最後會給李照帶來災禍?!”陸晚接著他的話說道。

    下一息,不等李翊回答,陸晚心裏已生出了一個驚人的念頭,不由遲疑的看向李翊。

    她隻字未提,可李翊已看懂了她心裏所想,嘲諷笑道:“如果真如我們所料,李照極有可能會來滅口。”

    聞言,陸晚全身發涼,卻默默點了點頭,認同了李翊的話。

    不論是不想讓他們之前所做的事情敗露,還是不想他們之間的關係被人發現,李照都會讓羅衡永遠閉上嘴巴,說不出話來。

    可她不能讓羅衡死在李照手裏。

    想了想,陸晚對李翊道:“殿下,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李翊邊給她挾菜邊道:“你說。”

    陸晚道:“等將來李照落網後,你能不能將羅衡交給我處置?”

    聞言,李翊神情微詫——這倒是他沒有想到過的。

    他不由朝陸晚看去。

    陸晚神情緊張中帶著一絲堅定,不等他開口問她原因,她已道:“殿下,我暫時沒法告訴你原因,但以後殿下就會知道了。”

    李翊看著她的形容,猜到她有難言之隱,就不再追問,點頭答應下來。

    “好,我答應你,等此事一了,就將他交給你處置。”

    聞言,陸晚朝他感激一笑,正想趁機問他蘭貴妃與沈植的事,然而就在此時,外麵卻是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刻,曾少北疾步從外麵闖進來,顧不得陸晚在場,李翊稟道:“殿下,方才晚膳時候,城中各茶樓館子,還有青樓柳巷,突然間一下子冒出各種天生異樣,鳳凰涅槃,甚至是帝王星正位的傳言,竟與送進宮裏的那些折子不謀而合……”

    聞言,李翊已瞬間明白過來,眸光一沉,冷聲道:“我就知道他不會那麽容易死心!”

    曾少北又道:“宮裏傳來消息,今晚皇上與欽正司去了觀星台。”

    李翊一聽,立刻起身對陸晚道:“我要進宮一趟,你在這裏歇息,等我回來。”

    陸晚聽到他們方才提到的奏折和謠言,就知道李照開始為自己的回歸造勢了。

    如此,她要做的事也不能耽擱了。

    於是,她對李翊道:“殿下,如今我大好了,想回家看看阿晞,我還是先回去吧。”

    李翊雖然不舍得她走,但想到接下來自己又有許多事情要做,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反而會悶壞她,就答應下來,派人送她回去。

    當即,陸晚就乘坐馬車回了郡主府。

    一回到屋裏,陸晚將之前抄寫好的幾十份手稿拿出來交給秋落。

    “你將這些手稿,找人分放給各處茶館酒肆的說書先生,讓他們傳說出去。”

  第686章  自有章法

    晉帝蘇醒的消息很快傳開來,而隨著晉帝的蘇醒,許多流言誹語也接踵而來。

    大家先咂舌翊王的狠辣手段,說他知道皇上很快就會醒來,所以提前殺了自己的同母異父的哥哥為自己洗白翻身。

    到了後麵,甚至有傳言稱,說蘭庶人的毒也是翊王下的,為的是殺了母妃給晉帝出氣,讓晉帝不再追究他的罪責。

    不然為何他非但不追究嘉和郡主的下毒之罪,反而威脅睿王放人,親自將嘉和郡主從京兆尹救出來?

    謠言傳到最後,翊王在大家的眼裏,已是為了太子之位,心狠無情到連母親兄長都殺的人。

    謠言越傳越烈,再加之先前傳出他為了霸占副將的妻子,將救過他性命的副將殘忍害死的消息,大晉的百姓們對翊王又怕又恨,更是對李氏皇族憂心起來。

    ——睿王不賢,翊王無德無情,如果讓他們當中任一一人做了皇帝,苦的隻是天下百姓。

    就在大家對大晉未來憂心忡忡之際,另一個傳聞卻是喧囂塵上,一下子蓋過其他傳聞,成為整個京/城裏傳揚得最熱烈的傳聞。

    傳聞說,有得道高人夜觀星象,看到一直晦暗不明、有北沉之勢的紫微星,近來卻大放異彩,有歸位正宮之勢。

    不止如此,大晉東麵的鳳凰山,山頂出現鳳凰涅槃的火光,意喻著大晉要出新的天子,而這位天子,是如鳳凰涅槃重生的帝王,來拯救大晉。

    此消息一出,百姓們不由有了新的盼頭,不止深信不疑,還盼著這位救世天子早點現世……

    冬日的沁泉湖邊,湖風凍骨,枝葉落盡,湖岸邊看不到半個人影,漁家紛紛都閉緊艙門,不再出湖打魚討生活了,連最勤快的徐老漢一家,自昨天起,都收網回艙,不再出門。

    破舊的船艙內,徐家夫妻帶著女兒菱娘,站在木板床邊,身子擋住床上已癱瘓的兒子,驚恐的看向對麵一身朱墨錦服的男人。

    男人長相豐俊,渾身上下貴不可言,麵相看起來也和順無害,隻是他的眸光很淡,似籠著一層寒煙,高深莫測。

    看著他,徐老漢不由想起指使他兒子去娶國公府二姑娘的睿王來,還有後來差點要了他們全家性命的翊王,頓時嚇得‘撲嗵’一聲跪到地上,嗑頭懇求道:“貴人饒命,孽子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貴女,他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已得到報應,求貴人高抬貴手,饒了我們的賤命,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徐老漢一家,原是沁泉湖邊打魚為生的普通漁家,先前因著‘救過’鎮國公府的二姑娘,還風光過一段日子。

    可後來他家兒子鬼迷心竅,自那陸二姑娘上門道謝時見過她一麵後,徐家大郎竟對陸二姑娘念念不忘,最後竟然在睿王的唆使下,想拿著陸二姑娘的玉鐲為證,上門求娶陸二姑娘。

    可最後沒有成事,反而因此得罪了睿王,被睿王派人生生打斷脊骨,雖然最後撿回一條命,卻隻能在床上躺著,腦子也被打傻了。

    自那以後,徐家人再不敢惹事,老老實實的幹著自己的老本行,可沒想到,今日又有人尋上門來……

    李照冷眼看著眼前簡陋的一切,麵上神情平靜,袖中的拳頭卻一直沒有鬆開過。

    若非走投無路,他豈會來到這樣髒亂不堪的地方?

    原來,李照自在西城門口逃走後,大理寺的人一直對他緊追不放,而西城的院子不能再回去,賈策的府上隻怕也早已被李翊的人盯上,一時間找不到落腳地方的他,卻是想起之前羅衡告訴他的這戶船家,於是逃到沁泉湖邊,找到了徐家這裏……

    抬手不耐的打斷徐家三人的哭求聲,李照對徐老漢道:“你們別怕,我是當初給你們送來銀子、給你家兒子看病的那個羅先生的朋友,是他讓我們來找你們的。”

    聞言,徐家三人卻是不約而同的鬆下一口氣來。

    他們當然記得那個羅先生,當初睿王差人差點將兒子打死,是一個姓羅的先生給他們送來銀子,他們才能送兒子去看大夫,從而保下兒子一條命來。

    所以那個羅先生是他們家的大恩人。

    “啊,你們是恩公的朋友?那太好了,請問公子有何吩咐?”

    李照的貼身侍衛玄月回答道:“我家公子遭仇家追殺,想在你們這裏避上兩日。”

    說罷,掏出一袋銀子扔到地上。

    “這是給你們酬金,你們騰出這間船艙給我家主子歇息。”

    徐老漢接過袋子一掂,很沉,頓時喜上眉梢,連忙喚起妻女,幫自己一起把床上的兒子挪到另一條舊船上去。

    “另外,不許向人提起我們,就當沒有見過我們。”

    玄月冷聲吩咐道。

    徐老漢連連點頭。

    等徐家人退下後,玄月道:“殿下,四周已有暗衛在守著,不會有人靠近,殿下可以放心。”

    他又道:“城門已重新通行,隻是把守得很嚴厲,想出城隻怕要另想法子。”

    李照眸色很冷,冷冷問道:“外麵的風向如何了?”

    玄月道:“那些傳言已傳播出去,如今百姓對睿翊兩王都失望至極,盼著救世賢主早日出現——殿下這一招確實厲害,縱使李翊再厲害,在這樣的輿論之下,隻怕皇上也要重新考慮太子的人選了。”

    李照不置可否,眸光透過開半的船窗看向寒光淩淩的湖麵,寒聲道:“如今一切都準備好,是孤回歸的最好時機,隻可惜卻被困在了這裏!”

    “而羅衡也被抓了,卻不知道他能不能堅守到最後……”

    玄月聽出他話音的意思,沉聲道:“聽聞他被抓後一心求死,在去大理寺的路上,想跳河自盡,隻可惜李翊的人早有防備,將他攔下了。”

    聞言,李照神情越冷,咬牙道:“看來,翊王是想利用羅衡來擊垮孤了,嗬,他休想!”

    話雖如此,他的心裏卻不安起來,冷聲道:“不論如何,羅衡不能再留,你去找賈策,讓他通知大理寺裏的內應,盡早成全他。”

    玄月應下,又道:“出城一事,殿下可要找賈大人想想辦法?”

    李照想到某件事上,勾唇冷冷一笑,胸有成竹道:“不需要他出麵,孤自有章法。”

  第687章 如何服眾?

    自李照在城門口逃走後,李翊派人將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尋遍了,卻沒有他的蹤跡。

    城門那裏也沒有他的消息,一夕間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關於帝王星歸位的傳言,卻越傳越烈,最後連宮裏的皇上和慈寧宮裏的太後都聽說了。

    太後聽後,忍不住到禦書房去找晉帝。

    彼時,晉帝坐在龍案後,仔細翻閱著麵前的奏折。

    這些奏折,全是這兩日傳到他龍案上的。

    所奏內容,皆是各地的異像之說。

    越看,晉帝的眉頭皺得越深。

    太後一進去,看到晉帝蹙緊的眉頭,關切道:“皇上傷勢還未全愈,不宜太過操勞。”

    皇上聞聲連忙放下奏折,迎上去,請太後去暖榻上坐了。

    太後開門見山問道:“皇上可是也為了宮外的那些傳言所擾?”

    晉帝點了點頭,道:“這兩日各地方的奏折所奏,也全是為了此事,京/城裏的傳言,更是越傳越烈。”

    太後盯著他問道:“皇上信嗎?”

    晉帝替太後倒上一杯茶,卻沒有回答。

    太後看著他的神情,想到他剛剛醒來,就帶著欽正司去觀星台,心裏約莫已明白過來,又問道:“那晚皇上與欽正司在觀星台,可看到了什麽?”

    聞言,晉帝神情微頓。

    太後看著他的形容,心裏已明白過來,詫然道:“難道觀星台看到的,與傳言相符?”

    晉帝遲疑片刻,終是沉沉的點了點頭。

    太後神情一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晉帝。

    母子二人一時間都沒有再說話,偌大的大殿裏沉寂下來,氣氛也凝重起來。

    片刻後,太後問出了心中的疑問:“既然天象如此,或許事情真的不是空穴來風。但皇上膝下的皇子都一一在數,並沒有什麽涅槃重生者,皇上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哀家?”

    晉帝眸光微閃,笑道:“這些無稽之言,當個笑話聽聽就行,母後不必當真。”

    太後卻看出了他心裏有事瞞著她,不由眸光一沉,道:“若是皇上真當它是無稽之言,就不會剛醒來,就叫來欽正司夜觀星象了。”

    晉帝被問得說不出話來,太後睥了他一眼,接著道:“說實話,東宮之位空懸已久,哀家倒是像外麵的百姓一樣,也希望大晉出一位真正賢能的儲君。”

    晉帝道:“兒臣已打算將皇位傳給皇四子,他能擔得起大任。”

    太後聽後,卻沒有出聲。

    晉帝看著她的形容,又道:“兒臣想聽聽母後的高見。”

    太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淡淡道:“若是按著翊王先前的表現,他確實是眾皇子中最合適的人選。”

    “可近來發生太多事,說實話,哀家對他頗是失望。”

    晉帝:“可是因為蘭庶人一事?”

    太後道:“蘭庶人一事是一個原因,最重要的卻是他為了翻身,連親兄弟都殺,實在太過心狠,哀家不由擔心,若是將來他繼承大統,其他皇上子是否還有活路?”

    晉帝不由替李翊辯解道:“當時那沈植夜闖尚梨宮,翊王不知道他的身份,隻當他是刺客,所以才會將他誤殺了……”

    “皇上不必為他辯白了,哀家已問過禦林軍,當日翊王對沈植下手時,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太後看向晉帝,篤定道:“不止如此,在動手之前,他還對他的暗衛下過令,但凡是看到沈植出現,就殺無赦!”

    “所以這也是蘭庶人明明沒有中毒,他卻要慌稱蘭庶人中毒命危的原因,他就是要故意引沈植進宮看望母親,好趁機對他下殺手的。”

    太後越說越是心寒,晉帝卻不由愣住。

    他倒是沒想到太後將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了。

    而李翊手刃沈植一事,他本人也親口向他承認過,倒也不算冤枉他……

    太後見晉帝一直不吭聲,忍不住又道:“皇上,今日榮貴妃來向哀家求情,她已承認當日那份雪花酥是她差人送去的。她自辯說是看到蘭庶人害得皇上一直昏迷不醒,一時憤恨,所以對蘭庶人下手。”

    “母後不要相信她,她是一直嫉恨蘭兒,不過拿朕當借口,若不是翊王一早發現那個女子不是真的嘉和郡主,蘭兒隻怕早就吃下毒糕點一命嗚乎了,她就是個毒婦!”

    提起此事晉帝就生氣,若不是榮貴妃找太後出麵求情,他早已賜她白綾一條了。

    太後勾唇淡淡道:“哀家在後宮幾十載,自是知道她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她嫉恨蘭庶人是真,想蘭庶人死也是真,但皇上有沒有想過,為何榮貴妃會這樣做?”

    晉帝自是聽得出太後話音裏的意思,沉下臉道:“她性烈好嫉,沒有後妃之德,也沒有女子的婉約安靜,這些年,其實朕已容忍了她許多……”

    太後:“可哀家記得,當年榮貴妃剛入宮時,性子也是溫馴可人的,不然皇上也不會一路升她至妃位了。”

    晉帝蹙眉道:“難道母後今日來,就是來為那個毒婦求情的?”

    太後搖了搖頭,歎息道:“哀家同皇上說這些,是想提醒皇上,皇上對蘭庶人母子太過偏寵,對後宮其他妃嬪卻太失偏頗,所以才會招來榮貴妃對蘭庶人的恨意。”

    晉帝麵色黯然,太後繼續道:“以前的事哀家不提,就說眼下的,蘭庶人動手刺傷你,可你卻輕輕揭過,還想解她禁足,複其貴妃之位。哀家就問皇上一句,若是榮貴妃或是其他後妃刺你一刀,皇上會輕易放過她們嗎?”

    “而明明是蘭庶人刺傷你,其子勢必要受連累,可你還是偏信翊王,還聽他慫恿假裝暈迷,騙了全天下人。皇上,你這樣做,如何服眾?”

    聽到這裏,晉帝明顯理虧起來,道:“母後,朕並不是偏信翊王,而是蘭庶人一事,本就有疑點,是有人故意傳了假消息給她,才會導致她一時失控做錯事。而翊王就是發現了當中的端倪,才會想查清一切,揪出背後做惡之人……”

    “那他揪出人來了嗎?”

    太後見他至今還在幫那對母子說話,心頭不覺冒上火氣,出聲打斷他。

    “哀家是不讚成皇四子入主東宮的,除非他真的找出背後之人,證明他所做一切不是為了自己,哀家才會相信他。”

    太後最後道。

  第688章  求皇上賜臣妾一死

    太後離開乾清宮後,當晚,晉帝思索再三,終是去了尚梨宮。

    這還是自蘭貴妃行刺他後,晉帝第一次去見她。

    之前傳出蘭貴妃中毒之事時,晉帝因為尚未‘蘇醒’,所以沒去看她。

    實則,是被她刺傷以後,晉帝雖然聽過李翊的稟告,不怨恨她,但又不知道如何麵對她,所以在醒來後,一直沒有再踏足尚梨宮……

    當再次來到尚梨宮,晉帝在門口頓足站了很久。

    方才太後離開前,問他準備如何處置蘭庶人以下犯上,行刺君王一事?

    晉帝也明白,此事影響重大,那怕他有心包庇,但他總得給前朝後宮一個說法。

    更是為了保全皇四子……

    思及此,晉帝深吸一口氣,終是踏進了尚梨宮的大門。

    自出事以來,尚梨宮被關禁閉已有了一段日子,可宮中卻沒有頹敗之相。

    他進去時,天光堪堪落黑,尚梨宮裏一如往昔的寧靜安詳,院中的積雪打掃得很幹淨,整齊的堆放在兩邊的樹根下。

    後院裏升起白色炊煙,合著飯菜香飄出來。

    晉帝吸吸鼻子,知道蘭貴妃蒸了紅薯飯,菜是醃筍炒豆幹。

    雖然太後禁了尚梨宮,一切用度減免,新鮮瓜果蔬菜再也沒有,但很多東西都是蘭貴妃自己在後院種的,豆幹筍幹也是一早就醃曬好的,所以無需內務府派送,這裏的一切倒是如常。

    晉帝聞著飯菜香,不覺就轉到了後院。

    後院更加安靜,宮人們都不在,隻有廚房裏發出鍋碗瓢盆的聲音。

    晉帝站在廚房門口沒有進去,聽到蘭貴妃在讓白芨熄了灶膛裏的火。

    不多時,主仆二人端著飯菜從小廚房裏出來。

    一掀簾子,蘭貴妃就看到了院子裏站著一個人。

    光線昏暗,她還以為是李翊來了,正要開口,白芨提著燈籠出來,燈籠的光亮照出麵前的人影來。

    一看是晉帝,主仆二人先是一驚,繼而連忙跪下。

    “奴婢叩見皇上……”

    白芨先開口請安,蘭貴妃一時間卻不知道要如何自稱,好半響才道:“罪妾見過皇上。”

    晉帝負手站在她麵前,眸光定定看著她,神情莫測。

    原以為自己已經不生氣不在意,可看到她的這一刻,晉帝還是會忍不住想到她拔刀刺向自己的那一幕。

    當時,她手中的刀半分遲疑都沒有,直朝著他胸口刺來。

    而當時她神情間對他的憎恨,他也記得清楚……

    胸口的傷口驟然一痛,晉帝抿了抿嘴,轉身走了。

    蘭貴妃一直垂首跪著,她聽到腳步聲離開,也沒有起身。

    高公公從前麵過來,上前扶起她,道:“蘭主子,皇上去了暖閣,在那裏等你。”

    蘭貴妃木然應了一聲,與白芨從地上起身。

    高公公又提醒道:“皇上還沒用晚膳,娘娘不如再添上一副碗筷?”

    蘭貴妃點了點頭,吩咐白芨拿碗筷。

    白芨連忙應下,待走到暖閣前,她忍不住上前低聲勸道:“娘娘,等下你同皇上好好認個錯,說不定皇上的氣就消了。”

    蘭貴妃歎息一聲,終是點了點頭……

    蘭貴妃端著飯菜進到暖閣,晉帝果然在裏麵。

    她將飯菜擺好,對晉帝道:“皇上過來用膳吧,等下就涼了。”

    晉帝本不想過去,但不知為何還是去了。

    蘭貴妃給他盛了一碗飯,晉帝冷著臉問道:“沒有酒嗎?”

    蘭貴妃將飯放到他麵前,道:“殿下傷口還沒好痊,暫時還不能飲酒。”

    聽她提到‘傷口’二字,晉帝心裏的委屈一下子就控製不住了,一甩手,麵前的飯碗被掃到了地上。

    青瓷小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裏麵的米飯灑了一地。

    好好的暖閣裏,頓時一片狼藉。

    門外的高公公與白芨,聽到聲響,皆是臉色一變。

    白芨忍不住想進去,被高公公一把拉住了。

    “噓!”

    高公公將白芨拉到院子裏,低聲道:“稍安勿躁,讓娘娘和皇上自己去處理吧,我們做奴才的不要插手。”

    白芨擔心道:“可皇上都摔碗了……”

    “摔碗是好事。”高公公賊精一般的人,安慰白芨道:“皇上這次受了娘娘一刀,心裏這團火總要發泄出來才會好,隻要他肯發泄,事情有救了。”

    聽他這樣說,白芨放下心來,感激道:“多謝公公提點。”

    高公公道:“且學著點吧。一句話,咱們做奴才的都要盼著主子們好,主子們好,我們才有安穩日子過。”

    暖閣那邊,蘭貴妃看到地上的碎片,沒有去理會,而是重新給晉帝添了一碗飯,道:“皇上心裏有什麽氣,都發泄出來吧,是我對不起皇上。”

    晉帝端起麵前的飯碗又想摔了,可看著剩下的飯不多,不夠兩人吃了,隻得又氣惱的重重放下。

    見此,蘭貴妃道:“既然皇上不生氣了,可否聽我說兩句話?”

    晉帝沒好氣道:“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蘭貴妃在他麵前跪下,道:“我自知此次犯下大錯,難逃一死,皇上要如何處置我,我都毫無怨言。”

    晉帝定定看著她,氣惱道:“你既然知道後果,當時為何還對朕下手?”

    蘭貴妃:“是我愚笨,中了別人的計,害了皇上也害了翊王。”

    這段日子,蘭貴妃也想了很多,她知道自己原因出在那裏。

    說到底,那怕她在後宮呆了二十幾年,她還是不適應後宮的生活,對這裏的一切還是充滿排斥,包括晉帝。

    後宮女人本就難做,何況是像她這般無靠山背景,還是二嫁的婦人?

    所以一聽說皇上派人殺死了大兒子,她心裏對皇上的恨意與這麽多年來心裏的積怨就迸發出來了。

    其實那天,她是準備殺了皇上後再自盡謝罪的。

    而直到後來翊王帶著沈植來見她,她才知道是她誤會了皇上……

    蘭貴妃也聽說了翊王為了她跪在雪地求情的事,也知道自己這一次闖下的禍事,對李翊的影響,她深知拖累了兒子,對不起兒子,所以對晉帝道:“請皇上按律處置我吧……”

    晉帝冷冷看著她:“你想讓朕如何處置你?”

    說話,不等蘭貴妃回話,他又道:“賜死,還是打入冷宮?”

    蘭貴妃聞言,毫不遲疑道:“求皇上賜臣妾一死。”

  第689章  他絕對不是無辜的

    離開尚梨宮,晉帝正式下令,將蘭庶人無限期禁足於尚梨宮中。

    同時,晉帝也駁回了睿王延遲婚事的提議,讓他大婚過後,在京/城過完新年,就帶著榮貴妃一起去封地。

    這兩道聖旨一出,後宮嬪妃們簡直比受封還開心。

    後宮之中,一下子失去兩位貴妃,高位妃嬪位置空缺,晉帝勢必會再封新貴妃,後宮妃嬪們頓時又有了希望和盼頭。

    不止如此,翌日早朝上,兵部尚書上奏晉帝,邊關又有異族作亂,晉帝與眾臣商議後,決定派兵鎮壓。

    而聽晉帝言詞間的意思,意欲派翊王出兵。

    消息一經傳出,大家紛紛側目,沒想到這個時候,晉帝會將翊王派離京/城。

    一切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不過晉帝此舉,卻讓大家看清一個事實,那就是翊王已與東宮無緣了。

    如此一來,睿翊兩王都無緣東宮,反而是傳言中那位鳳凰涅槃的賢君成了大家的希望。

    一時間,不止民間的百姓,就連文武百官都開始好奇,那位救世新君會是誰……

    乾清宮,李翊看著龍案後的父皇,臉色深沉,道:“父皇明知母妃是受人蒙騙陷害的,為何還要這樣處置她?”

    從昨晚到現在,晉帝的心緒異常沉重,聽了李翊的話後,冷聲道:“朕給過你機會,是你沒有將陷害你母妃的人找出來。”

    “既然無法證明她是受人所害,而此事又幹係重大,朕若是不這樣做,連你都會毀了。”

    蘭貴妃行刺一事一日不了,大家詬病攻訐的不是她,反而是李翊。

    正是因為如此,晉帝才決定將李翊暫時調回邊關,等事情平息後再讓他回來……

    晉帝的用意,李翊豈會不明白?

    但母妃如今這般處境,他豈能舍棄她離開?

    而朝中的形勢也瞬息萬變,等他將來再回來,隻怕京/城早已變天了!

    所以,他是絕不會離開的。

    麵上,他問晉帝:“父皇準備讓我何時出發?”

    晉帝道:“新年將近,等過完年你就回北疆吧。”

    李翊閉了閉眸子,本想離開,可臨了終是忍不住道:“其實父皇早已知道掀起這陣風波的人是誰,所謂的天象,各地方湧現的異像,還有之前給父皇寫的告密信,給母妃假消息的人,都是他!”

    雖然李翊沒有提名字,但晉帝已心知肚明。

    他神情一頓,正要開口,李翊又道:“父皇這個時候讓我離開,是不想讓我繼續查他的事?”

    晉帝似被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道:“從朕昏迷至今,你查了不少時日,可一直沒有結果,朕總歸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真的是這樣嗎?”

    李翊心頭冰涼,勾唇冷嗤道:“父皇覺得這些傳言與所謂異像,能一日促成?”

    晉帝麵色再次一頓,李翊道:“我早就說過,那羅衡就是他的人,他處心積慮的將羅衡安插到睿王身邊,唆使李睿與我為敵,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這些事情,早在他們的計劃當中,他並非臨時起意,他絕不是無辜的!”

    晉帝眸光一閃,麵露疲色,神情不耐道:“你說再多,都隻是你的揣測,你掌管三司,難道不知道口說無憑?”

    說罷,晉帝對他鄭重吩咐道:“從今日起,此事你不要再管,朕自會處理,你打點好你回北疆的事宜。”

    李翊神情一冷,還想再說什麽,晉帝已擺手讓他出去……

    李翊離開禦書房,在乾清宮門口遇到了賈策。

    看到賈策的那一刻,李翊似乎猜到父皇要做什麽,不由譏誚一笑,神情卻越發冷峻起來。

    賈策也一眼看到他,神情微哂,遲疑片刻,卻是上前向李翊請安。

    “翊王殿下,好久不見!”

    李翊淡淡睇著他,笑道:“確實好久不見,賈大人最近在忙什麽?”

    賈策:“在下每日不過虛度光陰,實在慚愧。”

    說罷,他又關切問道:“聽聞大理寺前幾日遭遇刺客,可有損傷?”

    李翊不動聲色的看著他,道:“多謝賈探花關心,倒無多大損傷,隻是不巧史二公子被困火裏,一時營救不及時,丟了性命。”

    賈策斂容惋惜一歎,道:“說起來,大理寺如今在押的都是重要囚犯,是得多加小心才是。”

    說罷,向李翊拱手以禮,告辭離開。

    曾少北退朝後一直在宮門前等李翊,所以李翊與賈策的談話,他在馬車裏都聽到了。

    等李翊上了馬車,他奇怪問道:“這個賈策,自上次茶館一事後,看到咱們就躲,這一次怎麽主動尋上你說話了。”

    李翊閉上眸子,將賈策方才的話回味一番,道:“看來,李照要對羅衡下手了。”

    曾少北一驚,爾後回過神來,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賈策知道了李照的計劃,故意來提醒你的?”

    說罷,曾少北嘀咕道:“這不太可能吧,他可是對李照一直忠心耿耿,連陸家三姑娘都可以放棄不要的……”

    “若是他意識到李照對身邊的人毫不留情、甚至趕盡殺絕,你覺得他會不會為求自保,對李照陽奉陰違?”

    曾少北點點頭,“有這個可能。”

    李翊沉聲道:“守好羅衡,別讓他死了!”

    曾少北連忙應下。

    李翊看著外麵的飛雪,沉聲道:“父皇讓我年後出城,我們必須在過年前,抓到李照!”

    ……

    宮裏的消息很快傳出來,陸晚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有片刻的失神。

    得知晉帝對李翊的安排,她倒不覺得有什麽,但得知晉帝將蘭貴妃永久禁足在尚梨宮後,她的心田卻震動起來。

    看到蘭貴妃如此下場,她不由的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的她,也是被李睿長久的禁錮在紫蕪宮,那樣一眼就能看到頭的黑暗日子,實在令人痛苦窒息……

    隻是一瞬間,陸晚的胸口就窒痛起來,她不想蘭貴妃像她上一世那般度過……

    秋落稟報完,見她怔怔的半天沒說話,不由擔心道:“姑娘,現在外麵都在傳,皇上已放棄殿下與娘娘了,你覺得這會是真的嗎?”

    陸晚卻是被問住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確實有許多事是她也沒想到的。

    譬如晉帝對蘭貴妃的處置,又譬如她的那些手稿,竟無法傳揚出去……

  第690章  放虎歸山

    自從聽到陳王提起各地出現的異樣後,陸晚就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李照為了回歸造的勢。

    當即,她就決定以其之道還施彼身,讓李照費心籌劃出來的輿論造勢,最後成為挑破他陰謀、反致他於死地的利刃。

    如此,那幾日,她沒日沒夜的在書房裏,從前皇後與西席先生的故事,到李照割肉救父逃過一命,再到他籌劃複仇,安排羅衡接近李睿來與李翊為敵,到最後他的造勢回歸,都當成話本寫了出來。

    她要用話本的形式,將李照的招數和底細,悉數曝光人前,讓他再也無法遁形……

    可那日從大理寺回來,她將手稿交給秋落,讓她送到城中各個說書先生手裏,可秋落出去找了一圈,竟沒有說書先生願意接她們的手稿。

    後來經過秋落的打聽才知道,原來城中的說書先生們,早就收了別人的酬金,答應這一個月內,隻說天象異像,不提其他事情。

    陸晚一聽就明白過來,是李照花錢買通了他們替他造勢。

    而如今,天象異像之事,是全城百姓最熱議的話題,說書先生們內裏拿了酬金,外頭又再賺一筆,自是沒人願意接她們的手稿……

    手稿無法傳揚,再這樣下去,李照的形勢會越來越好,可陸晚卻不能讓他得逞。

    上一世的最後,李翊極有可能是受他所害,這一世,她不想讓上一世的悲劇重演。

    再加之這一世的蘭貴妃也受他所害,要洗清蘭貴妃的罪名,幫她解除禁足,就要揭穿李照的陰謀。

    所以手稿一事,耽擱不得……

    想到這裏,陸晚對秋落道:“你去找吳濟表哥打聽一下,京/城中最出名的戲班子有哪幾家,替我聯係他們的班主,就說馬上過新年了,請他們戲班合作。”

    秋落一聽明白過來,不免擔心道:“姑娘,這樣風險太大,如果將來要查,勢必會查到姑娘頭上來的。”

    秋落擔心的不無道理。

    陸晚所寫手稿,雖然背景人物做了改動,但稍有見聞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關於前皇後前太子的事。

    此事事關皇家辛秘,更關係到皇家顏麵,再加之晉帝已下過嚴令,不許再提前太子的事,如果最後讓皇上是她傳揚出去的,隻怕死罪難逃。

    那些手稿,陸晚讓秋落和蘭英她們幫著一起抄的,倒是難對筆跡,將來查起來也不容易被發現。

    可若是陸晚直接與那些戲班班主聯係,將來追查起來,就勢必會查到她身上來……

    秋落想到的,陸晚自是也能想到。

    但事到如今,形勢逼人,她不得不冒險一次。

    如此,她對秋落道:“顧不得那麽多了,你趕緊去辦。”

    “另外,於二不是認識一些青樓姑娘嗎,讓他將這些手稿送給那些姑娘,讓她們當成故事,去講給她們的恩客們聽。”

    青樓裏多官宦紈絝,更多文人墨客,說不定手稿經由他們,能更快傳開。

    最後,她對秋落吩咐道:“記住,不要讓殿下知道。”

    秋落應下下去後,陸晚想到蘭貴妃被禁,李翊心裏必定不好受,就準備了幾色他喜歡吃的點心,帶著蘭英出門往大理寺去了……

    到達大理寺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已經到了晚膳時分。

    陸晚直接去了李翊的屋子裏,他人在書桌後麵忙碌,前麵桌子上的飯菜一點都沒動過。

    李翊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是她,眸光不覺一亮。

    從宮裏回來後,李翊心情煩悶,如今一看到陸晚,心裏的鬱結頓時消散不少。

    “你怎麽來了?”

    他擱下筆,迎了上來。

    陸晚將手裏的食盒打開,取出裏麵的點心放到桌子上,笑道:“我是特意過來陪殿下用晚膳的。”

    李翊一聽,就知道她已經聽到消息,是擔心他所以過來陪他了。

    冰涼的心口注入一股暖流,李翊暫時將心中的煩悶放下,命人將飯菜重新熱過,就陪她一起坐下吃飯。

    動筷前,他認真打量了她一番,問道:“一直想抽空去看你,卻不得空,你身子如何了?”

    陸晚給他盛了湯,道:“我早就好了,殿下不用掛心我。”

    李翊接過湯喝了兩口,問道:“宮裏的事,你都聽說了?”

    陸晚點了點頭,道:“我沒想到皇上會這般處置娘娘。”

    一提起此事,李翊心情就沉重起來。

    麵上,他對陸晚道:“母妃此次確實做錯了事,而此事終究要有一個了結,父皇大抵也有他的難處。”

    說罷,他又安慰陸晚道:“不過你放心,隻要抓到李照,一切就真相大白,母妃就會沒事了。”

    陸晚道:“可李照並不簡單,想抓到他隻怕不容易,殿下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李翊:“父皇不讓我再管此事,說是由他去處理,可我不放心,我私下還是會繼續追查。”

    聞言陸晚微詫,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同皇上說了前太子的事?”

    李翊道:“不用我提,其實父皇心裏早就清楚,他今日還召見了賈策。”

    陸晚稍一思索就明白過來,不大相信道:“難道皇上是想通過賈策,去勸服李照,讓他收手?”

    李翊勾了勾唇,道:“父皇阻止我再查此事,又在此時召見賈策,就是想私下處理此事。”

    陸晚聽後,神情微怔了怔,心裏卻翻起了巨浪。

    既是私下,就表示皇上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會追究李照的罪責。

    看來,皇上對前太子的感情,比她預想中更深……

    李翊也想到了,沉聲道:“父皇還對他抱有父子之情,希望能勸服他收手,可李照野心勃勃,為了複位,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他豈會聽從父皇的勸?是父皇將他想得太簡單了。”

    李翊想到李照對陸佑寧婚事的幹預,就知道他對以前的事耿耿於懷,包括仇恨。

    這樣一個人,若是讓他重新回歸,恐怕連父皇都不會放過。

    陸晚知道李翊的擔擾是對的,但現在這般情形下,李翊每一步都行得艱難且凶險。

    思及此,她對李翊勸道:“皇上此舉,是有意將殿下的風聲平息下去,若是殿下與皇上背向而馳,讓皇上知道,隻怕會惹怒皇上。”

    “以我之見,殿下不如放虎歸山,等老虎徹底露出身形,再打虎也不遲。”

  第691章  事情都辦妥了

    在來大理寺的路上,陸晚一直在想,偌大的上京/城,李照若要藏,要找到他談何容易?

    而如今又聽說晉帝下令不許李翊再插手此事,陸晚不禁想,是不是因為李照一直沒有現身,讓晉帝對他還抱著寬容和希望,反而不相信李翊的話?

    而李照一直躲在暗處,李翊他們抓不到他,反而被他牽著鼻子走。

    這樣的局麵,對李翊有害而無利,所以她勸李翊暫時放手……

    李翊聽了她的話,以為她是擔心他會逆了父皇之意,惹父皇動怒,不由道:“你放心,三司的人會從明處換到暗處,我們會私下查他,一定能將他抓到。”

    聞言,陸晚知道他不會放棄,就不再勸他,隻問道:“那殿下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李翊道:“我們的人查到登州有一隊人馬,一直停在城外不進城,他們是在等著李照去與他們會合。”

    “而李翊為了名正言順的歸來,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出城去與城外的人會合。”

    陸晚明白過來:“所以殿下想在他出城之時抓住他?”

    李翊點點頭,“據我猜測,他必定會找人掩護他出城,而大長公主隻怕是他最佳的人選。”

    陸晚也想到了,道:“要不,明日我回鎮國公府一趟,看祖母那邊有什麽動靜。”

    李翊道:“你不要去,大長公主已經知道我們對她起了疑,若是你突然回去,反而會打草驚蛇。”

    陸晚應下,又道:“就算殿下抓到他,可無憑無據,殿下也治不了他的罪,到時隻怕他還有髒水潑到你身上來……”

    李照做的所有事,都是羅衡等人幫他做的,而以羅衡對他的忠心,他寧願自己死,也不會站出來指認李照的。

    秦珩同樣不會,他已是戴罪之身,他反倒希望李照能翻身,赦免他的罪行。

    而如今皇上也插手進來,李翊就算想私下解決他,隻怕都不可能了……

    想到這裏,陸晚不由擔心的朝李翊看去。

    後者卻一臉鎮定。

    李翊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握緊她的手安慰她道:“我自有安排,你不要擔心。”

    說話間,有三司的官員進來找他議事。

    陸晚見他忙,而她也掛心著秋落那邊的事,就告退出來回郡主府。

    待她回到家裏,秋落已經回來了。

    一見到她,秋落就壓低聲音激動道:“姑娘,事情都辦妥了。”

    陸晚一聽,心頭一鬆,“這次怎麽這麽順利?”

    秋落道:“姑娘,這次卻得虧了於二。原來他不止與青樓的姑娘們相熟,與各戲班也熟。”

    “方才他聽到我在向吳表哥打聽戲班的事,他就一把全部招攬過去,說會替姑娘將事情辦妥,讓我們隻管等好消息就好。”

    秋落給陸晚稟告時,頗是激動滿意。

    於二走南闖北多年,三教九流的人認識不少,有他出麵,不用陸晚露麵與那些戲班班主打交道,免去泄露身份的危險,自是安全許多,秋落也放下心來。

    聽秋落說完,陸晚不由也鬆下一口氣來,多日勞累下來,這一晚,她終於放下心安穩睡了一覺……

    隔了兩日,一大早,郡主府就有人登門相請了。

    蘭英進來稟告她,竟是鎮國公府派人來請她過去。

    來請人的是金嬤嬤,陸晚問她什麽事,金嬤嬤笑道:“丹靈公主要回大魏了,公主今日在家裏設了家宴為她踐行,所以請二姑娘一起回去赴宴。”

    陸晚聽後,心思微動。

    馬上過新年了,丹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大魏?

    難道真的如李翊所說,是大長公主要幫李照出城,利用丹靈出城為他做掩護?

    當即,陸晚就換好衣裳,叮囑阿晞好好在家裏呆著,就跟著金嬤嬤去了鎮國公府。

    馬車一路來到鎮國公府,陸晚一進門,就察覺到府裏不一樣了。

    上一次她來,因為府裏在準備陸佑寧的出嫁,到處掛滿紅綢和大紅喜字。

    可現在那些紅綢與大紅喜字卻不見了,鎮國公府裏全是過年的裝扮。

    陸晚暗忖,難道陸佑寧與袁家五郎的婚事,最後還是沒作數,又吹了?

    可明明上次她來時,還聽陸佑寧說,她與袁家五郞的婚事會提前,可能年前就會出嫁去金陵。

    陸晚開口問身邊的金嬤嬤:“嬤嬤,上次來,聽三妹妹說,她與袁家五郎的婚事提前了,會在年前成親,具體的婚期定下來了嗎?”

    金嬤嬤道:“二姑娘有所不知,三姑娘與袁家的婚事吹了。”

    陸晚故做一驚:“是什麽原因?”

    金嬤嬤淡淡道:“長公主當初將三姑娘嫁去袁家,是見那袁家五郞忠厚老實,是個能過日子的人。可沒想到,那袁家五郞竟不是個東西,還未娶正妻,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個小妾,這樣的男人,長公主豈會再讓三姑娘嫁過去?”

    聽到這裏,陸晚確實驚愕住。

    她與袁家五郞雖然見麵次數不多,但也看得出那是個極老實敦厚之人。

    她卻不太相信,他會在成親前夕,做出這樣的事。

    下一瞬,陸晚福至心靈,突然想到,陸佑寧在這個時候與袁家婚事不成,而身為太子妃的丹靈,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要回去大魏,她不由懷疑,是不是大長公主已與李照商議妥當,等他複位後,還是會娶陸佑寧為太子妃,所以大長公主施法退了佑寧與袁家的親事,再將丹靈送走,這樣等將來李照事成之後,陸佑寧就能嫁給他做太子妃?

    這個念頭一起,一股寒意卻順著腳跟漫延至她全身。

    ——看來,她這位英明果然的祖母,已是徹底投誠到李照的陣營當中去了。

    如此,等將來東窗事發之時,鎮國公府勢必脫不了幹係,難逃一劫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有什麽念頭一閃而過,陸晚正要去細想,前方的花徑上卻走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此番宴會的主角,丹靈公主!

    丹靈神色鬱鬱,一麵走一麵折著路邊的梅枝,折一枝扔一枝,扔了一路。

    下一息,丹靈卻抬頭看到了她,先是一怔,爾後提著裙子追上來,問陸晚道:“二表姐,最近那些傳聞你聽說了嗎?”

    陸晚:“聽說了一些。”

    丹靈問她:“二表姐一向聰慧,消息又靈通,你可知道那新太子是誰?”

  第692章  故意拖延

    一聽到丹靈的問話,陸晚微微一愣,而她身邊的金嬤嬤卻緊張起來。

    不等陸晚開口,金嬤嬤連忙道:“公主,那些隻是傳言,那裏能當真?二姑娘又哪裏會知道什麽新太子?”

    說罷,催著兩人往上院去,道:“大家都在等著你們了,快進去吧。”

    看到金嬤嬤緊張的樣子,陸晚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她一麵繼續往上院走,一麵問丹靈:“馬上新年了,公主為何不等過完新年再走?”

    丹靈從她這裏得不到想要的消息,就沒什麽耐心同她寒暄了,不耐道:“我出來有段日子了,想家了,所以就回去了。”

    實則是大長公主對她說,大晉如今是多事之秋,未來會有許多難測的變故,而她這位大魏來的太子妃身份過於敏感,所以勸她先回去大魏,等大晉風波平息、正式選出太子後,她再嫁過來……

    陸晚又道:“不知道公主那天起程?”

    丹靈道:“快了,外祖母已經在替我安排了。”

    說罷,丹靈沒好氣的睥了她一眼:“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見丹靈語氣不善良,金嬤嬤為免陸晚尷尬,替她回道:“今日府裏設宴給公主餞行,一家人團聚當然要請二姑娘回來的,所以長公主一早就差老奴去郡主府請二姑娘了……”

    丹靈一聽是大長公主的意思,越發不悅起來,對金嬤嬤抱怨道:“都說了不要她來,外祖母為什麽偏要叫她來。”

    金嬤嬤麵色一虛,回頭看了陸晚一眼,對丹靈笑道:“總歸是一家人,整整齊齊才好嘛……”

    陸晚在後麵聽到兩人的話,心裏卻是生出一絲異樣來……

    說話間,她們來到了上院,其他人已經到了,隻是沒有看到陸佑寧。

    陸晚依禮上前給大長公主與葉氏請安。

    大長公主麵容帶笑,一副心情甚好的樣子。

    葉氏的臉色卻不太好看,平時話多的她,這一次卻一直悶頭坐在一旁,陸晚向她請安時都沒抬頭。

    席麵開好後,大家上桌吃飯,一桌人中,隻有大長公主興致頗高,其他人都興趣缺缺。

    飯桌上,大長公主一直不舍的給丹靈挾菜,千叮萬囑,讓她回去的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又問她給她父皇母妃的禮物準備得如何了?安全回到大魏後,要第一時間寫信給她報平安等等。

    看到外祖母對自己這般疼愛,丹靈心裏的抱怨不由消散了,抱著大長公主不停的撒嬌,祖孫二人一副難舍難分的形容。

    陸晚看著大長公主惺惺作態、將丹靈哄得對她感激涕零的樣子,對眼前這位大晉朝尊貴的大長公主,竟生出可悲可歎的念頭。

    為了權利榮華,她真是費盡一生的心血在追求,任何人都可以利用舍棄。

    若是最後讓她一場空,甚至賠上整個國公府,卻不知她會不會後悔今日的所做所為?

    吃完飯,陸晚正要告辭,大長公主卻留下她到暖閣說話。

    等她坐下,大長公主讓金嬤嬤上茶,關切問道:“聽聞翊王年後就要回北疆了,你有什麽打算?”

    陸晚倒是沒想到她會向自己問起這個,不由道:“我還不知道……”

    大長公主盯著她,又道:“這麽大的事,難道翊王都沒和你商議嗎?”

    陸晚:“殿下事情忙,抽不出空來。”

    大長公主又道:“二丫頭,外麵那些傳言你聽說了嗎,你素來頗有見地,你怎麽看?”

    陸晚眸光微沉,斂眸道:“不過是些無稽傳言,無憑無據的,當做笑料聽聽就好,當不得真。”

    大長公主聞言,眸光幾不可聞的冷冷一閃,笑了笑,又與她聊起了其他的事情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漸漸的,陸晚察覺到不對勁。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暗處有一道眼睛在盯著她,讓她渾身不舒服。

    而心中先前閃過的某個念頭突然冒出來,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渾身驟然一寒,陸晚倏地起身,冷聲道:“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望祖母。”

    說罷,不等大長公主同意,已是掀簾出門。

    大長公主正要命人去攔她,眼角餘光看到一個老嬤嬤從後門那裏悄悄進來,低聲問道:“如何了?”

    那老嬤嬤點了點頭,道:“事情辦妥了,人已經到太子手裏去了。”

    聞言,大長公主放心笑了,道:“不愧是做太子的人,謀略手段都技高一籌,連本宮都自歎不如。”

    金嬤嬤在一帝聽了,遲疑道:“公主,二姑娘視小公子如眼珠子,若是讓她知道……”

    “難道本宮還怕她不成?”

    大長公主打斷金嬤嬤的話,厲聲道:“她那個賤人母親,竟敢背著我們偷漢,還生下孽種,這口氣,本宮豈能咽得下?”

    “此番,他落進太子手裏,待事成後太子將那孽子沉湖喂魚,也當替本宮出了這口氣。”

    “老夫人,還是騏兒的仇未報,您怎麽能放她走?”

    下一息,許久未見的柳姨娘卻是從耳房裏出來,哭著撲倒在大長公主腳下,道:“當初那個賤人,唆使手下丫鬟放火燒死騏兒,是白姨娘親眼看到的。老夫人,你一定要替騏兒報仇啊。”

    大長公主眸光漸寒,冷聲道:“如今要先顧著太子殿下的大業。這筆仇,本宮且先記著,日後定要找她討回。”

    ……

    陸晚的馬車離開鎮國公府,朝著郡主府急馳而去。

    馬車裏,陸晚想到心中那個念頭,心頭一片冰涼。

    她怎麽會沒有想到,大長公主既然一早就歸順了李照,那關於阿晞身世的秘密,她隻怕早已告訴李照了。

    如果李照知道阿晞與陳王的關係,他一定會利用阿晞達成目的的。

    想到這裏,陸晚懊悔不已,這麽重要的事,她竟然方才才想到。

    “秋落,讓車夫再快些!”

    想到方才大長公主將她留在鎮國公府,故意拖延時間不讓她走,陸晚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住了。

    大長公主明顯是要拖住自己,好讓李照做事。

    而他們的目標,一定是阿晞。

    想到這裏,陸晚恨不能立刻飛回郡主府。

    兩刻鍾後,馬車終於回到郡主府。

    不等馬車停下,陸晚已跳下馬車,朝著府裏跑去。

    郡主府裏安靜的出奇,而越是安靜,陸晚心裏越不安……

  第693章  怒發衝冠

    陸晚一進府,就問下人,阿晞在那裏?

    下人告訴她,阿晞用過午飯,就在屋子歇晌,還沒醒來。

    陸晚馬不停蹄的朝著梧桐院裏趕去。

    梧桐院裏更是安靜,阿晞的臥房門口不見丫鬟守著,連巫鳴都不在。

    陸晚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一把推開了臥房門。

    門推開的那一瞬間,陸晚的心口一麻,不住往下沉去。

    屋內,一個身著朱墨色錦袍的男人,背對著她站在阿晞的書桌前。

    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眸光瞬間定格在陸晚身上,如霧的眸子裏卻是湧起一絲寒芒。

    “陸二姑娘,久聞大名,今日終於見到你了。”

    陸晚看著麵前陌生的男人,冷聲道:“大殿下突然駕臨,有何賜教?”

    李照見她一眼認出自己,讚賞道:“先前大家都盛傳,陸二姑娘是在庵堂裏長大的姑娘,膽子小沒見識,殊不知,姑娘是明珠蒙塵,如今大放異彩,實在令人矚目。”

    在他說話時,陸晚已飛快在屋內打量過,到處都不見阿晞的身影。

    內裏,她心急如焚,可麵上,她勾唇嘲諷笑道:“我這樣的後宅女子,那裏敢與殿下相比?殿下遠在登州,不僅對朝堂內外了如指掌,還攪動風雲,聲勢浩大,這才是真的了不起。”

    李照眸光微寒,涼涼一笑:“可本王卻敗在你的手下,雲霧山那一次,姑娘真是好手段,簡單一封信就將我們引出來,還讓史太傅栽在你手裏,姑娘真是不簡單呐!”

    “而令弟小小年紀,更不簡單,一雙手竟能寫出不同字體,本王方才瞧這其中一貼,字跡筆鋒竟與如羅先生本人親筆,想來當初那封放在羅衡書房裏、向睿王揭露先生身份的書信,是他的手筆了。”

    當日羅衡被揭穿身份,最主要的就是睿王從他書房裏搜出來的那封他的‘親筆信’。

    可後來羅衡告訴他,他從來沒有寫過那樣一封信。

    意識到是有人故意模仿他的字跡陷害他,李照與羅衡都謹慎起來,暗下派人調查此事,可一直查不到能寫出與羅衡一模一樣字跡的人。

    而方才李照卻在阿晞的書桌上看到他寫下的字貼,當即心頭一震。

    他熟悉羅衡的字跡,可若不是他知道羅衡被關在大牢裏,連他都要以為,這副字貼是羅衡寫的……

    心裏震動的同時,李照心裏閃過許多疑問,問陸晚道:“當日陷害羅先生,是姑娘指使令弟做的,還是他自己的主張?”

    陸晚雖然早已猜到弟弟身上的秘密,但聽到李照說出,當日揭露羅衡阿晞也有份參與時,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但如今阿晞落進他手裏,卻萬萬不能讓他們知道阿晞的秘密。

    如此,她冷聲道:“這些字貼,都是阿晞從外麵買回來的,他以前還去向羅先生借過字貼,大殿下未免太看得起一個八歲小孩了?”

    說罷,她冷聲道:“你將我弟弟抓去哪裏了?”

    李照放下字貼,淡然道:“姑娘不要著急,說起來,你是我的表妹,而令弟更是我的堂弟,本王不會為難你們的。”

    聽到‘堂弟’二字,陸晚心頭雪亮。

    她冷冷道:“你要利用阿晞,逼陳王送你出城?”

    聞言,李照神情微頓。

    他是真的沒想到,她竟能一眼猜中他的心思。

    饒有興致的一笑,他好奇問道:“為何是陳王而不是你?”

    陸晚嘲諷道:“你逼陳王幫你這一次,以後他就是你的人,他想脫身都不可能,如此,殿下又添了一大助力。這樣的好事,殿下豈會錯過?”

    李照點了點頭:“既然姑娘料事如神,那本王接下來要做什麽,就不用細贅了。”

    說罷,他撫了撫手掌,朝門口走去。

    等走到陸晚身邊,他停下步子,道:“你放心,等本王安全出城,自會歸還令弟。”

    “這段日子,就當是本王替表妹照顧堂弟,若是姑娘要宣揚出去,或是想與翊王合謀來阻止本王出城,令弟的下場,不用本王多說了。”

    說這些威脅話語時,李照身子傾過來,朝陸晚壓迫過來。

    陸晚不自主的想避開,可她鼻翕一動,卻沒有再動,反而深吸一下鼻子。

    ——她在李照身上聞到一股很談又奇怪的味道,她以前似乎在哪裏聞到過,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待李照走後,陸晚快步走到他方才站過的書桌前,仔細嗅著空氣裏殘留的味道,想聞得更清楚一點,這樣就能憑著味道,找到李照的藏身之所了。

    隻是可惜,書桌前的味道被墨香書香衝沒,根本聞不到……

    不一會兒,秋落從外麵急步進來,白著臉道:“姑娘,小公子確實是被人抓走了,巫鳴與小公子的狼狗都被迷藥弄暈了,抓走小公子的人,似乎對他的行蹤和身邊的人很了解,姑娘可猜到他們是誰?”

    方才回來的路上,陸晚就將心裏的懷疑告訴秋落了,所以方才陸晚進臥房找阿晞時,秋落就去了後院找。

    陸晚閉上眸子按下心裏的慌亂,咬牙道:“是李照。”

    聞言,秋落神情一震,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陸晚無力道:“他從大長公主那裏知道了阿晞和陳王的關係,所以利用阿晞,逼陳王送他出城。”

    說到這裏,她愧疚的落下淚來,哽著喉嚨道:“是我太疏忽了,明知道大長公主與李照勾結了,竟沒想到她會將阿晞的身世告訴他……”

    這些日子以來,陸晚一直專注想著要幫李翊對付李照,她以為弟弟每天呆在府裏就是安全的,竟忘記了最重要的事……

    秋落也慌了,不由問道:“姑娘,要不要告訴殿下?”

    陸晚心頭很亂,她扶著椅子坐下,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道:“你讓我想想……”

    昨天她聽李翊的口氣,他是打定意要在李照出城之時抓住他的。

    而如今阿晞在李照手裏,若是李翊最後阻攔他出城,阿晞一定會沒命的。

    還有陳王與阿晞的關係,隻怕也瞞不住了。

    她要怎麽辦?

    然而不等她想出辦法來,門房來報,鎮國公府又來人了。

    一聽到‘鎮國公府’四個字,陸晚怒發衝冠。

    可來人是陸承裕。

    一見麵,他就著急問道:“阿晚,佑寧不見了,她有沒有來你這裏?”

  第694章  一味愚忠

    聽說陸佑寧也不見了,陸晚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李照。

    難道他不相信大長公主,所以將陸佑寧也抓去,以此威脅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府?

    所以他到底是想逼陳王送他出城,還是要利用丹靈掩護他出城?

    亦或是李照太過狡猾,要聲東擊西,讓她們猜不到他到底要隨那一方出城?

    陸承裕見她不吭聲,臉色也難看,不由急聲問道:“阿晚,你是不是知道佑寧去了哪裏?她是不是出事了?”

    陸晚收回心神,對陸承裕道:“我剛剛才從府裏回來,沒有見過她。”

    陸承裕一聽更急了,道:“慘了慘了,她肯定出事了。”

    陸晚見他臉都急白了,隻得按下心中的煩亂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陸承裕道:“聽佑寧身邊的丫鬟說,她早上收到一封信,後來就獨自出門去了,說午飯前就回來。可如今天都黑了,還不見她回來,下人四處都找過,不見她的人影。你說,她是不是尋短見了?”

    大家都知道此次與袁家退親,對陸佑寧打擊很大,她躲在屋子裏好幾天沒有出門見人。

    聽到陸承裕的話,陸晚越發覺得是李照將陸佑寧帶走了。

    按理,陸佑寧那怕出門見人,也會帶著丫鬟的。

    可這一次她連丫鬟都沒帶,獨自一個人出去,隻怕寫信約她相見的人,不能被外人知道。

    想到這裏,她對陸承裕道:“她既然是接到信出去的,定不會是去尋短見,恐怕她的失蹤,與約她見麵的人有關……”

    經由陸晚提醒,陸承裕腦光一靈,驚詫道:“難道是賈策那廝?”

    說罷,不等陸晚開口,他已是一臉篤定道:“肯定是他,自佑寧與袁家退親後,他又偷偷摸摸給佑寧送過兩回信,可佑寧都不願意再見他,這一次肯定是他將佑寧騙出去的。”

    “阿晚,我不跟你說了,我去找那個混蛋!”

    陸承裕走出兩步,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回頭打量了一下陸晚的臉色,關切道:“阿晚,今天祖母留你說話,是不是又訓斥你了?我聽府裏的下人說,你離開上院時,臉色很不好看……”

    他又道:“如果真是祖母罵你了,哥哥替她向你道歉。祖母有時候說話確實刺耳了些,你別往心裏去啊。”

    看到大哥哥擔心自己的樣子,陸晚壘緊的心田不由破防,萬般滋味湧上心頭,讓她哽咽難言。

    在得知阿晞被抓走的那一刻,陸晚對鎮國公府與大長公主的仇恨達到頂峰。

    可眼下麵對大哥哥,她終究是無法將這些仇恨加放到他身上。

    忍住眼淚,陸晚歎息一聲,無力道:“大哥哥,如果我們不是出身鎮國公府,而隻是普通的小戶人家的孩子該多好。”

    陸承裕見她眼眶都紅了,隻以為她是擔心陸佑寧,又反過來勸她道:“罷了,佑寧大概是又被賈策騙了,我現在就去找他們,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不要太擔心。”

    說罷,就急忙要離開。

    陸晚卻叫住了他,道:“大哥哥,我陪你一起去。你稍等我片刻,我換身衣裳。”

    有她陪著一起去找賈策,自是更好,陸承裕就在外麵等她。

    陸晚帶著秋落返回屋內換衣裳,對她吩咐道:“我去試探一下賈策,你帶人守著賈家各個出口,盯住從賈家出去的每一個人。”

    秋落沉聲道:“姑娘是不是懷疑三姑娘也是李照抓走的?”

    陸晚搖了搖頭,迷茫道:“我也不知道,但如果讓賈策以為佑寧是被李照抓走的,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我如今隻希望能借助他,找到李照的藏身之地,盡快將阿晞救出來。”

    秋落肅容道:“姑娘放心,我一定會派人守好賈府的。”

    陸晚:“阿晞一事不宜張揚,你同蘭英和管事他們說一聲,就說阿晞外出玩幾天,這幾天都不會回來,讓大家不要擔心。”

    “殿下那邊,暫時不要讓他知道……”

    阿晞在李照的手裏,陸晚在沒有找到對策之前,不敢將事情鬧大,怕李照殺阿晞泄憤。

    秋落應下,陸晚想了想,又吩咐她道:“你讓巫鳴帶著阿晞的那條狼狗也四處去尋一尋。”

    阿晞天天陪著那條狗,說不定狼狗熟悉他身上的味道,能循著味道找到他。

    秋落明白過來,立刻下去辦了……

    陸晚換好衣裳出來,與陸承裕一起,馬不停蹄的往賈府去了。

    他們去時,賈策正看著手中的密信,一臉凝重。

    懷墨擔憂道:“公子,太子殿下又派人來催了,讓我們盡快動手,可大理寺牢獄森然,羅先生又被他們看守得特別嚴密,想下手很難……”

    賈策燒掉密信,眸光灰暗,自嘲笑道:“懷墨,羅先生一心為殿下,可謂鞠躬盡瘁,可殿下還是不相信他,要他死才能放心,那將來我們呢?”

    懷墨早就想到了,戚然道:“我早就勸過公子了,殿下的大業並非正途,公子不能因為一味愚忠,賠上自己的大好前程,甚至是性命。”

    “可一日為主,終身為主,我扶持他多年,到了眼下,我豈能棄他而去?”

    賈策神情間寫滿矛盾痛苦,他自開蒙起,就是前太子陪讀,兩人一起長大,連當年李照假死去登州,身邊無可信之人,也是他一路陪伴,扶持至今。

    無關其他,扶持聽命於太子李照,為他賣命,似乎已成了他生命裏不可缺的一部分,以至於到了如今,那怕知道前路的凶險,甚至是自己麵臨的與羅衡一樣的下場,他還是無法割舍放下他……

    懷墨明白他心裏的糾結痛苦,道:“既然公子做不到,就按計劃行事吧——我替公子去做!”

    賈策驚愕的抬頭看向懷墨,懷墨悲壯一笑道:“太子的大業眼看就要達成了,如果能過這一關,公子以後就能安心了。”

    “希望太子記住承諾,以後能善待重用公子,讓公子一展心中抱負,成為朝廷棟梁。”

    說罷,懷墨朝他跪下嗑頭,道:“以後公子要多保重,凡事多為自己考慮……”

    不等他把話完,賈策一把拉住他,咬牙道:“不用你去,我自己去。”

    懷墨正要攔住他,外麵傳來喧嘩聲。

    下一刻,陸承裕帶著陸晚闖了進來……

  第695章  直麵內心

    陸承裕一進門,二話不說,衝上前去一拳將賈策打翻在地上,再騎到他身上,掐著他的脖子問道:“狗東西,是不是你將我妹妹拐騙出來,藏起來了?”

    事發突然,大家都怔住了。

    賈策被陸承裕壓在地上,不明所已的掙紮問道:“你說什麽?佑寧她是不是出事了?”

    陸承裕憋了一路的火,氣恨道:“你少裝蒜了,佑寧不見了,定是你將她藏起來了。”

    聽聞陸佑寧不見了,賈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忘記掙紮,白著臉迭聲問陸承裕:“她怎麽不見了?是在哪裏不見的……”

    陸承裕氣呼呼道:“你以為你不認帳我就奈何不得你了?你快說,你將佑寧怎麽樣了?”

    陸晚上前拉開他,道:“大哥哥,佑寧的失蹤可能不關賈大人的事,你先放開他。”

    其實,在來的時候,陸晚就知道不是賈策做的,但她想看看賈策知道陸佑寧失蹤不見後,會是怎樣的態度。

    方才見他這般焦急,陸晚的心裏不由稍稍鬆下一口氣來。

    陸承裕依言鬆開賈策,回頭問陸晚:“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

    懷墨上前扶起賈策,賈策急聲問陸晚:“郡主,到底是怎麽回事?佑寧好好的怎麽會不見了?”

    陸晚道:“賈大人有所不知,佑寧早上收到一封信,後來就出去了,說好中午前回來,可現在還不見人影……”

    “她去赴約時,是一個人,如今找不到人,我們擔心她是被寫信之人陷害了。”

    說到這裏,陸晚盯著賈策道:“方才我與大哥哥商議此事時,覺得能讓佑寧單獨出去赴約的,大抵隻有賈大人你,所以大哥哥才會一時心急,出手打傷了你,還請賈大人見諒!”

    聞言,賈策神情一滯,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陸晚又問道:“賈大人與佑寧多年好友,可知道除了你以外,她還有什麽親近朋友?”

    賈策欲言又止,內心掙紮痛苦,可最後隻木訥的搖了搖頭。

    陸晚與他說話時,一直盯緊著他的形容,見此,已猜到他是想到李照身上去了。

    如此,她道:“既然不是賈大人,我們去別處找找,希望今晚能找到她,不然她一個女孩家在外麵就危險了。”

    陸承裕不再停留,折身朝外走去。

    陸晚跟上去。

    走到門口,她回身對賈策道:“還煩請賈大人幫忙想想,看佑寧可能去了哪裏?這次與袁家退親,對她打擊本就很大,如果再傳出去其他不好的事,隻怕她就捱不住了,所以我們要盡快找到她……”

    賈策臉色蒼白,袖中的拳頭緊緊握著,木然的點點頭,道:“好的……”

    陸晚他們一走,賈策無力的跌坐進椅子裏,懷墨遲疑道:“公子,難道是太子他帶走了郡主?”

    賈策沒有言語,但神情已告訴懷墨,他和他的想法是一樣的。

    下一刻,他沉聲道:“你去聯係玄月,就說我要見太子!”

    懷墨卻沒有動,無奈道:“公子忘記了嗎?太子說了,如今不能與他見麵。太子說一不二,如果真是他帶走了郡主,公子去求他,他也不會放人的……”

    “而且公子之前已說過,不再與郡主有關係,若是讓太子知道你心裏一直放不下她,隻怕……”

    懷墨的話,讓賈策全身都涼了。

    他怔怔坐著,手指掐進椅子扶手裏,紅著眼睛問懷墨:“那你說我應怎麽辦?難道看著佑寧被他抓走,什麽都不做嗎?”

    懷墨勸他道:“想來太子帶走郡主是用來威脅大長公主的,應該不會傷害她,等太子順利出城後,就會放了她的。不過……”

    說到這裏,懷墨話語一頓。

    懷墨知道接下來的話會令自家公子難過,但他還是要說。

    “公子,就算郡主最後安然回來,你又能如何,太子是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

    “公子,你還是趁早放下吧,不然會害了你自己,也會害了她……”

    這樣的話,懷墨以前也對賈策說過,可那時,他未必聽得進去。

    而如今,看到陸佑寧的婚事被一毀再毀,想到她因為親事成為全京/城的笑話,還有方才得知她失蹤不見,他心口窒息欲裂的痛楚,終是讓賈策第一次直麵自己的內心。

    原來,他對陸佑寧從未放下過。

    所以自己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賈策怔怔坐著,暮色漸漸落下,屋子裏漆黑一片,一如他的內心,黑暗一片,看不到半點光亮。

    許久,他如快窒息的魚,猛然喘出一口氣來,對懷墨道:“備車,我要去見翊王!”

    ……

    大理寺,秋落奉陸晚之命,將今日在鎮國公府發生的事稟告給了李翊。

    李翊聽完後,眸光微沉,問秋落:“姑娘與郡主府一切都好嗎?”

    秋落垂頭斂眸道:“一切都好,隻是永寧郡主不見了,方才姑娘陪著世子爺去了趟賈府。”

    李翊點點頭,囑咐她照顧好陸晚,就讓她下去了。

    秋落走後,長亭問道:“殿下,李照是不是準備利用丹靈公主出城之時,藏在她們的隊伍裏一起出城?”

    李翊眯了眯眸子,勾唇冷嗤道:“如果他真有此打算,大長公主想瞞都來不及,又豈會特意喚阿晚過去?”

    長亭不解道:“殿下的意思,他們另有計謀,所以故意讓姑娘知道丹靈公主要出行的事,來一招聲東擊西?”

    李翊眉心微蹙,沒有吭聲。

    他覺得以李照的手段,事情隻怕不會是長亭猜測得這般簡單。

    想到方才秋落說話時的形容,李翊隱隱覺得她們有事瞞著他……

    思忖間,長欒從外麵進來,對他稟道:“殿下,先前姑娘與陸世子去找過賈探花。而方才,賈探花出門了,似乎是朝咱們大理寺而來。”

    聞言,李翊點了點頭,心中暗暗舒下一口氣來。

    他轉身折進一間廂房裏。

    廂房的桌子上擺著飯菜,可都沒有動過。

    李翊對坐在桌前的女子道:“大理寺飯菜微薄,你將就一下。”

    女子皺著眉頭悶聲道:“我沒有胃口,吃不下。”

    李翊道:“他可能馬上就要來了,你要不要見一見他?”

    聞言,女子呼吸一緊,抬頭不敢相信的看向他。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不見的陸佑寧。

  第696章  委屈和感動

    原來,自上次在宮門前碰到賈策,李翊從他的話語間感覺到了他的猶豫不決。

    而李翊也明白他心裏糾結痛苦的症結在那裏,所以決定燒上一把火,逼他做出決定。

    同樣的,李翊也明白陸佑寧心裏一直未解的困惑,所以寫信給她,告訴她,自己知道賈策回避她的原因和苦衷,讓她獨自來見他。

    果然,陸佑寧看到信後,沒有半絲猶豫,當即就獨自出門,來大理寺找李翊。

    而事到如今,李翊自是不會再瞞她,見麵後,就將李照還活著的消息,告訴給了陸佑寧。

    陸佑寧聽後,整個人都震懵住了。

    她猜想過無數種賈策逃避她的苦衷和原因,唯獨沒有想到是因為李照的原因。

    而她做夢也沒想到,李照竟然還活著。

    不過,知道這個真相後,她心裏所有的迷團都解開了,困惑她許久的事情終於有了答案。

    李翊還告訴她,不止她與賈策的分開是因為李照,連先前他們之前的退親也是因為李照,甚至這一次她與袁家五郞的事,也是如此……

    “李睿身邊的那個羅衡,一直就是李照的人,是他將你與睿王寫過的書信,送到了父皇的麵前……”

    “而袁家五郞的突然納妾,則是你祖母的手段,因為她不想你再嫁去袁家。”

    陸佑寧腦袋嗡嗡直響,裏麵一片空白,呐呐道:“為什麽?祖母為什麽要這樣做?”

    李翊道:“因為李照去找過她。依本王猜測,他定是向姑祖母許諾,要娶你做太子妃,所以姑祖母毀了你與袁家的婚事,又送走丹靈。”

    聽到李翊的話,陸佑寧混亂的腦子裏,卻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她想起不久前的一個晚上,她去上院找祖母,卻發現那裏看守森嚴,金嬤嬤不讓人靠近,連她都不許進去。

    後來,她看到一個戴著鬥蓬兜帽的男人從祖母的院子裏出來,從後門離開。

    當時,她隻覺那人的身段有些熟悉,如今想來,那人就是李照了。

    原來,他真的還活著,還去鎮國公府,可她卻什麽都不知道……

    從早上枯坐到現在,陸佑寧還未完全消息掉李翊告訴她這些消息的震驚。

    而如今聽聞賈策來了,她心裏說不出是何滋味,聽到李翊讓她去見他,她慌亂搖頭,退縮道:“我現在腦子很亂,我不想見他……”

    李翊看著她慌亂無措的樣子,沉吟道:“也罷,本王去見他,如果你想知道他對你到底是何心意,你可以在屏風後麵聽著。”

    “可你們談的是都是機密之事……”陸佑寧聲音有氣無力。

    李翊道:“無礙的。你先吃點東西吧,身體要緊。”

    說罷,他就先行離開了。

    他走後,陸佑寧拿起筷子,尚未動手去挾菜,眼淚已成串掉進了麵前的碗裏。

    她抹掉眼淚,哽咽著咽下半碗粥,又怔怔坐了一會兒,眼淚一直沒停過。

    最後,她終是起身拖著步子來到李翊見客的正廳,從側門進去,在屏風後麵尋個角落坐下……

    沒過多久,外麵有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正廳的門打開,長亭領著賈策走了進來。

    “賈大人先坐一會兒,殿下馬上就來!”

    賈策在下首坐了,雙手交握在一起,頭微微低著。

    陸佑寧抬頭從屏風後麵看過去,雖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看著他繃緊的身子,也知道他此刻的緊張和掙紮。

    陸佑寧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要溢出來了。

    早上她來見李翊,李翊以告訴了她事情背後的真相為條件,讓她陪合他演一場戲。

    他要她不要回去,假裝失蹤。

    陸佑寧不明白他何讓自己這麽做,李翊隻道,以後她就知道了。

    而如今看到賈策出現,她心裏突然有些明白李翊的目的了……

    思忖間,又有腳步聲傳來,李翊進來了。

    賈策正要起身向他見禮,李翊抬手攔下,明知故問道:“賈探花冒夜來訪,所為何事?”

    賈策從出門到方才,內心一直在掙紮,可看到李翊的這一刻,他卻突然冷靜下來,開門見山道:“殿下,佑寧失蹤不見了,我懷疑她是被大殿下帶走了,我想請你幫幫我。”

    李翊在上首坐下,眸光不露痕跡的朝屏風後麵掃過,淡淡道:“你想讓本王幫你救出佑寧表妹?”

    不等賈策開口,他又涼涼道:“可即便本王幫你救出人,你也沒辦法跟她在一起,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賈策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沉吟了半晌,咬牙道:“殿下,我想與你合作,但我有一個條件!”

    李翊身子閑閑的靠進椅背,“你說。”

    賈策呼吸急促,道:“殿下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如實稟告,但殿下要幫我救出佑寧,還要護我們周全……”

    李翊勾了勾唇:“這個簡單,本王答應你。可是,單是護你們周全,你就能和佑寧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嗎?”

    賈策腦子裏很亂,無措喃語道:“我還沒有想太多……我拒絕過她許多次,傷透了她的心,她如今隻怕恨死了我,我自是不敢奢望她原諒我,隻求她餘生能擺脫大殿下的控製,平安順遂……”

    陸佑寧心中的委屈和感動排山倒海而來,鼻子一酸,差點哭出聲,連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李翊聽後,道:“你若能助本王成功,本王不止可以答應你的條件,還可以幫你們勸服父皇,正式給你們賜婚,讓你們名正言順的在一起,無人敢再阻攔!”

    聞言,賈策全身一震,爾後倏地起身來到李翊麵前,掀袍跪下,朝他鄭重的嗑了一個頭,激動道:“多謝殿下成全!”

    李翊抬手讓他起身,問道:“那你可知李照現在藏身何處?”

    賈策搖頭:“自從上次他離開城西後,他的行蹤就不再讓我知道,有事時會讓手下來聯係我……”

    說罷,他似怕李翊不相信,道:“殿下,我說的都是真的。”

    李翊:“本王相信你,今日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賈策起身告辭離開,李翊送他出去。

    走出房間,李翊問他:“羅衡的事,你打算怎麽跟他交差?”

    賈策聞言一怔,爾後歎服道:“真是什麽都逃不過殿下的法眼。”

    說罷,他拱手道:“殿下放心,我會處理好。”

  第697章  你們是一樣的人

    賈策走後,李翊回到屋內,看到陸佑寧兩隻眼睛哭得腫成了兩個桃子。

    李翊淡淡道:“方才你都聽到了,他對你還是有感情的,而本王答應他的事,也定會做到,你可以放心了,隻是還要委屈你在這裏再呆幾日。”

    陸佑寧本想說怕家裏人擔心,可轉瞬想到她最親近信任的祖母,為了權勢,出賣自己,一顆心不由涼了下去。

    如此,她點頭應下。

    李翊又道:“你放心,不會很久的,就在這幾日了。”

    不論李照會不會利用丹靈出城,但足以看出他們已在經著手行動了,所以不會太久。

    到了此時,陸佑寧的情緒已平複下來,想到方才賈策說的那些話,悲苦的心裏終是湧上一絲暖意,不由對李翊道:“殿下,謝謝你!”

    聽到她向自己道謝,李翊頓了頓,爾後嘲諷笑道:“你都不怪我利用你策反賈策?”

    陸佑寧想了想,道:“是他主動來找殿下的,這是他自己的決定,算不得殿下逼他。”

    李翊道:“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待事情結束後,你原諒他,好好同他成親過日子,本王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你。”

    陸佑寧蒼白的臉上飛起一抹緋紅,低聲道:“謝謝你!”

    李翊:“你不必謝我,當初我與你退親一事,我其實早已知道羅衡的陰謀,但當時我心係阿晚,所以沒有阻攔……”

    “本王在此事上,終究愧欠著你,所以也希望你能尋到真心待你的人。”

    當日陸佑寧因與睿王的私信被揭露而退親,還差點被父皇處罰。

    後來雖然僥幸無事,還得封了永寧郡主的封號,但此事對她而言,還是一個汙點,也讓她成了大家嘴裏的笑話。

    所以李翊願意幫她和賈策一把,就當償還當日對她的利用和愧欠……

    聞言,陸佑寧怔了怔,頗是驚愕的看著李翊。

    她不是驚訝事情背後的真相,而是沒想到事情過去那麽久,他還記著,這卻是與她印象裏那個冷酷無情的翊王大不相同。

    她笑了笑,道:“我終於明白殿下為何會選擇阿晚了,你們是一樣的人。”

    陸晚在陸家,也是性子冷僻不合群,對陸家眾人都是冷漠疏離,但後來她幾次遇事,都是陸晚出手幫她,她才知道,這個看似冷血寡情的姐姐,比那些花言巧語的人實在的多。

    李翊對她叮囑道:“關於李照一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且此事關係重大,還請你暫時保密,那怕是陸家人,你也不要說。”

    陸佑寧點頭:“殿下放心吧,我不會說的。”

    說罷,她擔心道:“阿策背叛了李照,如果讓李照知道,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還請殿下照顧他的安危。”

    李翊道:“李照如今一門心思出城,隻怕暫時顧不得太多,本王也會配合他,所以賈大人是安全的。”

    聽他這樣說,陸佑寧終是放下心來……

    當晚,大理寺又出現騷動,爾後賈策就讓懷墨去聯係玄月,讓他告訴李照,羅衡已處理掉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李照,很是滿意,道:“孤也時候去見一見我許久未見的皇叔了。”

    ……

    陳王府,陳王看著麵前的男人,眸光平靜,一點意外都沒有。

    李照見他這般形容,心裏微沉,麵上卻上前依禮向他見禮,道:“皇叔,好久不見!”

    陳王看著他,道:“你當真是照兒?”

    李照笑道:“自是真的,多年未聽到皇叔這樣喚我,真是倍感親切。”

    他又道:“為何皇叔看到我,一點意外都沒有?”

    陳王淡淡道:“不瞞你說,本王第一次聽到那些傳聞,就想到了你,沒想到竟是真的。”

    李照皮笑肉不笑道:“皇叔慧眼如炬,真是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陳王走近他兩步,道:“當年本王在封地聽到你的噩耗,一直不敢相信,但大家都告訴我你去了……殿下,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照嘴角一直含著笑,可笑意不達眼底,眼底似裹著一層寒霜。

    “當年之事,正所傳聞所言,是我必經的一個劫,如今劫數度完,我就回來了。”

    陳王不再追問,另問道:“你進宮見過你父皇了嗎?”

    李照沒有正麵回答他,道:“我聽聞父皇遇刺病危,所以趕回來看望父皇。順便來看望皇叔,給皇叔道喜。”

    聽到‘道喜’二字,陳王眸光一沉。

    果然,李照笑道:“堂弟阿晞冰雪可愛,又聰慧過人,繼續了皇叔的衣缽,皇叔後繼有人,真是可喜可賀。”

    陳王神情微變,沉聲道:“你見過阿晞了?”

    李照道:“我不止見過阿晞,與他還甚是投緣,這兩日他一直跟我在一起。”

    說罷,他問陳王:“不知皇叔有沒有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父皇?”

    李照話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拿阿晞的身份威脅陳王。

    陳王眼神冷下去,“你到底想幹什麽?”

    李照勾唇淡淡一笑,道:“我要出城一趟,煩請皇叔為本王保駕護航。”

    陳王眸光極快的一閃,道:“殿下為何選擇本王?”

    能將聲勢造得這樣大,陳王知道李照京/城裏必定還有同黨,他何必冒這麽大的風險來見自己?

    下一眸,陳王就反應過來——李照是要借此事拉自己入局,逼迫自己成為他的人。

    神情一震,陳王冷聲道:“本王如今年老力衰,早已不參與朝政,隻怕要讓殿下失望了。”

    李照卻笑道:“單憑皇叔這份智慧,就定能助我一臂之力。難道皇叔不想讓小堂弟堂堂正正的入皇譜,喚你一聲父王?”

    陳王麵色不鬱,遲遲沒有言語。

    李照不急不徐道:“父皇容不下小堂弟,可我答應你,以後不但讓小堂弟入皇譜,還會好好栽培他,委以重任,讓他繼承皇叔尊榮,盡享榮華!”

    李照精準的抓住了陳王的心思,陳王神情微動,沉吟片刻後道:“三日後,本王有一批年禮要送回封地,到時殿下可以混在當中出城。”

    李照聞言,滿意笑了,拱手為禮,道:“多謝皇叔,三日後我再來叨擾皇叔。”

    說罷,轉身離開了……

    他一走,房間的隱蔽處走出一個人來。

    陳王問道:“你有何打算?”

  第698章  將計就計

    從隱蔽處走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晚。

    自從知道李照要利用阿晞威脅陳王送他出城後,陸晚就戴上人皮麵具,假裝成府裏的下人婆子,離開郡主府悄悄來到了陳王府。

    陳王夫婦看到她裝扮成這個樣子出來,就猜到可能出事了。

    等聽陸晚說出阿晞被抓一事後,陳王尚且算冷靜,陳王妃卻是大驚失色,差點昏厥過去。

    並非陳王妃膽小怕事,而是她知道,此事不僅關係到阿晞的安危,更是關乎到他的身世。

    而如今如此敏感時刻,若是讓皇上知道陳王瞞著他有了男嗣,隻怕是大禍臨頭。

    相比陳王妃的驚慌,陸晚反而冷靜下來。

    ——如今,她什麽都不想,隻想著盡快找到李照的藏身之所,救回阿晞。

    她料到李照很快就會來找陳王,所以留在了陳王府,一邊照顧陳王妃,一邊等著李照的出現。

    果然,李照很快找上門來……

    陸晚躲在隱蔽處聽著兩人的談話,內心陣陣發寒——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李照一箭雙雕,不止想利用阿晞逼陳王送他出城,更是要借此事,將陳王招納到他的陳營中去,為他做事。

    若是陳王最後迫不得已加入李照的陣勢,那就與她和李翊成了敵人,到時阿晞怎麽辦?

    而她的話本已經傳出去了,李照注定身敗裂。

    在來陳王府之前,秋落已告訴她,話本已在城中各青樓楚館傳揚了出去,相信很快就會傳得滿城皆知,甚至是傳進宮裏去。

    而李翊那邊,陸晚看他的架勢,他也定是想好了對付李照的計劃。

    不止如此,晉帝也並不希望看到李照複位。

    所以,如此情形下,李照的複位之路注定是要失敗的,他死不足惜,可陸晚不想他拖累陳王和阿晞……

    想到這裏,陸晚手腳有些發虛,她走到陳王對麵坐下,直言道:“王爺千萬不要聽從他的擺布,不要跟他一起送死。”

    陳王雖然不清楚陸晚與李翊的計劃,但他知道,當年晉帝既然讓李照假死隱活於世,就絕不會再有讓他複位做儲君的可能。

    所以李照如今所做一切,都是枉費心機。

    既然早已看到了他的結局,陳王自是不會蠢到陪他送死。

    他點了點頭,憂心道:“可阿晞在他手裏……”

    陸晚明白他的擔憂,道:“李照如今還需要利用王爺,所以阿晞暫時是安全。而我已安排秋落在外麵守著,秋落會跟蹤李照回去,隻要找到阿晞的下落,就能伺機將他救出來。”

    隻要阿晞一脫險,陳王自是不用再受李照的威脅。

    陳王料到她早有安排,點頭道:“但如此一來,阿晞的事就瞞不住了。”

    陸晚聞言,心口一沉。

    陳王看著她,道:“先前本王答應過你,不到合適的時機,不會與阿晞相認。”

    “但如今事情緊急,或許主動去向皇上呈明此事,還能博得皇上的一絲諒解,保下阿晞的性命來。”

    “所以,請郡主答允本王公開與阿晞的關係,承認他的身份!”

    沉寂的屋子裏,燭火烈烈,清晰照映出陳王鬢角的銀發和臉上的滄桑,他的聲音也很沉重,道:“你放心,就算皇上要處置,本王也會舍命護住阿晞周全的。”

    “王爺已早早為阿晞想好退路,如果最後皇上不放過他,王爺會將他送去大齊,那裏有最忠心王爺的忠仆能士,他們會撫養照顧阿晞長大,郡主放心吧……”

    不知何時,陳王妃也過來這邊,對陸晚道。

    陸晚聞言,心裏糾結不已。

    其實在來陳王府之前,她已想過,那怕李照要揭露阿晞的身世,但隻要她和陳王矢口否認,他們也莫奈何。

    畢竟當年之事的真相,隻有母親和陳王,還有陸繼中知道。

    而如今陸繼中早已成了活死人,口不能言,而母親也不在了,隻要陳王不承認,根本沒有證人證物證明阿晞與陳王的關係。

    那怕是大長公主,她也隻是猜測,拿不出證據的。

    隻要否認了阿晞與陳王的關係,皇上自是不會對阿晞下手,陳王也是安全的……

    這本是陸晚想好的法子,可如今看到陳王陳王妃殷切的樣子,他們連給阿晞的退路都想好了,又豈會不與阿晞相認?

    而想到阿晞曾經暗示她去陳王府,陸晚不由想,這一世的阿晞,隻怕早已從古嬤嬤那裏知道了陳王就是他生父的事。

    所以那時他一直慫恿她去陳王府看戲、與他們結交,難道阿晞也想與陳王相認?

    想到這裏,陸晚先前的念頭瞬間打消,對陳王夫婦道:“我並非隻擔心阿晞,我希望王爺與王妃也安好無羔,我不想阿晞剛認回家人,又要與你們分離,所以我希望有一個萬全之策,能保大家無虞。”

    言下之意,已是同意讓陳王與阿晞相認了。

    陳王聽了,眸光一振,陳王妃更是歡喜的笑了,拉著陸晚的手親切道:“那以後,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陳王心裏激動不已,麵上沉聲道:“皇上那邊,本王會想辦法打消皇兄心裏的戒備,但在阿晞被救回來之前,此事不能張揚,更不能讓李照知道。”

    陸晚點了點頭,道:“我正有此意,李照詭計多端,這一次我們不如將計就計,趁他出城之際,將他擒住送到皇上麵前,再在皇上麵前上演一場大戲,讓皇上看清他的真麵目。”

    陳王:“郡主打算怎麽做?”

    陸晚沉道:“實不相瞞,我已將前皇後與西席先生以及前太子的事,寫成了話本傳揚出去,我還會聯係戲班,將它編排成戲文演出來,而這一出戲,我要讓皇上親眼看到。”

    陳王聞言,臉色驟變。陳王妃更是脫口而出道:“阿晚,此事風險太大,你這般揭露皇家隱私,就算最後能扳倒前太子,你也會惹怒天家,你會性命不保的!”

    陸晚自嘲笑道:“李照此人,心思陰暗歹毒,他綁走阿睎,陷害蘭貴妃,若是讓他得逞,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我不會放過他!”

    說罷,她看向陳王道:“其他的事我來安排,隻是有一件事需要王爺相助!”

    陳王沉聲道:“你說!”

    陸晚道:“三日後,請王爺想辦法請皇上出宮!”

  第699章 影射

    陸晚從陳王府回來,已是黎明時分。

    等她卸下麵具,簡單梳洗後,東方已泛白。

    可秋落還沒有回來。

    陸晚不由擔心起來。

    蘭英雖然知道她在忙什麽,但看到她泛青的眼底,還有疲憊的形容,猜到她必定是整晚都沒睡,就勸她上床歇息。

    可秋落沒有回來,陸晚那裏睡得著?

    她讓蘭英給她泡壺茶來,就一直坐在窗下等秋落的消息。

    直到晌午,秋落才回來。

    “秋落,怎麽樣了,有沒有找到阿晞?”

    一見麵,陸晚就急聲問道。

    秋落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道:“姑娘,李照確實很狡猾,一直在城中兜圈,直到清晨我跟著他們到了城南,可惜被他們發現了,我與他的手下交了手,李照趁著我們交手之際溜走了……”

    說罷,秋落上前跪到陸晚麵前,愧疚道:“姑娘,是我沒用,沒有找到小公子。”

    陸晚雖然心裏失落,但看到秋落汗透的衣裳,還有發白的臉色,知道她一整晚都在奔波跟蹤,沒有歇息片刻,又如何忍心再怪她?

    她扶秋落起身,倒了杯茶讓她喝了,道:“此事不怪你,李照上次能在城門口逃走,我就知道他不簡單。倒是你,辛苦了一晚上,先下去歇息……”

    秋落還是自責,道:“姑娘,可是小公子還在他們手裏,如果不盡早找到他,以李照的行事手段,他隻怕會在出城後殺小公子滅口的……”

    陸晚道:“你放心,他出不了城的,我已與陳王商議好了對策,這一次一定不會再讓他逃掉。”

    聽她這樣說,秋落放下心來,下去休息去了。

    秋落走後,陸晚想著她的話,到書房裏找出京畿輿圖,打開城南的輿圖,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查看起來……

    大理寺,李翊正在聽曾少北稟報事情。

    “殿下,好生奇怪,我聽我的一個朋友說,煙雨樓這兩日突然傳出一個話本,寫的是一個富貴人家的正房夫人,與幼時的西席先生暗下一直有私情,最後被家主發現……”

    “家主將她處死,而夫人所生之嫡長子也因血統有疑,被家主趕出家門……”

    “若幹年後,那嫡子心懷仇恨回來複仇,不僅早早派了心腹之人潛回家裏挑唆其他幾子爭奪家產,更是趁幾子相爭、將家裏搞得烏煙瘴氣之時,借著鬼力謠言為自己造勢,說隻有他才能拯救整個家族的家業……”

    曾少北說完看向李翊,他果然臉色沉下去,眸光也很冷。

    連曾少北都看出此話本是在影射前皇後和李照,李翊又豈會聽不懂?

    而知道前太子這些事情的,除了他和曾少北,似乎就隻有陸晚了。

    可李翊卻不太敢相信是陸晚做的。

    曾少北將從樓裏帶回來的一遝手稿交給他,道:“我已經查過了,是一個叫於二的走客將這些手稿分發給煙雨樓裏的姑娘們的。不止是煙雨樓,其他青樓楚館他也發了……”

    一聽於二的名字,李翊心口一沉——是陸晚無疑了!

    曾少北看到他神情嚴肅起來,問道:“殿下是不是已經知道這些手稿是誰寫的了?”

    李翊沒有回答他,冷聲道:“你立刻帶人去將這些手稿收起來銷毀掉,勒令聽過此話本的人,不許傳揚出去,否則以忤逆之罪論處!”

    曾少北聞言,不解道:“殿下,這些話本明顯是影射前太子,也是在揭穿前太子的陰謀。你有所不知,此話本一出,已將李照那些造勢壓下去了,此舉於我們卻大有益處,殿下為何要禁?”

    “而這些手稿一經傳出,大家都很感興趣,如今一傳十,十傳百,早已四處傳開了,要禁止已是不可能了。”

    聞言,李翊臉色黑沉,眉頭皺得很緊,冷聲道:“罷了,傳聞可以不禁,但手稿必須毀掉,另外,你去將於二給我帶來。”

    曾少北一聽他的口氣,驚訝道:“殿下認識那個於二?”

    不等李翊開口,曾少北已是想到了什麽,再回想到李翊方才反常的神情,驚愕道:“殿下,莫非這些手稿是郡主寫的?”

    李翊掀眸睥了他一眼,冷聲警告:“不關阿晚的事,你若是要胡說八道,本王撕了你的嘴!”

    曾少北一聽,連忙捂嘴後退,討好笑道:“殿下息怒,我這就派人去將於二抓來。”

    一個時辰後,於二被帶到了李翊麵前。

    “殿下,好久不見了!”

    於二看到李翊,好生歡喜,笑哈哈的上前打招呼。

    “跪下!”

    可下一刻,他就被李翊的一聲斥喝,嚇得雙腿一軟,跪在了李翊麵前。

    “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大罪!”

    於二瞪著眼睛看著李翊,一頭霧水。

    待他看清李翊臉色黑沉,並不像同他玩笑的樣子,心口一慌,惶然道:“小的不知犯了何罪,還請殿下明示……”

    李翊將手邊的手稿‘唰’的一聲扔到他麵前,冷嗤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皇家秘事當成話本傳揚出去,你可是覺得你項上這顆腦袋太沉太醜,不想要了!?”

    於二聞言色變,白著臉道:“殿下容稟,這些……這些手稿不是小的寫的……”

    於二到底還是講義氣,沒有將陸路說出來。

    李翊神情緩和半分,睥著他涼涼問道:“那是誰寫的?”

    於二:“是……是我從一個書生那裏買來的,可小的忘記問他名字了,而他如今人已不在京/城,找不到他了……”

    李翊勾唇嘲諷笑道:“本王倒碰巧認識這個書生,他是不是姓陸,單名一個‘晚’?”

    於二張大嘴巴怔怔看著他,怔訥道:“殿下都知道了?”

    李翊撇了他一眼,道:“她還讓你做了什麽?一五一十說出來。少說一個字,本王要你腦袋!”

    事到如今,於二那裏還敢再瞞,隻得老老實實交待了所有事情,包括陸晚讓他將話本拿到戲班當戲本演出來的事。

    李翊聽後,眸光深邃,眸底有亮光一閃而過,沉聲吩咐道:“今日你來見本王一事,不要讓姑娘知道。”

    “是……”

    “話本你繼續傳出去,但手稿統統燒掉,一個字都不許留!”

    “是……”

    “你繼續替姑娘做事,但姑娘讓你做什麽,都要第一時間向本王匯報。”

    李翊最後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