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離家出走
  第584章  離家出走

    李翊與沈植離開後,陸晚鬆下一口氣來,帶著阿晞回到屋子裏。

    蘭英知道兩人方才沒吃飽,就讓廚房下兩碗麵送過來。

    陸晚道:“也給你自己下一碗,問一下蘭草與秋落她們餓不餓,若是餓,就讓廚房多做一些,讓大家都吃一點。”

    方才場麵那樣緊張,大家根本不敢動筷子,所以陸晚估計大家都沒有吃飽。

    蘭英下去後,不一會兒就帶著小丫頭們端了麵碗進來。

    主仆三人圍在一起吃麵,蘭英一邊吃一邊問陸晚:“姑娘,你說殿下將沈太醫帶回去後,會不會借機為難他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有多重,所以蘭英的擔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陸晚卻搖頭道:“殿下雖然有時候霸道了些,但這樣的事他卻是不屑做的。他帶沈植回去,可能是真的有事要問他。”

    一直埋頭吃麵的阿晞也抬頭道:“蘭英姐姐,你可不要小看沈太醫,我瞧著他膽子挺大的,一點都不怕翊王,說不定他身懷絕技,比翊王還厲害呢。”

    蘭英聽後樂了,笑道:“你是話本子看多了吧,竟把一個文弱太醫,說得像身懷絕技的神秘大俠一樣,若是沈太醫真有這麽厲害,咱們姑娘就不用擔心他會被史太傅派去的人加害了。”

    阿晞眼睛閃了閃,意味深長道:“他不是沒被害麽,白白讓阿姐替他擔心了這麽久。”

    陸晚道:“我倒還好,主要是史姑娘,她被家裏關著,不能出來,心裏又擔心著沈植,隻怕這段日子很不好過。”

    說到這裏,她想起要將沈植回來的消息告訴給史婧一,就讓蘭英喚秋落進來,讓她趁夜悄悄去一趟史家。

    她對秋落叮囑道:“你小心些,這個時候史家定是把守嚴密,你不要被人發現了。”

    秋落點頭應下,出門去了。

    秋落走後,陸晚和阿晞的麵也吃完了,她正要送阿晞回梧桐院,門房卻再次跑來稟告,說是聶將軍在外求見。

    這麽晚了,聶湛來找她?

    蘭英道:“姑娘,外麵都在傳,說聶將軍馬上就要離開京/城回西北了,他可能是來同你道別的。”

    聽蘭英這麽一說,陸晚覺得有道理。

    阿晞牽著她的手道:“阿姐,聶湛軍之前救過我性命,還當過我師傅,我想去同他道別,順便我還想托他帶點東西給周穀,我和你一起去見他。”

    陸晚同意了,帶著他一起去前堂見聶湛。

    她們去時,聶湛擰緊眉頭坐著,神情很凝重,似乎遇到了什麽急事。

    見到陸晚和阿晞,他連忙迎上來,眸光卻往她們身後看去。

    “郡主,翊王呢?”

    陸晚明白過來:“你來這裏,是來找翊王的?”

    聶湛道:“是的,我去大理寺找他,大理寺的人說他來帶沈植回去問話,我去到沈府,那裏的人說沈植來郡主府找你了,所以我就一路尋過來了……”

    陸晚道:“翊王他們已經走了,大概有半個多時辰了。”

    聶湛一聽,衝她道了聲‘打擾了’了,就往外走。

    陸晚察覺出異樣,攔下他道:“敢問將軍一句,可是出什麽事了?”

    見她主動問起,聶湛遲疑片刻,道:“我原本打算明天啟程回西北的,但家裏的小妾卻突然留下書信離家出走了……”

    “她懷著身孕,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漂泊,所以想請翊王多寬限些日子,讓我找到她再離開。”

    陸晚聽後,頗是詫異。

    她問道:“好好的,她怎麽會離開家出走?”

    聶湛沉聲道:“她信中說,受不了史氏的虐待羞辱,所以要離開將軍府,帶著孩子自己去外討生活。”

    聞言,陸晚覺得怪怪的。

    聶湛這位小妾她沒見過,但史月瑤的為人她知道,她不是那種會虐待羞辱人的人。

    而且在大哥哥大婚那天,她親耳聽到聶湛的朋友說,史月瑤為了照顧這位小妾,凡事親事親力,連出門赴宴都不去,足以看出她對小妾腹中孩子的重視。

    陸晚明白史月瑤的心思,她是將小妾腹中的孩子看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盡心照顧。

    既然如此,她又怎麽會虐待欺淩她呢?

    而這個小妾,之前不走,卻偏偏在聶湛離京前一天離家出走,會不會太刻意了?

    一時間,陸晚心裏生出許多懷疑,但這畢竟是聶湛的家事,她不便多說什麽。而且如今首要,也是要先找到這個小妾。

    陸晚安慰他道:“將軍莫急,她一個女人家,又懷著孩子,肯定走不遠,一定找得回來的。”

    雖然隻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安慰話,可是出自陸晚口中,聶湛聽了,不由一陣感動。

    他悶聲道:“多謝郡主。”

    陸晚又道:“你去大理寺找翊王時,可以順便將你家小妾的形容樣貌描繪出來,讓三司做成畫像張貼到告示榜上,這樣就容易找到……”

    “不行!”

    聶湛一聲斷喝,猛然打斷陸晚的話,聲音之大,竟將陸晚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聶湛察覺到自己失態了,又懊惱道:“你不要怪我,我一時心急……”

    話雖如此,但陸晚還是察覺到他在掩飾什麽。

    麵上,她道:“無礙,將軍趕緊去尋人吧。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要開口。”

    聶湛眸光躲閃著她,告辭離開……

    聶湛走後,陸晚回到屋子裏,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很古怪。

    蘭英看著她蹙緊的眉頭,以為她是在擔心史娘子,不由道:“姑娘如果不放心,明天可以去將軍府看看啊,出了這麽大的事,史娘子一向沒什麽主見,而她娘家最近也出事了,想找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隻怕正是彷徨無助之時。”

    “如果姑娘能幫幫她,也是好的。”

    蘭英說得是其一,而陸晚直覺,聶家小妾離家出走一事與李睿有關。

    因為這個時候,最不想聶湛離開京/城的人就是他。

    可李翊好不容易借著比試,讓聶湛離開,而她也希望聶湛能離開李睿的掌控,從而避開上世的命運,所以她不希望又被李睿破壞掉。

    惟今,隻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想辦法替聶湛找到小妾,這樣才能讓他盡快離開了……

    想到這裏,她對蘭英道:“你去安排一下,明天早上我們去將軍府一趟。”

  第585章  報應不爽

    翌日,陸晚帶上蘭英,乘坐馬車往將軍府去。

    將軍府自上次起火後,修葺了一段時間,如今修繕完畢,聶湛又帶著家人搬回來了……

    馬車經過鎮國公府時,陸晚掀起車簾朝外看去。

    時間尚早,鎮國公府的大門緊閉著,隻開了一側的角門,有三兩個仆人在進出。

    一眼看去,鎮國公府一切如常,但又莫名有一種蕭條感……

    自上次大哥哥大婚後,陸晚沒有再回過鎮國公府,對府裏的情況也一概不知。

    她放下車簾問蘭英:“你最近可有府裏的消息?”

    蘭英與陸家的一些仆人私下會有些來往,會打聽到一些陸家的事。

    蘭英道:“聽聞丹靈公主從大魏請了幾個名太醫來給國公爺看病,但還是沒有查出國公爺所得是何病,如今國公爺已是半昏迷狀態,像個活死人一樣躺著,和他說話他都不能回應了。”

    陸晚聽後,神情很平靜,思緒卻不覺飄遠了……

    上一世的陸繼中,可謂風光得意了一輩子。

    陸家長女,也就是她,衝喜做了繼後,入主中宮。

    第二個女兒,也就是陸家嫡女陸佑寧,嫁給睿王成為太子妃。

    而三女兒陸鳶則做了太子寵妃,為太子生兒育女,盛寵之極。

    三個女兒,都嫁入皇家,皆是天底下數一數二身份尊貴的女人,鎮國公府也如烈火烹油,盛極一時。

    那時的陸繼中,不止將葉紅萸堂而皇之的娶進府裏做平妻,身邊更是姬妾成群,幾乎每個月都有新人進門……

    陸繼中是吸著她的鮮血享受著榮華富貴,甚至還幫著李睿殘害她和她身邊的人。

    像他這樣貪圖享樂的人,如今像個活死人般在床上熬著,卻是對他最好的折磨和懲罰,比直接要他的性命還痛苦,還真是報應不爽!

    蘭英又道:“我還聽說,夫人怕老爺熬不住,到時三姑娘要守孝三年耽誤婚期,所以打算將她與金陵袁家的婚事提前。”

    陸佑寧與陸晚同歲,在未出閣的姑娘中,本就算年齡大的了,如果再拖上三年,怕袁家等不及,到時她已二十出頭,想要再嫁,就更難了。

    提到這個,陸晚倒是想起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陸佑寧了,之前她答應在她酒樓開業的時候來捧場,後來出現陸騏的那件事,所以孟樓開業那天她就沒有來。

    之前她同陸晚提過,要去找賈策,查出他身上的苦衷,卻不知道這麽久沒見,她從賈策那裏有什麽發現?

    思忖間,馬車已來到了將軍府門口。

    陸晚讓蘭英上前去叩門,稟明來意。

    門房請她們稍等片刻,飛快進去稟告去了。

    可過了好一會兒,也遲遲不見門房回來。

    正在陸晚奇怪之時,卻見到史月瑤在丫鬟下人的陪同來,腳步匆忙的朝門口走來。

    “陸姐姐,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初冬的天氣裏,史月瑤額頭上竟走出汗來,她身邊的丫鬟小心的攙扶著她,小聲提醒道:“夫人,你慢一點,當心自己的身子……”

    陸晚笑道:“無礙的,聽說你要和聶將軍回西北了,我來看看你。”

    史月瑤局促笑道:“陸姐姐,我們府上正忙著收拾東西,亂七八糟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實在不便待客,要不,我們去前麵街口的茶樓喝茶聊天?”

    說罷,就拉著陸晚的手,重新上了馬車,吩咐往前麵的茶樓去。

    茶樓離得近,很快就到了。

    兩人下了馬車進到茶樓裏,要了一間雅間。

    等坐下來後,陸晚打量了一下史月瑤的麵容,隻覺得她臉色不太好看,就開門見山的問道:“史娘子,你臉色不太好,可是因為府上小妾出走的事擔心?”

    史月瑤知道她已經知道了,苦澀笑道:“是啊,她懷著孩子突然走了,一個人在外麵,我著實擔心。”

    陸晚道:“我聽聶將軍說,她留下書信,說是受你欺負才走的,是真的嗎?”

    史月瑤連連擺手,慌亂道:“沒有的事,她懷孕後,大夫說她胎像不太穩,我對她百依百順,根本不敢氣她的……”

    陸晚盯著她問:“那她為什麽要走?”

    史月瑤皺著眉頭道:“我也不知道,晚上都好好的,早上一起來,就聽下人說她留下書信走了……”

    看她的形容,陸晚覺得她沒有撒謊,她是真的不知道小妾出走的原因。

    陸晚隻得再問她其他的。

    “史娘子,冒昧問一下,這個小妾是將軍從西北帶回來的,還是後來在京/城納的?她叫什麽名字,在京/城還有親朋家人嗎?”

    聽到陸晚的詢問,史月瑤不由想到了昨晚聶湛對她的叮囑,白著臉搖頭道:“她是回京後將軍帶回來的,其他事情,我都不知道……”

    見她連那個小妾的名字都不肯告訴自己,陸晚越發覺得此事不對勁。

    其實,從史月瑤約她出來說話,陸晚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偌大的將軍府,再忙亂,也不可能連個坐下來說話的地方也沒有的。

    再者,客人都上門了,也沒理由請人到外麵坐的。

    史月瑤不讓她進府,定是有什麽事情不想讓她知道……

    換做平時,像這種情況下,陸晚是不會再追問的。

    但此事關係到李睿叛亂一事,事關重大,她要趕在李睿動手之前,查清楚事情真相,好讓聶湛及早離開……

    看著史月瑤,陸晚更直接的問道:“史娘子,聽聞聶將軍回京後,睿王殿下給他送了不少美人,這個小妾,是不是睿王送的美人當中的一個?”

    史月瑤點頭到一半,又連忙搖頭,慌亂道:“陸姐姐,你今日來找我,為何一直問這件事?”

    陸晚道:“昨日我聽聶將軍說起此事,知道你們擔心,所以想幫你們一起找……”

    不等她說話,史月瑤已連連擺手,道:“不用了……將軍已讓禁軍營的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會找到的,不敢麻煩陸姐姐的……”

    看著她的形容,陸晚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但她不想為難史月瑤,扯開話題與她隨便聊了其他一些事,就與她告別了。

    回到郡主府,陸晚喚秋落進來,讓她去查一查聶家小妾的底細。

    秋落點頭應下,沉聲道:“姑娘,我昨晚去史家送消息,看到了一個人。”

  第586章  一根刺

    看著秋落一臉凝重的樣子,陸晚不由好奇起來。

    “你在史家看到誰了?”

    秋落道:“昨晚我去史姑娘的房間裏見過她後,剛要離開,就碰到了史家護院巡邏,史姑娘就讓我在她的屋子多呆一會兒,等外麵的人走了再離開。”

    “後來等我離開時,卻發現有黑衣人往史姑娘屋子那邊去。”

    “我小心跟上去,看到那黑衣人出現在史姑娘屋子的後窗那裏,站了大約一刻鍾才離開。”

    “出去時,我跟著他,想知道他是誰,最後卻被他發現了,我還同他交了手。姑娘,你猜他是誰?”

    聽到這裏,陸晚驚愕不已,連忙問道:“他是誰?”

    秋落:“是墜影!”

    聞言,陸晚一怔,片刻後狐疑道:“你怎麽知道是他?”

    她記得,秋落是沒有見過墜影真容的。

    秋落道:“是他主動告訴我的,我和他交過手後,他亮出身份,讓我不要再跟著他。”

    說罷,秋落遲疑道:“姑娘,你說他去史家,是不是去找史舟山的罪證?”

    秋落之前聽陸晚說過,正是墜影提供的線索,讓翊王去查史舟山與許家村一案的。

    而如今三司一直在搜查史舟山的罪證,墜影這個時候出現在史家,確實有這個可能。

    陸晚蹙眉道:“有這個可能,但他為何會去史姑娘的屋子那邊?”

    秋落:“有沒有可能是他走錯了地方,所以呆了一會兒又走了?”

    陸晚卻不這麽認為。

    別人或許有可能走錯地方,但墜影行事慎密,不像是會犯這種錯誤的人……

    可不等她想明白,門外下人慌忙來報,高公公來了。

    聽到稟告,陸晚胸口一緊——

    高公公怎麽會來?難道是昨天李翊來郡主府的事,被晉帝知道了?

    想到這裏,陸晚不覺慌亂起來,連忙往前麵去了。

    高公公坐在前廳喝茶,陸晚進去後,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見他眉頭微蹙,胸口不覺越發凝重起來。

    她上前行禮:“高公公,可是皇上有什麽旨意?”

    高公公看著她滿臉凝重的樣子,笑道:“郡主莫怕,這一次不是皇上派老奴來的,是我自己來找郡主的。郡主忘記了,上次說好我們一起做生意的。”

    說罷,高公公讓手下小太監奉上一個盒子,打開放到了陸晚麵前。

    “郡主,這裏麵是我入夥的本錢,盼著郡主讓它錢生錢,給我賺多點養老銀子。”

    高公公可精明著,上一次他半是玩笑半是當真的要和陸晚一起合夥做生意,但回去後,卻沒有立刻將入夥錢送來。

    陸晚猜到他在顧忌什麽,也不催他。

    實則這段日子,高公公派人時常關注著孟樓的生意,見生意一天比一天紅火,這才下定決心將錢送來。

    陸晚接過盒子,交到一邊的秋落手裏,笑道:“高公公這麽相信我,我那裏敢讓你失望?”

    高公公笑道:“我今日路過孟樓,瞧著裏麵的客都滿了,還有好些客人因為沒了席位,被擋在門外。郡主,這麽好的財運,郡主可要趁熱打鐵,再開家分店?”

    陸晚笑道:“我確實有這個打算,但眼下孟樓剛開業沒多久,等它生意再穩定些,我再結合孟樓的利弊,進行改良,再開分店。”

    她又道:“不過公公的入夥錢,我早就算在帳目中去了,不用等分店開起,如今孟樓的花紅裏,已經有公公的一份了。”

    聞言,高公公喜不自禁,撫掌笑道:“郡主真是玲瓏心思,難怪招人喜歡。”

    聊完入夥的事,陸晚試探道:“不知昨日翊王殿下來我府上的事,皇上那裏可知道了?”

    高公公側眸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麽,郡主擔心皇上知道殿下來找你,會問罪於你?”

    陸晚一聽他的口氣,就知道事情已經傳進皇上那裏去了,不由緊張起來。

    她訕笑道:“我不是怕皇上問罪,而是擔心皇上誤會了。其實殿下來我府上,是有公事要辦,三司正在查的案子裏,有一個當事人昨日在我府上,所以殿下碰巧來了。”

    高公公自是明白,她同自己說這些,是希望自己在晉帝麵前替她解釋,於是笑道:“郡主放心吧,此事翊王一早就主動上呈皇上了,皇上知道他在做事,自是不會亂怪人的。再者……”

    說到這裏,高公公話語一頓,長歎一口氣道:“再者,皇上這兩日自己已是焦頭爛額,那裏還有心思管其他的事。”

    看著高公公的形容,陸晚猜到他是有事和自己說。

    而她也知道,高公公身為大內第一總管,晉帝的親信大監,是不可能隻為給她送入夥錢而特意出宮一趟。

    他來這裏,定有其他事要同她說。

    於是,陸晚順水推舟的問道:“公公,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果然,高公公長歎一口氣,道:“郡主有所不知,自皇上下旨讓榮娘娘日後跟睿王殿下去封地後,榮娘娘這些日子,是日也鬧夜也鬧,不止鬧皇上,還鬧到了蘭貴妃那裏,還搬出舊事來說,弄得蘭娘娘與陛下又生了嫌隙,這好不容易兩人才和好的嘛……”

    聽到‘舊事’二字,陸晚不覺就想到了當年許家村的那件事。

    陸晚也知道,在李翊沒有徹底查清真相之前,這件事,永遠是橫亙在晉帝與蘭貴妃之間的一根刺。

    一如她與李翊之間一樣。

    在沒有得到他的徹底信任之前,她身上的秘密,也會成為他們之間隨時會崩塌的引線……

    默默歎息一聲,她問道:“那娘娘如今怎麽樣了?”

    高公公蹙眉道:“蘭娘娘不願再呆在宮裏,要搬到城外的寺廟去住。”

    陸晚倒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樣大,不由著急道:“那皇上的意思呢?”

    她知道晉帝是一天都離開蘭貴妃的,之前鬧得再凶,蘭貴妃想出宮住幾天,晉帝都舍不得。

    高公公沉重道:“這一次皇上也動了怒,因為榮貴妃說當初刺殺陛下父子的那個刺客,就是蘭貴妃民間的兒子,還說蘭娘娘一直都知情,但包庇了她兒子,置皇上與翊王的生死不顧。”

    聞言,陸晚眸光一緊——睿王一黨,終是開始拿墜影來攻訐蘭貴妃了。

  第587章  化解矛盾

    原來,之前在懷疑到墜影與蘭貴妃的關係後,李睿想一擊即中,以此事來徹底扳倒李翊,所以一直想等抓到墜影、證據確鑿了再到晉帝麵前去告發。

    但自上次墜影逃出京/城後,再沒有他的消息。

    而如今,李翊一麵要逼走聶湛,一麵又要收拾史太傅,開始頻頻對他身邊的人下手,李睿卻不能坐視不理了。

    於是,他聽從了羅衡的計謀,借著榮貴妃與蘭貴妃爭吵之際,將此事宣揚出去。

    羅衡早就與李睿算計好了,就算此事不能傷到李翊的根本,也能讓晉帝對他們母子二人產生懷疑和隔閡。

    隻要晉帝一生疑,屆時,定會去質問蘭貴妃,兩人之間必定發生爭吵,而晉帝也勢必會再次下令嚴查墜影。

    這樣一來,李翊也就會陣腳大亂,而他們就可以趁翊王分身乏術之際,保下史太傅,拖延住聶湛離京的時間。

    此計,可謂不費吹灰之力,就殺了翊王一個回馬槍,且還有餘害在後頭……

    果然,自榮貴妃宣揚出墜影就是蘭貴妃的民間兒子後,晉帝在大為震驚之餘,回想起之前遇刺的種種,不覺有幾分相信了榮貴妃的話。

    而當他去質問蘭貴妃時,蘭貴妃雖然一口否認了,但兩人卻是因為當年許家村一案起了爭執。

    這還是蘭貴妃第一次當麵質問晉帝,問他當年許家父子,是不是他派人故意推他們掉下山崖摔死的……

    事隔多年,舊事重提,真假已不重要,反而是兩人間信任的崩塌,令彼此傷心。

    如此,蘭貴妃絕然要離開,而晉帝這一次沒有挽留,反而命三司一定要將墜影捉拿歸案……

    陸晚聽高公公簡單說完此事後,已是猜到了高公公此次出宮來找她的真正目的。

    她道:“高公公,皇上想讓我做什麽?”

    高公公見她一點就通,讚賞道:“不怪一出事後皇上就想到了你,郡主果然是通透之人。”

    陸晚:“公公謬讚了,我也不想看到陛下與娘娘鬧成這樣。如果我做點什麽,我必全力以赴。”

    高公公就等她這句話了,道:“實不相瞞,雖然皇上答應了娘娘,讓她離宮,但考慮到翊王殿下的聲譽,對外,隻能說娘娘去寺廟清修,卻不宜將帝妃爭吵鬧翻一事,傳到外麵去。”

    “再者,皇上終究是盼著娘娘能再回來的,所以想請郡主出麵,以侍奉娘娘清修為由,去陪陪娘娘,開解開解她。”

    上一次,也是陸晚給晉帝送去了孟樓開業的糕點,讓晉帝借著給蘭貴妃送糕點為由,令兩人之間的關係和好如初。

    所以這次一出事,晉帝就想到了陸晚。

    高公公又提醒她道:“郡主,這一次的事很棘手,但若是郡主能幫皇上化解這個矛盾,皇上一定會領郡主的情的。”

    陸晚聽懂了高公公話裏的意思,她道:“皇上與娘娘待我都是恩澤如天,我也想替他們分憂——卻不知道娘娘何時出宮?去哪裏清修?”

    高公公道:“皇上的意思,是讓娘娘去皇家寺廟,但娘娘自己想去雲霧寺,所以我今日出宮,已提前去寺裏安排好了娘娘入寺諸事。”

    “而娘娘那邊,儀駕擬定是三日後出宮抵達雲霧寺。”

    “所以這三日,還請郡主安排妥當府中和酒樓的事務,三日後就得陪娘娘去寺裏一段日子了。”

    陸晚恭敬道:“一切謹遵公公安排。”

    高公公臨別前,再次叮囑她道:“郡主請謹記,不能讓外人知道帝妃生疑之事,若有人問起,隻道娘娘去寺裏清修,為皇家積福。”

    陸晚應下了。

    高公公走後,陸晚在前廳怔怔坐著,有點迷茫。

    事情來得太突然,她毫無準備,一時間卻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直到阿晞過來找她,陸晚才回過神來,開始安排府裏和酒樓裏的事。

    府裏的事倒好辦,有秋落在,酒樓的事,交給吳濟她也放心,隻是有些事要額外叮囑他。

    於是,陸晚讓蘭英去將吳濟叫來,簡單的同他交代了酒樓的事,讓他最近凡事小心些,謹防睿王的人來搗亂。

    從聶湛的小妾離家出走,到蘭貴妃被攻訐,陸晚很清楚是睿王的人在報複李翊了,所以怕他們也盯上孟樓。

    吳濟連連點頭應下……

    到了第二日,於二來找陸晚,她之前托他買的棉花和布料都備好了,還請人趕製成了棉襖和被褥,請她驗收。

    陸晚看過後,很是滿意,於是當天下午,就將這一批禦寒的衣褥送到城隍廟去。

    入冬後,眼看就要下起雪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陸晚這時候給大家送去禦寒的棉衣棉被,對那些災民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而因著陸晚時常差人給她們送東西來,這裏的災民看到她,就像看到救苦救難的女菩薩。

    東西一直分發到天黑才發完,陸晚正要帶著秋落她們離開,一個老婆婆卻叫住她,將她帶到城隍廟最漏風破敗的一處後簷那裏,指著縮在角落的一個乞丐模樣的人道:“郡主,你行行好,救救她吧,她怪可憐的,來這裏後一直病著,靠著我這個老乞婆每天分半口粥給她度日,可眼下就剩一口氣了,大家怕她熬不過今晚,死在這裏晦氣,打算等下將她扔去亂葬崗去……”

    “可人都還沒死,怎麽能扔去那樣的地方給狗啃?郡主,你能不能請大夫給她看看,看能不能救回她一條命?”

    老婆婆說話時,那人一動不動,陸晚對秋落道:“秋落,你去看看,若是她還活著,就帶她去看大夫。”

    秋落聞言上前,拔開那人身上的稻草,探了探她的鼻息,道:“姑娘,還有呼吸,隻是呼吸很燙,在發高燒。”

    陸晚聽了,立刻差人去拿木架來,抬她出去看大夫。

    當那人被抬到外麵的光亮地方時,蘭英提著燈籠湊過去一看,不覺‘咦’了一聲。

    “姑娘,她好像是之前,我們從西北回來的路上救過的那個人……叫什麽來著?”

    陸晚看到她的麵容,也感覺有些麵熟。

    這時,幫著陸晚他們送東西過來的於二湊過來,卻是一眼認了出來。

    “姑娘,她是紅榴,就是之前你給了她銀子,讓我帶她回京尋親的那個姑娘。”

  第588章 不能幸免

    經於二提醒,陸晚倒是想起這個人來。

    當日進關之時,她身上錢財被盜,進關文諜也一迸不見了,進不了關,就求到她麵前,她見她是樊先生院子裏的人,就帶她進了關,還給了她二十兩銀子,讓她進京尋親。

    這麽久過去了,陸晚早已將這件事忘記了,倒沒想到會在這裏重新遇到她。

    看著她如今這般慘狀,奄奄一息的,想來是親人沒尋著了。

    “趕緊送她去看大夫,不要再耽擱了。”

    陸晚連忙吩咐道,於二當即領著手下,將紅榴抬到了離城隍廟最近的醫館裏。

    可醫館的大夫替她看過後,卻不肯收,直言她救不活了,趕緊給她準備後事的好。

    說罷,就將他們推卻出來。

    於二為難的看著陸晚,道:“姑娘,這下怎麽辦?”

    不等陸晚開口,抬架上的紅榴卻醒了過來,費力睜開眼睛看向陸晚,掙紮著開口。

    “姑娘……救救我……”

    她氣若遊絲,說完這句話,人又昏迷過去。

    蘭英著急道:“姑娘,送她去沈太醫那裏試試吧,他醫術高明,應該能救活她。”

    陸晚也是這麽想的,當即就讓於二他們將她抬上馬車,駕車往沈植府上趕去……

    馬車很快來到沈家門口,沈植剛好要出口,碰巧與她們在門口遇上。

    陸晚說明來意,沈植二話沒說,當即就讓於二他們將人抬進了他的院子裏,衣裳也沒換,開始給紅榴看診……

    半個時辰過去,沈植離開屋子走出來。

    初冬的天氣裏,沈植的額頭卻是浸出一層薄汗來。

    陸晚問他:“她還有救嗎?”

    他抹了汗笑了笑:“她是病得太久,眼下暫時算是保住性命,但還要多觀察幾日。”

    陸晚朝他道謝道:“沈植,幸好有你,真是多謝你了。”

    沈植已經聽說了,紅榴是陸晚在城隍廟帶回來的人,不由道:“你不必謝我,你也是幫人,若不是我這段時間離京太久,沒去那裏給大家看診,可能早就發現她了,也不會讓她的病情拖這麽久。”

    陸晚道:“她也算是我半個熟人,之前我從西北回京/城的路上就遇到過她,沒想到她會成這個樣子。”

    想到自己馬上要陪蘭貴妃去雲霧寺清修,府裏也沒人能照看她,就對沈植道:“若是你得空,想麻煩你替我照顧她一段日子,我近日要陪蘭貴妃去寺裏清修,不便照顧她。”

    聞言,沈植眸光微微一閃,點頭應下,道:“你放心去吧,她這個樣子,我也不放心讓她離開,就在我這裏修養,等她病好了,你再來領人。”

    如此,見天色不早了,陸晚向沈植告辭,留下兩個三等小丫頭在這裏幫沈植一起照顧紅榴。

    沈植送她出去。

    路上,他問道:“聽聞翊王最近在查史太傅前漕運司的案子,不知道查得怎麽樣了?”

    陸晚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此事說起來,還是因你而起。”

    沈植眸光微沉,道:“此話從何說起?”

    陸晚道:“你與史家退親後,史太傅不打算放過你,史姑娘偷聽到她父親的話,擔心你出事,又找不到你,就找到了我那裏,將她父親買通江湖中人追殺你的消息告訴我,托我一定要找到你……”

    “可我也找不到你,隻好請三司幫忙尋人,結果大理寺在追殺你的殺手中,發現了有前漕幫的人,順藤摸瓜,就查到了前漕運司通倭一案,還查到了史太傅頭上。”

    沈植聽後,沒說什麽……

    陸晚走後,沈植站在院子裏,抬頭看著半空中的泠泠冬月,遲遲沒有進屋。

    小至走過來問道:“公子,你可是在擔心史姑娘?”

    沈植冷聲道:“你在胡說什麽,我為何要擔心她?”

    小至知道他嘴硬心軟,輕聲道:“公子,如果最後翊王查出史舟山通倭證據確鑿,還有當年他做下的惡事,隻怕整個史家都會遭到連罪,到時史姑娘也不能幸免……”

    沈植眸光冰冷,聲線也是挾著冰霜。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

    “可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時史姑娘都還未出生,她倒是無辜……”小至輕聲道。

    這一次,沈植倒沒有回話,小至又道:“史姑娘如今被家裏軟禁著,如果讓史太傅知道這一切的事情,是她為了幫你,向郡主告密造成的,隻怕更加不會放過她了。”

    沈植本想說不關他的事,但話到嘴邊,終是沒辦法說出口……

    三天時間轉眼過去,陸晚收拾好行裝,帶著蘭英出發往雲霧寺去了。

    蘭草原本要跟著她去的,可陸晚讓她留下來安心準備出嫁的事情,等她回來,她的婚期差不多就到了,所以耽擱不得……

    從京/城到雲霧寺有半天的路程,陸晚早上出發,晌午後順利趕到雲霧山。

    雲霧寺就建在雲霧山的半山腰上,陸晚一行跨上一路長長的山階,來到山門口。

    寺裏的住持早已等候她們多時,陸晚到後,住持安排她們去禪寮歇下,陸晚放下東西,猜到蘭貴妃的儀駕應該也快到了,就簡單洗了把臉,帶著蘭英去山門口與住持一起,迎接蘭貴妃。

    果然,沒過多久,山腳傳來車輪聲響——蘭貴妃的儀駕到了。

    這次蘭貴妃出宮,對外聲稱是為了替皇家祈福,所以該有的擺場不能少,陪行的除了幾十名宮人內監,還有幾個低位份的嬪妃。

    而身為兒子,翊王自是要親自送她過來。

    所以陸晚一眼望去,就看到了行在隊伍最前麵的男人。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著一身玄色錦袍,外披同色繡銀紋的披風,眉頭微蹙,麵若寒霜,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樣子。

    陸晚與住持迎上去,陸晚去鸞駕邊接蘭貴妃下輦。

    “娘娘金安!”

    蘭貴妃一看到陸晚,頗是意外:“你怎麽在這裏?”

    不等陸晚回答,李翊走過來道:“她自小在庵堂習經,對各種經文頗是熟絡,所以父皇特召她來陪母妃一同清修。”

    蘭貴妃聞言,臉色沉了下來。

    她是打算在這裏一直住下去,再不回去的。

    可晉帝將陸晚叫到這裏來,明顯是不想讓她在這裏一直住下去的。

    當即,蘭貴妃就道:“不必了,你回去吧——既是清修,我想一個人靜靜。”

  第589章  雲霧寺

    蘭貴妃與晉帝之間,因著許氏父子的事,一直存著一根刺。

    先前,這根刺隻是藏在她心裏,這份積怨,她從未與晉帝挑明過。

    如今終於說了出來,蘭貴妃態度很堅決,不想再回到皇宮裏去。

    既然主意已定,她自是不想再連累陸晚……

    “阿晚,你趕緊回去吧,不要陪我守在這裏……”蘭貴妃再次開口催她走。

    見母妃一見麵就讓陸晚走,李翊自是看明白了母妃的態度,心口堵緊,麵容也越發冷沉下去。

    他正要開口,卻被陸晚一個眼神攔住了。

    陸晚了解蘭貴妃的性子,隻要是她決定的事,很難再改變。

    如此,她笑道:“如果娘娘不想我陪,我回去便是。隻是我剛趕來這裏,娘娘可否容我在這裏歇息一晚,明天再走?”

    雖然知道這是她為留下找的借口,但蘭貴妃想到她辛苦趕了半天路過來,也確實不好立刻又讓她回去。

    她隻得鬆口道:“那好吧,你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說罷,說下輦牽著陸晚的手,一起往雲霧寺走去。

    一路上,蘭貴妃就拉著陸晚的手說了許多話,不論她說什麽,陸晚都能很好的回應她。

    李翊走在兩人前麵,聽到身後傳來的說話聲,嘴角忍不住揚起。

    難怪父皇要派她來,她還真是個鬼機靈,兩三句話就把母妃哄住了。

    如此也好,有她在這裏陪著母妃,他也能放心些……

    一行人很快到達寺廟。

    高公公之前已來過雲霧寺,已讓他們提前準備好接駕事宜,再加上蘭貴妃要求一切從簡,所以寺裏已替她們騰整出幹淨的禪寮,廚房裏也做好了可口的齋飯,他們進寺後,宮人們放置好行裝,先簡單用了齋飯,爾後就各自回去歇息。

    幾個低位嬪妃要侍奉蘭貴妃,蘭貴妃不想離了宮,還要像在宮裏一樣應付她們,就命她們照顧好自己就成,不用每天來她麵前晨昏定省。

    幾個嬪妃自是求之不得。

    蘭貴妃隻留下陸晚在寮舍裏說話。

    房門一關上,蘭貴妃就拉著陸晚來到內室,壓低聲音急切道:“阿晚,我問你,你最近可見過墜影?”

    墜影的身份被榮貴妃揭發後,晉帝下令三司無論如何都要抓到他,所以如今,蘭貴妃最擔心的就是他了。

    可來這裏的路上,她問過李翊有沒有他的消息,可李翊一個字都不告訴她,讓她心急不已……

    陸晚如實道:“娘娘,我也好久沒有見過他了,但我手下的一個丫鬟,在前幾天見過……”

    “他在哪裏?你手下的人在哪裏見過到的他?”

    不等陸晚把話說完,蘭貴妃已激動的問道。

    陸晚:“我手下的人是在史家後宅那邊遇到他的,但他很快又離開了,最後去了什麽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聽陸晚說完,蘭貴妃一臉迷惑道:“他去史家做什麽?”

    陸晚道:“據我手下的人說,當時他出現在史姑娘屋子的周圍,停留了大概一刻鍾就走了。”

    蘭貴妃越發迷惑起來,怔怔道:“難道他是與史姑娘相識,所以去找她?”

    陸晚心裏也有疑惑,道:“有這個可能,但最後他們又沒有見上麵,所以也不確定。”

    蘭貴妃心急道:“要不,我去將那史姑娘喚來,問一問她是不是認識阿諾?”

    陸晚勸阻道:“娘娘,如今殿下正在調查史太傅,您若這個時候召史姑娘來這裏,隻怕會引起猜忌。”

    經她提醒,蘭貴妃反應過來,憂心道:“皇上已下令讓三司去抓他,我實在是害怕他被抓到,如果能有什麽辦法提前找到他就好了……”

    陸晚明白蘭貴妃的心情,她安慰她道:“娘娘放心,墜影武藝高強,人也很機警,不會那麽容易被抓到的。”

    “再者,三司不是有殿下在嗎?如果萬一他真的被抓住了,殿下也不會眼睜睜的看他出事的……”

    聽了陸晚的話,蘭貴妃稍稍放鬆了些,不由握緊陸晚的手,苦笑道:“幸好有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

    陸晚趁機道:“既然如此,娘娘不如讓我留下來多陪你兩天,剛好我也許久沒有來寺廟清修了,就當借娘娘的光了。”

    蘭貴妃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也猜到是晉帝對她下了命令,她不能違抗,若是自己執意讓她走,她反而不好交差了。

    想到這裏,蘭貴妃道:“那好吧,你就陪我在這裏幾日,等皇上知道你勸不動我,自然會死心了。”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響起敲門聲,是李翊來了。

    房門打開,他走進門來,對蘭貴妃道:“母妃,我要回去複命了,你在這裏安心靜養,兒臣有時間再來看你。”

    蘭貴妃看著他,欲言又止道:“我知道你事忙,你不必掛心我,也不用特意跑來看我,好好照顧你自己。”

    李翊應下,沒有再多說什麽,退了出去。

    退到門口,他看了眼陸晚,卻沒有再邁步子。

    蘭貴妃如何不明白兒子的心思,推了推陸晚,道:“你去送送他。”

    陸晚依言起身,送李翊出去。

    李翊領著她從後門下山。

    一出寺廟,李翊停下步子,轉身對陸晚問道:“你上次去聶湛府上,可發現了什麽?”

    他方才等自己出來,陸晚就猜到他有話同自己說,果然如此。

    陸晚道:“我覺得他家小妾離家出走很奇怪,我懷疑那個小妾是睿王的人。”

    李翊一聽就明白過來,冷嗤道:“本王這個皇兄果然不會讓人失望,這樣的伎倆也隻有他能使得出來。”

    陸晚道:“我已讓秋落去查這個小妾的底細了,隻要能找到她,聶湛就沒有理由再留下來。”

    李翊料到她會這麽做,叮囑她道:“這些日子,你與母妃當心些,無事不要踏出寺廟。”

    陸晚神情一緊,“殿下是懷疑,有人會趁著此次娘娘出宮,對娘娘下手?”

    李翊抬眸看著對麵山領上慢慢西沉的日落,冷聲道:“他們已經開始對母妃下手了,榮貴妃很明顯就是想逼母妃出宮。”

    “所以你和母妃這段日子要小心些。”

    走出兩步,他又道:“鄧氏已帶樂潼回西北,她們不會再回來。”

    他回身看著她:“以後不會再有人刺激你。”

  第590章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李翊說完,定定的看著陸晚,似在等她一個回答。

    以她的聰慧,她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陸晚隻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了。”

    餘下,她沒有再和他多說什麽。

    見此,李翊神情微沉——這卻不是他預想中的結果。

    他以為她聽到鄧氏離開後的消息,會歡喜的,但她的神情很淡,那抹笑也很敷衍。

    “你到底想本王怎麽做?”李翊沉聲問道。

    這段日子,他確實有想過她的話,但不多。

    一是他實在太忙,抽不出時間想其他事情。

    二則,他並不太認可她說的話——他並不認為自己不信任她,隻是自小養成的嚴謹性子,讓他必須對存疑的事情保持警惕,不會忽略掉每一個超出他掌控範圍的事物。

    陸晚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沉默片刻,道:“殿下,其實你有沒有想過,皇上與娘娘鬧成今天這個樣子,是為了什麽?”

    李翊看著她,沒有言語,眉尖卻蹙緊起來。

    陸晚又道:“其實那日聽到高公公提起皇上與娘娘的事時,我不覺就想到了我與殿下。”

    “娘娘與皇上的問題,看似是榮貴妃的挑唆,實則也是因為彼比對對方的不信任,所以才會經不起一點風浪。我不希望我將來與殿下,會成為如今娘娘與皇上這個樣子。”

    聞言,李翊神情一頓。

    這幾日,發生在父皇與母妃身上的事,他看得最清楚。

    母妃感到寒心痛苦,父皇也是滿心委屈與憤恨……

    他沉沉凝著陸晚,一字一句道:“陸晚,是你先有事情瞞著我,你不向我坦誠,讓我如徹底相信你?”

    況且這些事情,還是她與聶湛沈植之間的糾葛關係,讓他如何安心?

    “我不再逼你和他們斷絕往來,但你要告訴我,你與他們之間,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是本王不知道的?”

    落日西沉,灰白的餘暉透過駁落的樹椏,在陸晚素淨的裙擺上投下深淺不一的光影。

    陸晚攏了攏耳邊被山風吹亂的頭發,道:“我認識殿下,在他們兩人之前,而後我與他們之間的事情,殿下都知道,所以我自問沒有什麽瞞著你的。”

    可李翊明顯不信。

    撇開其他事情不說,他永遠都記得,她第一次見沈植時的異常。

    後來她給他的解釋是說,沈植像她的奶哥哥,所以一時間認錯,才會情緒激動。

    可後來他查過,她自小被丟進庵堂撫養,是她的師傅將她養大,陸家巴不得她死在庵堂裏,根本沒有派奶嬤嬤去照顧她。

    所以,何來的奶哥哥?

    他沒有戳穿她,隻沉沉看著她,問道:“當真?”

    他這樣問,就是不信的。

    陸晚沒有再說什麽,看著天邊堆積起來的鉛雲,道:“好像要下雪了,殿下快回城吧。”

    說罷,她向他屈膝行了半禮,轉身往寺廟裏去。

    李翊看著她的背影,道:“陸晚,這是本王最後一次問你,隻要你肯說,不論你之前與他們做過什麽,本王都可以原諒你。”

    聽到原諒二字,陸晚心中突然生出一陣悲哀。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需要他的原諒?

    最後,她說道:“我沒什麽好說的,殿下就當之前我什麽都沒說過。”

    說罷,她就踏進寺廟,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到她這個樣子,李翊心裏不由也來了火氣,轉身下山去。

    長亭等在山門那裏,見他下來,一邊給他牽馬一邊關切問道:“殿下,姑娘知道鄧夫人離開後,有沒有消氣和你和好?”

    李翊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冷斥道:“以後不許再提她!”

    長亭嚇了一跳,連忙閉嘴。

    一路上,李翊駕馬風馳電掣的往京/城趕,一句話也沒說……

    李翊駕馬一路徑直進了宮,去乾清宮向晉帝複命。

    彼時,乾清宮裏燈火通明,有歌姬舞姬獻藝,樂師也在一旁湊樂,熱鬧非凡。

    晉帝端坐在上首,看得津津有味。

    李翊上前去,晉帝問道:“你母妃如何了,她在寺裏還習慣嗎?”

    不等李翊回話,晉帝又道:“肯定不會習慣,她認生又認地方,這麽多年沒離開過這裏,她那裏習慣得了?”

    李翊早在進殿前,就聽高公公說了,父皇在母妃離宮後,午膳沒吃,晚膳也隻喝了一碗粥,如今卻硬要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在這裏看歌舞。

    看著父皇假裝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李翊直言道:“父皇素來不喜歡這些,我看不習慣的人是父皇你。”

    見心思被兒子戳破,晉帝有些羞惱道:“你休要胡說,朕後宮佳麗三千,少一個又有什麽關係?”

    若換了平時,李翊若許會想法子開解父皇,但今日他的心情同樣低落,不由冷聲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父皇的雅興了。”

    晉帝見他要走,連忙喚住他道:“你還沒用晚膳吧,陪父皇喝兩杯。”

    說罷,就將底下的人揮退,命高公公備酒菜來。

    酒菜很快送上來,父子二人麵對麵坐著,悶頭喝著,一時間沒人開口說話。

    眼看晉帝要喝醉了,李翊攔下他,道:“醉酒傷身,父皇還是不要喝了。”

    喝了酒,晉帝心裏的空落感越發厲害,他看著窗外漆黑夜空下的巍峨皇宮,惆悵道:“以前吧,朕不覺得皇宮像世人嘴裏說得那般孤冷,反而覺得這裏熱鬧,可今日你母妃一走,朕覺得這裏好空,人一下子都走光了似的……”

    李翊問他:“父皇,若是母妃不再回來,你打算怎麽辦?”

    晉帝一聽,臉色沉下去,冷聲道:“她當真準備在雲霧寺一直住下去?”

    李翊:“母妃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要勸服她很難,所以父皇要做好心理準備。”

    晉帝聽後,臉色沉下去,嘲諷笑道:“你無須擔心父皇,父皇反而希望你能從父皇與母妃一事上,明白一個道理。”

    李翊抬眸朝晉帝看去。

    晉帝道:“父皇當年就是因為一時任性,堅持與你母妃在一起,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所以父皇希望你明白,身為帝王,不能重情,更不能受女人牽絆。”

    李翊沒有言聲,悶頭喝下一杯酒。

    晉帝道:“今日你姑祖母進宮來見朕,又提到你與丹靈的婚事,你也是時候收心,好好考慮一下了。”

  第591章  不會讓自己再死一次

    原來,大魏在給丹靈公主派遣太醫時,丹靈的母妃也給大長公主寫了家書,托母親盡快促成女兒與李翊的婚事。

    而大長公主在知道兒子的病情徹底無望後,也死心了,打起精神來開始為丹靈籌劃,也是為鎮國公府的將來籌劃。

    所以今日一大早,她就進宮來見晉帝,催促皇上,將丹靈與李翊的婚事定下。

    晉帝安撫了大長公主一番,等大長公主出宮後,回頭想想,也覺得是時候要為李翊定下婚事了。

    所以晉帝又道:“朕已答應會給大長公主一個答複,你是怎麽想的?”

    聽父皇又提起娶丹靈的事,李翊本就鬱結的心裏越發煩悶。

    他沉聲道:“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父皇也知道,皇兄的大婚馬上快到了,而母後在雲霧寺,我並不放心。”

    晉帝見他語氣有所鬆動,不再像之前那麽抗拒,也就不再緊逼他,隻道:“父皇知道你凡事都有分寸,也相信你會以大局為重——若是將來真的發生什麽,丹靈公主身後的大魏,卻是你的助力,你可明白?”

    李翊不想再談這些事,道:“此事我早已與丹靈說清楚,若是皇姑母她有什麽不明白的,讓她直接去問丹靈就好。”

    說罷,他起身道告退:“時候不早了,父皇早些歇息吧,兒臣還有要事要辦。”

    晉帝以為他是故意找借口脫身,質問道:“何事讓你這般心急,這麽晚了還要去辦?”

    李翊道:“父皇有所不知,聶湛原本按著我們之間的約定,要帶家眷離開京/城回去西北,可出發前,他府上一個有了身孕的小妾卻突然不見了,聶湛為了找她,又耽擱了下來。”

    晉帝也聽說了聶湛留下不走的事,皺眉道:“所以你想替他找到那個小妾,好讓他放心離開?”

    李翊道:“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我懷疑他家小妾是被人故意藏起來了。”

    晉帝一聽,瞬間明白過來,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看來,老三還沒死心!”

    知道事情緊急後,晉帝也不再留他,吩咐他道:“你母妃那邊,要加派人手看緊,千萬不能出什麽意外。”

    李翊應下,冒夜出宮。

    從宮裏出來,他立刻吩咐長亭去查聶湛小妾的事。

    李翊冷聲道:“那個小妾可能是睿王的人——你們想辦法,盡快將她找出來。”

    李翊明白,這個小妾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

    而聶湛為了尋她,甘願到自己麵前低頭,請求自己寬限他出城的日子,足以看出,他將這個孩子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所以,若是這個小妾被李睿抓在了手裏,聶湛必定會乖乖就範,為他賣命。

    長亭連忙領命下去,當即就帶著手下的兄弟,連夜開始四處搜尋起這位小妾。

    可是一連好幾天過去,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一個大活人,竟像是從京/城裏憑空消失了一樣……

    睿王府。

    李睿回府後,沒有回書房,而是往後麵一處不起眼的小院走去。

    院子四周都有侍衛把守,很是嚴密。

    李睿跨進門去,問看守的下人:“她人呢?”

    下人立刻領著他往東暖閣裏去。

    到了暖閣門口,下人們替他打開房門,李睿揮揮手,令她們退到院子外麵去。

    暖閣裏燒著地龍,閣門一打開,熱氣衝出來,李睿身上頓時一熱。

    他抬眸看去,隻見一個少婦打扮的嬌媚女子,側身坐在東麵的暖榻上。

    一眼看去,李睿還以為是陸晚坐在那裏。

    但他知道,她不是陸晚,她是聶湛小妾宛宛。

    果然,女子一見他進來,連忙下地跪伏,身子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

    李睿反手關上閣門,抬步朝她走過去。

    他在她麵前落座,涼涼開口:“夫人昨晚睡得好嗎?”

    聽到男人熟悉又涼薄的聲音,陸鳶心口一緊。

    從被羅衡帶她重回睿王府的那一刻,她心裏五味雜陳,從最開始的緊張惶恐,到後來,她的心中竟生出一絲興奮來。

    她一直想重回睿王府,她是要回來找李睿報仇。

    可羅衡卻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曾警告她道:“睿王此人,心狠手辣,你不要讓他發現你的真實身份,更不要對他再心存幻想,你要時刻謹記,他之前對你是怎樣趕盡殺絕的。”

    陸鳶當然不會忘記,咬牙道:“先生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再死一次的。”

    如此,在踏入睿王府的那一刻,陸鳶代入的是宛宛的身份,一如此時的她。

    她哆嗦道:“我、我睡不著……求殿下放我回去……”

    她此時的樣子,與李睿第一次見到她的形容,一模一樣。

    膽小、懦弱、我見尤憐……

    可在經曆了中秋那晚後,還有聽到遇安的稟告,得知她敢出言威脅史娘子,足以看出她內心根本不是外表這副樣子。

    所以,她的真實身份,也不是眼前他看到的這個人。

    “放你回去?”

    李睿嘲諷一笑,道:“本王誠心請夫人過來,怎會舍得放你走?”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頭上的傷疤上,冷笑道:“你上次打的傷疤還在呢,你讓本王如何放過你?”

    陸鳶全身冰涼,哀求道:“殿下饒命,當時妾身也是逼不得己,求殿下看在那一夜恩情的份上,饒了妾身這一次……”

    李睿手上力道加重,冷戾道:“我隻問你,中秋那晚,你為何來本王的府上,還躲在本王的耳房裏?”

    “你到底是誰?接近本王意欲何為?”

    手被捏得生痛,陸鳶更怕被他識破自己的身份,隻得咬牙道:“我那晚喝了點酒,頭昏腦漲的,不小心就從隔壁走到殿下屋子裏去了……”

    那時,因將軍府起火,聶湛應李睿所邀,住到了睿王府隔壁。

    所以她的話,倒說得過去。

    可李睿此人,生性多疑,而這個女人身上又有那麽多疑點,他自是不會輕易信她。

    他鬆開她的手,手掌卻貼到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冷笑道:“如此看來,本王與夫人倒是有緣。”

    男人手掌觸及她腹部時,那怕隔著厚厚的衣料,陸鳶還是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從她的角度,剛好看到了男人眸光裏的森冷。

    她突然明白過來,這一次,眼前這個男人,同樣不會放過她肚子裏的孩子……

  第592章  一切有我擔著

    明白過來的陸鳶,失去第一個孩子時的痛,突然席卷而來。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應到她內心的悲痛,突然無由來的一陣抽痛,痛得她站不住腳,身子朝地上滑倒下去。

    而彼時,李睿的手正放在她的肚子上,他敏銳的感覺到她肚子動了一下。

    明明隻是感覺到手掌有一點觸力,可這種感覺很奇妙,李睿不覺怔了怔。

    可不等他回過神來,陸鳶卻已呻吟出聲,身子滑倒在地上。

    李睿手下一空,他怔了兩息才反應過來,冷聲問道:“你怎麽了?”

    陸鳶抱著肚子呻吟:“我肚子痛……”

    李睿一聽,臉色微變,立刻打開房門,朝外喊道:“來人,快傳府醫過來!”

    當即,外麵守著的下人立刻慌忙忙碌起來。

    貼身伺候陸鳶的兩個啞巴仆婦,進屋來小心將她抬到床上,府醫很快來了,李睿令仆婦放下帳簾,擋住陸鳶的麵容,再命府醫給她診脈。

    府醫看到睿王陰沉著臉的嚇人樣子,不敢怠慢,連忙凝神診脈。

    而其他仆人,忙著燒水煎藥,頓時忙做一團。

    大家雖然不知道這個突然被送進府來、關在屋子裏不讓見人的婦人是誰,但單憑她懷了身孕,還有睿王殿下對她的在意,大家已默認屋子裏的女人,是睿王殿下先前養在外麵的某個外室,如今她有了身孕,所以接回府裏來照顧。

    而派這麽多人照顧,還派人守著院子,不用想,定是怕被那個刁蠻愛吃醋的南安郡主發現。

    可正所謂,怕什麽來什麽,正在大家忙做一團時,白舒窈剛巧來到了睿王府上。

    她知道李睿回了府才尋過來的,可去他的院子裏沒找到人,就順著熱鬧聲,來到了後院這裏。

    等下人發現她去通傳李睿時,她已經到了小院門口了。

    李睿從屋子裏急步出去,身子擋住門口,對白舒窈笑道:“你怎麽來了?”

    白舒窈刁蠻慣了,不答反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他這個時候出現在後宅,而這個院子裏又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外麵還全是他的侍衛,豈不讓她生疑?

    難道是與她成親前,他又納了新妾進門?

    想到這裏,白舒窈拎起裙擺往裏衝。

    李睿攔住她笑道:“沒事,下人們鬧出點事,本王剛好經過,就進去看了一下。”

    說罷,他牽起白舒窈的手,輕輕撫著,打趣她道:“馬上要成親了,按理我們這段日子都不能見麵的,你怎麽還來?可是想本王了?”

    他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的牽著白舒窈離開。

    白舒窈被他一哄,倒是打消了對他的懷疑,正嬌羞的要回他的話,屋子裏卻傳來一聲女子的呻吟聲。

    這一聲雖然很輕,響一聲就沒了,但女人的直覺,讓白舒窈覺得事情不像李睿說得這麽簡單。

    如此,她再回想方才他從院子裏出來時的形容,明顯有一些慌亂的,心裏的疑心不由更重了。

    想也不想,她折身就要回方才的院子裏去,李睿卻一直拉著她往前走,她想掙開他的手都掙不掉。

    “你幹嘛拉我走,方才我聽到那屋子裏有女人的聲音,你是不是偷藏了女人在裏麵?”

    當即,白舒窈就拉下臉色發脾氣了。

    李睿豈能讓她看到屋子裏的人,道:“說了不過是幾個下人在裏麵生事,你不要太多疑了。”

    而陪著白舒窈一同過來的嬤嬤,見李睿麵色不鬱,連忙勸道:“郡主,那間院子,一看就是下人住的,髒亂得很,小心弄亂你的鞋子。”

    說罷,連連給白舒服窈使眼色。

    白舒窈看明白過來,就不再說什麽,跟著李睿走了。

    兩人在屋子裏廝混了一下午,天黑前白舒窈才離開。

    她一走,李睿就召遇安問道:“她怎麽樣了?”

    遇安道:“沒什麽事,隻是一時受了點驚動,府醫給她看過後,喝了藥就睡著了。”

    李睿想了想,對遇安道:“你去給她換間院子,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另外,外麵守著的侍衛,命他們全換成下人服,暗中守著就成了——切記,不要讓郡主發現了。”

    他嘴裏的郡主自是指白舒窈。

    遇安記下了,連忙下去辦。

    而另一邊,白舒窈一離開睿王府上了馬車,就對身邊的嬤嬤道:“你去向咱們安插在睿王府裏的人打聽一下,看看方才那個院子裏,到底住著什麽人?”

    那嬤嬤連忙下去了……

    入冬後的第一場雪過後,天氣越來越冷,而雲霧山裏的氣溫,更是比別處冷上幾分。

    一大早,陸晚起身後就去蘭貴妃房裏請安。

    蘭貴妃見她進來,就拉著她一起用早膳。

    兩人坐得近了,蘭貴妃看著她的臉色,不由擔心問道:“你這幾日是不是累著了?我瞧著你臉色不太好。”

    陸晚摸了摸臉龐,笑道:“我沒事,可能是天氣太冷了。”

    實則,自那日李翊離開後,陸晚這幾天都睡不好,一閉上眼睛,不是想起晉帝與蘭貴妃的事,就是她與李翊之間的事……

    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勸和晉帝與蘭貴妃,但她如今與李翊麵臨同樣的問題,她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又如何去勸和蘭貴妃?

    蘭貴妃想到那天她送李翊出去,回來後臉色就不太好,而這幾天也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問道:“你上次是不是和阿翊吵架了?”

    陸晚沒想到蘭貴妃竟看得這麽仔細,訕笑道:“沒有,隻是那天與殿下聊到最近的一些事,有些複雜,所以有些擔心。”

    蘭貴妃信以為真,想起上次李翊同她說過的事,笑道:“上次阿翊同我說,他要和你成親,你也同意了,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辦喜事?”

    陸晚神情一頓,她沒想到李翊將這件事同蘭貴妃說了。

    不等她開口,蘭貴妃又道:“阿翊同我說過,因著你們如今的關係,到時成親時,不宜讓人知道,所以隻有你們兩人。但我和他說過了,你們成親時,我一定會去的。”

    似怕陸晚心中有負擔,蘭貴妃道:“你放心,如果被皇上知道了,一切有我擔著。”

    聞言,陸晚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卻不知道要如何告訴蘭貴妃,自己與李翊如今的關係。

    最後,她隻得道:“娘娘,我們……不成親了。”

  第593章  何必呢

    聽說兩人不成親了,蘭貴妃一下子驚住了。

    “你們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難怪這幾天兒子都不來這裏,原來是兩人鬧翻了。

    蘭貴妃之前還在奇怪,兒子這次怎麽這麽聽話,讓他不要來看她就不來,換做平時,可不會這樣。

    蘭貴妃著急道:“可是阿翊欺負你了,你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陸晚苦笑道:“娘娘應該也聽聞過我與聶將軍,還有沈太醫之間的一些傳聞的……”

    蘭貴妃瞬間明白過來,驚愕道:“阿翊他不會是相信了那些傳言,懷疑你與他們有關係吧?”

    陸晚道:“殿下也不是懷疑我,但他也不信任我。”

    蘭貴妃一下子聽糊塗了。

    “不懷疑,但又不信任?這是什麽意思?”

    陸晚道:“殿下相信我與他們之間是清白的,但他懷疑我與他們之間還有一些事情瞞著他。”

    蘭貴妃明白過來,問道:“那你是不是真的有事瞞著他?”

    陸晚點了點頭,道:“娘娘,我確實有些事瞞著殿下,但這些事,我無法跟殿下言明。”

    “為什麽?”蘭貴妃不明白道。

    陸晚:“因為有些事,我說出來,於我們之間的關係無益……”

    反而隻會讓他們之間無法再回頭。

    正是因為她太了解李翊,她前世的那些事,一個字都不能和他提的……

    聞言,蘭貴妃眉頭輕蹙,神情肅凝,似在思索什麽。

    陸晚自嘲笑道:“我胡言亂語,把娘娘都聽糊塗了……”

    蘭貴妃沉聲道:“不,我明白你的意思,正如皇上怪我,為何不一早將阿諾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他一樣。那日,他也口口聲聲指責我,說我將事情瞞著他,不信任他……”

    說到這裏,蘭貴妃忍不住憤然道:“可他是害死他們父子的元凶啊,我豈會傻到將阿諾還活著的事告訴他,我這樣做,不是推阿諾去送死嗎?”

    蘭貴妃看著陸晚,歎息道:“難怪你最近神情憔悴,飯茶不思,原來是藏了事在心裏。”

    “可既便阿翊是我兒子,我也想說,我們女人這一輩子,都掌控在男人手裏,他們已經習慣做我們的主宰者,讓我們事事都聽他們的,什麽都要依從他們,不容許我們有一絲的藏私,這就是我們生為女人,注定的悲哀。”

    “而這些年,我跟在皇上身邊,我承認他對我很好,但我何嚐不是一直活在他的掌控中,我連想踏出那道宮門,都花了二十五年的時間……”

    說著說著,蘭貴妃止不住落下淚來,梗著喉嚨道:“可有什麽辦法,這些都是注定的……”

    看著蘭貴妃悲慟的樣子,陸晚深有同感,因為上一世,她受過最殘酷的掌控,生不如死。

    而若是要她向李翊坦白,就是要她將上世最不堪的痛苦過往,重新揭開傷口,一個個讓它們重新展現人前,又成為她這一世的恥辱和噩夢。

    何必呢?

    她為了逃脫上一世的命運,這一世已足夠辛苦,如果要她這樣,她寧願舍棄這段感情,一個人過……

    按下心頭的無力和悲痛,陸晚遞了幹淨帕子給蘭貴妃,安慰她道:“娘娘,你與皇上之間,可能是真的存在誤會才導致彼此的不信任,而我與殿下之間,卻是無解的。”

    她是因為前世的事,不能和李翊說。而蘭貴妃與晉帝之間,則是因為二十五年前的許家村的那樁舊案引發的誤會和怨念。

    如果查清當年一案的真相,晉帝與蘭貴妃之間就能解開症結了。

    可她與李翊,似乎沒有這個可能了……

    蘭貴妃聽了她的話,又一臉迷惑不解。

    既然說到這裏,陸晚就趁機開解勸勸蘭貴妃。

    她道:“娘娘最近可聽聞過前漕運通倭一案?”

    蘭貴妃點了點頭:“聽說過的。”

    前漕運司通倭一案,鬧得沸沸揚揚,那怕蘭貴妃在後宮,也有所耳聞。

    陸晚道:“實不相瞞,其實殿下是想通過此案,查出當年許家村一案的真相。”

    蘭貴妃聞言形容一怔,驚愕道:“當年阿諾父子的事,跟漕運司有關嗎?”

    “不是與漕運司有關,而是與當時漕運司的司長史舟山有關。”

    陸晚耐心解釋道:“殿下懷疑史太傅是當年謀害墜影父子的主謀,他想查清楚這件事,還皇上一個清白,也解開娘娘與皇上之間的這個結。”

    蘭貴妃掌心扣緊,搖頭否認道:“沒用的,那怕查明當年是史舟山害了阿諾與他爹爹,也是皇上指使他那麽做的,說到底,他才是真正的主謀……”

    陸晚道:“娘娘,事清沒查清楚之前,一切都無法定論,何況史太傅這條線索,還是墜影讓我轉告給殿下去查的,我想,這麽多年來,他定是查到了什麽,所以才會讓殿下去查史太傅。”

    蘭貴妃越發不解了:“史舟山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當年,他隻是隨皇上出巡時,見過我一次,並不認識我的,為什麽要害我?”

    陸晚道:“據殿下推論,當年史太傅犯下通倭大罪,他怕東窗事發,就與當年的大理寺卿秦珩,甚至是前皇後勾結,讓秦珩替他銷毀了罪證,保住了他。”

    “但他陷害你和墜影父子的事,與此事有沒有關係,一時間卻無從查證。”

    說罷,陸晚看向蘭貴妃,問道:“娘娘當年入宮時,可有發現什麽事?”

    陸晚直覺這兩件事有關係,但一時又想不明白事情的相通點在那裏?

    蘭貴妃聽了她的話,臉色卻變了變。

    她道:“當年,我入宮之時,正是前皇後與德妃鬥得最凶之時,當時德妃不止趁著前皇後身子體虛多病,搶走了掌宮大權,還傳聞皇上在二皇子出生當晚,夢見瑞獸白鹿,視為大吉之兆,所以有意立二皇子李煦為太子……”

    “我進宮後,大家都因我是個二嫁的村婦,鄙夷嫌棄我,隻有皇後一直對我很好,教我宮中規矩,還教我穿衣打扮,甚至是皇上的習好……”

    “如今想來,皇後是將我當成了對付德妃的棋子。”

    蘭貴妃雖然不喜與人爭鬥,但人卻不傻。

    她聽陸晚一說,就明白了過來。

    陸晚聽後,一臉震驚:“所以,當初史太傅陷害墜影父子,逼娘娘進宮,其實是受皇後指使?!”

  第594章  來龍去脈

    這個發現,讓陸晚震驚不已!

    蘭貴妃也被陸晚這個猜測驚得怔住了,不敢相信道:“你是說,當年前皇後為了對付德妃,讓史太傅故意將阿諾和他爹爹推下山崖,逼我上京告狀,然後……然後又讓我在狀告無門之下,與皇上重逢,最後進宮成為她的棋子……”

    想來是當年,晉帝對她一見鍾情的事被史舟山稟告給了前皇後,而前皇後當時為了對付德妃,正想要扶持一個新寵妃上位,而她就是最好的人選。

    一是晉帝對她一見鍾情,更重要的是,她來自鄉野,又嫁過人,身分低賤,無外戚扶持,最好掌控,也不怕她得寵後威脅她的地位……

    “難怪了,先前她對我很好,可等後來她扳倒德妃,大皇子順利成為太子後,她再不理睬我,對我判若兩人……”

    至此,蘭貴妃心中已是大徹大悟!

    陸晚也是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前皇後為了後宮之爭,會將無辜的蘭貴妃拉扯進來,更是不惜殘害掉她的前夫和孩子,以此逼她進宮。

    想到蘭貴妃與墜影,甚至是李翊與晉帝,這些年因為此事,所承受的痛苦與困惑,陸晚隻覺得全身發寒。

    她不明白,一個人為了一己私欲,可以對一個素不謀麵的人,殘忍的做到這種地步……

    麵上,她安撫情緒激動的蘭貴妃道:“娘娘,如果我們的這個猜測是對的,那表示當年之事,確實與皇上無關,說起來,皇上也是受害者,娘娘不如消消氣,與皇上重歸於好?”

    這幾日晉帝雖然沒出現,但一直有派宮人來雲霧寺打聽蘭貴妃的情況,擔心她在這裏過得不好。

    那幾個低位妃嬪,也奉旨輪番來勸娘娘回去,可蘭貴妃一直不為所動……

    即使蘭貴妃早已習慣了後宮的爾虞我詐,但此事對她的打擊太大,她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

    她白著臉哆嗦著嘴唇道:“即便一切是前皇後指使的,也不代表他毫不知情的……所以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我是不會……不會輕易原諒他的。”

    陸晚明白她的心情,勸道:“娘娘說得也有道理,不如我們將這個消息告訴翊王殿下,讓他去查,相信他一定有辦法將此事徹查清楚的。”

    蘭貴妃沉默了片刻,終是點頭答應了。

    如此,陸晚回到自己的寮舍後,立刻給李翊寫信,將這個發現告訴他。

    而在寫信之時,陸晚還想到其他一些事情來。

    她發現,羅衡所做一切,與前皇後有關。

    而前太子之死,也是與她有關。

    現在論及當年許家村的事,前皇後也是背後的指使者。

    一切的事情,都集中到前皇後身上,陸晚不覺得這是個巧合。

    她將心中的疑點在信中同李翊說了,讓他在查清此事時,也依著前皇後這條線索,去查羅衡背後的主公……

    信寫好後,陸晚立刻派人送回京/城。

    信送走後,陸晚開始靜待李翊的回音,她相信,既然已清楚了史太傅當年陷害許家父子的原因,這件舊案,很快就會真相大白了。

    可她那裏知道,她的手信,一下山就落進了一直守在山腳下的羅衡手裏……

    深夜,史太傅府。

    羅衡將信拿出來放到史太傅麵前,淡淡道:“事到如今,太傅還不能下決定嗎?”

    史舟山看著信中的內容,臉色發白,額前瞬間布滿冷汗。

    拿信的手直顫抖,他問羅衡:“這信,先生從哪裏得到的?”

    羅衡道:“這是嘉和郡主寫給翊王的,我在雲霧寺外截到的。”

    信中的後半部分關於他和主公的事,已被他撕掉,所以沒有署名。

    史舟山不敢相信:“她怎麽會知道當年的事?”

    當年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連晉帝都被他們瞞住了,這個當年都還未出生的嘉和郡主怎麽會知道當年的真相?

    羅衡冷冷一笑道:“我早就說過,這個嘉和郡主不簡單,她定是從蘭貴妃那裏打聽到了當年宮中的一些舊事,從而推斷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太傅,如果今日這封信交到了翊王手裏,皇上也必定會知道,你覺得你的下場會是怎樣?”

    史太傅臉白如紙,一把將手裏的信撕得粉碎,道:“那對父子當年雖然是我派人推下山的,但整件事情卻是皇後娘娘命我做的,如果要追究起來,也全是前皇後的錯!”

    聽到他將罪責推給前皇後,羅衡瞳孔收緊,裏麵不覺湧上殺氣!

    麵上,他卻淡淡道:“太傅說得有理,可前皇後已薨,皇上總不能去追究一個已過世的人罷,所以最後這份罪責,隻會由太傅和整個史家承擔。”

    換而言之,這樣的欺君大罪,再加上人命案以及通倭之罪,史家足以夷三族!

    羅衡又繼續煽動道:“實不相瞞,睿王殿下已決定在大婚之後就要登頂,你本是他最倚重的太傅,如果太傅能堅持到那時,你不止一切罪責全免,太傅之位也能穩坐不倒,史家滿門榮耀何止百年?”

    聞言,史太傅死寂的眸光一閃,如攀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激動道:“殿下真的決定了?”

    羅衡拈須得意一笑,沉聲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說罷,他又添上一句:“若是太傅能提前替殿下除掉眼中釘,將來殿下功成之時,太傅就是第一功臣。”

    如此,史太傅心裏最後一絲顧慮打消,將心一狠,咬牙道:“好,就聽先生的,老夫立刻去安排。”

    當晚,史家的上百名死士全部集結,冒著大雪往雲霧寺去。

    而在安排死士之前,史舟山先去了女兒史婧一的屋子裏。

    彼時,史婧一還沒睡,一看到父親進來,就上前求道:“爹爹,求你放過沈大哥……”

    史婧一被關已多日,並不知道外麵的情形,也不知道史家發生的事。

    史舟山眸光不舍的看著女兒,難得的笑了,道:“好,爹爹答應你,不再派人為難他,但你也要答應爹爹一件事。”

    “什麽事?”史婧一不明所以的看著父親。

    史舟山朝外喊了一聲,門外走進一個身背包袱的青年,正是史舟山的義子史明。

    “從這一刻起,為父就將你正式許配給史明為妻,他今晚就帶你回他的老家成親。”

  第595章 請君入甕

    入夜後,雲霧山一片寂靜,連雪團落地的噗簌聲都聽得到。

    雲霧寺裏的眾人早早就歇下了,燈火盡熄,隻有前殿的長明燈還亮著。

    可能是因為天氣太過寒冷,寺裏安靜得連木魚聲都聽不到了……

    到了下半夜,四周突然起了動靜。

    先是一陣沙沙的聲音,像是又下起了大雪。

    可天空並沒有飄雪。

    所以不是下雪聲,是人的腳步聲。

    腳步聲又密又快,轉瞬間已是來到了寺廟外。

    黑暗中,上百個身執利刃的黑衣蒙麵人,悄無聲息的將雲霧寺團團圍住。

    值守寺廟的守兵很快發現來人,大喝道:“誰人半夜闖寺?”

    可不等守兵話音落下,兵刃相接的金鳴聲已是響起。

    不過一瞬間,寺廟四處已亮起火把,火光照映下,值守寺廟的侍衛已與黑衣人拚殺起來,打鬥廝殺聲,徹底打破了方才的寂靜,整個雲霧山都震動起來……

    山腳下的一處避風的凹口裏,停著一輛烏木馬車。

    馬車裏,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的白光,照得車廂裏亮如白晝。

    李照靠坐在狐裘軟枕上,他的對麵,坐著羅衡。

    羅衡眉心微擰,輕聲道:“公子,天寒地冰的,老朽在這裏守著就成,你還是回去吧。”

    李照指間撚著羅衡撕下的那後半封信,如霧的眸子漸顯冰寒。

    “一個呆在後宅的小庶女,竟然知道咱們這麽多事,你覺得孤還能安心的什麽都不做?”

    信正是陸晚寫給李翊,提醒他前皇後與幾件事情的關係,讓他順著前皇後,去查羅衡背後主公之事。

    下一息,李照將手中的信扔到羅衡麵前,聲線冰冷。

    “若是這封信沒有被截住,交到了李翊手裏,甚至是父皇手裏,你覺得會是怎樣一個後果?”

    馬車裏燒著火盆,暖融融的,可羅衡卻全身發涼。

    他愧然道:“是老朽辦事不利,落下痕跡引起他們懷疑了。”

    李照睇了他一眼,冷聲道:“幸好信被截住了,一切還不太晚,但這個陸家庶女,卻不能再留下。”

    羅衡沉聲道:“公子放心,這一次必定將他們一網打盡。”

    李照聽著山上的廝殺聲,闔上眸子淡漠道:“李翊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他安排在這裏守寺的侍衛,必定都是他的精衛,還不知史家的死士能不能擺平,你盯緊些。”

    話音剛落,就有腳步聲急促而來。

    羅衡掀起車簾下車,問道:“如何了?”

    來人低聲道:“此番史公子親自帶隊,史家死士士氣高漲,占了上風,但還是被擋在了寺外,衝不進去,屬下擔心京/城那邊的援軍一到,他們就事敗了。”

    聞言,羅衡眸光一沉——隻要翊王一來,就抓不到蘭貴妃,也殺不了陸晚了。

    所以要爭分奪秒!

    思及此,羅衡立刻重新上了馬車,對李照道:“公子所料不假,翊王的人確實不易對付,隻怕要我們的人助史家一臂之力了。”

    李照已聽到他們方才的談話,冷嗤道:“孤就知道單憑一個史舟山不能成事——你速速去辦。”

    羅衡領命下車,衝候在馬車後麵幾十個黑衣人冷聲道:“你們即刻出發,活擒蘭貴妃,殺了陸晚——記住,不要暴露身份!”

    眾人領命,如一群蟄伏的凶獸,迅速朝雲霧寺出發。

    有這一隊精衛的加入,沒過多久,山上的廝喊聲很快消失,隻餘下火光在那裏晃蕩……

    羅衡注定到那裏的動靜,猜到事成了,對李照道:“果然是公子考慮得周到,我們的人一去,勝負立分,想必史公子他們已經事成了。”

    李照點了點頭,頗是不屑道:“這是孤與翊王的第一次交手,豈容有失?”

    他又叮囑道:“你命人去通知史公子一聲,讓他記住,李翊花樣很多,一定要親手了結他性命。”

    “另外,蘭嬪的性命暫時留下,孤留著還有用。”

    父皇那麽喜歡她,說不定日後還可以利用她來做點事。

    羅衡應下,立刻差人上山去傳話。

    等人走後,羅衡泡上一壺茶,與李照一起,邊喝茶邊靜等山上傳來好消息……

    兩盞茶的功夫過去,外麵再次響起腳步聲。

    先前那個下屬回來了。

    “先生,有急事稟告。”

    下屬立在車前,急聲道:“史公子帶人衝進禪寮後,蘭貴妃不見了,據他們抓到的宮人招供,早在天黑前,嘉和郡主已安排人護送蘭貴妃沿後山的路,逃回城去了……”

    聞言,羅衡形容一滯,李照也不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臉麵凝重起來。

    “那嘉和郡主呢?她是不是也提前逃走了?”

    下屬搖頭,道:“她倒沒有,她是在我們的人助史家死士殺進寺廟後,才由護衛護送逃出寺廟的,如今史公子已安排人在追殺她們……”

    羅衡望著半山腰火光衝天的雲霧寺,心裏突然冒出不好的預感來。

    下一息,他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半張信箋,倏地想到了什麽。

    他一把拾起信箋,一字一句看過去,臉上的血色漸漸消失。

    李照發現了他的異常,心裏也跟著一沉,冷聲道:“你怎麽了?”

    羅衡握著信箋的手微微發抖,下一刻已是對身後的暗衛厲聲喝道:“快去牽馬來,速速護送公子離開!”

    暗衛立刻去牽馬,羅衡扯下一個暗衛身上的黑色披風給李照係上,白著臉急聲解釋道:“公子,老朽死罪,咱們中計了!你快跟他們離開!”

    李照眸光一轉,沉聲道:“你的意思,那個小庶女故意利用這封信引孤現身?”

    話一出口,他已完全明白過來。

    是了,她故意在信中提到自己母後的事,還讓李翊去查幕後主公,就是要引自己來殺她滅口。

    從一開始,她這封信根本沒打算送給李翊,是故意落進他們手裏的,來引他現身的!

    好一招請君入甕!

    他真是太大意了,第一次出手,竟然就栽在了她手裏!

    果然,下一刻,已有腳步聲朝他們藏身的地方湧來。

    羅衡一把將李照推上馬背,急切道:“公子快走,我留下來拖住他們。”

    李照知道再不走,自己的身份就會曝光,到時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思及此,他再不遲疑,重重一擊馬背,由暗衛護送著,往另一個出口逃躥而去……

  第596章  結果是一樣的

    等李翊帶人飛趕到雲霧寺時,長欒已帶人將羅衡擒住,而史家長子史逸清與剩下的史家死士,也被李翊趕來後生擒住……

    彼時,東方已露白,晨曦的亮光照映出雪跡上的血漬,一片汙穢!

    一夜之間,雲霧寺天翻地覆,從清幽古寺,變成了血腥場。

    雙方死傷無數,幸而寺裏的僧徒們早早接到提醒,避開了殺戮,沒有受到牽累……

    看到押著跪在院子裏的史逸清等人,曾少北歡喜道:“殿下,這次成功抓到了史逸清,他老子逃不掉了。”

    長欒卻遺憾道:“隻是可惜,郡主精心布下這個局,原是要抓羅衡背後那個神秘主公的,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他逃掉了……”

    李翊眸光沉沉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卻沒有說話。

    實則,他的內心很是震動。

    在趕來這裏的路上,他遇到了回京的母妃。

    從母妃嘴裏,他已得知是陸晚安排她回的京,蘭貴妃還跟他提了書信一事,所以他已猜到,陸晚是要拿自己做餌,來引出羅衡背後的神秘主公。

    原因很簡單,因為關於前皇後與羅衡,還是前太子之間的事,她早就同他說過,不會特意在信中再提醒一遍。

    她這樣做,是故意將信息透露給羅衡一黨,好引他背後的主公出現……

    不得不說,她這一招著實厲害,毫不費力就將羅衡等人引入局。

    但她以身犯險,卻是凶險萬分。

    看著眼前的情形,李翊不難想像昨晚是怎樣一個激烈的廝殺場麵。

    他派在這裏的守兵本就人數不敵史家的死士,何況她還抽出一部分人護送母妃回京。

    萬一她出事怎麽辦?

    想到這裏,李翊揪緊一路的胸口越發沉悶,問道:“她人呢?”

    長欒知道他擔心陸晚的安危,道:“殿下放心,郡主離開寺廟後,與我們兵分兩路,讓我們去抓羅衡和他背後的主公,她自己往後山去了,說是抄小路回京/城……”

    李翊聽後,命曾少北將羅衡等人押回大理寺大牢,長欒帶人去四周搜捕羅衡那個逃掉的主公,而他則帶人往雲霧寺後山去,沿路往京/城方向尋去——

    天黑路滑,積雪又那麽厚,萬一她走不動怎麽辦?

    他終是不放心的……

    通往上京/城的羊腸山道上,陸晚帶著蘭英,還是兩個護衛踩著厚雪艱難往前走著。

    她的鹿皮短靴裏已滲進了雪水,雙腳凍得發麻。

    蘭英也一樣,兩人在雪地裏走了大半夜,早已疲憊不堪。

    天亮後,見後麵的追兵不再追上來,陸晚實在走不動了,對三人道:“我們尋個地方歇息一下。”

    三人應下。

    陸晚本想尋個農家或是獵戶落個腳,但此處全是山,四周茫茫的不見人影,最後他們隻得尋個避風的山洞歇息。

    兩位護衛拾來柴火,在洞裏燒了一堆火取暖,陸晚靠在火堆旁,疲憊的闔上眸子想休息一下,可腦子裏全是昨晚廝殺的場麵,讓她心有餘悸。

    前世她也經曆過這樣的廝殺,那時她被困在紫蕪宮裏,李翊的大軍包圍皇宮時,她時常會被廝殺聲驚醒。

    那時,她以為翊王是最後的勝利者,可直到這一世,她才知道上一世的最後,或許有另一種結局。

    也正是這個發現,讓她日夜難安,迫切的想盡早將這個神秘主公找出來。

    所以她才不惜以身犯險,要引出這個神秘人,以免李翊最後遭他迫害……

    迷迷糊糊間,她終是因為太累,靠在火堆旁邊睡著了……

    不知過去多久,陸晚卻是被一股誘人的肉香味勾引得醒了過來,

    她肚子餓得咕咕叫,睜開眼睛一看,麵前的火堆上,竟架著一隻山雞在烤。

    而烤山雞的人,竟是……李翊!?

    陸晚有點迷糊,怔怔看了他幾眼。

    見她惺忪著眸子,傻呆呆的看著自己,李翊好氣又好笑。

    看著她一副連他都認不出來的呆呆傻傻的模樣,誰敢相信,她是僅憑一封信,就將羅衡那樣的老狐狸引上勾的人。

    李翊擰開水袋遞給她。

    “先喝點水,馬上就可以吃了。”

    陸晚坐起身去接水袋,身上蓋著的玄色披風滑了下去,她連忙拾起來,疊好放在他身邊。

    腳落地時,觸地一涼,她才發現,她腳上的短靴和濕襪都被脫下,放在火堆邊烤幹。

    她猜到定是蘭英替她脫下的。

    “殿下怎麽來了?蘭英他們呢?”

    陸晚看了眼外麵,時辰好像已是晌午後了,洞裏不見蘭英與其他兩名護衛,隻有他們兩人在。

    李翊:“我讓人先送她回去了。”

    他尋到這裏時,她睡得正香,為了不驚擾她,他命蘭英他們先回去,他在這裏守著她。

    說完,他將手裏烤得焦黃冒油的山雞遞到她手裏。

    “快吃吧,肚子叫好久了。”

    陸晚臉上一紅,她看著時辰,猜到他也定是大半天沒吃東西了,就道:“我一半就夠了,另一半殿下吃吧。”

    李翊倒不推辭,將山雞撕成兩半,一人一半吃了起來。

    李翊幾口就將半邊雞吃完了。

    他扔了雞骨,回頭看著陸晚問道:“你怎麽料到信一定會落進羅衡的手裏?”

    陸晚咽下嘴裏的東西,道:“我並不能篤定信一定會落進羅衡手裏,但我知道,信不是落進他手裏,就是落進李睿手裏,最後的結果是一樣的。”

    自從李翊那日提醒她要小心後,陸晚不難猜到,這個要對蘭貴妃動手的人,就是李睿一黨。

    既然如此,整個雲霧山必定在他們監視當中,所以她才會借著給李翊寫信,故意將信落進他們手裏。

    而寫信時,她就想到了這兩種可能,所以才會故意在信的末尾加上前皇後的事。

    如果信落進羅衡手裏,他們一定會害怕背後主公被發現,來殺她滅口,從而引那個神秘主公現身。

    若是信最後落到了李睿手裏,他看到她後麵的那些話,就會明白羅衡的真正身份和對他一直以來的利用。

    以李睿的自負,到時,他不止會和羅衡反目,還會逼他交代出其背後的主公。

    結果是一樣的……

    李翊一聽就明白過來,心裏對她暗讚不已。

    他沉聲問道:“以你的智慧,你明明可以騙我,假裝同意我那日的話,與他們斷絕來往,可你為何不這麽做?”

  第597章 以後都聽你的

    之前,為著沈植與聶湛與她之間的關係,李翊曾經讓陸晚與他們斷絕往來。

    可她沒有答應。

    今日看到她出手,輕輕鬆鬆就將羅衡引進局裏,還差點將他背後的神秘主公抓到,李翊不禁想,以她的智慧,若是要騙他,他未必能夠識破。

    可她並沒有這麽做。

    到底是她不想騙他,還是她有自己的堅持,不肯讓步?

    陸晚聞言,放下手裏的東西,抬眸看向李翊。

    她豈會不懂他此時心中的所思所想?

    想了想,她開口道:“殿下,你可還記得我們認識之初,我一直拒絕你?”

    李翊當然記得。

    說句不好聽的,當初,她簡直將他當狗屎般嫌棄,用完就扔。

    他當時正是被她這種冷漠不在意的態度激怒,不甘心被一個女人利用再拋棄,所以他才會偏要逆她而行,要將她征服才肯罷休。

    而正是基於這種心理,讓他與她之間糾纏不清,最後卻是讓他陷進這個感情漩渦裏,再難翻身……

    李翊眉頭一挑,冷哼道:“本王自是記得。”

    一輩子都記得。

    陸晚道:“實不相瞞,先前因著李睿的背叛,我對李氏皇族的人,都抱著不滿,甚至是敵意,所以也排斥著你……”

    “而我也不喜歡皇宮,我一進宮就感覺痛苦壓抑,所以我那時想,如果與你在一起,以後或許要在皇宮裏住一輩子,可我並不想這樣……”

    “我不喜歡皇家,不喜歡皇宮,也膽小惜命,怕與殿下在一起會招來殺身之禍,怕殿下不是真心待我……這一切的種種,都是我當初拒絕遠離殿下的原因。”

    這是李翊第一次聽她這麽直白的傾訴她內心的情感,他頗受觸動。

    他盯著她眸子問道:“那你最後為何又從西北回來找我?”

    陸晚苦澀笑道:“我在去西北的路上大病一場,當我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時,我腦子裏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殿下你……”

    “我擔心我死後阿晞無人照顧,我第一個想到要將他托付的人,還是殿下你。”

    “而我當時心中的遺憾,也是沒能鼓起勇氣,好好答應殿下一次……”

    明明不過一年前的事情,再說起來,陸晚恍若隔世。

    日頭偏西,外麵的光線暗下去,襯得洞裏燒得柴火越發紅旺起來。

    陸晚的麵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又真誠,令人動容。

    李翊望著她,心口激蕩,暖流四溢,四肢百骸都舒暢起來。

    陸晚繼續道:“自那次大病以後,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當我決定從西北回來找你時,我不再畏懼皇宮,也不去想世人的眼光……”

    “你為何不怕了?”李翊問她。

    陸晚道:“既然我要與你在一起,就要包容成全你的一切——你要做太子,做大晉天子,我就幫你達成所願,而不能因為我討厭皇宮,就讓你放棄心中大誌,跟我歸隱平淡。”

    “所以同樣的,我也希望殿下成全包容我的一切。”

    她望著他沉聲道:“殿下方才問我為何不騙你,殿下可知,我在騙你的時候,我心裏也會開始怨你——怨你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所以我不想騙你。”

    她不想怨他,不想他們之間的關係,越走越錯……

    李翊聞言,眸光一震,內心更是大為震憾,也終是明白過來陸晚心中真正的想法。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她在對他的感情中,不夠主動熱情,總是回避沉默,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她對他的感情,沉斂深情,遠比他想象中深沉。

    內心震動,千言萬語在心中翻湧,可李翊一時間不知該和她說那一句。

    最後,他問她道:“所以這一次,你以身犯險,要引出羅衡背後之人,也是為了我。”

    陸晚輕輕點了下頭,爾後低下頭繼續吃手裏的東西,沒有再說話。

    山洞裏靜謐起來,隻有她輕微的咀嚼聲,還有柴火冒出的‘劈啪’聲。

    李翊靜靜看著她。

    從他這邊看過去,她靠在角落裏,腦袋垂得很低,小口小口的咬著雞腿上的肉,安靜溫順,毫不張揚。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在陸家看到她時的情形。

    那時大長公主大壽,她和陸家一群兄弟姐妹站在大長公主身後。一群人裏,她也如現在這般,安靜溫順,毫不起眼。

    可誰人知道,這樣一個小女人心中,有著廣闊的胸襟和智慧,有著強大的力量,連他都不如!

    很快,陸晚也將手裏的半邊烤雞吃完了,她取過烤幹的鞋襪穿好,對李翊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李翊點頭應下,將火堆熄了,帶她走出山洞。

    踏風等在路邊老半天了,早已不耐煩。

    見到兩人出來直搖尾巴,催促著他們快上馬。

    陸晚朝後看了看,隻有踏風一匹馬在。

    李翊知道她在想什麽,道:“父皇不是傻子,我們瞞不了他太久的。”

    聞言,陸晚心口一沉,正要開口,李翊已是伸手將她抱起,放到了踏風背上。

    緊接著,他也翻身上馬,將陸晚身子包裹在自己的披風裏,駕馬朝京/城馳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

    快到城門口時,陸晚對李翊道:“殿下在這裏放下我吧。”

    大家都知道她和李翊的關係,如果與他這樣一起共騎一乘進城,又會惹來軒然大波。

    李翊豈會不明白她的心思?

    可他不容置喙道:“這一次聽我的,以後都聽你的。”

    陸晚聞言一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她不敢置信的抬頭朝他看去。

    彼時,烏金西垂,霞光透過雲層撒下來,在他冷峻的麵容上鍍上一層瑰麗的金光,令他的麵容越發俊美無儔。

    他的神情很嚴肅,不像是在逗她玩。

    感受到她的目光,也看懂了她心中的擔心,李翊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沉聲道:“別怕,一切有我在。”

    說罷,李翊將她摟緊在懷裏,雙腿一夾馬腹,催著踏飛,朝城裏飛馳而去……

  第598章 我一定會陪你一起的

    風平浪靜的上京/城,因著這一次史太傅夥同睿王謀士羅衡,刺殺蘭貴妃,已然掀起軒然大波,整個朝野都震動了!

    然而等翊王駕馬帶著嘉和郡主,兩人共騎一乘進城後,沸騰的上京/城如烈火烹油,徹底炸開鍋了!

    進城後,李翊帶著陸晚從長街上走過,徑直送她回郡主府。

    彼時,吳世子一群紈絝正在酒樓談論此次雲霧山一事,不知聽誰喊了一句,說是翊王與嘉和郡主同騎一乘,正打樓下經過,吳鈞先是一怔,等反應過來,下一息已是衝到窗前去看,凳子都被他帶翻了。

    等吳鈞衝到窗前,看到樓下馬背上的兩人,他歡喜得差點落下淚來。

    兩人又和好了,他的繪本總算沒有白送啊!

    吳鈞衝李翊高聲大叫:“殿下,皇上如果要打你板子,我幫你求情啊……”

    李翊回頭眺了他一眼,道:“夠義氣,下回請你喝酒。”

    吳鈞歡喜應下,與一眾紈絝擊掌歡呼不已,比自己娶了媳婦還高興。

    李翊聽到身後的歡呼聲,嘴角也揚起笑來。

    碰巧被陸晚回頭看到了。

    看著男人歡喜的樣子,陸晚雖然不想掃他的興,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殿下,你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如果皇上追究起來,隻怕不會像吳世子說的,隻是打一頓板子就可以了事的。

    而如果睿王一黨要拿此事來攻訐他怎麽辦?

    一時間,陸晚心裏卻是生起許多擔心來。

    李翊安撫她道:“你不要擔心,我自會有法子說服父皇。”

    陸晚還想再問,郡主府到了。

    遠遠的,她就看到秋落帶著阿晞在門口張望,蘭英蘭草也在,大家都在等著她回來。

    果然,一看到他們回來,四人都不約而同的迎了上來。

    “阿姐!”

    隔著老遠,阿晞就歡喜的朝她揮手叫著。

    從得知雲霧寺出事開始,阿晞就在擔心她,直到蘭英回來,告訴他陸晚沒有危險,與翊王在一起,阿晞才放下心來……

    陸晚去雲霧寺後,也有好些天沒見過阿晞了,甚是想念,聽到弟弟的聲音後,開心地笑了。

    李翊勒馬停下,陸晚堪堪從馬背上下來,阿晞就要上前撲進她懷裏雲,卻被李翊攔下了。

    李翊擋在兩人中間,對阿晞一本正經的吩咐道:“你阿姐今日累著了,本王現在將她交給你,你要負責讓她好好休息,不要打擾她。”

    聞言,阿晞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卻還是乖乖聽話,對陸晚道:“阿姐,你快回府歇著吧,怕你在路上凍著,秋落姐姐已經讓她們備好熱水給你泡澡。”

    說完,就牽著陸晚的手往府裏走。

    陸晚想到李翊即將麵臨的困境,不由擔心道:“殿下,要不我陪你一起進宮去見皇上吧……”

    李翊知道她在擔心什麽,笑道:“你放心,今日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父皇處理其他事情都來不及,一時間顧不到我們身上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其他事以後再說。”

    如此,陸晚不再說什麽,依言回府去了。

    與李翊臨別前,她道:“接下來還有多很仗要打,殿下一定要當心。”

    羅衡與史舟山這兩個引子被引出來後,接下來的事,才是最緊要的,整個朝野隻怕都要翻天了。

    李翊會心一笑,道:“莫說他們不是本王的對手,如今有你在我身邊,本王有何畏懼?”

    雖然有些不恥他的倨傲,陸晚還是認真道:“殿下放心,我一定會陪你一起的。”

    聞言,李翊的眸光越亮了,嘴角的笑意也越深。

    一旁的阿晞聽了,神情卻不由緊了緊……

    回到府裏,果然一切東西都準備好了。

    陸晚從昨天開始,一直繃緊著神經,如今一旦放鬆下來,疲憊感就成倍的襲來。

    而回來的這一路上,雖然一直有李翊將她護在懷裏,又有披風給她擋風,但在天寒地凍的天氣裏騎馬,還是很冷。

    所以泡過熱水澡後,陸晚向秋落問了蘭貴妃的情況,得知她已安全入宮後,她徹底放鬆下來,晚膳也沒吃,挨著枕頭就睡著過去。

    這一晚,陸晚睡得很沉,可注定有許多人徹夜無眠……

    睿王府。

    李睿聽到遇安打聽回來的消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好的,先生怎麽會去雲霧山?是不是李翊為了對付本王,故意汙蔑先生,將他也抓走的?”

    不怪他不相信,因為按著他們之前的計劃,羅衡隻會慫恿史舟山去綁架蘭貴妃與陸晚,從而引李翊一人前去救人,再趁機殺了李翊。

    以羅衡謹慎的性子,他是絕不會參與到此事當中去的,更不會瞞著他私自行動,所以李睿一直不相信羅衡會與史家一起出手。

    “殿下,千真萬確……聽說是翊王身邊的長欒親自將他抓獲的……”

    遇安被李睿冷戾的樣子嚇到,話都說得不利索了。

    他也知道先生出事,會是怎樣的後果,不由也跟著慌了神。

    “殿下,如今可怎麽辦啊?外麵已經有傳言說,此次刺殺蘭貴妃,真正的主謀是殿下你……”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羅衡是他最信任的謀士,如今羅衡參與謀殺蘭貴妃,再加之之前他母妃榮貴妃與蘭貴妃起了爭執,所以不得不讓人懷疑,這一次的刺殺真正的主謀是他。

    李睿聽了遇安的話後,火冒三丈的同時,也不覺亂了方寸。

    難道事情還沒開始,他就要失敗了麽?

    可一切都準備妥當,眼看就要事成,讓他如何甘心?

    思及此,他眸交冷戾的看向下麵的幾個謀士,冷聲道:“你們都聽到了,可有什麽主意替本王脫身?”

    這幾個謀士都是他養在門下替他出謀劃策之人,與之前的徐誌一樣。

    隻是自羅衡入幕睿王府後,他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不再重用這幾個人,這幾個謀士就轉做了睿王府帳房、文書一類的事情。

    然而今日突然傳來羅衡被抓的消息,李睿走投無路之下,又將這幾人召集進來。

    可這幾個人,久不摻與他的政務謀略當中,一時間卻是麵麵相覷。

    眼看天都要亮了,幾個人莫說出主意,連一個敢站出來說話的人都沒有。

    熬了整夜的李睿見了,簡直怒不可遏!

    正要破口大罵之時,下人來報,說是賈探花在外求見。

  第599章  要人

    聽聞賈策在外求見,李睿很是意外。

    在他的印象裏,賈策是李翊召回京/城的,雖然如今沒在大理寺當差,但也算是李翊的人。

    他咬牙冷聲道:“他來做什麽?不見!”

    下人道:“賈大人是從後門來的,他說有辦法助羅先生脫身。”

    聞言,李睿神情一怔,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賈策來幫羅先生脫身?

    他們是什麽關係?

    李睿心中充滿狐疑,思索片刻,他喝退那幾個謀士,讓遇安去請賈策進來。

    他倒要看看,他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不一會兒,賈策被領進來。

    他一進來,李睿就譏笑道:“沒想到賈探花會來本王的睿王府,真是稀客。”

    賈策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也不與他轉彎,直接道:“殿下,我與先生早前在登州相識,也算朋友一場,如今聽聞他出事,我想盡自己之力,幫先生一把。”

    李睿挑眉涼涼看著他:“你不是李翊的人嗎?你這樣做,不怕被他知道嗎?”

    賈策嘲諷笑道:“殿下誤會了,我可從不是翊王的人,不然,當日也不會因為與先生一起喝茶,被翊王撞見,他就將我趕出大理寺了。”

    李睿眸光一閃——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他盯緊賈策,想看出他是不是在騙他。

    賈策迎上他的打量,坦然道:“我知道殿下對我心存懷疑。若我不是誠心來幫先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登睿王府的門。”

    李睿臉色一沉,但也知道他倒沒有說錯。

    雲霧山一事一出,外麵傳言與他有關,一時間,個個都對他避而遠之,不敢在這個時候與他聯係,怕被牽連。

    就連他的嶽丈南安王,都在這個時候避嫌,昨晚請他來議事都被拒了……

    思及此,李睿對賈策的防備之心稍稍放下,請他入座,再讓遇安給他上茶,緩下臉色道:“實不相瞞,賈探花高才,本王一直有心招納。今日賈探花能夠親臨敝府,本王甚是欣悅!”

    賈策斂容道:“殿下謬讚了,我隻是感念與先生當日的情誼,想救先生這一次。”

    說罷,他凝聲道:“據我從大理寺打聽來的消息,昨晚他們抓到先生時,先生並沒有出現在雲霧寺現場,而是呆在山腳下的一個避風的凹口裏。”

    聞言,李睿眸光驟然一亮。

    自羅衡被抓後,大理寺封鎖了消息,那怕是他的人,也打聽不到具體的抓捕細節。

    而賈策曾任大理寺少卿,想來他還有眼線在那裏。

    如此,倒是好事。

    “所以我想來問殿下一句,當日殿下可有派先生出城辦什麽差事?是不是天黑雪滑,他來不及回城,就將馬車停在避風處歇息,才不慎被當成了史家同黨?”

    李睿早就明白過來,撫掌笑道:“是了,本王竟是忘記了,當日正是派先生出城去雲霧山一帶采購那裏特有的雲霧茶,先生大抵是被大雪天氣耽擱了,所以才會去那裏避風。”

    話一出口,心中的不鬱煩亂一掃而空,李睿重新喘過氣來,對賈策自是感激不盡。

    他起身來到賈策麵前,感激道:“幸而得賈探花提醒,才令本王想起此事。”

    賈策站起身朝他拱手,道:“那就麻煩殿下去大理寺為先生陳述冤情,救他出囹圄,以免夜長夢多。”

    李睿滿口應下……

    賈策見事情辦到,就告辭出來,悄悄回了家,馬不停蹄的去了後麵小院,向李照回話。

    李照聽後,輕輕嗯了一聲,道:“你辛苦了,回去歇著吧。”

    賈策沒有退下,忐忑道:“殿下,睿王生性多疑,又薄情無義,他會聽信我的話,去大理寺救先生嗎?”

    李照麵色沉鬱,冷聲道:“他與先生榮辱一體,先生若被定罪,他也脫不了幹係,所以他必定會去的。”

    果然,話音剛落,就有手下來報,說看到李睿出門,往大理寺去了。

    賈策放下心來,道:“如此便好,先生此時還不能出事,不然睿王的計劃,就實施不了了。”

    李照沒有言語,抬眸沉沉看著院子裏灰暗的天光。

    賈策不敢再打擾他,正要退下,李照突然開口道:“聽聞近來,佑寧來找過你,她可有同你說什麽?”

    賈策聞言,眼皮一跳,忙斂容肅聲道:“殿下容稟,她來找過我兩回,可我都避開沒見她……”

    李照看著他慌亂的樣子,勾了勾唇:“那倒不必,她下次若是再來約你,你如常去見她便是。”

    賈策雖然疑惑,卻恭敬應下。

    賈策退下後,李照來到書桌間,打開一幅卷圖。

    卷圖所繪,卻是上京輿圖。

    李照目光落在圖中間的皇宮上,眸色幽冷如霜。

    他的計劃竟被一個小小庶女全盤打亂,如今,他卻要另尋法子來掌握局麵。

    思及此,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輿圖北麵的一座府邸之上,眸光微閃……

    大理寺。

    史逸清被抓後,史舟山與史家其他主事人,也在第一時間被抓捕進獄。

    當晚,整個大理寺燈火徹夜通明,刑房大牢裏哀嚎聲不絕……

    李翊坐在衙堂裏看著史家的招供書,曾少北從外麵進來,稟道:“殿下,睿王來大理寺要人了。”

    說罷,就將李睿為羅衡辯解的借口說了出來。

    “簡直可笑,大雪天派羅衡去雲霧山買茶,這樣拙劣的借口,虧他說得出口。”

    李翊聞言,倒些意外。

    “他倒比本王預料中早到了。”

    曾少北一臉詫異:“殿下料到睿王會來保釋羅衡?”

    李翊了然道:“李睿不會坐以待斃,而羅衡背後的主子也不會袖手旁觀。”

    這次睿王反應這麽快,想來是那個背後之人給他助力了。

    曾少北道:“那個羅衡,看似一把年紀了,骨頭倒是很硬,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但這次好不容易抓他回來,就算睿王親自來,咱們也不能放人。本卿就不信,所有刑具用一遍,他還不開口?!”

    李翊卻道:“此人不是一般角色,刑具對他無用,之前小質子一案,大理寺不也沒能從他嘴裏問出什麽?”

    “所以,不必再浪費時間——放了他!”

    曾少北很是意外,但他了解李翊,料到他這樣做,定有後招。

    果然,下一刻,李翊冷聲吩咐道:“讓玉娘伺機將東西送到睿王手裏去。”

  第600章  下引子

    飽睡一覺醒來,陸晚精神好了很多。

    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守在床邊的阿晞。

    阿晞昨日得了李翊的叮囑後,果然沒有打擾陸晚休息,那怕今日一早過來找陸晚,也是安靜的守在她床邊看書,等她自己醒來,不吵醒她。

    看到弟弟這麽懂事乖巧,陸晚很是欣慰。

    洗漱過後,姐弟二人去偏廳用早膳,剛一坐下,秋落就領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進來。

    姑娘一進門就跪到了陸晚麵前,嗑頭道:“姑娘又救了我一命,奴婢感激不盡。”

    陸晚這才看清,她就是之前在城隍廟病得差點死去的那個紅榴。

    陸晚讓她起身,聽她自稱奴婢,道:“我不過順手送你看了大夫,算不得你的主子。”

    紅榴感激道:“姑娘前後救了我兩次,我無以為報,此生隻願給姑娘當牛做馬。”

    陸晚笑了笑,打量了她一下,道:“你身體好了嗎?”

    紅榴恭敬道:“多謝姑娘關心,我身體已經沒有事了。秋落姐姐前天接我回來的……”

    陸晚點了點頭,問她:“之前聽說你是回京尋親的,可有尋到他們?”

    聞言,紅榴臉色一暗,緊接著不覺就紅了眼睛,低下頭囁嚅道:“沒尋到……”

    陸晚見她的神情不對,還以為她是沒尋到親人心裏難過,不由安慰她道:“不打緊的,你不如將你親人的名字住址告訴給秋落,我讓她替你去尋,隻要在上京/城內,一定找得到的。”

    紅榴揪緊衣角白著臉道:“不用麻煩秋落姐姐了,我之前都找過了,她們已經不在了……”

    說罷,她再次跪下,雙手交疊,朝陸晚伏地嗑頭,道:“求姑娘收下我,讓我服侍姑娘,報答姑娘。”

    陸晚重新打量她一番,道:“我救你時,沒想過讓你報答我,所以你不必耿耿於懷。”

    “如果你暫時沒有去處,可以去我的酒樓做事,那裏正缺人手,你意下如何?”

    紅榴抬眸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好,我聽姑娘的安排。”

    如此,陸晚就讓秋落送她去孟樓,順便去大理寺打聽一下消息……

    秋落帶著紅榴下去後,蘭英不解的問陸晚:“姑娘,蘭草馬上就要出嫁了,以後你身邊就少了一個服侍的人,我瞧著這個紅榴挺不錯的,長得白淨,手腳也麻利,最重要的是她很懂規矩,姑娘為何不將她留下來用?”

    陸晚道:“我就是覺得她太懂規矩了,不像是普通人家出來的人。”

    方才陸晚瞧她下跪行禮的動作,一看就是受過訓練的,心中不由遲疑了一下。

    而這一下的遲疑,不由讓她想到她前麵推辭,不讓她們幫她找親人的事來。

    再次回想,她不由覺察出一絲異常來。

    並非她多疑,而是有些事,她不得不提防。

    蘭英一聽她的話,立刻明白過來,道:“那要不要讓表哥盯著她?”

    陸晚道:“那倒不必,她看著不像個壞人,我隻是怕她身上有其他的事瞞著我們,所以暫時不放她在身邊用。”

    ……

    用過早膳,陸晚去看蘭草的嫁妝準備得怎麽樣了。

    她馬上就要出嫁,疏忽不得。

    實則,陸晚對這些事並不熟稔,所幸府裏有年長的老嬤嬤們幫忙,將所需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陸晚也就放心了……

    等她再回到了屋子裏,秋落已經回來了。

    秋落將打聽到的事,一一和陸晚稟明。

    “姑娘,史家的男丁都被抓起來了,女眷暫時被關押在了史府裏,禁止出入。”

    “而因著史舟山落網,當年漕運司通倭舊案,還有徐家村舊案,都已提案開審。”

    “如果最後證據確鑿,再加上此番刺殺蘭貴妃,隻怕史家滿門不保,皆要被處斬……”

    “史姑娘呢?可有她的消息?”

    雖然早已料到史家會有這樣一個下場,但想到史婧一,陸晚還是心有不忍。

    秋落道:“聽說出事前晚,史舟山已將史姑娘許配給了他的義子,並讓他帶她回老家成親去了,所以史姑娘此時人並不在京/城。”

    陸晚一聽就明白過來,喟歎道:“史舟山此人,雖然罪有應得,但他對女兒倒是不錯,怕事情敗露連累女兒,所以將她提早安排好了去處。”

    大晉律法,外嫁女不連罪,如此一來,也算保下了史婧一的性命。

    “史姑娘離開了也好,希望她能放下這裏的前塵往事,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

    如果讓她留在這裏,將來看到自己的父母兄弟親人們被砍頭處斬,隻怕也難以接受……

    她問秋落:“羅衡呢?殿下可從他身上查到了什麽?”

    這其實是陸晚最關心的事。

    她冒險做下這個局,也是為了查出他背後那個神秘主公。

    秋落道:“我去的時候,正巧遇到睿王大鬧大理寺。他以羅衡不是在雲霧寺裏被抓為由,說翊王是故意在栽髒汙蔑他,要求大理寺放人……”

    “結果呢,大理寺放人了嗎?”

    蘭英心急,迫不及待的問道。

    秋落道:“大理寺一時間拿不出羅衡參與此事的證據,最後隻能放人了。”

    聞言,陸晚神情一頓,坐在她手邊的阿晞也不覺蹙緊了眉頭。

    不等陸晚開口,一旁的蘭英已忍不住道:“殿下怎麽就同意將他放了呢?應該將他嚴刑拷打才是啊……”

    秋落對蘭英道:“你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

    說罷,她對陸晚道:“殿下讓我告訴姑娘,說先將毒蛇放回去,但他已經在蛇身上下了引子,到時順著引子去尋他的老巢。”

    “而這個引子,就是睿王。”

    李睿既然決定要到大理寺要人,自是要將事情鬧大,好趁機為自己洗掉罪名。

    所以他趕到大理後,大吵大鬧的要人,恨不能讓整個上京/城的人都聽到他的‘冤屈’。

    而李翊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讓曾少北配合著與他對峙鬧上半天,最後才‘不甘不願’的放了羅衡……

    陸晚聽完,心裏明鏡般透亮過來——

    她就知道,李翊是不會輕易放過羅衡的。

    而一旁的阿晞聽了,眸光閃了閃……

    待回到梧桐院,阿晞來到書桌前,左手提筆蘸墨,凝神在信箋上落筆……

    信寫好後,他將它交給巫鳴。

    “將它放到羅衡的書房裏去。”

  第601章  誠意

    羅衡受了刑,是被人抬著出大理寺的。

    可即便如此,待回到睿王府,他還是掙紮著從擔架上爬起來,給睿王嗑頭認罪。

    “殿下,此次是我連累了你,請殿下責罰……”

    李睿人前維護著他,人後心裏的怒火就控製不住了。

    忍無可忍,他上前一腳將他踢翻,惡聲道:“你知不知道,本王這一次差點被你害死!”

    羅衡被踢倒在地,撞到身上的傷口,頓時痛得臉色蒼白如鬼。

    李睿居高臨下的睇著他,逼問道:“我問你,你為何擅做主張,去了雲霧山?”

    從被他接出大理寺,羅衡就知道,那晚的事,他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的。

    他掙紮著爬起身,喘著氣道:“殿下容稟,我是擔心史家大郎年輕不經事,對付不了李翊,才會一時心急,守在山下盯著他,卻沒想到,卻是著了他們的道……”

    這樣的解釋雖然說得過去,但李睿還是不相信他。

    “你明知此行的風險,還湊上前去?本王認識你這麽久,這全然不是你平日的行事作風,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李睿疑心本就重,而羅衡這一次的舉動又太過反常,不由讓他越發的懷疑。

    羅衡痛心道:“殿下容稟,我確實是求勝心切,太想一次了結了翊王,所以才會衝動行事……”

    “殿下想想,隻要翊王一死,殿下不動一兵一卒,不用再冒半點風險,就能拿下太子之位,我為何不能替殿下賭一賭?!”

    “殿下,我一心為主,絕無二心,您一定要信我啊……”

    羅衡激動起來,牽動胸口的傷口,不由嘔出一口血來。

    聽他這樣說,李睿心裏的怒火終於平息下去,又想到接下來還需要他輔佐,就讓遇安扶他起身去榻上躺著,又讓人去召府醫來給他看傷。

    府醫很快來了,替羅衡包紮好身上的傷口,又給他開方煎藥。

    喝了藥後,羅衡就起身要回自己府裏去,卻被李睿攔下了。

    李睿道:“先生傷成這樣,不便再挪動身子,就留在這裏養傷,剛好接下來也有許多事情要同你商議,免得你來回跑弄壞傷口。”

    羅衡被關在大理寺這段時間裏,最擔心的卻是他的主公李照。

    他了解李照的性子,他貴為嫡皇子,才情一絕心氣高,可這一次卻栽在了一個小庶女手裏,讓他情何以堪?

    但為免引起李睿懷疑,他隻得假裝感激的應下,道:“即然如此,就麻煩殿下了。”

    李睿坐下來陰沉著臉道:“史舟山此番是徹底玩完了,卻不知道他會不會咬出本王來?”

    羅衡道:“殿下放心,我之前同他說過,隻要殿下順利登頂,不止會保他滿門性命無虞,他還是百官之首的太傅,所以他不會想殿下出事,反而會盼著殿下打敗翊王,成為東宮之主,救他翻身。”

    聞言,李睿心裏放鬆不少,羅衡又道:“但未免他心裏不踏實,我建議要再尋個人將殿下的心意告訴他,讓他務必要守緊嘴巴,不要將殿下牽扯進去。”

    李睿覺得他說得有道理,立刻想到了賈策。

    賈策這次主動來幫羅衡脫身,說是因為顧念著與羅衡的情誼,可看在李睿眼裏,就是主動來向他投誠。

    而如今大理寺為了封鎖消息,嚴密得連水都潑不進去,也隻有賈策能替他傳話。

    當即他就對羅衡道:“你此番能安全脫身,卻多虧了你的好友賈探花,是他將你被抓的詳情告訴本王的,本王才想到法子為你脫身。”

    說罷,他沉沉看著羅衡,皮笑肉不笑道:“這麽久來,怎麽沒有聽先生提起你與賈探花交好一事?”

    羅衡知道他多疑,當即故做感歎道:“當年我在登州與他有幾分交情,但後來他來京/城做官,進了大理寺為翊王做事,我自然就與他疏遠了,也以為我們所屬陣營不同,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卻沒想到我這次出事,他竟然主動站出來幫我,著實令我意外。”

    李睿笑道:“這恰恰說明,賈探花有情有義,是可信之人。”

    羅衡就等他這句話了,麵上卻故做遲疑道:“殿下是想托賈探花幫我們向史太傅傳話?”

    李睿點了點頭,道:“本王看得出來,他對你頗是敬重,不如本王以向他道謝為由,將他喚來,由先生同他說?”

    羅衡應下。

    李睿又道:“賈策此人,頗有才能,而本王如今身邊正缺人才,你不如將他招過來,讓他替本王辦事?”

    羅衡點頭,愧然道:“此番我連累殿下,殿下非但沒有怪我,還鋌而走險來救我,老夫願為殿下招納賢才,肝腦塗地……”

    如此,李睿終是滿意的笑了,讓遇安拿了名貼,偷偷送去賈府……

    賈策拿到名貼後,去見李照。

    李照對他吩咐了幾句,賈策趁著夜深人靜,再次悄悄出門,往睿王府去……

    來到睿王府,賈策一進門,羅衡就向他開口請他幫忙轉話,賈策猶豫片刻,終是答應下來。

    見此,李睿越發滿意。

    可殊不知,眼前的兩人,卻有著另外的心思。

    原來,羅衡故意提出要給史舟山傳話,是故意借機將賈策請過來。

    他如今被李睿留在這裏,不能去見李照,不清楚他接下來的計劃,所以就想到利用賈策來為他們傳遞消息。

    如此,當著李睿的麵,羅衡故意問賈策道:“賈大人,眼下我雖然被殿下從大理寺救出來,但皇上那裏,隻怕殿下不好交差。你當年陪著前太子,時常跟在皇上身邊,熟知皇上的脾性,你可有辦法令皇上打消對殿下的懷疑,替我們消彌這場災禍?”

    李睿也連忙道:“若是賈大人能幫本王度過這一難關,本王一定不忘大人的恩情。”

    賈策淡淡一笑,道:“其實此事易解。”

    李睿神情一振:“願聞其詳。”

    賈策道:“昨日翊王與嘉和郡主一起高調現身,想來不久翊王會再次請皇上為其賜婚。”

    “而此番嘉和郡主救下蘭貴妃,立下大功,隻怕皇上不好再推卻。”

    “皇上一直最希望看到的是眾皇子和睦,睿王殿下何不順水推舟,主動為他們撮和婚事,以示你願意與翊王握手言和之誠意?”

    李睿一聽,卻黑了臉……

  第602章  到底要娶哪一個

    李睿從來就不是大度之人,而李翊與陸晚又是他最恨的人,他盼不得他們死,豈會願意主動去撮和他們的婚事?

    當即,他就沉下臉不悅道:“賈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吧,當初翊王對外聲稱與陸晚分開,如今他們要再在一起,不止罪犯欺君,還是愚昧百姓,本王上奏父皇重罰他們還來不及,豈會去求父皇為他們賜婚?!”

    羅衡也頗是意外賈策會提出這個建議,但賈策朝他輕輕掃了一眼,他就明白過來,這是主公的意思。

    雖然一時間猜不到主公此舉的用意,但既然是主公的意思,羅衡就義無反顧的要替他辦到。

    當即,他連忙勸道:“殿下稍安勿躁,先聽賈大人把話說完。”

    李睿按下心頭的怒火,冷哼一聲,示意賈策繼續往下說。

    賈策道:“當日翊王與嘉和郡主分開,雖然私下是受皇上所逼,但明麵上,卻是他自己將事情傳出去的,民間所傳,不過是她為了救弟弟,挾持殿下放走刺客,不知輕重,所以翊王才和她分開。所以若是皇上有意包庇他們,他們根本無須承擔欺君之罪。”

    “而嘉和郡主此番不止是救了蘭貴妃,還破解了二十五年前徐家村舊案。她找出當年陷害蘭貴妃和其前夫兒子的真凶,替皇上洗清了身上的嫌疑,也解開了皇上與蘭貴妃之間的心結——這個功勞有多大,相信殿下比我更清楚。”

    “所以結合種種,此次隻要翊王再開口求賜婚,皇上很難不答應。”

    賈策每說一句,李睿的臉色就難看一分,但又不得不承認,賈策說得都是事實。

    見他形容有所鬆動,賈策又道:“其實這已是必定的事實,很難再改變。而殿下若是能順水推舟替他們促成此事,一來讓皇上知道殿下大度,有願意與翊王交好的誠心。二則你給了翊王好處,隻怕近期,他也不好意思再拿刺殺一事,咬著你不放了。”

    “如此,殿下沒有煩憂,就能安心的籌備自己的大婚之事,何樂而不為?”

    賈策雖然隻字未提他準備叛亂之事,但一聽到‘大婚’二字,李睿一個激靈,猛然醒悟過來。

    是了,隻要大理寺近期不再咬著他不放,他就能盡心的準備他的大事。

    等天下到了他的手裏,李翊和陸晚,他到時讓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想到這裏,李睿心裏的怒火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緩下臉色謙和笑道:“賈大人不愧為驚才絕豔的探花郎,此法甚是妙哉,本王受教了。”

    賈策見目的達到,不再久留,告辭出來。

    出來之前,他去榻前看望羅衡的傷勢,趁人不注意,將手心裏的紙條放到了羅衡的手裏……

    從睿王府出來,天空漆黑如墨,不見半點光亮。

    賈策坐在馬車裏,臉色暗沉,眉心蹙得很緊。

    懷墨見快要下大雪了,就讓車夫將馬車趕得快些,好趕在大雪落下之前趕回去。

    可賈策卻悶聲道:“不急,讓馬車慢些走。”

    他倒希望馬車走慢些,他不想那麽快回去……

    懷墨聽他的聲音不對,再看他的臉色,終是察覺出他很不開心。

    “主子,你怎麽了?可是太子交給你的差事難辦?”

    賈策靠在軟枕上,沒有言聲,眉間的紋路卻皺得很深。

    雖然他不說話,懷墨卻猜到定是與先前太子吩咐他的事情有關,不由勸道:“主子不必心煩,太子讓睿王去撮合翊王與嘉和郡主,其實就是要借機離隔翊王與太子妃,畢竟嘛,他才是太子,太子妃是要嫁給他的……”

    賈策聞言,嘲諷一笑,道:“你說,他是要娶哪個太子妃?”

    懷墨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不由怔愕住。

    是啊,若是將來太子回歸東宮,那麽與他定過婚約的陸佑寧就是太子妃。

    但如今晉帝新封了丹靈公主為太子妃,所以將來太子到底要娶哪一個?

    反應過來的懷墨,終於明白自家主子在愁什麽了。

    他壓低聲音好奇問道:“主子,以你對太子的了解,你覺得他會娶那一個?”

    賈策眸光隱在忽明忽暗的風燈裏,看不真切,好半晌,他才幽幽道:“不論他娶那一個,對佑寧來說,都是再一次的傷害。”

    若是李照按著兩人之前的婚約娶了陸佑寧還好,但以他對他的了解,他很大可能會選擇能助他坐穩太子之位、且更名正言順的現太子妃——丹靈公主。

    如此,他‘死’而複生,卻娶了別的女人,讓當年因他的‘病逝’、背負災星之名的陸佑寧情何以堪?

    而事情遠不止這麽簡單。

    因他和陸佑寧曾經的關係,她與袁家的婚事大抵也會作罷,畢竟,沒人敢娶太子曾經的女人。

    換句話說,李照的回歸,可以繼續做他的太子,可陸佑寧的生活,卻要因他的出現,變得糟亂不堪,甚至這一輩子就這樣毀了……

    懷墨看出了自家主子對陸佑寧的不舍和擔心,他心裏雖然也同情可憐陸佑寧,但還是不忘提醒賈策道:“主子,你千萬不要再對她抱有什麽心思,她好也罷,壞也罷,都是她的命,主子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她就好了……”

    賈策腦子裏昏沉沉的,懷墨的話,他似聽到了,又好像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眼前全是陸佑寧與他之前的種種過往……

    馬車在街上轉到天亮才回去。

    下馬車時,車簾掀起的瞬間,賈策看到站在門口,戴著鬥蓬的姑娘。

    看著側影,他認出是陸佑寧。

    賈策本想避開她,可看著她在寒風中凍得發紅的鼻尖,心中突然生出不忍,腳步抑不住朝她走過去。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來了?”

    陸佑寧聞聲回頭,看到賈策一步步朝她走來,她一時間怔住,卻是說不出話來。

    賈策看到她凍得通紅的臉,二話不說,脫下披風給她披上,道:“你快回去吧,別凍病了。”

    陸佑寧身上一暖,鼻息間全是沾染在披風上的他身上的籬落香,鼻子不由一酸。

    她吸吸鼻子,從懷裏拿出一張喜貼,放到他手裏,朝他笑了笑道:“我與袁家的婚期提前了,年前就會出嫁——這是我的喜貼,希望你到時能來。”

  第603章  信詭都不會信他

    喜貼落進掌心的那一刻,賈策仿佛被燙了一下,手一哆嗦,喜貼就掉到了地上。

    他怔怔的看了陸佑寧一眼,爾後慌亂的彎腰去撿地上的喜貼。

    手指拿到喜貼的那一刻,指尖觸到積雪,冰冷刺骨的寒意從指尖蔓延至全身,讓他心口一滯。

    再抬頭時,他對陸佑寧若無其事的笑道:“恭喜你了,我一定會去的。”

    可任是他如何掩飾,他的眸光還是出賣了他。

    兩人離得近,陸佑寧自是將他眼眸間的暗淡悲色看得分明。

    而正是因為這一眼,讓陸佑寧越發相信了之前陸晚對她說的話。

    ——他不是對她無情,他是心中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到底是什麽苦衷,讓他要這麽逃避自己?

    陸佑寧心中難受,正要問出來,賈策卻看了眼府內,對她道:“你快回去吧,我還有事,今日就不招待你了。”

    說罷,就作勢要送她走。

    見他竟是連大門都不讓她進,就這般著急催她走,陸佑寧心裏更是委屈羞憤,一把脫下身下的披風扔還給他,轉身朝台階下走去。

    因為走得急,下台階時她腳下一個不穩,卻是‘撲嗵’一聲,滑倒摔在了地上。

    陸佑寧這一跤摔得頗重,她當即就忍不住要哭出來。

    不等她眼淚落下,賈策已飛奔來到了她麵前,著急問道:“佑寧,你怎麽樣了?可有摔到那裏?”

    陸佑寧腳裸處火辣辣的痛著,大抵是崴到了。

    但她不想讓賈策輕看她,也是和他賭氣,於是顧不得腳上的傷痛,扭開頭要爬起來離開。

    賈策連忙伸手去扶她,陸佑寧推開他的手,抽泣道:“不用你管,你不要碰我。”

    賈策看她站都站不穩,猜到是崴到腳了。

    賈策愧疚道:“你傷到腳了,先到我府裏去搽點跌打酒,莫要傷到筋骨了。”

    陸佑寧聽出他聲音裏對自己的擔心,不由停下動作,抬眸朝他看去。

    雪花籟籟落下,賈策的麵容襯著冰雪,俊美出塵。

    這麽好看的一張臉,卻偏偏長眉緊蹙,滿臉憂色,卻不知道他到底在憂愁什麽?

    不自覺間,陸佑寧抬手撫上他皺緊的眉心,想替他撫平那裏的皺褶。

    “阿策……”她輕輕喚了他一句,本想問他,他到底有什麽苦衷瞞著自己,但話到嘴邊,她嗚咽道:“我腳好疼,走不了路了,你抱我……”

    她眼淚汪汪的看著賈策,鼻尖通紅,看得他心口窒緊。

    下一刻,他又回頭再次看了眼府裏,最後一咬牙,終是彎腰抱起陸佑寧,朝府裏走去……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賈策抱著陸佑寧徑直往花廳走去。

    一路上,陸佑寧雙手攀著他的脖子,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看著看著,她的腦海裏閃過許多事來。

    從小,她被祖母帶著經常出入宮闈中,與太子李照相熟,也跟太子侍讀賈策成了好朋友。

    三人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人人都認定她是未來的太子妃,所以潛意識,她也認定自己是喜歡李照的。

    可直到現在,她在經曆過李睿的欺騙,李翊的退親,還有與袁家五郎毫無感情的聯姻後,她才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才是她真正喜歡的那一個。

    思及此,她攏著他脖子的手不由緊了緊,身子貼靠在他懷裏,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賈策也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情意,心中不由越發痛苦。

    進到花廳,他將她放在美人榻上,讓懷墨去喚府醫來給她看腳傷。

    府醫很快來了,趁著府醫給她看傷時,他轉身離開了。

    揣著喜貼,他一路來到了後麵那處隱蔽的小院,將喜貼呈給李照。

    “太子,佑寧現在就在前麵,她不小心崴了腳,你可要去看看她?”

    李照聽了他的話,沒有吭聲,隻是將喜貼拿在手裏看了看,問賈策:“你覺得她適合嫁給袁家五郎嗎?”

    賈策胸口揪緊,想了想,他斟酌道:“袁家五郞自是配不是佑寧,但她若是能嫁去金陵,殿下就少了一份煩惱。”

    李照涼涼道:“為何這樣說?”

    賈策道:“太子妃隻有一個,但如今的太子妃是丹靈公主,而她背後是整個大魏,對殿下日後的霸業有很大助益。”

    言下之意,既然李照決定重新歸來,奪回屬於他的大晉江山,那麽在陸佑寧與丹靈之間,他自是會選擇於他大業有助益的丹靈公主。

    既然如此,讓陸佑寧自行婚嫁,反而可以讓他毫無後顧之憂的娶丹靈了。

    而這對陸佑寧來說,也是最好的安排……

    賈策覺得,李照必定也是這麽想的。

    可沒想到的是,李照當著他的麵,手一揚,將陸佑寧的喜貼扔進了麵前的火盆裏。

    “她貴為京/城第一貴女,豈能嫁給那樣的沒落世家?孤與她相處一場,不會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聞言,賈策眸光一震,卻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李照掀眸淡淡掃了他一眼,道:“這些不是眼下我們應該考慮的事情,如今是要讓睿王重拾鬥誌,與翊王撕咬到底。”

    隻有兩王鬥得兩敗俱傷,他才能趁虛而入,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賈策道:“太子放心,睿王已聽從我的建議,準備去皇上麵前撮和翊王與嘉和郡主,而他還一如既往的信任先生,並沒有對他起疑。”

    李照眯了眯眸子,“如此甚好,我還擔心他受此打擊,士氣大減,不敢再起叛亂之心了。”

    ……

    果然,早朝過後,李睿主動去禦書房找晉帝。

    而在他去之前,李翊正在向晉帝匯報史舟山的案子。

    彼時,晉帝看著手中李翊呈上的折子,眉頭蹙緊。

    下一刻,他放下折子問李翊:“除去這些,你可還有話同朕說?”

    李翊:“父皇想知道什麽?”

    晉帝見他明知故問,狠狠瞪了他一眼,氣罵道:“你與陸晚共騎一匹馬,還招搖過市,你當我不知道?”

    李翊不甚在意的道:“原為是為這件事。不過是那日她為了救母妃,引開那些殺手後在荒野裏迷了路,剛巧被我路過撞到,就撿她回來了。”

    “就這樣?”

    晉帝信鬼都不會信他,“你是不是又同她在一起了?”

    李翊搖頭,一本正經的否認。

    “沒有,我早就不喜歡她了。”

  第604章  匪夷所思

    李翊那日高調的帶陸晚一同回城,還從最熱鬧的長街上經過,讓全京/城的人看到,所以如今整個上京/城的人都在熱議,說翊王殿下又與嘉和郡主舊情複燃了。

    事情傳進晉帝耳中時,晉帝頗是震驚——他料想過李翊不會這麽快放下與陸晚之間的感情,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竟會一聲不響,當著全京/城人的麵,與陸晚以這般親昵的姿態公然出現。

    這不是舊情複燃是什麽?

    自已下的種,肚子裏在打什麽餿主意,晉帝豈會看不明白?

    這個莽夫不就是想故意借著這次機會,逼他就範,好鬆口答應讓他和陸晚再在一起嗎?

    但他偏不如他的願。

    所以這幾日,晉帝故意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更不去抓李翊來問這件事。

    他等著莽夫自己熬不住,來主動向他嗑頭認罪,再來求他開恩。

    可沒想到,狗崽子竟比他還沉得住氣,幾天過去了,李翊竟隻字不提他自己與陸晚的事,好似一切都沒發生過。

    反而是晉帝他自己,為了此事,好幾晚都沒能安心睡覺了。

    所以今日忍無可忍之下,他終是主動開口問起他這件事,沒想到竟被李翊一口否認了……

    似怕他不相信,李翊又道:“早知道會惹父皇不高興,我當時就不應該撿她,任她在荒野雪地裏凍死才好。”

    聞言,晉帝不覺怔住了,連看了他好幾眼。

    可李翊神情坦然,不像是說假話的樣子。

    一時間,晉帝卻是迷惑住了——這個莽夫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他板起臉冷聲問道:“你到底什麽意思。有話直說,少跟我耍花招!”

    相比晉帝的激動,李翊還是一臉閑定道:“兒臣說的都是實話,如果父皇不相信,我再去昭告天下,我不會要她的。”

    “你不要她還跟她騎一匹馬?!”

    晉帝忍無可忍,將手邊的奏折朝他砸去。

    之前兩人分開,就有傳言說翊王薄情寡性,與陸家二姑娘在一起沒多久,新鮮感過了,就將人家姑娘狠心拋棄了。

    而此事餘熱未過,又讓全城的人看到他將陸晚攏在懷裏帶回來,讓大家都以為他們舊情複燃了。

    可他卻又不承認,還要再次昭告天下說不要陸晚,豈不讓全天下人罵他對待感情如兒戲,將人家姑娘的名節一再糟蹋。

    雖然說他貴為皇子,並不在意這些風流韻事,幾句閑言碎語,但總歸對他的聲名不好,還會影響皇家聲譽。

    而且這一次,陸晚救下蘭貴妃,還破解了許家村舊案,立下大功,若是傳出去李翊再次戲耍她的感情,天下人隻怕要罵他們李氏皇族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了。

    而晉帝這裏,他已許諾過蘭貴妃,這一次一定要好好嘉獎陸晚。

    若是讓她知道李翊竟不要陸晚了,隻怕這把怒火,蘭兒不會發在她兒子身上,最後挨受的又是他……

    想到這裏,晉帝頭痛不已,對李翊咬牙切齒道:“你少在這裏故弄玄虛,別以為朕不知道,你一直還對她念念不忘,如今這裏沒有旁人,你有什麽話,就直說。”

    見目的達到,李翊終是滿意笑了,嘴上卻仍不鬆口:“父皇想讓兒臣怎麽做?”

    晉帝見他得了好處還賣乖,正要氣得破口大罵,門外宮人來報,睿王殿下在外求見。

    ,,,,,,,,,,

    剛發生雲霧山一事時,李睿一直躲著晉帝,今日卻主動來求見,不止晉帝意外,李翊也眉頭一挑。

    ——看來,他是想到法子來父皇麵前為自己解圍了。

    李翊倒好奇他想到了什麽解圍辦法,所以就留了下來。

    晉帝讓人請李睿進來。

    李睿一進門,就在晉帝的龍案前跪下,惶然道:“方才兒臣去後宮探望過蘭貴妃,得知娘娘身體大好,一切無恙,兒臣心裏安心多了。”

    他又道:“先前因為兒臣派身邊之人去雲霧山采購茶葉,碰巧他遇到大雪天,就在雲霧山下避風雪,卻不巧遇到有歹人對蘭貴妃不利,最後還被誤認成是史家同夥……”

    李翊聽後,冷然看著他,心裏生起疑雲。

    他還以為李睿這次主動尋來,是找到了新的謊話來為自己洗白,沒想到還是之前那套漏洞百出的說詞。

    這套說詞,他仗著他睿王的身份,拿到大理寺胡說八道還勉強過得去,可拿到父皇麵前來說,豈不是自找麻煩?

    可他不相信李睿會有這麽蠢。

    就在他不解之時,李睿卻話鋒一轉,道:“幸而翊王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查明事情確實與羅衡無關,判他無罪,也為兒臣洗清了身上的嫌疑,兒臣真是感激不盡。”

    說罷,他站起身朝李翊拱手道:“多謝皇弟還我清白,不然為兄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李翊眸光一寒,嘴角卻忍不住勾起嘲諷的笑來。

    他不會是窮途末路,想借他來洗清身上的嫌疑吧?!

    可不等他開口,李睿再次跪倒在晉王麵前,懇切道:“父皇,之前我一直介意著嘉和郡主與兒臣的過往,所以不喜她與皇弟在一起,但此番皇弟不計前嫌,為我洗清身上嫌疑,我感激不盡,想替皇弟向父皇求一個恩典,還請父皇恩準!”

    這一下,不止李翊狐疑,晉帝也迷惑住了。

    晉帝沉聲問道:“你想為翊王求什麽恩典?”

    李睿咬牙忍下心中的憤恨,高聲道:“求父皇成全皇弟與嘉和郡主,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此言一出,不止李翊與晉帝怔住,連一旁的高公公都驚呆了。

    世人皆知睿翊兩王水火不容,睿王更是因為之前與陸晚訂過親,所以一直想盡辦法的在阻攔李翊與陸晚在一起。

    可今日他竟為兩人求恩典,實在是匪夷所思。

    但李翊很快回過神來,知道這絕不是李睿的本意。

    他眸光沉沉的看著他,不由想到進宮前,監視睿王府的人曾向他稟報,說是看到賈策大半夜悄悄去了睿王府,天亮前才離開。

    難道,是賈策給他出的這個主意?

  第605章  比殺了他還難受

    離開禦書房,李翊與李睿並肩往宮外走。

    看著李翊一臉冷漠,不為所動且毫無感激的樣子,李睿心裏又氣又恨。

    敢情他眼巴巴的去父皇麵前為他求情說好話,他竟全然不放在眼裏、毫不領情?

    如果他不領情,還要拿著雲霧山刺殺一事咬著自己的不放,那自己今日這番功夫豈不白費了?

    想到這裏,李睿咬牙忍氣道:“恭喜皇弟了,雖然父皇一時間還沒有給你們賜婚,但也已同意讓你和二表妹再在一起,也是喜事一樁。”

    李翊本不想搭理他,但為了探出他此舉的真正目的,於是慢下步子笑道:“我倒是沒想到皇兄會來撮合我和阿晚,剛才聽皇兄開口說那些,我還以為皇兄換了芯子,不是之前那個人了。”

    李睿臉色一黑,卻故做輕鬆的笑道:“本王最是知恩圖報,這次皇弟能秉公辦理雲霧寺一案,還本王清白,本王自是會領你的情。”

    李翊涼涼一笑:“那我倒是要謝謝皇兄了。”

    李睿趁機打聽道:“卻不知史太傅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他招認了嗎?”

    李翊:“罪證確鑿,他不認也不行。”

    李睿最擔心的是史舟山有沒有將自己牽扯進來,但李翊明顯不想告訴他。

    於是他隻得笑道:“此番皇弟破獲史家大案,又是大功一件,恭喜你了。”

    李翊見他一直同自己繞圈,冷冷笑道:“要定他的罪不難,可本王好奇的是,他為官幾十載,貴為太傅,這般精明厲害的人,竟然也被人利用,做了箭靶子——本王實在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那麽厲害,可以將堂堂太傅玩弄於股掌之中,讓他甘願去冒這麽大的險?”

    說罷,他又對李睿道:“皇兄可得當心了,之前史太傅與你走得近,特別是與你身邊的那個羅先生關係親密,你可不能也被人當成棋子利用了。”

    聞言,李睿心中一鬆,勾唇譏誚的笑了笑。

    他知道李翊是在暗指自己,也是在試探他。

    可由此卻恰恰說明,史太傅沒有出賣自己,所以李翊也隻能懷疑自己,卻拿他沒辦法。

    想到這裏,李睿心中頗是得意,自負滿滿道:“多謝翊王提醒,可從來隻有本王執人為子,卻不會有人敢利用本王。”

    李翊勾唇涼涼一笑,意味深長道:“是嗎?但此次在審訊皇兄身邊那個羅先生時,卻是讓我想起去年的一樁舊案來。”

    聽他再一次提到羅衡,李睿眉心一跳,心裏隱隱不安起來。

    李翊盯著他,緩緩道:“皇兄可還記得,去年本王與陸家三表妹下聘當日,突然有人將你與三表妹私通的書信遞到了父皇的龍案上,後來查出是你身邊的一個姓徐的謀士出賣的你,最後他自縊謝罪。”

    “可據我們大理寺後來驗屍,那個徐誌並不是自縊身亡,他在上吊前,已經死了。”

    李睿全身一涼,這件事他當然記得,正是因為此事,令他在父皇麵前印象大跌,更是讓他與鎮國公府關係交惡。

    臉色黑沉,他冷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李翊負手涼涼笑道:“我是想知道何人這般厲害,能僅憑皇兄的幾封信,在破壞我與陸家聯姻的同時,又伺機打壓了皇兄你,真是一箭雙雕,好生厲害!”

    說罷,他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李睿站在原地,全身冰涼。

    他知道李翊素來狡詐多端,他的話不可信,可這一次,他莫名覺得他所說的,似乎是真的。

    如果真的如他所說,徐誌並非自盡,而是被人害死的,那害死他的人,才是那個真正拿了他的信去告密的人。

    記憶回溯,李睿想起來,當初是羅衡第一個發現徐誌自盡的。

    也是他告訴自己,告密信一事是徐誌做的。

    當時,因為徐誌已死,死無對證,他沒有再細查此事,就此揭過。

    可如今看來,此事卻與羅衡有著莫大的關係。

    難道當初竟是他將自己的信拿去父皇麵前告密,再嫁禍給徐誌的?

    答案呼之欲出,李睿不禁又想起羅衡此次背著他去雲霧山的異常舉動,還有賈策的突然上門相助,甚至是很早之前他的一些舉動,譬如早早就安排好同陸晚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給聶湛……

    似乎很多事情,都是羅衡預先安排好的,在牽著他往前走。

    他就像李翊所說的,成了別人手裏的棋子?!

    這個念頭一起,李睿目眥欲裂,胸口氣得仿佛要炸裂開來。

    像他這般自負滿滿的人,發現被人當棋子欺騙利用,還是他身邊最信任的人,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回府!”

    下一刻,他厲喝一聲,讓車夫趕緊回去睿王府,他要當麵向羅衡問個清楚。

    如果他真的一直在利用欺騙自己,他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馬車很快回到睿王府,臨進門前,李睿卻突然想到了李翊先前說過的話。

    ——到底是誰這麽厲害,竟能一箭雙雕的同時陷害到他們兩個?

    李睿腳步一頓——如果羅衡當真對他不忠,那他定是替這個人做事,這個人是誰?

    這個念頭令李睿瞬間冷靜下來。

    如果羅衡背後真的主子在指使他,這個人,他更加不會放過。

    思及此,他對遇安吩咐道:“方才本王和李翊說過的話,一個字都不要讓先生知道,你先去查一查徐誌那邊,看能不能查到他真正的死因。”

    遇安連忙應聲退下。

    李睿眯了眯眸子,斂下心中的情緒,轉身來到了羅衡歇息的廂房裏。

    彼時,羅衡剛剛服下藥,見他回來,連忙坐起身道:“殿下,一切可順利?皇上答應你的請求了嗎?”

    李睿淡淡一笑,道:“先生不要擔心,父皇應下了,答應讓他們再在一起。”

    羅衡追問:“那皇上可有給他們賜婚?”

    昨天他看過賈策留給他的紙條後,明白了主公的計劃,所以想知道晉帝會不會給李翊陸晚賜婚。

    因為隻有給他們賜了婚,才會徹底惹怒大長公主,從而讓大長公主答應與主公合作。

    若換做平時,李睿不會多想,但此時他的心境全變了。

    他看著羅衡關心的樣子,涼涼笑道:“先生似乎對翊王與陸晚的婚事很緊張,難道先生又有了什麽計劃不成?”

  第606章 親筆信

    羅衡老謀深算,觀察入微,很快就察覺到了李睿今日有些不同。

    他猜想,定是李睿因著雲霧山一事,對他還心存懷疑不滿,於是連忙收起心中的急切,道:“沒有,老夫是想知道皇上對殿下的態度。若是他能聽從殿下的請求,就表示皇上不再對殿下心存懷疑不滿了。”

    李睿點了點頭,道:“父皇沒有再提雲霧山刺殺一事,隻是讓本王抓緊時間,好好籌備好大婚之事。”

    羅衡欣慰道:“如此就好,幸而沒有連累殿下,不然我萬死難辭其咎。”

    見他一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樣子,李睿內心一片冰寒,麵上體貼道:“如今先生要養傷,手頭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但本王的大婚就快到了,很多事情都耽擱不得,所以本王想,先生不如將手頭的事交給遇安去做。”

    羅衡眸光微斂,正要想辦法推辭,李睿又道:“像先生負責聯絡黑市上售賣鐵礦圖一事,此事耽擱不得,先生就交給遇安他們去做。”

    李睿並不傻,反而很精明,即便此時他心裏對羅衡已毫無信任,甚至是恨之入骨,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譬如鐵礦圖,他就要想辦法從羅衡手裏拿回來。

    羅衡聞言,神情一凜,心裏不由警鈴大作。

    可不等他開口,李睿又道:“還有,之前我們派人去勘探那張拚圖上的鐵礦,此事過去已經有些時日了,可有結果了?”

    之前羅衡在黑市上買到一張鐵礦圖的拚圖,為了驗證礦圖的真偽,他們派人根據礦圖所示,去到礦圖上標識的位置去挖采,看能不能按圖挖出鐵礦來。

    購買鐵礦圖,還有開采礦石,之前都是交由羅衡在負責,李睿對他很放心,所以隻負責給羅衡提供銀錢需要,其他的都不過多過問。

    而依著那張拚圖,確實挖到鐵礦了,隻是羅衡將那些礦石早已上交給了李照。

    如今聽李睿問起,他臉色微變,連忙道:“黑市礦圖一事,自上次鬧過鄧氏一事後,皇上也暗下派人在黑市上掃貨,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賣家怕惹禍,很久沒出現過了……”

    “而礦山那邊,礦工們還在挖,隻是偌大一個山頭,想找到礦洞的準確位置,隻怕很難,還請殿下多給他們一點時間,等我傷好了,我親自去督促他們……”

    若是以前,李睿必定是相信他的話,但現在他根本不信。

    李睿勾唇冷冷一笑,道:“本王是體恤先生事多繁雜,想讓遇安替你分擔一些,看來先生是不想承本王的情了。”

    他冷聲又道:“還是說,先生覺得那礦圖與本王無關,是你一人之物了?”

    此話極重,縱使是羅衡,也嚇得全身一抖,連忙從床上滾下來,跪到李睿麵前,惶然道:“老朽不敢,老朽所做一切,全是為了殿下……”

    “那就將這些事交由遇安去辦!”李睿居高臨下的睥著他,聲線冰寒,帶著不容抗拒的威懾力。

    羅衡心裏已是一片透亮,知道李睿定是對他起疑了,他惶恐道:“這些事情,一時間交代不清,老朽即刻回府,將這些事情的存本拿來移交給遇安……”

    唯今之計,他隻有趕緊離開這裏,保住性命去給主公通風報信。

    可李睿既然已對他起疑,又豈會放過他?

    他涼涼笑道:“先生又說胡話了,本王剛剛說了,今後你就在此好好養傷,那裏都不要去——你放在府裏的東西,本王派人去替你拿過來。”

    事到如今,羅衡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李睿擺明是要軟禁他了。

    如此,他的神情終是維持不住鎮定,老臉一片蒼白,伏首低聲道:“一切……謹遵殿下安排。”

    可他到底是厲害的,在李睿離開廂房前,他不死心道:“我知道此次我太讓殿下失望,殿下不再信任我也是應該,但我想再同殿下說一句,殿下再生我的氣也好,那怕要了我這條老命泄憤我也甘願,我隻求殿下此時千萬不要再受外人挑撥,要謹記自己要幹什麽,千萬不要被人擾了心啊……”

    “老朽本應該以死謝罪,但若是看不到殿下登頂,老朽死不瞑目。”

    說罷,他朝李睿深深跪倒,額頭重重嗑下,直嗑得砰砰響。

    羅衡猜到李睿今日進宮,定是聽到了什麽消息,所以對他生疑。

    甚至極有可能是史家父子將他招供了出來。

    可他並不在意李睿對他的看法,甚至李睿是死是活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但他是主公成就大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而眼看事情將成,萬不能在此時,因為他而諸事盡毀。

    所以,他按下心中的恥辱,做下這等低下的姿態,來換回李睿對他的一絲信任。

    果然,李睿聽到他的話,回眸沉沉看著他。

    待看到他額頭嗑出的鮮血,李睿的眸光裏閃過一絲遲疑。

    ——難道真如他所言,這一切都是李翊故意在挑撥他和羅衡之間的關係?!

    思及此,他退回去,扶起羅衡,緩下聲道:“先生不要胡思亂想,早日養好身體為首要。”

    說罷,叮囑下人照顧好他,就朝書房走去。

    回到書房的李睿,陰沉著臉在榻上坐著。

    他的耳邊一時是李翊的話,一時又是羅衡的話,兩道聲音在他耳邊來回交錯,令他心煩意亂,不知道到底應該相信誰的。

    到了最後,在兩人之間,他的理智終是讓他選擇相信羅衡。

    因為不論如何,李翊才是他最大的敵人!

    而潛意識裏,他不相信自己會受人騙,給人當了棋子也不自知……

    很快,天黑下來,遇安從外麵回來了,卻帶回了一個小婦人。

    李睿冷眼看著跪伏在地的小婦人,問遇安:“她是誰?”

    遇安惶然道:“她是徐先生的相好,今日我去徐先生的屋子裏找線索,發現她還住在那裏……”

    “據她所說,徐先生出事前,曾看到有一個右臉留著刀疤的男子去找過先生……”

    聞言,李睿瞬間就想到了羅衡身邊的那個無藏。

    “等我買菜回來,先生就被吊在橫梁上了……”

    小婦人接著遇安的話哭說道。

    可即便如此,李睿還是半信半疑。

    就在此時,去羅府裏拿東西的侍衛,卻找到了一封羅衡寫給其主公的親筆信……

  第607章 看熱鬧不嫌事大

    若說之前李睿對羅衡的事還半信半疑,等看到這封親筆信後,李睿再想自欺欺人,都不可能了。

    信是羅衡寫給他背後的主公的,而信中所提到的內容,正是之前李睿問羅衡,關於黑市鐵礦圖的下落,以及派人去開采礦山一事。

    羅衡在信中說,完整的鐵礦圖馬上就可以拿到手,而且礦山裏挖出的礦石,十分精純,且礦洞裏的礦量很大,證實拚圖所繪的鐵礦圖是真的……

    雖然隻有寥寥幾句話,但已能足夠證明羅衡背後真的另有其主,一直以來都是在利用他……

    當即,李睿剛剛平複下去的怒火,再次翻湧,甚至比先前更盛。

    雙眸死死盯著手中的信箋,李睿咬牙問跪在下麵的婦人:“你叫什麽名字?你跟在徐先生身邊的時候,可有聽他提到過什麽?”

    小婦人道:“妾身名喚玉娘,妾身是個婦道人家,什麽都不懂,先生也不跟我說他的事,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玉娘怯然道:“隻不過先生去世前的那段日子,很不開心,常常一個喝悶酒,我問他發生什麽事了,他說……他說他受到別人的排擠,連殿下的院子他都沒資格進了,快半個月沒進殿下的書房議事了……”

    連他的院子都不能進的人,怎麽會有機會進到他的書房拿走他的信?

    至此,李睿還有什麽不明白,一切都是羅衡做下的……

    一想到這麽久以來,自己竟被一個謀士玩弄於股掌中,李睿怒至極致,竟突然大笑起來。

    在這樣的黑夜裏,他的笑聲聽起來格外瘮人。

    遇安見他神情不對,連忙讓玉娘下去,上前苦心勸道:“殿下,如今發現也不遲,幸而殿下英明,沒有放他走,如今他落在殿下手裏,殿下要殺要殺剮都可以,千萬不要氣傷了自己的身體……”

    窗外夜色濃稠,李睿此時的臉色,卻比外麵的夜色還要黑冷。

    他是多麽驕傲自負的一個人,一直以為,都是他掌控別人,把別人當棋子使。

    像之前的陸晚,陸佑寧,甚至是陸鳶、聶湛、史舟山……為了上位,不論是感情還是朋友,他都可以毫不手軟的利用出賣,且從未有半點悔過之心,反而會沾沾自喜……

    誰能想到,一直將他人當棋子耍的他,卻成了別人手裏玩弄的棋子?!

    這樣的打擊,讓自負的李睿如何接受得了。

    他的胸口氣漲得仿佛要炸裂開來,下一刻,他喉嚨一甜,竟是抑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殿下……你千萬要保重啊!”

    遇安剛好站在他麵前,被噴了一身的血,嚇得他趕緊上前扶住李睿,就要差人去請太醫來。

    “不要……不準去!”

    李睿咬牙站起身,“此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若是此事傳出去,他還有臉見人?!

    抹了嘴角的血漬,李睿狠聲道:“先打斷他的雙腿,等他招出背後的主公,還有鐵礦圖,再將他千刀萬剮。”

    遇安領命下去。

    很快,廂房那邊就傳來了淒厲的聲音。

    羅衡的兩條腿生生被折斷,痛得他在地上打滾。

    李睿將信扔在他麵前,殘酷笑道:“你不是最喜歡做美人壺嗎?若是你不將你背後之人招出來,本王一定將你做成一個最完美的美人壺!”

    羅衡掙紮著撿起地上的信,待看清信箋上的內容,瞳孔倏地睜大。

    ——他根本沒有寫過這樣一封信,可信上的字跡卻是他的。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手中的信箋,震驚之下,竟忘記了斷骨之痛。

    信明明不是他寫的,可信上麵的字跡又是他的,那怕是他自己,都辯認不出來。

    為何會有人能寫出與他一模一樣的字來?還知道他與主公之間的事情?

    而事到如今,他無從狡辯,因為沒人會再信他的話了……

    消息很快傳到了李翊的耳朵裏。

    彼時,他正在趕去郡主府的馬車上。

    聽到長亭的稟告,李翊頗是意外。

    事情是他安排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當中。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李睿的人竟從羅衡的書房裏搜到了他寫給他主子的親筆信。

    他的計劃,是要利用徐誌一事令李睿對羅衡產生懷疑,從而借李睿去引出羅衡背後的主子。

    但那怕有玉娘在,他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讓李睿相信羅衡是在利用他。

    因為李睿此人太自負,他不會願意接受,自己被人當成棋子利用還不自知。

    但羅衡寫給其主公的親筆信,卻逼著李睿不得不承認了……

    “轉告玉娘,讓她暫時不要再出現。”

    他了解李睿,以他的性子不會想讓人知道他被騙的事,所以為了封口,隻怕他會對玉娘殺人滅口。

    長亭應下,李翊又道:“差人將羅衡被李睿虐待囚禁的消息傳到賈府去。”

    ……

    一刻鍾後,馬車順利來到了郡主府。

    這一次,長亭終於不用再提心吊膽的將馬車往郡主府後門趕了,他將馬車堂堂正正的停在郡主府的大門口。

    “殿下,郡主府到了。”

    李翊掀簾下車,不等長亭提著風燈照路,已是一甩袍角,大步朝府裏走去。

    可陸晚彼時卻並不在府上,她去了孟樓還沒回來……

    從雲霧山回來後,陸晚在家裏休息了幾日,也是等她與李翊的風波平息了一些,才在今日去孟樓察看巡視。

    她是中午去的,這一忙,直到天落黑還沒回來。

    李翊等了大半個時辰,還不見她回來。

    蘭草怕他難等,就連忙派巫鳴去孟樓請陸晚回來。

    可李翊已等得不耐煩,起身走了……

    孟樓。

    陸晚接到巫鳴的通知,連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準備回去。

    不等她從帳房裏走出來,外麵卻是傳來一陣歡呼喧鬧聲。

    一聽聲音,就知道又是吳鈞那群紈絝在起哄鬧事了。

    等陸晚走到大堂,果然是吳鈞在那裏帶頭起哄。

    見陸晚出來,他大聲嚷道:“陸姐姐,你快來看,有人要拆你的台,不讓你的酒樓做生意。”

    吳鈞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陸晚隻當他在胡鬧,可探頭一看,酒樓門口確實光禿禿的,不見賓客進門來。

    陸晚好奇,出門一看,卻見酒樓大門口的正中間停著一輛馬車,馬車上明晃晃掛著翊王府徽記,誰還敢進來?

  第608章  一言為定

    早上從宮裏出來時,李翊就想立刻去郡主府,將父皇同意他們在一起的消息告訴給陸晚,可惜為了史舟山的案子,三司還有如山的事務等著他去處置,他根本走不開身。

    他足足忙了一整天,才將手頭上的事務處置完,然後就馬不停蹄的趕來郡主府。

    可惜陸晚不在府上。

    得知她來了孟樓,李翊不知道她還要在孟樓忙到什麽時候,所以幹脆來酒樓門口等她……

    彼時,李翊一邊等人一邊靠在馬車裏閉目養神,想小憩一會,可耳邊總是傳來吳鈞誇張的笑鬧聲,吵得他無法休息。

    正在這時,車簾掀起,他以為是長亭,閉眸冷聲道:“去將吳鈞的嘴封起來——聒噪得很!”

    長亭卻沒有應他,李翊察覺不對,睜開眼睛一看,站在車前掀他車簾的,不是長亭,卻是陸晚。

    女子身著淺黃色的鬥蓬,淺笑盈盈的看著他,見他看過來,她道:“殿下累了,怎麽不回去歇息?”

    李翊見到她,困意立消,問她:“你的事情忙完了嗎?可以走了嗎?”

    陸晚一怔,繼而笑道:“殿下是來接我的?”

    李翊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廢話。”

    說罷,朝她伸手,將她拉上馬車。

    見此,一直趴在酒樓窗口看著的吳鈞等人,又起哄笑鬧起來。

    陸晚臉上一紅,但還是乖乖坐在李翊身邊。

    看到他這麽光明正大的來孟樓找她,陸晚知道,晉帝那一關,終於過了。

    她的心情頓時也愉悅起來,忍不住悄悄朝李翊看去。

    剛好李翊也朝她看過來,兩人目光在半空相遇,一個照麵,彼此都看懂了對方的心思。

    所以不等陸晚開口,李翊揚了揚眉,頗是得意的笑道:“你放心,這一次父皇沒有罰我,也沒有讓我求他,而是他‘逼’著我來找你的。”

    陸晚一時間卻是聽糊塗了。

    等李翊向她解釋清楚事情始末,陸晚忍俊不禁,道:“也隻有你敢對皇上耍這些小聰明。”

    李翊道:“但父皇還是沒有給我們賜婚,我明白他的顧慮。”

    隻要有丹靈在,他和她的婚事,就還有許多阻撓。

    但他已經想到法子了……

    陸晚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道:“其實皇上能不追究我們的欺瞞之罪,已是天大的恩典,其他的事情,慢慢來吧……”

    丹靈太子妃的身份,不止關係到大晉太子一位,更是關乎到兩國的邦交,自是輕怠不得。

    縱使是晉帝,都不能隨便取締。

    李翊回眸定定看著她,道:“我同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在心裏,沒有忘過。”

    他同她說過很多,他說他的枕邊人隻會是她一個,他還許諾一定會給她正妻之位……這些,他都記得的。

    兩人在一起經曆這麽多,無需太多言語,陸晚已知他的心意。

    她輕輕一笑,道:“眼下殿下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且睿王大婚在即,殿下安心做自己的事,不必分心為我考慮。”

    李翊也正有此打算,等解決掉李睿,揪出羅衡背後的主公,天下大定之時,他就可以安心籌備他們的大事了……

    馬車朝前駛去,很快來到了長街上。

    大雪初停,街上多了很多遊玩的行人,很是熱鬧。

    陸晚很少晚上出來玩,忍不住被外麵的聲響吸引,悄悄撩起半邊車簾,朝外看去。

    大晉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上京/城繁華似錦,夜晚的街道上也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陸晚看著眼前繁華明亮的街道,心境也是一片明媚,忍不住揚了揚唇角。

    “要不要下車去走走?”

    身邊的李翊突然開口道。

    不等她回答,李翊已叫停馬車,牽著陸晚的手下了馬車。

    雙腳踩到雪地裏的那一刻,陸晚看著牽著自己的男人,驀然想起了那晚在大理寺後衙,他帶著她避開眾人,在雪夜裏漫步的情形來。

    那時,他們的關係還未公開,那怕要見麵,也隻能私下偷偷相見。

    而如今被他牽著手走在大街上,陸晚恍惚如夢。

    李翊回頭看到她的形容,一眼就猜透她的心思,道:“從今往後,我與你再也不用躲躲藏藏,我想見你,就會來找你,你若想見我,就來尋我,沒有人再阻攔我們。”

    陸晚此刻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放鬆——不止是因為晉帝同意讓他們在一起,更重要的是,經過那日山洞裏的一番交談後,李翊開始真正的懂她,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自此以後,她和他之間,再無阻礙……

    兩人沿著長街一路走去,雖然身邊沒有帶著侍衛,就像是最尋常的普通百姓漫步街頭,但因著兩人長相氣質太過耀眼,不一會兒,就被人認了出來。

    “哎呀,竟是翊王殿下與嘉和郡主!”

    “兩人果然複合了,看來好事將近了……”

    “你瞧瞧,兩人多般配,像對仙人一樣……”

    四周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圍觀的百姓也越來越多。

    最後,百姓們都自發圍在道路兩側,讓出中間的道來,供兩人通過。

    這般情形下,縱使是李翊這樣沉穩冷斂的性子,都有些不自在起來,更遑論臉皮薄的陸晚。

    “殿下,我們回去吧……”

    陸晚小聲道。

    李翊點了點頭,讓長亭將馬車趕來。

    看著李翊不甚盡興的樣子,陸晚道:“日後我們可以去江南,那裏沒人認識我們,到時可以盡情的遊玩。”

    李翊聽後,臉上神情終是緩和下來,握緊她的手道:“一言為定!”

    ……

    兩人一同出遊的消息,像長了翅膀般,很快傳遍了上京/城。

    鎮國公府。

    大長公主坐在燈下,一頭白發似染了秋霜,閃著冷戾的寒光。

    她的麵前,躺著毫無生氣的陸繼中。

    而她的手中,則捏著一封足以讓整個鎮國公府覆滅的密信。

    屋內燒著地龍,可寒氣還是自發尖蔓延,浸透她的四肢百骸。

    出生至今,那怕老國公爺去世之時,大長公主都沒有像現在這般惶恐過——

    兒子她救不了,鎮國公府她也快保不住了……

  第609章  一家人團聚

    信是落夜後送到大長公主手裏的。

    精明如她,沒有查到送信人,也不知道寫信之人是誰。

    但信中的內容她很熟悉,每一個字都讓她心驚肉戰。

    其實,從大理寺開始查二十五前的漕運司舊案開始,大長公主心裏就開始不安起來。

    雖然此事她沒有參與其中,但她擔心會牽扯出其他的事情出來。

    果然,漕運司案一出,沒過多久,許家村舊案也被翻了出來,緊接著,前皇後的事也瞞不住了。

    她不由擔心,當年她幫前皇後做下的那些事,是不是也會被發現。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密信裏提到的,正是當年她幫前皇後陷害德妃和二皇子李煦的事……

    燈火幽冥,窗外樹影搖動,明明門窗關得很緊,漏不進風來,可大長公主還是覺得周身發涼。

    “再去添個炭盆來!”

    她對金嬤嬤吩咐道。

    金嬤嬤聞言一愣。

    屋子裏燒著地龍,熱氣熏人,她身上都冒出汗來了,可公主已連續讓她添了兩個炭盆了。

    金嬤嬤猜到是她手中的那封信出了問題,也不敢多問,一麵讓下人去添炭盆,一麵關切道:“公主,要不要再給您添件衣裳?”

    大長公主將手中的信拿給她看,聲音如外麵嗚咽的北風,暗沉到發啞。

    “金枝啊,鎮國公府要出事了,本宮隻怕……保不住它了……”

    金嬤嬤一驚,連忙打開信去看,等看完上麵的內容,全身倏地一冷,後背沁出冷汗來。

    “公主,這是誰送來的?”

    當年之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秦皇後出事後,她為了保住太子,並沒有供出大長公主。

    做為交換,也是為了保住孫女陸佑寧的太子妃之位,大長公主當年在晉帝意欲廢儲之時,以大長公主之尊,聯合一眾老臣,力保太子,才讓晉帝打消了念頭。

    前皇後過世後,大長公主也放下心來,以為當年的事,隨著前皇後一起葬進了皇陵裏。

    可令她沒想的是,離京多年的陳王,竟然會知道這件事,還拿此事來威脅她不許說出阿晞的身世……

    也是從那一刻起,大長公主終是明白過來,世間根本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年德妃的事情,隻怕還有其他知情者。

    也是從這時開始,大長公主收斂起一向張揚的性子,借著給兒子侍疾為由,不再出現在京/城貴胄圈裏,連宮裏的宴會,她也是能推就推,蟄伏起來……

    但她沒想到,因著史舟山與前皇後的事,這攤渾水終究還是攪到她這裏來了……

    “公主,會不會是陳王?他是知道這件事的……”

    金嬤嬤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王,但大長公主卻搖頭否認了。

    “不會是他,上次他已拿此事說過一次,不會再寫這樣的信來。”

    “再者,本宮也一直守諾,沒有將他和那個野種的關係揭露,他不會再來挑事的。”

    金嬤嬤白著臉道:“不是他,那會是誰?”

    大長公主沉吟道:“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寄這封信的目的。”

    相比金嬤嬤的慌亂,大長公主很快冷靜下來,她咬牙吩咐道:“你去外麵收收消息,看京/城近期多了什麽人物,亦或是又出了什麽大事?”

    密信隻提到當年她做的事,卻並沒有要求她和鎮國公府做什麽,她不相信會有人無緣無故的拿此事出來,定是有他的目的。

    金嬤嬤連忙應下,剛要退下,丹靈卻從外麵進來了,臉色很不好看。

    “外祖母……”

    丹靈來到大長公主麵前,一開口就是滿滿的委屈。

    她這麽晚了還過來找她,大長公主不用問也知道是出事了。

    她按下心中的煩鬱,拉著丹靈的手笑道:“這麽晚了還不睡,可是有什麽緊要的事同外祖母說?”

    丹靈道:“方才我聽到消息,說是皇上又同意翊王與陸晚在一起了,而方才,兩人還公然在長街上出雙入對……外祖母,翊王是不是真的要娶陸晚為正妃,將大晉與我們大魏的聯姻不放在眼裏?”

    大長公主聞言,微微一驚。

    之前她去宮裏催促皇上定下丹靈與李翊的親事,皇上當時說,與翊王商議後會給她一個答複,可一直沒了下文。

    爾後就傳來雲霧山蘭貴妃遇刺一事,再後來就是李翊與陸晚共騎一乘回京的消息。

    大長公主還以為兩人再在一起,會惹來晉帝動怒,這兩日她還一直在等皇上處置兩人的消息,可沒想到,皇上竟改口同意了他們在一起……

    大長公主一時間也糊塗了,不由追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皇上怎麽會又同意了呢?”

    丹靈道:“聽世子表哥說,雲霧寺一事,是陸晚設的局引得史太傅上的鉤,她不止救了蘭貴妃,還趁機破了當年一樁舊案,是關於蘭貴妃前夫兒子的,所以皇上才會又同意他們在一起……”

    說罷,丹靈蹙眉傷心道:“看來這一次,沒有人再會阻擋翊王娶陸晚了……外祖母,我還是回大魏吧,免得留在這裏惹人笑話。”

    丹靈說完,就作勢要走,卻被大長公主拉住了。

    大長公主笑道:“你這個孩子,怎麽一下子就沉不住氣了,皇上隻是答應讓他們在一起,卻並未給他們賜婚,所以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你這麽聰明,難道都看不出來?”

    丹靈半信半疑道:“真的嗎?外祖母,你可不要騙我。”

    大長公主道:“你放心吧,你是皇上親封的太子妃,不論翊王心裏怎麽想的,隻要他成了太子,你就是他的太子妃,不會錯的。”

    事到如今,丹靈也是騎虎難下,如果真回去大魏去,也會被人笑話,還會連累母妃和皇弟,所以她終是咬牙忍氣,乖巧應下。

    丹靈走後,大長公主問金嬤嬤:“她方才說的都是真的嗎?史太傅當真是陸晚設計抓到的?”

    此事金嬤嬤也有所耳聞,點了點頭道:“之前聽人提起過幾句,但不知真假,所以沒有同公主你說。”

    聞言,大長公主怔了片刻,爾後長歎一聲:“看來,當真是本宮決策錯了,那個庶女,應該好好留在陸家才是。”

    想了想,她對金嬤嬤道:“你明天去郡主府一趟,就說佑寧馬上要出嫁了,請她回來吃飯,一家人團聚。”

  第610章 確實餓了

    聽到大長公主要請陸晚回來吃飯,金嬤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從陸晚與陸家徹底鬧翻後,大長公主再不將陸晚當成自家人,金嬤嬤是知道的。

    所以陡然聽到大長公主讓她去請人,金嬤嬤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大長公主這樣做,自是有她的思量。

    撇開陸晚現在已正式與李翊在一起、以後陸家要依仗翊王不說,單是她搬離陸家自立門戶後的種種,無一不讓大長公主意外,甚至是刮目相看。

    她原以為她離開陸家,有睿王與榮貴妃一眾敵人在,在京/城會很難生存下去,但沒想到她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就拿她開酒樓的事來說,大長公主是萬萬沒想到她有這樣的打算,也沒想到她會在風口浪尖下,逆流而上,開起酒樓賺錢。

    而此次雲霧山設計誘捕史舟山一事,已足以說明她的聰慧與謀略非同一般。

    樁樁件件,都出乎人的意料,不止將那些嫡女出身的貴女們比下去,甚至將世家公子們都比下去。

    大長公主不由想起她之前在家裏,藏拙從不露出鋒芒,小事上她不計較,但大事上她卻從不退讓,遇事沉穩冷靜,果斷利索,能屈能伸。

    其實,她早知道她聰慧有主見,隻是潛意識裏,她瞧不起她庶出的身份,不願意承認一個自小在庵堂野生野長長大的庶女,會蓋過府裏一眾自小受過教導的公子姑娘,甚至是她親自教導的嫡孫女……

    金嬤嬤到底跟在大長公主身邊多年,等回過神來,立刻明白過來她此舉的目的。

    “公主,你是希望二姑娘能幫陸家度過這個難關?”

    大長公主艱難的點了點頭,道:“她能以一己之力將史舟山拉下馬,還能破解二十五年的舊案,想來她會有辦法幫陸家度這一次的難關。”

    若非走投無路,她不會向她低頭。

    可當年為了德妃與二皇子被害一案,皇上連秦皇後都可以狠下心來處置,如果讓皇上知道當年她也有份參與謀害二皇子,那會是怎樣的後果?

    默默歎息一聲,大長公主道:“希望她顧念著她身上流著鎮國公府的血,能幫陸家這一次。”

    ……

    大長公主與金嬤嬤在商議此事時,彼時,陸晚正在郡主府的小廚房裏給李翊做麵條。

    她和李翊回到郡主府,問起才知道,李翊晚上還沒用晚膳。

    陸晚讓廚房給他準備飯食,他卻不肯,要吃她做的三鮮燴麵。

    陸晚隻能依他,親自下廚給他做麵條。

    自回京後,陸晚鮮少再進廚房,不禁有些手生,做麵條的時間就長了點。

    李翊等不及,也來到了小廚房裏。

    陸晚見他進來,笑話他道:“殿下是來幫忙燒火的麽?”

    本是打趣他的一句話,沒想到李翊竟當了真,一揮手,將廚房的下人都趕出去,自己坐到了灶膛前。

    陸晚見了,卻是嚇了一跳,連忙去拉他起身。

    “殿下快回去,不用你燒火的……”

    可她的氣力,那裏拉得動李翊。

    他悠閑坐著,不屑道:“我又不是沒幫你燒過火。”

    經他提醒,陸晚倒是想起之前在邵縣時,他確實幫她燒過火的。

    隻不過那時是在邵縣,遠離京/城,沒那麽多顧慮。

    但這裏是在天子腳下,萬一傳出去,堂堂翊王竟在郡主府的灶膛前燒火,不知道又會惹出什麽事來。

    “殿下,這裏不同邵縣……你快回屋去,不然我就不給你做了。”

    陸晚無法,隻得逼他走。

    看著她嗔惱的樣子,李翊心裏十分滿足——特別是她斜眼嗔他的那一眼,嬌俏動人,看得他心癢癢。

    如此,他乖乖聽話起身,拍了拍袍角,讓步道:“那好吧,我去屋裏等你。”

    說罷,就離開廚房回房裏去了……

    等陸晚做好麵條端進屋裏,李翊已經靠在榻上睡著了。

    陸晚猜想他這些天又要審理史舟山的案子,又要應對李睿,甚至是皇上,肯定是累壞了,所以不叫醒他,讓他好好睡一覺。

    替他蓋好被子,再熄了燈火,陸晚悄悄退到外間。

    怕他會突然醒來肚子餓,所以陸晚沒有睡,守在外間,並讓下人不要熄了廚房裏的火,等他醒來,好再給他做吃的……

    可等著等著,陸晚的眼皮也沉了起來,今日她在孟樓忙了大半天,也累了,不覺趴在桌子上睡著過去……

    但終究心裏記掛著李翊還餓著肚子,陸晚睡得也不沉。

    半睡半醒中,她聽到腳步聲,不等她睜眼去看,身子已被人抱了起來。

    陸晚不睜眼,也知道是李翊,他身上的味道她再熟悉不過。

    陸晚眼皮很沉,一時間睜不開眼,靠在他懷裏嘀咕問道:“殿下醒了?你肚子餓不餓,我讓廚房給你留了吃的……”

    李翊抱著她往裏屋走,道:“這麽晚了,不要再驚動下麵的人了。”

    陸晚睜開眼睛看向他,道:“可餓著睡覺不舒服,對殿下的身子也不好……”

    李翊低頭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我的身子確實不太舒服,但不是餓的。”

    陸晚迷蒙間一時沒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正要問他是哪裏不舒服,男人已將她放倒在床上,身子附上來。

    粗重的吻密實落下,李翊貪婪吸吮著她雙唇間的甘甜,粗重的呼吸聲,在靜謐的夜裏,格外清晰。

    陸晚瞬間清醒過來,抬眸看去,映入眼簾的,卻是男人沉欲如淵的深眸。

    隻是一眼,陸晚的心尖開始發顫。

    李翊伏下身子咬住她的耳珠,在她耳邊輕聲道:“那日在山上看日出,你可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麽?”

    陸晚身子一陣陣的酥麻,腦子裏早已一片空白,迷糊問道:“我答應了你什麽……”

    “給我生個閨女!”

    窗外的大雪無聲息的落下,天寒地凍,可屋子裏卻春色融融。

    天青色的帳幔無風而動,波紋連綿不絕,久久不息……

  第611章  真實發生過

    陸晚翌日醒來,睜開眼看到身邊的男人,微微一愣。

    這還是她第一次天亮醒來後看到他,以往他常常是半夜就走了。

    李翊還沒醒,陸晚不敢叫醒他,但又怕阿晞過來找她用早膳,所以悄悄起身,準備起床。

    可她剛剛動一下子,男人的大手已精確的箍緊她的腰,將她帶進了懷裏。

    “你的床很舒服……再陪我睡一會兒……”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呼吸落在她後頸處,又麻又癢。

    可嘴上說再睡一會兒,雙手卻不老實起來,將她又撚又揉,陸晚呼吸都被他弄亂了。

    怕被人闖進來看到,陸晚連忙抓住他的手,央求道:“殿下,天亮了……殿下今日不用早朝嗎?”

    “我今日休沐。”李翊道:“史家的案子暫時告一段落,羅衡的事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本王也可以歇息一天。”

    話音剛落,他的肚子卻‘咕咕’響了兩聲,被陸晚聽到了。

    想到昨晚他就沒有吃東西,陸晚連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讓廚房給殿下準備早膳。”

    說罷,她逃也似的從床上起身,下地穿衣裳。

    等陸晚穿好衣裳,回頭去看,男人半瞌著眸子靠在床上,慵懶愜意的看著她,神情間一副饜足後的舒暢。

    陸晚想到昨晚他的荒唐,不覺紅了紅臉,輕聲道:“殿下如果不睡了,也起身吧,等下阿晞會過來……”

    李翊確實是餓了,於是也跟著起了床。

    聽到響動,外麵的蘭英等人連忙進來伺候,長亭也將準備好的包裹拿進來,裏麵有李翊幹淨的衣裳鞋襪,一應俱全。

    陸晚一看這架勢,他竟早早就準備好了……

    等李翊換好衣裳出來,早膳已準備好了,阿晞也過來了,三人一起坐下用早膳。

    一大早見到李翊出現在郡主府,阿晞倒不稀奇,他見識過他的厚臉皮,所以見怪不怪。

    陸晚之前還擔心弟弟會問李翊為什麽在這裏,如今見阿晞不提這件事,她不覺悄悄鬆下一口氣來。

    阿晞嘴上不問,但對李翊的敵意還是有的。

    一上桌,阿晞就給陸晚舀粥挾菜,和她嘀嘀咕咕說話,就是不理李翊,將他當空氣。

    李翊多精的人啊,早從進屋坐下的那刻起,就感覺到阿晞對自己的敵意。

    見他故意拉著陸晚說話,不理自己,李翊勾唇笑了笑,對陸晚道:“阿晞真是越來越懂事了,這樣也好,將來你嫁進翊王府,亦或是我們去江南玩,也可以放心讓他留在郡主府了。”

    阿晞一聽,眸光微閃,問陸晚:“阿姐要和他成親了嗎?皇上答應讓你們成親了嗎?”

    陸晚豈會聽不出李翊是在故意氣阿晞,連忙瞪了他一眼,正要回阿晞的話,李翊笑道:“是啊,這一次連睿王都親自到父皇麵前替本王和你阿姐說成好事,不會有錯的。”

    此言一出,阿晞與陸晚都愣住了。

    陸晚不敢相信的看向李翊。

    以她對李睿的了解,他為人自私狹隘,最看不得她好,怎麽會反過來幫自己和李翊說話?

    阿晞也一臉好奇的看向李翊。

    李翊越過陸晚看向阿晞,問他:“想知道原因?”

    阿晞一看就知道他在故弄玄虛,故意逗自己求他。

    他本不想搭理他,但又實在好奇李睿怎麽會性情大變為阿姐和他說好話。

    於是,阿晞決定不跟他一般計較,順著他的話問道:“是啊,他那麽壞,這次怎麽會好心幫阿姐說好話?”

    李翊卻沒有回答他,朝麵前的粥碗抬了抬下巴,毫不客氣道:“先替本王盛碗粥,本王就告訴你。”

    阿晞一聽,白眼簡直要翻上天了——真是隻不知廉恥的矯情狗。

    陸晚正要伸手去替他盛粥,李翊伸手扣住粥,對阿晞道:“樊先生前兩日又給本王寫信了,你想知道他和周穀接下來要做什麽嗎?”

    阿晞無法,氣鼓鼓的站起身子,拿起他麵前的碗,給他盛了一碗粥。

    看著某人一臉奸計得逞的得意樣子,再看到弟弟氣鼓鼓的樣子,陸晚哭笑不得,催李翊道:“殿下快說吧,別吊胃口了。”

    李翊喝了一口粥,才將李睿此舉的始末說給兩人聽。

    陸晚聽完,頗是驚愕。

    “殿下的意思,這個主意,是賈策給他出的?!”

    李翊道:“或許是他,但更有可能是他背後主公的主意,他隻是個傳話人。”

    聞言,阿晞眸光一閃——原來阿姐和翊王,已知道了羅衡背後主公一事了。

    如此,他倒是放心多了……

    他豎起耳朵繼續聽他們說。

    李翊又將李睿與羅衡之間的反目撕咬的前因後果說給陸晚聽。

    其實,這些事,李翊昨晚就想同她說了,隻是後麵忙著做其他‘重要的事情’,就耽擱了……

    陸晚之前聽秋落說過,他故意讓李睿帶走羅衡,再在他身上下引子,就猜到他是要利用李睿去查他背後的主子。

    她當時就好奇他會如何下引子引李睿與他反目,畢竟李睿多疑又自負,但一直以來卻最信任羅衡,想讓他對羅衡起疑,並不簡單。

    沒想到的是,他竟是拿之前告密信一事,輕輕巧巧就讓李睿認清了羅衡的真實身份,讓兩人徹底反目成仇……

    等聽到羅衡被打折雙腿,還被李睿囚禁起來折磨,陸晚大快人心,不覺看向阿晞。

    雖然弟弟不知道上一世的事,但陸晚還是替他感覺到開心,因為上一世的羅衡就是這樣折磨他的。

    所謂天道有輪回——還不等她出手對付羅衡,他已經遭到報應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當陸晚看向阿晞時,卻見他在聽到李翊的話後,漆黑的雙眸裏竟閃過一絲狠決,嘴角幾不可聞的往上揚了揚。

    雖然隻是極小極快的一個動作,陸晚卻感覺到弟弟在聽到羅衡的下場後,似乎很痛快很解恨?!

    這個發現讓陸晚心口一顫,一個驚人的念頭在她心中迅速浮現。

    可等她再去看時,阿晞卻乖乖的喝著碗裏的粥,黑亮的眼睛清透純真,滿臉稚氣,好像根本沒有在聽他們說話。

    好似方才的那一切,隻是她的錯覺……

    可陸晚很清楚,方才她沒有看錯眼,阿晞那一下的神情,是真實發生過!

  第612章  自做孽不可活

    這一發現,不由讓陸晚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來。

    譬如黑市上突然出現的拚湊好的鐵礦圖,還是阿晞寫字姿勢的改變……

    如此,陸晚心裏的迷團越來越重,一想到那個可能,她胸口揪緊,神情驚頓住。

    李翊察覺到她不對勁,蹙眉問道:“你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說罷,就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聽到他的話,阿晞也抬頭朝陸晚看過來,一臉關切的問道:“阿姐,你怎麽了?”

    見阿晞朝自己看過來,陸晚心神一振,訕笑道:“我沒事,隻是沒想到這一次李睿這麽容易就上鉤了。”

    李翊不疑有它,道:“皇兄素來多疑,那有那麽容易上鉤?這一次卻是羅衡自做孽不可活,他寫給他主公的信來不及送出去,就讓李睿的人在他的書房裏搜到了。”

    陸晚倒沒想到中間還有這樣一出,不由感歎道:“看來老天也不放過羅衡了。”

    阿晞低下頭去,眸光微冷,再次不露痕跡的勾了勾唇。

    ——老天才不會閑得來管這些事呢,惡人必須要親手收拾才行!

    陸晚忍不住再次朝阿晞看過,可阿晞頭垂得很低,看不到他的神情。

    陸晚隻得按下心中的猜想,問李翊道:“那殿下接下來有什麽計劃?”

    李翊道:“我已派人將羅衡被囚禁虐待的消息傳進賈府了。”

    陸晚稍一思索就明白過來,道:“殿下是要引羅衡背後的主子去救他?”

    李翊點了點頭,道:“他為他的主子做了那麽多事,而如今他們的計劃尚未成功,他的主子應該不會這麽早放棄他的。”

    “隻要他們去睿王府救人,到時就能順藤摸瓜,揪出這個神秘的背後之人。”

    陸晚聽後心口一鬆——

    如今許家村的案子破了,墜影知道當年之事與晉帝無關,自然不會再來找晉帝與李翊尋仇。

    而李睿與羅衡反目成仇,史太傅也被抓入獄,李睿沒了這兩大助力,想再成事也難。

    所以惟今,隻有這個神秘的背後之人是她最擔心的。

    若是李翊這次計劃成功,能順利抓到他,她就可以徹底放心了……

    用完早膳,阿晞回去自己的院子裏,陸晚想到方才心裏的猜想,想單獨找阿晞問清楚,於是借口送阿晞,陪他一同回梧桐院去。

    可不等她走出門口,外麵門房來報,說是鎮國公府的金嬤嬤來了。

    金嬤嬤是替大長公主辦事,她找來,自是表示大長公主有事找她。

    自陸騏那件事後,陸晚再沒與鎮國公府有過來往,所以一時間想不到大長公主找自己有什麽事。

    金嬤嬤很快進來,對陸晚行禮道:“好久未見二姑娘了,二姑娘最近可安好?”

    陸晚請她起身,命人給她看茶讓座,道:“我一切都好,府裏還好嗎?”

    金嬤嬤坐下道:“府裏還是老樣子,隻不過國公爺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轉,大家免不得為此事發愁……”

    “不過幸好新進府的少夫人性子開朗善談,有她在,府裏熱鬧不少,也替大家解了不少愁悶……”

    “而夫人與公主商議後,決定將三姑娘的婚事提前,所以如今府裏忙著給三姑娘備嫁,倒是熱鬧得很……”

    金嬤嬤側身坐在陸晚下首的繡凳上,絮絮叨叨的同陸晚說著鎮國公府裏的事,看起來像是特意來向她匯報鎮國公府的事,顯得格外親熱。

    陸晚坐在上首靜靜聽著,嘴邊掛著淡淡的笑,偶爾搭上兩句話,免得金嬤嬤尷尬。

    實則她知道,金嬤嬤素來並不是喜歡聊家常的人,她這樣做,無非是想與自己套近乎,以便完成大長公主交給她的任務。

    若是換做上院其他嬤嬤來,陸晚或許沒有這麽多耐心陪她在這裏消磨。

    但先前在府裏,金嬤嬤對她雖然稱不上親厚,但對她也算禮待,並不像其他嬤嬤那麽般,因為她的出身和不受寵,對她冷眼相加。

    所以她願意給她這份體麵,對她頗是客氣。

    而金嬤嬤也是人精,不止借著嘮嗑,與陸晚拉近關係,更是要試探陸晚,看她對陸家是什麽態度,還會不會願意出手幫陸家?

    如此,府裏的事說完了,金嬤嬤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對陸晚誇讚道:“方才老奴一路走來,姑娘這郡主府裏竟是富貴雅致,不輸公侯王府,姑娘果然是有福氣的。”

    陸晚見她說了這麽多,一直不說正題,就笑道:“嬤嬤謬讚了,卻不道嬤嬤今日大駕光臨,可是祖母有什麽事吩咐?”

    見她還肯喚大長公主一聲‘祖母’,金嬤嬤心裏一鬆,道:“方才說了,三姑娘要提前出嫁,公主想在三姑娘出嫁前,聚集一家人吃頓飯,所以特意讓老奴來請姑娘與小公子回去吃團圓飯。”

    陸晚淡淡笑道:“阿晞這兩日有點鬧肚子,就不去了……”

    阿晞的身世大長公主她們都已經知道,她自是不會再讓弟弟回去受別人的眼色。

    金嬤嬤聞言,連忙賠笑道:“小公子不方便,那姑娘呢?大家可都盼著姑娘回去的……”

    陸晚看著她慌亂的神情,猜到這頓飯定不會那麽簡單。

    想了想,她道:“嬤嬤親自來請,我給嬤嬤的麵子也是要去的。”

    金嬤嬤鬆下一口氣,笑道:“多謝姑娘抬愛,老奴即刻回去稟告,晚上在府裏恭候姑娘回家。”

    金嬤嬤走後,李翊從內室走出來,道:“你明知此行不簡單,怎麽還答應她回去?”

    陸晚無奈歎息道:“她與我東拉西扯說了這麽多,足以說明她們此次請我回去關係到的事情不簡單,所以即便我今日拒了,下次她們還是會來,躲不掉的。”

    “再者如今羅衡被囚,與那背後之人聯絡的人就隻有賈策了,我還想借助陸佑寧去打開他這邊的線索,所以回去一趟也好。”

    李翊心裏讚成她這樣做,麵上卻哼了一聲,不滿道:“本王還想在你這裏吃一天的白食,你這是故意借機趕我走了?”

    陸晚嗔了他一眼,笑道:“殿下要不要同我打個賭,隻怕你連午膳都沒辦法在這裏吃的。”

    李翊睥著她,剛要開口,長奕卻是匆忙從外麵進來,道:“殿下,不好了,鄧娘子和小小姐的馬車在去西北的路上出事了……”

  第613章  死性不改

    聽到長奕的稟告,陸晚不自覺朝李翊看去。

    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定會著急的。

    之前幾次,每次鄧清妤與樂潼出事,他都很心急,不論多晚都會立刻趕過去。

    可這一次卻出乎她的意料,李翊聽到後卻很鎮定,問長奕:“發生了什麽事?”

    長奕道:“據護送她們回去的侍衛來報,前日她們到達貢城,馬車停在路邊歇息,後來突然馬車自己朝前跑去,等侍衛們追上去,馬車已摔下了山坡……”

    “她們人呢?”

    李翊眉心皺緊,臉色黑沉。

    長奕道:“侍衛們在山坡下找到馬車,但馬車裏沒有人,四周也找遍了,都不見鄧娘子和小小姐的身影……”

    聽到這裏,陸晚察覺出蹊蹺,不覺再次朝李翊看去。

    李翊沉吟片刻,冷聲道:“以貢城為中心,向周圍的縣城關口張貼她們的畫像,盡快將她抓回來。”

    李翊用到‘抓’字,就是已認定了是鄧清妤自己逃走的。

    等長奕退下後,陸晚道:“殿下,有沒有可能是有人將她們綁走的?”

    之前李睿與羅衡一直想將鄧清妤拉攏過去,也有可能是他們趁機將她們帶走了。

    李翊明白她的意思,冷聲道:“有這個可能,但我更認為她是自己逃走的。”

    陸晚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道:“她為什麽要帶著女兒逃走?”

    李翊雖然在感情上拒絕了鄧清妤,但在物質和條件上,他對她們一直多加照顧,沒有虧待半分。

    如果鄧清妤能放下執念,帶著女兒好好過日子,其實她的日子並不難過。

    所以陸晚不理解,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李翊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她此次的目的,但自鄧清妤從良安回京/城後,後麵發生的這些事,他也算是將她看透了。

    她就是死性不改!

    所以在聽到長奕說她出事的那一刻,他的內心再無波瀾,惟一不放心的就是樂潼了……

    陸晚也擔心樂潼,說到底,她也是受母親牽累,還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

    李翊見她眉頭皺得比自己的還緊,不由問道:“你在擔心什麽?”

    陸晚不想令他心煩,道:“我在想大後天蘭草出嫁,不知道她以後跟著長亭單獨去外麵生活,會不會習慣?”

    說罷,她又道:“這幾日殿下就不要使喚長亭了,讓他多點時間準備。”

    “還有,以後他們成親了,殿下晚上的值守少安排給他,讓他能早點回家陪蘭草,那個丫頭,膽子小,一個人呆在家裏肯定會怕的。”

    說著說著,陸晚不覺紅了眼眶。

    李翊看著她的樣子,知道她是心裏舍不得了,笑道:“別人嫁女兒哭,你是嫁丫鬟哭,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又答應讓她嫁人?”

    陸晚無法同他說出心中對蘭草蘭英她們的愧欠,上一世她們為了她,一個個慘死,既然讓她重活一世,她要好好護著她們,償報她們。

    “殿下那日有沒有空來?”

    陸晚擦了擦眼角,問他。

    李翊道:“長亭跟了本王這麽多年,本王當然要來喝他的喜酒。”

    他若不來,到了那日,她定比現在還傷感,誰來陪她安慰她?

    ……

    陸晚沒說錯,不到午膳時間,宮裏就來人了,請李翊進宮。

    李翊走後,陸晚想了想,去後麵的梧桐院找阿晞。

    彼時,阿晞坐在軟榻上看書,見陸晚來了,合上書看向她的身後,卻沒有看到李翊。

    “殿下走了嗎?”

    “嗯,他進宮了。”

    陸晚在他身邊坐下,不露聲色的看了眼他手裏的書,卻是他常看的那幾本,沒什麽異常。

    阿晞不悅嘀咕道:“他還沒告訴我樊先生和周穀的事呢,白白讓我替他盛了粥。”

    陸晚仔細的打量著他,想著心中的猜測,卻不知要怎麽開口。

    阿晞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神情間很是為難,不由道:“阿姐你怎麽了?”

    陸晚上前握緊他的手,按捺住內心的惶亂,輕聲問他:“阿晞,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阿姐?”

    阿晞瞪大眼睛看著她,迷茫道:“阿姐在說什麽,我沒有事情瞞著阿姐啊。”

    陸晚盯緊他的眸子,再次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前世的事情?”

    阿晞臉上的神情越發迷茫,怔怔問道:“阿姐,什麽叫前世啊?”

    看著弟弟懵懂無知的樣子,陸晚心裏生起疑問——難道先前那一瞬間,真是自己看錯了?

    但就算沒有看錯,此時看阿晞的樣子,他也不會同她說真話……

    思及此,她摸了摸阿晞的頭,笑道:“前世就是上輩子的事,阿姐逗你玩的。”

    阿晞也笑了,道:“阿姐,你上輩子肯定也是我姐姐,下輩子還是我的姐姐。”

    陸晚心裏五味雜陳,但不想讓阿晞多想,她撇開話題,告訴他晚上自己要回陸家去,讓他自己一個人在家裏,晚上早點上床睡覺。

    阿晞卻不放心她回去,道:“阿姐,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怕她們又欺負你。”

    陸晚:“晚上可能又會下雪,外麵太冷,你還在呆在家裏,阿姐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

    陸晚走後,阿晞關上房門,巫鳴從後麵耳房裏走出來,向他稟道:“公子,那羅衡確實被打斷雙腿囚禁在了睿王府,公子若要他狗命,我今晚就去辦。”

    阿晞搖頭:“就這樣殺了他太便宜他了,何況他背後之人還未現身,先不要動他,而且最近你都不要再去睿王府。”

    阿姐已經懷疑他了,而李翊的人又在盯著睿王府,或是被他發現了巫鳴,他身上的秘密就瞞不住了。

    但現在還不是讓阿姐知道他秘密的時候。

    因為除了羅衡,還有李睿沒有收拾。

    如果讓阿姐知道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她一定會阻攔他的。

    可上一世他們對他做過什麽,這一世他統統要他們還回來……

    思及此,他對巫鳴道:“李睿看到那封信後,一定會去黑市上找鐵礦圖,到時,你將消息傳出去,我們將圖賣給他。”

    巫鳴看到他從暗格裏取出已畫好的整副圖紙,驚愕道:“公子,你當真要將這圖賣給他?”

    阿晞冷冷一笑:“不這樣,如何引他上鉤?”

    巫鳴:“公子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阿晞黑眸閃過寒芒:“就定在他大婚之日。”

  第614章  見死不救

    如陸晚所言,到了晚上,又下起大雪來。

    她的馬車到達鎮國公府時,金嬤嬤親自撐傘在門口迎接她。

    “姑娘辛苦了,快進來,不要凍著了。”

    一見麵,金嬤嬤就將備好的暖手爐塞進她手裏,替她撐著傘,陪她往上院走。

    到了上院,大家都在,陸晚先進暖閣向大長公主和葉氏她們見了禮,再去看望陸繼中。

    自大魏的太醫替陸繼中看過也束手無策後,大長公主終是死心了,讓人將陸繼中送回了他自己的院子,命人好生照顧著。

    她的上院,是整個鎮國公府的精氣所在,不好讓個垂死的病人,在這裏影響整個府裏的氣氛。

    更主要的是,兒子是注定救不回了,與其將時間浪費在他身上,還不如好好替鎮國公府的將來籌謀打算……

    陸晚許久沒有去過陸繼中的院子,之前在府裏時,她也幾乎不踏足這裏。

    所以她對他的院子很陌生,幸而陸承裕和陸佑寧也去看父親,就陪她一起過去。

    一路上,三人邊走邊聊。

    陸晚:“大哥哥近來氣色很好,方才見嫂嫂也是滿臉幸福的模樣,想來大哥哥與嫂嫂相處得很好,恭喜大哥哥了。”

    一提到夏氏,陸承裕忍不住嘿嘿笑起來,連連點頭道:“你嫂嫂那人,除了脾氣急點大點,其他一切都好。”

    陸晚笑道:“如今大哥哥與嫂嫂修成正果,佑寧也馬上要成親了,大家都圓滿了。”

    陸承裕笑道:“聽聞你和翊王又在一起了,想來喝完佑寧的喜酒,就該輪到你了。”

    聽大哥提到自己的婚事,陸佑寧眸光裏一片晦澀,笑著附和道:“是啊,到時你和翊王成親,一定要通知我。”

    陸晚一直暗中觀察著她,見她笑得勉強,猜到她心裏定是有事,且十之八九與賈策有關。

    看來,她確實要找陸佑寧好好聊一聊了……

    兄妹三人來到陸繼中的病床前,陸晚看著床上瘦黃得不成樣子的枯槁男人,淡淡道:“父親,我來看你了。”

    床上的陸繼中早已說不出話,喉嚨裏發出兩聲急促沉悶的聲音,頭發幾乎掉光,身上散發出一股腐蝕的氣味,讓人聞之欲嘔。

    見他這個樣子,陸承裕與陸佑寧都忍不住紅了眼睛,陸晚卻一絲波瀾都沒有。

    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陸繼中所做的事,沒有一件值得她憐憫惋惜的。

    在她看到,他今日這副樣子,卻是罪有應得……

    看完陸繼中回去,飯菜已擺上桌,大家依序入座,陸晚正好坐在了大長公主對麵。

    大長公主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二丫頭如今開府另居,難得回來,佑寧也快出嫁了,趁著今日大家都在,所以招你們聚一聚。”

    葉氏與丹靈見陸晚回來吃飯,已是詫異,如今聽到大長公主特意提起她,語氣還頗是親昵,更是不敢相信的朝她看過來。

    陸晚一如往常般,斂容靜靜坐著,臉上喜怒不驚。

    若換以前,這頓飯定是沉悶難捱,但幸而有夏氏在,倒是多了一些歡笑聲。

    金嬤嬤沒說錯,這個夏氏不但擅言,且言語俏皮有趣,逗得大家都很開心。

    陸晚對這個新嫂嫂越發喜歡,也替哥哥開心,娶了個好媳婦……

    吃完飯後,大長公主將陸晚留下,帶她進了暖閣。

    陸晚知道,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如此,一進門,她就開門見山道:“不知道祖母召我回來,有何吩咐?”

    大長公主知道她聰明,就不與她拐彎,招她到近前,將那封密信拿出來,展開遞到她手裏。

    陸晚接過信一看,神情先是一驚,繼而更是意外。

    信中提到的內容,雖然她之前聽陳王提起過,但她沒想到會有人拿這件事來威脅大長公主。

    而更令她沒想到的是,大長公主會願意將這封信拿給她看。

    她放下信,不解的朝大長公主看去。

    大長公主猜到她的疑惑,淡淡道:“此事,陳王之前為了不讓本宮將阿晞的身世說出來,已拿它來威脅本宮一次了。”

    陸晚一聽,瞬間明白過來。

    在大長公主看來,陳王能主動到她麵前承認與阿晞的關係,那在此之前,他定是與陸晚有過共識和約定的。

    也就是說,為了阿晞,陳王與陸晚已是同一陣營的人。

    所以陳王知道的事,對陸晚來說,也就算不得秘密了。

    這也是大長公主除去想請她幫忙度過這一關,敢將這件事告訴她的另一個原因。

    陸晚放下信,道:“祖母不知道寫信之人是誰?”

    大長公主知道她聰慧敏捷,但見她一眼就看透她的困惑,還是很意外。

    心裏忍不住對她暗讚一聲,麵上沉聲道:“此事過去這麽多年,所以一時間猜不到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的意圖,但此事對鎮國公府來說,是致命的威脅,祖母老了,惟今隻希望你能看在你大哥哥的情份上,幫陸家度過這一關。”

    方才的飯桌上,大長公主看到陸晚與陸承裕格外親近,不止與他的話最多,與他在一起時,她也最放鬆,臉上的笑容也最自然。

    陸晚心裏冷冷一笑,麵上淡淡道:“祖母太抬舉我了,此事事關德妃與二皇子,而當年皇上對二皇子寄予厚望,連前皇後都沒有輕饒,我無何德何能,能熄天子怒火?”

    大長公主:“你能設計引史太傅上鉤,此事對你來說,並非難事。除非你見死不救,要看著陸家滿門被斬。”

    她又道:“我知道你對陸家抱有怨恨,但你不要忘記了,你也是陸家的人,若是出事,你也逃不掉的。”

    陸晚從她開口開始,就猜到她會借此來威脅她,可她根本不怕。

    她冷然道:“大晉律法,外嫁女不受娘家連罪,我隻要與翊王殿下成親,陸家興榮,就與我無關。”

    說罷,她站起身,對大長公主道:“請恕孫女無能為力。”

    大長公主見她要走,冷聲道:“你當真見死不救?”

    陸晚停下步子:“倒有一個辦法可以幫陸家。”

    大長公主神情一振:“什麽辦法?”

    陸晚冷聲道:“祖母去皇上麵前主動坦承一切,或許能保下鎮國公府滿門。”

    聞言,大長公主臉色一白,身形一晃,差點摔下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