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翌日陸晚醒來,已日上三竿,身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

    她尚未睜開眼睛,就聽到屋內傳來輕微的悉索聲。

    陸晚轉過身去看,卻是蘭英在撿地上的東珠。

    看著滾落滿地的東珠,陸晚不由又回想起昨晚的荒唐,臉倏地紅了。

    許是有段時間沒有在一起了,男人昨晚的舉動著實瘋狂了些。

    這盒東珠原是好好的擱在枕邊的,可因著男人的大動作,最後全側翻倒掉。

    不止如此,這張床昨晚都差點散掉……

    那怕與他在一起這麽久,陸晚還是想不明白,平時形容冷冽像座冰山,矜貴高傲到不敢讓人靠近的男人,怎麽一到床上,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蘭英並未發現她醒過來,專注的撿著地上的東珠。

    蘭英之前經常去玲瓏閣找吳濟,自是認得東珠的,也知道它的價值。

    所以她每撿到一顆都忍不住偷笑出聲。

    數了數,她足足已撿了三十多顆了,真是發財了!

    看到蘭英笑得那麽開心,陸晚忍不住也樂了,正要笑話她比蘭草還財迷,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幹得冒煙,嘶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蘭英見她醒來,連忙放下盒子,去伺候她起身。

    陸晚全身酸痛,扶著蘭英的手才勉強坐起身。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壺,蘭英明白過來,倒了茶水給她喝下。

    連喝了兩杯水,陸晚才感覺嗓子舒服了一點,勉強能說出話了。

    蘭英體貼道:“姑娘,我已經替你準備好去酸乏的藥湯了,你趕緊去泡一泡。”

    說罷,她扶起陸晚往後麵的耳房走去。

    陸晚泡了一會藥浴,又喝了一碗燕窩粥,才恢複了一點氣力。

    她問蘭英,李翊什麽時候走的?

    蘭英回憶道:“殿下天亮前走的,走時特命奴婢不要叫醒姑娘,讓你多睡一會兒,還讓奴婢給你備好去乏的藥湯。”

    陸晚又問她蘭草如何了?

    蘭英笑道:“姑娘放心吧,長亭昨晚一直陪著她,蘭草睡得很安穩,今早已經起床吃東西了,她說要來侍候姑娘的,我讓她多休息一下。”

    陸晚聽後,定下心來。

    等她沐浴出來,蘭英已將地上的東珠都撿起來了。

    她捧著盒子給陸晚看,笑得合不攏嘴,道:“姑娘,殿下出手真是大方,這一盒東珠,隻怕夠買下一座城了。”

    陸晚讓她將東珠收好,自己則去軟榻上躺著,腦子裏想著一些事情。

    昨晚第一次完事後,李翊同她說了白日裏在陸家,看到賈策私下去找陸佑寧的事。

    他說雖然沒有聽到兩人說了什麽,但直覺告訴他,賈策身上似乎有許多難言的苦衷。

    而他也看得出來,賈策心裏有陸佑寧,但又不敢與她在一起。

    李翊懷疑這一切與他背後的主公有關,所以讓陸晚有機會去找陸佑寧談談,看能不能從賈策與她的談話裏,找到一些線索……

    陸晚想了想,正要喚秋落進來,秋落已從門外進來了。

    秋落一進來,就對陸晚道:“姑娘,今早陳王派人喚奴婢過去,說是查到了關於阿良的一些事情。”

    陸晚聞言一震,連忙道:“你快說。”

    秋落得來的消息有些震憾,她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好半天才道:“姑娘有所不知,陳王妃與秦皇後曾是閨中舊友,而秦皇後的閨名叫秦良月。”

    陸晚一怔,心裏已想到了什麽。

    “你的意思,羅衡喜歡的那個阿良,是秦皇後?”

    說一出口,陸晚都覺得不太可能。

    羅衡的特殊癖好,都是針對男童,可秦皇後是女的,還是名門之女,兩者根本牽扯不到一處去。

    秋落道:“陳王妃說,秦皇後從小受盡寵愛,她長得聰慧秀美,性子好動,像個男孩子,經常偷跑出去玩,後來被家裏發現,不許她出門,她就穿上男裝,扮成小廝書童一類的,偷跑出去玩……”

    “後來有一年,秦家回登州老家祭祖,她又扮成書童偷跑出去玩,差點遭到歹人輕薄,幸而被路過的一個貢生所救。”

    “秦家為了報恩,有意提拔這位貢生入翰林院,但這位貢生最後卻做了秦皇後的西席先生,教她讀書識字,一直到她出閣嫁給當時的楚王,也就是如今的晉帝。”

    陸晚:“所以這位貢生就是羅衡?”

    秋落道:“這個陳王還不敢確定,因為陳王妃隻知道秦皇後女扮男裝外出遊玩之時,喜歡自稱‘阿良’,但至於那位貢生是不是羅衡,陳王妃之前也沒見過他,所以不確定是不是他。”

    話雖如此,但陸晚感覺答案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她心裏隱隱閃過一些念頭,感覺離揭穿羅衡背後的主公越來越近發,心裏不覺興奮起來。

    如果秦皇後真的就是羅衡心中一直放不下的那個阿良,許多事情倒是解釋得通了。

    譬如羅衡為什麽要挑動李睿李翊兩位皇子相鬥?

    又譬如他與賈策為何是同夥,敢情他們都是前皇後和前太子的人。

    而羅衡這樣做,恐怕是為了替前皇後報仇來的。

    依此推斷,當年前太子突然暴斃,甚至是秦皇後之死,隻怕都有隱情……

    想到這裏,陸晚又問道:“那陳王妃知不知道,後來秦皇後嫁給晉帝後,她與這位貢生先生還有沒有來往?”

    秋落道:“這個陳王倒沒說。”

    陸晚猜想是陳王還沒有想到這些,不由對秋落道:“你再去陳王府一趟,替我約陳王妃,午後我去拜訪她。”

    秋落應下了。

    秋落走後,陸晚激動不已。

    她直覺這一次,一能找出羅衡背後的主公。

    這樣一想,她激動得連身上的酸痛都消失了,午膳後,就馬不停蹄的往陳王府去了。

    為了不引人注目,陸晚讓秋落將馬車停在陸王府的側門處,她們從側門進去。

    陳王妃早在暖閣裏等她了,陳王也在。

    夫妻二人自是明白她的來意,見過禮後,陳王妃笑道:“陸姑娘有何不解的地方,盡管問我,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自陸晚那晚與陳王見過麵,確定阿晞是陳王的血脈後,如今陳王妃看到陸晚,也感覺親厚起來。

    陸晚在他們的下首坐了,開口見山道:“王妃,我想問,秦皇後出嫁後,她的那位西席先生是否還留在秦家?他們之間還有往來嗎?”

  第556章  難言之隱

    陸晚想,如果羅衡心中的‘阿良’就是秦皇後,那麽依照兩世他對‘阿良’的執著,足以看出他對秦皇後的感情非同一般。

    而他這樣一個執著的人,隻怕秦皇後嫁入皇家後,他也不會死心的。

    所以陸晚不由懷疑,當年秦皇後突然離世,甚至前太子的暴斃,會不會與他有關?

    陳王妃道:“這個我倒不清楚,當年我嫁給王爺,而她嫁給楚王,而當時王爺與楚王是那樣的關係,我與她也不便再往來,所以關係就漸漸疏遠了,她出嫁後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

    陸晚一聽,不免有些失望。

    但下一刻,陳王妃話鋒一轉,又道:“但當年我有聽說過,秦皇後出嫁前,曾與家裏大鬧過一回,還私逃出去,最後被抓回去,一直關到她出嫁才放出來的。”

    陸晚心裏一震,越發肯定心中的猜測了。

    她又問:“王妃可知道當年秦皇後因何去世?還有前太子暴斃一事,你們知情嗎?”

    先前,她因懷疑前太子之死與李睿有關,所以去查過前太子暴斃的病因,但因為此事,晉帝下過嚴令,皇宮內外都不許人再提,所以關於當中的真相,一直查不到。

    連陸佑寧這個當年與前太子關係走得最近的人,都似乎不清楚前太子暴病的病因。

    但越是如此,陸晚心中的懷疑越深。

    而如今知道了羅衡與前皇後的關係,她越發肯定,前太子之死不尋常……

    這一次,是陳王回答她。

    陳王道:“前皇後離世時,我們已去了封地多年,對京/城的事,知之甚少。前太子的事也如此。”

    “其實,當年傳來前太子離世的消息時,本王也很詫異,因為本王知道皇兄對這位太子寄予厚望,而前太子自小也算是本王看著長大的,他文武雙全,身體也一直很康健,沒人想到他會突然暴病離世。”

    如此,既然陳王夫婦不知情,陸晚也就不便再打擾,告辭出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回想著陳王妃說過的話。

    越想,她越覺得要想找出羅衡背後的主公,就要先弄清楚當年前皇後母子之死的真相。

    想到這裏,她又想起李翊昨晚對她說的話來,於是第二日,差人請陸佑寧過府一敘。

    陸佑寧因著賈策的事,心煩意亂著,正想找個人傾述,接到陸晚的邀請後,立刻就過來了。

    一進門,她問陸晚道:“你家蘭草怎麽樣了?”

    蘭草已經沒事了,昨晚就回到陸晚身邊伺候了。

    但知道陸佑寧要來,陸晚也料到她會問起蘭草的事,怕會勾起蘭草傷心,就讓蘭草回房去了。

    陸晚道:“蘭草沒事了,府裏怎麽樣了?”

    陸佑寧:“還不就那樣。不過是老四被大哥哥下令打了三十板子關在柴房,柳姨娘天天嚎喪一樣,吵得府裏不得安寧。”

    陸晚聽後,沒什麽表情,又問道:“新嫂嫂進府後還習慣嗎?”

    大長公主愛擺架子,而葉氏又不是一個好相與的,陸晚卻不知道新嫂子剛進門,能不能習慣得了?

    陸佑寧道:“我瞧著還好,大哥哥對她挺好的。”

    說罷,她看向陸晚,不滿道:“你今日特意喚我來,就是問我這些的?”

    陸晚看穿她的心思,知道她不好意思主動提起她和賈策的事,就順著她的話頭道:“大哥哥成親那天,我看到袁家五郞的,看著挺不錯的……”

    陸佑寧低下頭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陸晚又道:“我還看到賈探花了,你們之間如何了?”

    陸佑寧身子一下子繃緊起來,目光盯著麵前茶盞裏漂浮的茶葉,囁嚅道:“自從上次之後,我與他就沒有關係了……”

    陸晚沒有回話,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果然,陸佑寧停頓了片刻後,抬頭看向陸晚,漲紅著臉,氣惱道:“我原以為我與他之間徹底結束了,可那天他又來找我,還跟我說了一堆胡說,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陸晚笑了笑,道:“所謂當局者迷,你身處其中,可能看不懂他的心思,但旁人也許反而能看得清楚明白。”

    這正是陸佑寧今日來找她的原因。

    這兩日她把賈策同她說的那些話,反反複複在腦子裏想著。

    她能感覺出賈策不想她嫁給袁家五郞,似在挽留她。

    但最後她在追問他時,他又退縮否認了。

    而且當時他的情形也很奇怪,讓她越想越糊塗……

    思及此,陸佑寧對陸晚道:“我知道你心細,不如……你替我參斟一下?”

    陸晚笑道:“隻要你信得過我,我願意替你參詳參詳。”

    如此,陸佑寧不再遲疑,當即將那日賈策同她說過的話,一字不漏的說給了陸晚聽……

    “阿晚,你覺得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陸晚聽後,心裏同李翊的感覺是一致的,也感覺賈策有他的難言之隱。

    而她大膽推測,這個難言之隱可能與前太子有關。

    麵上,她道:“賈探花確實是不想你嫁給袁家五郎,他在挽留你。”

    除了挽留她,賈策的字裏行間似乎還帶著一種欲言又止的意味,但陸晚一時間琢磨不出來。

    “但感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又不敢對你許下承諾。”

    “他能有什麽苦衷?為什麽不告訴我?”

    陸佑寧也感覺到了,但她想不明白他會有什麽苦衷。

    他貴為探花,有才有貌,整個上京/城,除了幾位皇子,一眾世家公子裏,他的條件也是數一數二的,家世條件樣樣都比袁家五郞好。

    之前她就明確的同他提過,隻要他肯上門娶她,她家裏人一定會答應的。

    所以,她想不出他還有什麽苦衷。。

    陸晚盯著她的眼睛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他的苦衷,是前太子?”

    陸佑寧聞言一怔:“你的意思,他顧忌著前太子,所以不敢娶我?”

    話畢,她連連搖頭,道:“不會的,李照哥哥早就不在了,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見機,陸晚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她道:“雖然前太子不在了,但可能還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也正是他避諱的。”

    陸佑寧似懂非懂,她迫切的看著陸晚:“什麽事情?你說清楚些。”

    陸晚盯著她緩緩道:“譬如當年前太子去世的真正原因?!”

  第557章  是時候回來了

    前太子的死因,陸晚之前也試探過陸佑寧,但這還是她第一次當麵問她。

    陸佑寧愣了愣,還是不解道:“李照哥哥不就是得病死的麽?還會有什麽原因?”

    陸晚道:“可我聽說,前太子身子一直很康健,沒有隱疾,可卻突然就得病死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聽陸晚一說,陸佑寧心裏也不由生出一些懷疑來。

    陸晚見她形容鬆動,趁機又道:“聽說當年前太子離世時,身邊隻有賈探花在,而在太子離世後,賈探花也被分派去了外地——這一切,難道都是巧合嗎?”

    陸佑寧蹙緊眉毛,遲疑道:“可我記得,當年阿策離京時,我去送他,他說是皇上怕看到他會想起前太子,所以才派他去登州當職的……”

    若是以前,陸晚可能會相信這個說辭。

    但現在,她是完全不信的。

    她換個方法問陸佑寧:“前太子離世前,你經常與他在一起,可有發現他有什麽異樣?”

    陸佑寧回憶道:“我沒覺得他有什麽不對勁。”

    陸晚提醒她道:“你再仔細想想,他情緒或是舉止上,有什麽與之前不同的?”

    陸佑寧又凝神想了想,道:“那個時候,前皇後離世不久,照哥哥他很不開心,時常一個人悶在書房裏,還常常做惡夢,我當時問他怎麽了,他說是想母後了……”

    說到這裏,陸佑寧不覺紅了眼睛,歎息道:“說起來,照哥哥也是可憐,突然沒了母後,然後自己也突然得病走了……當時宮裏還有傳言,說是前皇後太舍不得兒子,所以將照哥哥也帶走了……”

    陸晚眉心一跳,問她道:“佑寧,你知道前皇後是怎麽死的嗎?”

    陸佑寧遲疑了一下,片刻後才道:“聽說是當年娘娘陷害德妃與二皇子的事被揭發了,所以被打入冷宮,不到半年,就鬱鬱而終了……”

    說完,她又道:“不過這些我也是聽說的,當不得真的。”

    聞言,陸晚不由想起之前陳王提到過,大長公主當年也參與到此事當中去。

    既然當年德妃與二皇子被害的事被揭穿,那為何大長公主沒有被有被揭露出來?

    直覺,陸晚覺得德妃一事,不過是皇上用來處置前皇後的一個借口。

    畢竟,若是傳出一國之後與外男有染,不僅皇室尊嚴聲名受損,皇上更是顏麵無光……

    想到這裏,陸晚幾乎已經可以斷定了心中的猜測。

    但還有許多問題她沒有弄明白。

    譬如賈策在前太子一事中,到底扮演得是個什麽角色?

    如果說,皇上是因為發現了前皇後與羅衡的私情,繼而懷疑到前太子的身世,所以將母子二人相繼處置掉,那為什麽不處置了賈策?

    賈策明顯是前太子的人,不然現在也不會幫著羅衡回來複仇。

    而他那時常跟在前太子身邊,甚至前太子死時,他都在場,按理,晉帝應該也會殺他滅口才是,因為這樣才能避免他將這樁皇家醜聞傳出去。

    可皇上並沒有殺他。

    不止沒有殺他,現在還讓他重回京/城,複官任職,豈不矛盾?

    陸晚越想越不明白。

    麵上,她對陸佑寧道:“我覺得前太子之死有蹊蹺,或許這也是你與賈探花之間的症結所在。”

    “聽說當年前太子離世時,他就守在前太子身邊,你不如從他身上去查一查,也許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隻有解開他心裏的難言之隱,他才會放下心中負擔,與你在一起的。”

    陸晚的話,不由讓陸佑寧重拾信心,也解開了她心中的困惑。

    她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查清楚的。”

    陸晚怕打草驚蛇,對她道:“此事賈探花既然不願意同你說,想來他心中還有顧慮。”

    “如果讓他知道你私下在查,估計會加以阻攔,所以你要小心些,不要被他發現了。”

    陸佑寧覺得她說得有道理,點了點頭。

    又坐了一會兒,陸佑寧起身告辭離開。

    陸晚剛好也要出門,就送她一起出去。

    明日就是孟樓正式開業的日子了,雖然吳濟已經將所有事都準備妥當,陸晚還是想再親自去查看一番。

    陸佑寧之前也聽說了她開酒樓的事,之前並未在意,以為她是鬧著玩的,但在得知皇上會親自給她賜酒樓名匾後,才知道她不是鬧著玩,是真的有認真在開酒樓做生意。

    她不由也來了興致,與陸晚一起去孟樓看看。

    姐妹二人的馬車很快來到孟樓。

    重新裝飾過的孟樓,煥然一新。

    朱門翹簷,彩綢高掛,流光溢彩,好不氣派。

    陸佑寧從馬車上下來,看到孟樓第一眼,忍不住點了點頭。

    等陸晚帶著她參觀完大堂和樓上的雅間,甚至是後麵的小花園,陸佑寧忍不住讚許道:“沒想到你不聲不響的,竟把這裏搞得有聲有色的。”

    陸晚笑道:“最主要是能賺錢。”

    陸佑寧:“那好,明日你給我留下一間雅間,我把我的朋友們全叫來給你捧場。”

    陸晚指了指身後的雅間笑道:“就這一間如何?”

    陸佑寧滿意的點了點頭。

    彼時,姐妹二人站在二樓靠街的窗欄旁閑話,兩人出眾的相貌,引得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注目。

    “看,那就是嘉和郡主,被翊王拋棄的那個陸家庶女,聽說這家酒樓就是她的……”

    “對啊,聽說明天開業,皇上會給酒樓禦賜牌匾,到時可一定要來看看。”

    “旁邊那位是永寧郡主,也是前太子妃,隻可惜前太子死後,她姻緣不順,幾番波折,聽說要下嫁去金陵袁家了……”

    “嘖嘖,還真是天差地別,那袁家郎君如何跟前太子比呢?”

    “你不廢話,全天下的郎君,又有誰能比過得太子的?”

    一片唏噓聲中,離人群不遠的一輛烏木馬車裏,一身朱墨錦服的男人默默聽著路人的議論。

    他大抵而立的年紀,長相豐俊,隻是眸光很淡,似籠著一層寒煙,高深莫測。

    他的麵前,匍匐著一個老者,老者彷徨中帶著一絲驚喜道:“公子怎麽突然回來了?”

    男子抬眸,目光落在陸佑寧身上,似沒有聽到老者的話。

    片刻後,他淡淡道:“睿王的大婚快到了,所有的事情也應該有了了斷,孤也是時候回來了。”

  第558章 大火

    老者聞言,抬起頭來。

    卻是羅衡。

    羅衡眸光裏飛快閃過一絲狐疑。

    賈策前段日子從登州回來,他還特意去見過他,當時他並未透露主公要回來的訊息。

    為何會這麽突然?

    不由的,羅衡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孟樓二樓的陸佑寧。

    他的眸光頓時一緊——難道他竟是為了她決定提前回來的?

    “先生無需胡亂揣測,孤提前回京,自有章法。”

    男人竟是一眼看出了羅衡心裏的猜測,淡淡道:“睿王提前敗局,父皇立儲之心已定。但你要明白,整個大晉,隻能有一位太子。”

    如果讓父皇定下李翊為太子,那他這個前太子,就真的要永遠成為前太子了……

    羅衡眸光一震,再次匍下身子,惶恐道:“是老朽無能,沒能操控睿王成事,影響了主公大業,老朽罪該萬死。”

    李照回眸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孤知道先生已盡力了。是翊王之能,超出我們的預料。說到底,是我們太過輕敵罷了。”

    說罷,他伸手抬了抬,示意羅衡起身。

    羅衡謝恩起身,詢問道:“主公回京匆忙,若是不嫌棄,老朽有一處小院,主公可以暫時委身……”

    李照擺了擺手,道:“你的身份已引起翊王一黨的懷疑,孤已同阿策說好,暫時住他的府裏。”

    羅衡一聽,不由急道:“可賈探花此人,其心似有動搖,老朽怕他會出賣主公……”

    李照勾唇淡淡一笑:“你是說他與佑寧表妹的事?”

    說到這裏,他再次抬眸看向樓上的陸佑寧,道:“當初是孤讓阿策代為照顧佑寧的。我了解她的性子,她喜歡一人也快,忘記一個人也快,所以她將我忘記喜歡上其他人,很尋常。”

    說罷,他收回目光,闔上眸子冷聲道:“走吧,送孤去賈府。”

    羅衡應下,馬車轉動起來,離開了孟樓……

    二樓的窗欄上,陸佑寧與陸晚說著話,她驀然覺得有道熟悉的目光似在看著她。

    她循著目光朝樓下看過去,卻什麽都沒看到,隻有一輛馬車緩緩駛過街道。

    她心裏莫名不安起來,胸口慌慌的,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陸晚回頭見她臉色不對,關切問道:“你怎麽了?可是那裏不舒服?”

    陸佑寧搖搖頭,道:“無礙,可能是有點累了。”

    說罷,她告辭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陸晚送她下樓去。

    陸佑寧走後,陸晚又與吳濟將酒樓的事確認了一遍,確定一切都準備妥當後,就放心回去了……

    馬車很快回到郡主府。

    到了大門口,陸晚剛要下馬車,外麵卻是傳來一陣喧嘩聲。

    不等陸晚掀起簾子去看,秋落已打起簾子,冷著臉道:“姑娘,柳姨娘鬧著要見你。”

    其實自陸騏被陸承裕罰打板子關起來後,柳姨娘這兩天已跑到郡主府鬧過兩三回了,一直嚷著讓陸晚出麵,讓陸承裕放了她兒子。

    陸晚一直懶得搭理她,她來一次,就命人將她趕走一次。

    可沒想到她竟又來了。

    陸晚朝外看去,卻見這一次來的不止柳姨娘一個人,她身邊還帶著七八個婆子仆人,抬著三個貼著紅紙的箱籠。

    而她的身邊還陪著一個完全陌生的婦人。

    待陸晚看清那婦人的舉止打扮,一張臉徹底冷沉下去。

    那邊,柳姨娘並沒有發現陸晚的馬車就停在她們後麵,正拎著腰身在訓斥郡主府守門的下人們。

    “你們瞎了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你們郡主的小娘,你們郡主見了我都要禮讓三分的……”

    “趕緊打開門,讓我們進去,莫要誤了吉時。”

    郡主府的下人,早已得過陸晚的叮囑,不會放她進去。

    所以那些下人守著門口,寸步不讓。

    “夫人回去吧,我們郡主不會見你的。”

    柳姨娘聽了,立刻柳眉倒豎,尖著嗓子嚷道:“我今日來,不是來找你們郡主吵架的,是來替我兒子納妾的。若是耽擱了你們郡主身邊的丫鬟嫁人,隻怕要你們小命……”

    “住口!”

    忍無可忍,陸晚一聲厲喝打斷了柳姨娘的話。

    柳姨娘先是被厲喝嚇了一大跳,等回頭看到是她,連忙迎上來,涎笑道:“二姑娘,終於見到你了,姨娘我今日來找你,是有好事呢……”

    “你閉嘴,馬上把這些東西抬回去,莫要髒了我的地方。”

    陸晚冷冷瞪著她,開口毫不客氣。

    柳姨娘聞言,先是愣了愣,下一刻卻是暴跳如雷。

    “你真是不知好歹,我兒子貴為堂堂鎮國公府的四公子,來納你的丫鬟為妾,是給你們臉了,你竟敢趕我們走……”

    原來,陸騏被關進柴房後,傷口痛得他天天哀嚎著喊柳姨娘救他出去。

    柳姨娘求過大長公主與葉氏,都不管用,又來找陸晚,可陸晚又不見她,走投無路之下,府裏的白姨娘卻是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她替兒子納蘭草為妾。

    柳姨娘初初是不同意的,她的兒子雖然隻是陸家庶子,但身份卻一般的世家子弟矜貴多了。

    那怕是要納妾,也是要納大門大戶出身的正經姑娘,怎麽會要一個出身卑賤的小丫鬟?

    可白姨娘告訴她,隻有納蘭草為妾才能讓陸晚消氣,如此才能讓陸承裕放了陸騏。

    柳姨娘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所以當即就帶著聘禮上門來,替兒子納蘭草為妾。

    為表誠意,她還特意帶了一個媒婆過來。

    她以為,隻要她開口,陸晚必定會答應的。

    畢竟,兒子肯要蘭草,是她的福氣。

    可沒想到,她信心勃勃的來,還未開口,就在陸晚這裏碰了壁……

    想到這裏,她越發的氣憤,對陸晚道:“你別自信過了頭,小心害了你丫鬟一輩子。”

    陸晚冷冷睥著她,一字一句冷聲道:“我說過的,那個畜生給蘭草提鞋都不配。”

    “你……”

    柳姨娘被她的話氣得說不出話來。

    “滾!”

    陸晚說罷,再不搭理她,跨進大門。

    柳姨娘回過神來,在她身後喊道:“陸晚,若是你不讓世子爺放了我兒子,明日你酒樓開業,我就去你酒樓鬧,讓大家都知道你丫鬟的醜事!”

    聞言,陸晚眸光一寒……

    當晚,鎮國公府柴房突起大火,陸家四子葬身火海裏……

  第559章  保護

    消息傳來時,陸晚剛剛起身。

    彼時,她正喝著燕窩粥,聽到秋落的稟告後,隻淡淡的‘嗯’了一聲,形容很平靜,執勺的手也一直很穩,從容的將一碗粥喝完。

    沒錯,火是她讓秋落放的。

    在下這個決定之前,她腦海裏一直浮現著上一世蘭草慘死亂葬崗的情形。

    蘭草的屍骨被野狗野貓咬得稀碎,她和蘭英冒著大雨滿地的找著她,將她的殘骸一點點的拾回來……

    若說李睿是陸晚最恨的人,那陸騏卻是她最想殺的人……

    之前,在救出蘭草後,陸晚還想過放過陸騏這一次。

    但後來聽蘭草說,他在很早之前,在京兆尹那次就輕薄過她,陸晚當即就下定決心要他的命。

    隻是那時,她尚且沒想過這麽快要他性命。

    這一切,還要感激他縱子無度的好姨娘。

    惡人就是惡人,施惡後不會悔改,反而要捏著行惡的把柄,繼續行惡,繼續傷害受害者。

    上一世,陸晚已徹底領教過惡人的極惡世界,所以這一次,她決定不再留情,不再給他們繼續害人的機會……

    放下勺子,陸晚拿過帕子揩幹淨手,問秋落:“陸家有什麽反應?”

    秋落道:“初時,柳姨娘一口咬定是姑娘下的手,大長公主她們也信了她的話,但世子爺從刑部調了人查起火原因。”

    “刑部的人,在火場裏發現了大量的酒壺,還查出起火的原因,是燈燭點燃了酒壺裏的烈白酒引發的大火。”

    “在世子爺的親自審訊下,看守四公子的下人招出,是柳姨娘背著府裏的人,在四公子被關柴房的期間,偷偷給四公子買酒。”

    “不止如此,刑部的人還從火場殘留的酒液裏查出五石散。”

    “最後順藤摸瓜,在四公子的院子裏,找到五石散。”

    “所以刑部最後的結論是,四公子因服用五石散致幻,不慎打翻酒壺和燈燭,導致火災身亡。”

    秋落一口氣說完,爾後有些詫異的看向陸晚,問道:“姑娘,你是如何知道四公子有偷服五石散的習慣的?”

    陸晚自是不會告訴她,上一世,那個畜生正是因為服食過量的五石散,才會生生將蘭草折磨死的。

    自上次榮貴妃的母親楊老太君大壽摔倒,其孫媳袁氏產下死胎的事被驗實後,陸晚就明白過來,這一世與上一世的許多事情,都是相同的。

    也就是說,上一世陸騏背著家裏偷服了五石散,這一世他還是會做。

    而上一次她打他耳光時,就察覺出他身子很虛,連她的巴掌都受不住。

    這正是服用過此物的後遺症……

    麵上,陸晚對秋落道:“上次我帶著巫鳴闖進他的院子裏時,看到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喝酒,當時我就察覺他們神態有異,與我之前在醫書上看到的服過五石散後的症狀相似,於是就猜測他們偷服了此物。”

    秋落聽後明白過來,道:“幸虧姑娘仔細,發現了他這個惡習,我昨晚去他屋子裏一搜,果然找到了。”

    原來,昨晚陸晚原本想讓秋落去黑市買五石散的,但一時間,秋落找不到賣家,隻得空手而歸。

    後來陸晚想到,像陸騏這樣長期服食五石散的,身邊一定會有存貨,所以就讓秋落去他的屋子裏去搜。

    果然讓秋落搜到了。

    秋落按著陸晚的吩咐,從搜到的五石散裏拿走一半的量,放進了陸騏柴房的酒壺裏,再一把火燒了柴房……

    而正是這些五石散,讓陸家不敢將此事鬧大。

    五石散是朝廷嚴禁的禁藥,子孫後輩私服禁藥,大長公主覺得顏麵無關,自是不想將事情鬧大。

    所以大長公主在認同了刑部查出的起火之因後,還嚴令陸府上下不要將此事外傳,隻說是天幹物燥引發的柴房大火。

    甚至為了不影響新婦夏氏今日回門,還有兒子陸繼中的病情,大長公主連陸騏的死都一迸瞞下來了,隻說是他得了急病,跟著柳姨娘去郊外的莊子上養病去了……

    初時,秋落並不明白自家姑娘為何要她放火之前,要先去找到五石散放進陸騏的酒裏,直到如今看到大長公主處理此事的方式和態度,秋落終是明白過來姑娘這樣做的原因了。

    想到這裏,她佩服道:“姑娘這一招,著實滴水不漏,那怕柳姨娘她想再鬧,也鬧不起來了。”

    陸晚斂眸掩下眸光中的寒意。

    她這一次收拾陸騏,除了不讓他再傷害蘭草,也是為了不讓他日後連累大哥哥。

    上一世的陸騏,最後成了睿王的走狗,做了許多喪心病狂的惡事。

    若是這一世他還這樣,他死不足惜,可是會連累大哥哥這個未來的國公爺。

    所以這個禍害,她要替蘭草和大哥哥除去……

    想到這裏,她淡淡道:“此事,暫時不要讓蘭草知道,免得她心裏有負擔。但可以同長亭知會一聲。”

    她知道長亭在查陸騏的案底,如今人死了,長亭也可以不用查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秋落明白她的意思,感歎道:“姑娘一心為身邊的人著想,將大家都保護得很好。”

    秋落跟在陸晚身邊的時間雖然不是最長的,但她卻替陸晚做過一些蘭草蘭英都不知道的事情。

    譬如這一次的放火。

    她看得出陸晚一直極力在保護身邊的人,不論是阿晞還是蘭草和她們,她都是舍命在保護。

    她被關在紫蕪宮裏時,第一時間也不是讓她出去找人救她,而是將她們的事,一一安排妥當,以免她們受到傷害……

    而這一次,為了保護蘭草,一向心善的她,更是狠下心動了殺念,除去了陸騏……

    聽到秋落的話,陸晚眸光一暗,心中卻湧上無盡的酸楚悲痛。

    上一世,跟在她身邊的人,無一善終。

    誰能體會那種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被殘害,一個個離她而去,而她卻無能為力,不能救他們時的絕望心境?

    所以這一世,她必須要護住他們……

    掩下心中的傷痛,陸晚對秋落笑道:“我哪有你說得這麽好。”

    她又道:“罷了,事情都過去了,這件事以後都不要再提了。今日是我們酒樓開業的大日子,我們得打起精神忙活了。”

    秋落恭敬應下……

    十月初一,孟樓正式開業!

  第560章  開業

    若說近來京/城流言事非最多的人是誰,當屬陸晚無疑了。

    所以衝著她的緣故,孟樓開業的這一日,人滿為患。

    陸晚一大早到達酒樓時,外麵就守滿了人,她都差點擠不進去。

    而等到高公公奉旨給酒樓送來禦賜牌匾時,看熱鬧的人更是人山人海,孟樓所在的整條街都被堵住了。

    “郡主,恭喜啊!”

    高公公邁著闊步從車駕上下來,看到領著一眾人站在酒樓大門口的陸晚時,眸光不覺一亮。

    陸晚今日著一身淡絳色緙絲長裙,係著同色的披風,天氣轉涼,披風的兜帽和衣襟處,滾著一圈純白的裘狐毛,越發襯得她小臉瑩白明媚。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的。

    縱使在後宮看慣了美人娘娘們的高公公,看到此時的陸晚,也忍不住暗讚一聲,其他人就更加不肖說了。

    一個個不由惋惜,這麽嬌弱的美人,竟然被翊王拋棄,淪落到如今要拋頭露麵做生意養活自己,實在是不容易。

    這些議論聲,免不得傳進陸晚的耳中,她懶得理會,連忙上前去迎接高公公。

    “公公辛苦了!”

    高公公當著眾人的麵,將皇上禦賜的牌匾交到她的手裏。

    當即,陸晚嗑謝皇恩,再焚香淨手,接過禦匾後當著眾人的麵,居中懸掛起來。

    紅綢拉開後,黑底金字的匾額在陽光的照耀下,光彩耀目。

    晉帝的筆鋒遒勁有力,再加上禦印金章,這一匾,隻怕整個大晉找不出第二塊了。

    於是,孟樓在眾人的心目中,立刻又抬高了幾個階位。

    牌匾掛好後,陸晚打開大門,孟樓正式開門營業。

    大家擠著往裏進,幾乎是搶著占位置。

    陸晚讓吳濟領著夥計們,開始招呼客人,自己則領著高公公去了二樓的雅間,親自招待這位貴客。

    高公公一路打量下來,對酒樓甚是滿意,待看到爆滿的客源,笑道:“郡主還是咱們大晉第一個出來開酒樓做生意的女東家,先前陛下同老奴閑聊時,還好奇郡主會做成什麽樣子,如今看來,郡主不止開了大晉女子營商的先河,還一舉就獲得成功,真是佩服啊。”

    陸晚看著樓下爆滿的賓客,笑道:“公公謬讚了,我的這點小心思,又如何瞞得過公公?不過是討了皇上與您的巧罷了。”

    高公公被她捧得越發高興起來,眯著眼睛笑道:“其實老奴也動過心思,想將這些年存下的棺材本,拿出來做點小買賣,等將來老了退下來,也有個糊口的生計。”

    陸晚當即笑道:“若是公公不嫌棄,不如與我合作吧,將錢投到這裏來,我按期給你老人家人分花紅如何?”

    高公公多精明的人,早已看準了陸晚這個人,以及孟樓的前景,就等陸晚這句話了。

    如此,他笑道:“郡主此話當真?可你這酒樓已經開起來了,並不需要再投錢進來。”

    陸晚打趣道:“我野心大著呢,我想將酒樓做大,還想到其他地方再開分店,正差公公這筆入夥錢呢。”

    聞言,高公公笑得合不攏嘴,當即就與陸晚擬定合夥文書,又暢開肚皮大吃大喝了一頓,最後心滿意足的扶著小徒弟的手回去了。

    臨行前,高公公附到陸晚的耳朵低聲道:“郡主,今日一早,殿下就去宮裏找皇上去了。”

    陸晚明白他的意思。

    今日她酒樓開業,整個上京/城的達官貴人都差不多來齊了,可李翊沒有來。

    這個時候,他自是不會現身。

    而他主動去宮裏找皇上,也是要讓晉帝知道,他不再將她的事放在心上,麻痹晉帝罷了……

    陸晚假裝沒聽懂,讓蘭草拿了兩份樓裏的糕點,送給高公公。

    “公公,這是我們樓裏新研製出來的特色糕點,今日剛做出來,請您嚐嚐鮮。”

    這些糕點,是陸晚按著上一世的記憶,教給廚房師傅做的,今日開業,他們拿出來回饋給賓客,隻送不賣。

    這些糕點,樣式精美,口味也獨特,市麵上還從未出現過,買都買不到。

    高公公知道她的意圖後,越發覺得她會做生意。

    見給了自己兩份,高公公問道:“另一份可是給蘭娘娘的?”

    高公公知道陸晚與蘭貴妃的關係親近,自然以為糕點是給蘭貴妃的。

    陸晚卻道:“不是的,另一份是給皇上的,以此感謝皇上給我們酒樓題字送匾。”

    高公公卻道:“要不,你再給蘭娘娘也準備一份?”

    陸晚笑道:“今日賓客多,糕點不足了,勞煩您回去轉告皇上,請他分一半給娘娘。”

    高公公一聽,瞬間明白過來,不由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皇上一定會喜歡的。”

    自上次生辰宴後,蘭貴妃一直沒和晉帝再見過麵,晉帝正想辦法要哄她開心,這倒是個好機會。

    果然,皇上收到陸晚送的糕點謝禮後,甚是滿意,覺得那幾個字沒有白寫。

    當即,晉帝就將李翊趕走,親自提著糕點去尚梨宮去找蘭貴妃去了……

    李翊離開乾清宮時,聽到高公公不住的在晉帝麵前,說陸晚的酒樓開得有多好,生意有興盛,場麵有熱鬧。

    某人的心早就癢了,聽了高公公的話後,更是恨不住立刻去看一看。

    如此,出宮後,他讓長亭駕車往孟樓去。

    長亭其實也想去,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他道:“殿下,不是說好的麽,孟樓咱們都不能去,免得被人看到,傳進皇上的耳朵裏來。”

    李翊白了他一眼,冷斥道:“誰說本王要去孟樓?本王不過回府路過罷了。”

    長亭一聽,明白過來,連忙駕起馬車往孟樓趕去。

    他們到時,午飯時間已經過了,賓客們都走了,隻餘下吳世子與幾個紈絝舍不得走,巴著陸晚說話。

    吳世子自從得知陸晚在此開酒樓後,三天兩頭往這裏跑,比他自己開酒樓還勤快。

    此時,他跟在陸晚身後,像個尾巴一樣。

    “陸姐姐,上次在長街上看到你騎馬,哇,真是令我大開眼界,要不下次咱們一起去圍場騎馬吧。”

    陸晚正要拒絕他,麵前突然出現一道身影,擋住了的光線。

    她抬頭一看,竟是聶湛。

    可這一次聶湛沒有找她,而是徑直朝吳世子走去,問道:“你說什麽,她會騎馬?”

  第561章  沒什麽好事

    不知為何,雖然夢境裏沒有夢到過陸晚騎馬,但在聶湛的潛意識裏,他認定陸晚是會騎馬的。

    可上一次阿晞走丟那次,他問過她會不會騎馬,她親口否認,說她不會。

    當時,聽到她的回答,聶湛心裏竟是生出無盡的失落感,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

    可如今聽到吳世子的話,他不由心神一振。

    “你見過她騎馬?”

    不等吳世子回答他的上一句,他又迫不及待的追出第二句話來。

    吳世子自是認識聶湛的,也聽過他與陸晚之間的糾葛,不由對他防備起來。

    “關你什麽事,本世子為何要告訴你啊?”

    吳世子甩開臉,不搭理他。

    聶湛迫切希望從吳世子這裏求一個答案,被他拒絕後,不由當即黑了臉。

    下一刻,他竟伸手朝吳世子抓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在何時何地見過她騎馬的,趕緊說清楚。”

    聶湛知道陸晚的性格,她既然不肯告訴他,那不論他如何問,他都從她這裏問不出結果。

    而他可以對任何人惡言威脅,惟獨對她不敢動氣,連大聲對她說話都不會。

    不能逼她,所以隻能來逼問吳世子了。

    “你啞巴了?快說!”

    吳世子手腕被他抓住,就感覺被鐵鉗鉗住,痛得他臉色都變了。

    可嘴上,他卻毫不退步,朝聶湛斥道:“陸姐姐的事,關你什麽事啊?你家裏都有老婆了,還想惦記陸姐姐不成?我呸!”

    雖然李翊與陸晚分手的傳聞他早就聽說過,但當初了慶賀兩人在一起,他連他珍藏的春宮繪本都獻給李翊了,他們倆才是他心目中的完美組合。

    分手又如何?分手了也還可以和好啊,他和煙雨樓的姑娘們還三天兩頭的吵嘴呢,決別書、分手信他都寫麻了,還不照樣廝混在一起。

    而混跡情場、慣會和別人搶姑娘的他,又豈會看不出聶湛想趁這個檔口,將陸晚搶走?

    所以他才不會將陸姐姐的事告訴他……

    陸晚怕鬧出事,正要上前阻攔,吳世子卻朝著門口大喊起來。

    “翊王殿下,快救我……我的手都快被他鉗斷了,救命啊……”

    陸晚循聲回頭,朝著吳世子喊的方向看去,竟真的看到了李翊。

    她形容一怔——她明明聽高公公說,他在宮裏陪晉帝的,怎麽會來這裏?

    後者已邁步踏進樓裏來,目光極快的從陸晚身上掃過,最後目不斜視的朝著聶湛走去。

    聶湛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李翊,鉗住吳世子的手沒鬆,眸光反而冷了下來。

    李翊上前去,掀眸掃了一眼他抓著吳世子的手,涼涼道:“今日人家酒樓開張,聶將軍就要帶頭在此鬧事嗎?”

    聶湛麵容一僵,正要開口,但看到一旁的陸晚,終是想到他來此來,原是來賀她酒樓開張的,於是鬆開了吳世子的手。

    吳世子重獲自由,又得了李翊的助威,立刻躲到李翊的身後,提高嗓門道:“對啊,虧得你自己還是禁軍統領,要護全城百姓安危,竟帶頭在這裏欺負平頭百姓……”

    “你也閉嘴,在這裏裝什麽平頭百姓?”

    李翊回頭斥住他,又對聶湛道:“看將軍形容,隻怕還沒用午膳,若是不嫌棄,本王請將軍喝酒。”

    說罷,不等聶湛回話,卻是對守在一邊的吳濟道:“給本王收拾一間雅間出來,再將你們樓裏最好的酒菜端上來。”

    吳濟不由朝陸晚看去。

    陸晚暗暗點了點頭,吳濟得到她的許可,連忙應下。

    當即,他一麵吩咐廚房準備酒菜,自己親自領著李翊往二樓雅間走去。

    聶湛停了片刻,終是抬步跟了上去。

    身後,陸晚看著兩人先後走進二樓的雅間,眉頭緊了緊。

    吳世子揉著手腕走過來,湊到陸晚身邊擔心道:“陸姐姐,你怎麽能答應讓他們倆一起喝酒呢?”

    其實不止吳鈞擔心,陸晚也擔心。

    李翊與聶湛關係之惡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不止是因為她的緣故,還因為兩人身處敵對的陣容。

    而每次李翊碰到聶湛,都沒有好臉色,陸晚也想不明白,今日他怎麽會突然主動提出請聶湛喝酒……

    吳鈞見雅間的門合上了,急得直推陸晚。

    “陸姐姐,你趕緊跟上去看看吧,萬一這兩個人打起來,隻怕你這間酒樓就要毀了。”

    不等陸晚反應過來,吳世子已推著陸晚,一路上了二樓,來到了兩人所在的雅間門口。

    正巧夥計開門送酒進去,陸晚看到了屋內的情形。

    李翊居北麵坐著,聶湛坐在他對麵。

    明明寬闊明亮的雅間,因著兩個人在,莫名變得壓抑沉悶起來……

    陸晚心口揪緊,正要帶著吳世子下樓去,裏麵的兩人卻是看到了他們。

    聶湛見到陸晚,欲言又止,想叫住她,但看到對麵的李翊,又忍住了。

    李翊目光卻落在陸晚身邊的吳世子身上,朝他開口。

    “吳鈞,進來。”

    吳世子萬沒想到翊王會點到自己,不覺愣了愣。

    下一息,他心虛問道:“殿下喚我何事啊?”

    李翊道:“本王打算辦一場騎術比賽,你可有興趣參加?”

    “啊?”吳鈞先是一驚,繼而歡喜笑道:“好啊,最近上京/城裏一點帶勁好玩的事都沒有,我正閑得慌呢。”

    吳鈞來了興致,竟忘記裏麵兩人,是大晉最可怕的兩個沙場殺神,竟一頭衝了進去。

    陸晚看著他,仿佛看到一頭天真爛漫的小綿羊,一頭無懼的衝進了虎狼群裏。

    吳鈞興致勃勃的在李翊下首坐了,剛好夾在了兩人當中。

    “倒酒!”

    李翊朝他抬了抬下巴。

    吳鈞立刻提起酒壺,給他麵前的杯子裏倒滿酒。

    倒好後,他正要放下酒壺,回頭看到聶湛端正坐著,心裏不想給他倒,但懾於他的威壓,手上還是乖乖的將他麵前的杯子也斟滿。

    見此,陸晚暗暗鬆下一口氣來。

    或許有吳鈞在,能平衡緩解兩人緊繃的氣氛,說不定架就打不起來了……

    她正要默默退下,裏麵的李翊卻突然開口了。

    他看向對麵的聶湛,挑眉道:“聽聞聶將軍的騎術一流,不知到時可有興趣與本王賽一場?”

    陸晚聞言一怔,不覺停下了步子。

    直覺,這個男人提出這個邀請,沒什麽好事……

  第562章  賭注

    陸晚心裏不安,很想知道李翊此舉的目的。

    但她又不能一直站在門外偷聽。

    想了想,她走下樓來,在大堂裏找到了長亭。

    彼時,長亭正在埋頭吃麵,蘭草陪在他身邊,看著他吃。

    兩人沒有看到她來,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好吃嗎?我特意讓師傅給你加了兩個荷包蛋的……”

    “好吃。”長亭從麵碗裏抬起頭來,一臉滿足的傻笑著。

    蘭草見他一口就吸掉了大半碗麵,擔心道:“你是不是餓狠了?要不要再給你下一碗?”

    “不用了,我是想早點吃完,好和你說話……”

    長亭又一口吃掉剩下的麵,兩個荷包蛋也是一口一個。

    他咽下嘴裏的東西,空著的那隻手忍不住從桌子下麵去牽蘭草的手。

    蘭草臉上一熱,連忙回頭看有沒有被人看到。

    這一回頭,恰好看到陸晚站在不遠處含笑看著他們。

    蘭草頓時滿臉羞紅,連忙鬆開長亭的手,促局的站起身。

    “姑娘,你來了……”

    長亭也連忙放下筷子站起身。

    陸晚走過來,讓兩人坐下,道:“長欒,我有些事要問你。”

    長亭恭敬道:“姑娘有話請說。”

    陸晚坐下來,開門見山道:“你可知道你家主子今日為何要來找聶將軍?”

    長亭一聽,神情立刻鄭重起來。

    他看了眼大堂四周,輕聲道:“姑娘,你這裏可有單獨的地方說話?”

    陸晚明白了他的意思,二話不說,引著兩人往後麵的小院去了。

    到了那裏,陸晚道:“這裏沒人,你放心說吧。”

    長亭道:“自上次刺客一事後,殿下向皇上稟明了睿王私下尋找鐵礦圖一事,故而皇上懷疑他有了反心,所以意欲將聶將軍從睿王身邊調離。”

    “但殿下覺得,與其讓聶將軍回到西北,成為一個隱患,還不如收服他為己用。皇上覺得殿下說得有理,就將收服聶將軍的事交給了殿下來辦!”

    陸晚明白過來,也猜到了他要與聶湛賽馬的目的。

    也難怪他敢光正大的來孟樓了,原來他是衝著收服聶湛的任務來的,自然不怕被晉帝知道。

    但聶湛會不會答應他比賽是未知,而他的騎術最後能不能勝過聶湛,也是未知。

    這兩個人騎術她都見過,說實話,李翊在騎術上,占不了聶湛太多上風……

    長亭見她眉頭緊鎖,不由擔心道:“姑娘可是覺得殿下的計劃不可行?”

    陸晚搖了搖頭。

    聶湛是憑著一身過硬的功夫在軍營裏屢建奇功,再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所以他最自信的就是他這一身的武藝功夫。

    而刀劍騎射中,他又對他的騎術最是自負。

    陸晚知道李翊定是調查過他的底細,也摸清了他的脾性,才會和他定下這個比賽。

    但睿王既然已有反意,聶湛又是他此舉中最重要的一環,他豈會這麽容易讓李翊收服聶湛?

    另一邊的雅間,聶湛灌下一杯酒,抬眸冷冷看向對麵的李翊,沉聲道:“翊王殿下到底想幹什麽?”

    他並不傻,知道李翊邀他賽馬,必有目的。

    李翊挑眉:“不想幹什麽,隻是聽說將軍的騎術不錯,想與將軍較量一下。”

    說罷,他話語一頓,又補上一句:“比個高低!”

    他的話音帶著毫不遮掩的挑釁意味,當即就激得聶湛眉心一跳。

    果然,聶湛的好勝心被他激起,冷笑道:“實不相瞞,聶某更想與殿下較量一下武藝,要不我們擇日去校場真刀真槍打一場。”

    言下之意,他想打他很久了。

    李翊還是笑,語氣輕淡,卻一口應下。

    “好啊,本王久不逢對手,正手發癢,閑得慌。”

    火藥味一下子濃起來,坐在兩人中間的吳世子全身不由來的打了個寒顫。

    兩方都殺氣騰騰的,卻全讓他一個人受住了。

    當即,他就坐不住了,連忙起身告辭。

    “殿……殿下,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李翊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也不宜讓他聽到,就揮手打發他下去。

    吳鈞連忙起身往門口溜。

    可下一刻,他的身子卻被扣住了。

    聶湛再次扣住他的手,當著李翊的麵問道:“你今日若是不告訴我,你休想離開!”

    這一聲,他的聲音比先前更冷厲,竟是赤裸裸的威脅起來。

    他讓吳鈞說的,自然是關於陸晚騎馬一事。

    吳鈞叫苦不迭,他倒沒想到此人竟這麽固執。

    而對麵的李翊卻眸光一沉,若有所思的掃了聶湛一眼,卻沒有再出聲阻止他。

    為了脫身,吳鈞嚷道:“好了好了,我告訴你,陸姐姐是會騎馬的,且騎術一流,比我們還好……你快放開我!”

    聞言,聶湛神情一震,手一鬆,放開了吳鈞。

    吳鈞趁機趕緊開門溜走。

    他一走,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李翊眸光沉沉的看著對麵的聶湛,心裏劃過異樣,更是沒由來的想起陸晚的騎術。

    他之前就懷疑過,為何她從沒去過西北,可騎馬的身法卻全是西北的騎法。

    麵上,他故做輕鬆的隨口問道:“聶將軍為何對此事如此在意執著?”

    聶湛心緒翻滾,一時間沒回過神來,沒有回李翊的話。

    見他這副形容,李翊心裏疑雲越重,眸光暗沉,聲音也冷下去:“陸表妹會不會騎馬,與將軍到底有什麽關係?”

    聶湛翻湧的情緒化做一種難言的歡喜,他朝李翊得意笑道:“殿下可相信命中注定?”

    李翊從他的神情中看出意味來,眸光化刃,冷冷道:“你的意思,你與陸表妹是命中注定的?”

    聶湛:“是的,正是如此。”

    李翊的怒火再難壓抑,正要開口,聶湛卻道:“好,我答應與你比一場賽馬,可我要一個賭注!”

  第563章  資格

    不用他開口,李翊已猜到他想要什麽了。

    如此,在聶湛開口之前,他語帶警脅道:“如果我是將軍,明知不可為的東西,就不會說出口了。”

    聶湛鋒利的眸子盯著他,毫不退縮。

    “怎麽,殿下怕了?”

    緩緩轉動著手上的血玉板指,李翊嘴角噙著笑,可笑意不達眼底,雙眸間是沉鬱的寒色。

    “在本王這裏,沒有怕字可言,本王隻是替將軍惋惜。”

    聶湛權當他在故弄玄虛,端起酒壺喝酒,不搭理他。

    李翊繼續道:“聽聞最近因將軍家的小妾有喜了,人人都向將軍道賀,賀將軍香火有續,後繼有人了,可本王卻替將軍惋惜,更替你家小妾腹中的孩子可憐。”

    聶湛聞言,眸光一沉,再也忍不住,手中的酒杯重重擲下,咬牙道:“你口無遮攔,到底想說什麽?”

    見終於說到正題上,李翊語氣微涼,一字一句道:“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將軍如今所處,就是這樣的處境。”

    “若是將軍不能及時抽身,到時莫說你性命不保,恐怕還會累及你的家人和孩子。”

    聶湛心口一緊,聽懂了李翊話裏的意思,也明白過來他今日約自己喝酒的真正目的。

    他目光緊緊盯著李翊,半晌後冷冷反詰:“你就不怕我將這些話告訴睿王嗎?”

    李翊勾唇淡然一笑,道:“本王今日敢約將軍喝酒,就不怕被人知道。”

    “但本王提醒你一句,本王的皇兄素來多疑,你覺得,從將軍坐下和本王喝酒的這一刻起,他還會相信你嗎?”

    聶湛眸光收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覺間已經走進他設的局裏了。

    “你想讓聶某變節,背叛睿王?”

    李翊迎著他的目光,鄭重道:“由正變邪才是變節。本王是將將軍從邪路上拉回正途,讓將軍效忠朝廷,做回你臣子的本分。”

    聶湛呼的站起身,不屑道:“你與睿王同為皇子龍脈,為何隨你就是正道,追隨他就是邪路?殿下未必也太自以為是了。”

    他又道:“聶某雖然沒有讀過什麽聖賢書,也知道一馬不韝雙鞍,忠臣不侍二主,況且聶某能有今日,也全靠睿王賞識提拔。我豈能背叛恩主,忘恩負義?!”

    說罷,他轉身朝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又道:“既然殿下給不了賭注,那賽馬就取消了——聶某與殿下根本就不是同路人,今日你所說的話,我隻當沒聽過,以後你也無須再來找我。”

    話畢,他再不遲疑,踩著樓梯‘蹬蹬蹬’下樓去了。

    身後,李翊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勾唇嘲諷道:“不撞南牆不回頭——真是頭莽牛。”

    ……

    樓下,陸晚聽到吳世子的匯報後,一直緊張的聽著上麵的動靜。

    她不知道聶湛知道她會騎術後,會有什麽異樣的舉動,也不知道李翊會不會再次懷疑她?

    更不知道兩人為了賽馬,會立下什麽賭注?又會不會牽扯到她……

    吳鈞守在她身邊,也擔心的留意著樓上的動靜,遲疑道:“陸姐姐,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我怕他們不小心打起來,會拆了你的酒樓。”

    陸晚心裏也很忐忑,但她知道,若是她現麵,隻怕場麵更難控製。

    正在她不知所措之時,樓上雅間的門猛然被打開,聶湛黑沉著臉走了出來。

    可下一刻,他看到陸晚,臉色瞬間緩和下來,冷眸裏透出難言的柔光來。

    先前,他一直以為陸晚,隻是他單純的一個夢,除此之外,兩人之間沒有其他關係。

    但知道她會騎術、與他心中一直堅信的念想是一致後,他終是相信,除了夢境裏那些事情,她與他之間,還有其他相關的事。

    他與她,並不隻是夢境裏的牽絆,而是冥冥之中,他與她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

    越想,他看向她的目光越發柔和,甚至帶著一絲愧疚。

    若是他能早一些找到她,她就不用吃這麽多苦,受這麽多誹議,更不會被無情的男人拋棄掉……

    想到這裏,聶湛幾步跨下樓梯來到陸晚麵前,目光凝著她,神情難掩激動。

    他想將他們之間不尋常的關係告訴她,可他又怕嚇到她,一時間,卻不知道要如何向她開口……

    陸晚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客套開口道:“不知飯菜合不合將軍的胃口?”

    聶湛點了點頭,梗著嗓子啞聲道:“很好吃。”

    陸晚道:“那就好。”

    說罷,就讓樓裏的夥計去給他牽馬。

    吩咐完後,她轉身朝著後麵走去,聶湛立刻追上去。

    “陸姑娘……”

    “將軍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可我有話想同你說……”

    見她避著他,聶湛情緒激動,有些難以克製。

    陸晚卻打斷他,直言道:“將軍不必說了,我都明白。”

    “你真明白?”聶湛有些不敢相信的怔怔看著她。

    陸晚道:“我明白將軍心裏的想法,但不論如何,請將軍明白,我與將軍之間,除了朋友,不可能再有第二種關係。”

    “所以,請將軍不要令我難做,不然,我與將軍連朋友都不能做了。”

    她話裏的意思很明白,那怕他想起什麽,她與他之間也永遠不可能的。

    聞言,聶湛神情一震,眸光一點點的灰暗下去,心中的激動,也瞬間撲滅。

    陸晚又道:“這間酒樓是我的心血,希望將軍不要令我心血白廢。”

    她今天開業第一天,他就來糾纏,若是傳出去,不止會壞了她的名聲,更是會壞了孟樓的聲譽,酒樓的生意也就很難做下去。

    聶湛聽懂了她的話,黑沉著臉,握緊了拳頭。

    半晌後,他沉聲道:“陸姑娘,我很想看你騎一次馬……”

    陸晚胸口一緊,想也沒想就拒絕道:“我隻是略懂皮毛,沒什麽好看的。”

    聶湛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一絲慌亂,道:“之前你勸我離開京/城,其實我也有了這個打算。”

    “若是你能陪我騎一次馬,我就聽你的話,離開這裏回去西北。”

    聞言,陸晚神情一震,但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隻要他離開這裏,李睿就失去了最大的助力,於他和李翊都是好的。

    如此,她正要答應下來,身後卻是傳來了李翊的聲音。

    “你要先贏了本王,才有資格讓她陪你騎馬!”

  第564章  製止

    李翊從雅間裏一出來,就聽到聶湛在邀陸晚一起去騎馬,還拿他回西北的事來誘惑她,頓時,堪堪壓下的怒火,再次騰起。

    而他看陸晚的形容,她竟然準備答應他?!

    這個傻女人,難道不明白當中的厲害?

    怒火越燒越盛,李翊從二樓下來,徑直來到兩人麵前,眸光從陸晚臉上掃過,繼而落在聶湛身上,冷冷開口了。

    “不論是禁軍調配,還是戎守西北的將領安排,於朝廷而言,都是極其重要的決定,沒想到在將軍這裏,隻是陪女人騎一次馬就能改變的事,將軍未免將朝廷軍務看得太兒戲了。”

    聞言,聶湛形容一震,陸晚更是如當頭一棒,猛然頓悟過來。

    是啊,離間聶湛與睿王、收服聶湛為已所用,本是皇上與翊王父子私下商定的事,而此事又關乎大晉江山社稷的穩定,事關重大又極其機密。

    如果最後由她出麵勸走聶湛,隻怕到時不止她與李翊私下關係未斷的秘密會被皇上發現,她還會被皇上懷疑,認定她參與到了兩位皇子的奪嫡當中去了。

    不止如此,若是讓皇上知道聶湛視她的話為聖旨,到時皇上未必不會覺得她會成為新的威脅,畢竟聶湛手裏還捏著禁軍之權和西北的部分軍權。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可怕、也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那就是皇上最後極有可能,為了徹底掌控聶湛,會將她賜婚,強塞給聶湛……

    想到這裏,陸晚全身血液凝固住了,後背的冷汗都滲出來了。

    先前,她隻想著能順利勸服聶湛離開睿王重回西北去,幫李翊完成晉帝交付給他的任務,也能改變聶湛這一世的命運。

    所以一時激動,她就沒想到當中暗藏的重重危險。

    所幸李翊一眼看穿了,及時出麵製止了她……

    心思轉瞬間,已是百轉千回。

    陸晚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搶在聶湛開口前,她已對李翊道:“這是我與將軍之間的事,殿下無權替我做主,定下邀約。”

    轉過頭來,她又對聶湛道:“聶將軍,方才我已經同你說得很明白了,我與你之間,隻是最普通的朋友,像一起騎馬這樣的事,我不會答應將軍,恕我無法奉陪。”

    “還有,將軍的去留,是將軍自己的決定,與我無關。”

    聶湛臉色青白交加。

    方才,他也是在得知陸晚會騎馬後一時太過激動,才沒有顧慮那麽多。

    說到底,他心裏總是不甘心。

    “那好,我不再提其他的事,我們就單純的一起去騎個馬……”

    陸晚見他固執如斯,終是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冷下臉道:“若是將軍執意如此,以後這裏不再歡迎你。”

    此言一出,聶湛徹底變了臉色。

    他沒想到陸晚的態度會如此堅決。

    但看她的樣子,她說到就會做到。

    如果他再堅持下去,到時真的與她連朋友都做不成。

    想到這裏,聶湛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

    可走到門口,他又回轉身來,冷冷看著李翊道:“雖然沒有賭注,但聶某還是想與殿下比一場。”

    李翊挑眉看著他:“本王奉陪到底。”

    聶湛:“好,到時定好場地時間,聶某再約殿下。”

    聶湛走後,陸晚對李翊道:“此地不宜殿下久留,殿下也回去吧。”

    李翊沒說什麽,隻眸光沉沉睇了她一眼,放下一張銀票,也離開了孟樓。

    兩人走後,陸晚總算喘過一口氣,去桌前坐下歇息。

    蘭草端來茶給她喝,見她臉色不太好,不由擔心道:“姑娘,你可是累著了,要不早點回去休息吧。”

    陸晚喝了口水,勉強笑道:“沒事,隻是有點累了,歇一歇就沒事了。”

    蘭草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多少能猜到她的心思。

    她好奇問道:“姑娘,說實在話,方才我還以為你會答應聶將軍的請求的。”

    之前陸晚叫長亭過去問話時,長亭曾說過翊王受晉帝之令,要收服聶將軍。

    可聶將軍是睿王的人,對翊王本就懷著敵意,要想收服他,隻怕很難。

    她記得姑娘先前還在擔心殿下勸服不了聶湛,還想過要幫殿下的。

    可如今這麽好的一個機會,可以讓聶將軍主動離開京/城,也算是幫殿下向皇上交了差,蘭草有些不明白姑娘為何又不答應了?

    陸晚心有餘悸道:“蘭草,方才我就是你這樣想的,所以差點就答應了聶將軍,也差點鬧出事來。”

    蘭草越發聽不明白了:“姑娘,會鬧出什麽事啊?”

    陸晚歎氣道:“你想想,如果聶將軍真的因為我與他騎一次馬,就答應離開京/城,重回西北,你覺得睿王一黨會放過我嗎?”

    蘭草一聽,有些明白過來,臉色不由一白。

    陸晚又道:“不止如此,到時若是讓皇上知道聶將軍視我的話如聖旨,皇上又會如何想我?到時不知又會生出什麽變故來……”

    聽了她的話,蘭草雖然不太明白當中暗藏的玄機,但還是感覺到了危機。

    她後怕道:“姑娘,聶將軍是不是故意這樣做的啊?”

    陸晚歎息道:“他倒不是要故意害我,他隻是太固執,根本沒有往細處想。”

    蘭草:“那殿下的任務怎麽辦?奴婢覺得聶將軍對他很排斥,隻怕殿下這次要碰到硬釘子了。”

    陸晚一時間也想不到他會怎麽做。

    而一想到方才離開前,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頭痛起來。

    以她對他的了解,這個男人隻怕又生氣了……

    晚上的孟樓,照常還是客滿為患,陸晚忙到很晚才回去。

    回到郡主府,時辰已經不早了。

    忙了一天,滿身的灰塵,陸晚來不及去看阿晞,先回屋子沐浴更衣,準備收拾妥當了再去梧桐院看他。

    可等她從浴房出來,屋子裏已多了一個人。

  第565章 媚眼如絲

    李翊坐在燈下,翻看著陸晚從孟樓帶回來的帳本。

    帳目上的數字很漂亮,孟樓今日一天的營業,著實可觀。

    這也難怪那個女人之前看著帳本時,笑得合不攏嘴了。

    原來,先前李翊去孟樓時,將馬車停在外麵,從洞開的大門,打量著孟樓的情形。

    而一眼,他就看到了倚在櫃台邊看吳濟打算盤的陸晚。

    彼時,她全神貫注的看著吳濟打算盤,大抵是看到算盤上的數字越算越大,她嘴角忍不住揚起,眉梢間都帶了笑。

    妥妥一副財迷的樣子。

    竟是連他在外麵看了她許久,她都沒有察覺到。

    他本想看看就走,後麵若不是見到聶湛那頭莽牛去她酒樓鬧事,他都不會現麵的……

    想到聶湛,李翊不覺又來了氣。

    正在此時,後麵浴房的水聲終於停下,不一會兒,有腳步聲傳出來。

    李翊掀眸看去,目光與從裏麵走出來的陸晚撞了一個正著。

    兩人都怔了怔。

    陸晚知道他今天生了她的氣,所以沒想到他會過來找她。

    而李翊卻是被眼前女人的樣子看得愣住了眼。

    剛剛沐浴過,她身上隻穿著一身素白的褻衣,外麵披著一件淡粉色的外袍。

    她外袍還來不及扣上,裏麵的褻衣又單薄,所以褻衣裏的妃色肚兜就顯出了影子,囊囊漲漲的。

    隔著褻衣,他也知道裏麵的形容。

    眸光緊了緊,李翊不覺朝上看去。

    剛剛泡過澡,被熱氣一蒸,陸晚臉上粉嫩嫩的,比擦了胭脂還嬌豔,一雙眸子水潤透亮,像在泉水裏泡過。

    全身上下,明明幹淨純潔,卻又帶著致命的誘惑力。

    若說白日裏他看到站在櫃台邊笑的女人,像朵嬌豔的芍藥花,那眼下,她就是顆剛剛從水裏湃過的、能解渴的甜蜜桃。

    李翊身上的火氣燒得越旺了,喉嚨很幹。

    但麵上,他沉沉看了她一眼,複又低下頭繼續翻看帳薄,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樣子。

    一見他這個樣子,陸晚就知道他還在生她的氣。

    想到白日裏發生的那些事,陸晚自知理虧,主動上前,軟下聲道:“殿下什麽時候來的?用過晚膳了嗎?”

    說話時,她的濕發還在往下滴著水,陸晚用棉帕包裹著,從腦後繞到胸麵,輕輕擦幹水。

    李翊心裏有氣,本不想搭理她,但奈何她頭發上淡淡的皂花香,直往他的鼻子裏鑽,像一隻手無形的在撩撥著他。

    下腹漲得難受,李翊的呼吸有些滯住。

    陸晚見他不回她的話,以為他心裏還生著她的氣,也就不再打擾他,識趣走開。

    可下一刻,她的腰肢被大手握住,身子被重重帶進了他的懷裏,一下子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手裏的棉帕被驚得掉到地上,一頭烏發淩亂的披散在胸前,略帶濕意的發梢,撩過李翊的胸口,冰涼的觸感,讓他發燙的身子得到一絲慰解,卻又激發他想要從她身上得到更多……

    大掌緊緊的禁錮著女人柔軟的腰肢,李翊啞著嗓子問她:“你就沒什麽話要同本王說嗎?”

    陸晚一靠近他的身子,就感覺到了男人身子的異樣。

    她心肝一顫,紅著臉推開他,低聲道:“今日多謝殿下及時製止我,不然我差點犯下大錯……”

    “那你打算如何報答我?”

    李翊沉沉凝著她,手已進去,貼著她的肌膚遊走。

    他的手掌滾燙,像團火,在她身上四處燒著。

    陸晚自知逃不掉了,但她還要去看阿晞,隻得央求道:“殿下,我今天還沒去看過阿晞,我答應洗完澡去看他的,隻怕他等不及了……要不,你再等等……”

    “唔……”

    不等她把話說完,嘴已被嚴密封上。

    李翊一隻手抱起她,另一手掃掉了桌子上礙事的東西,將她放下去。

    “本王更等不及了,你明天再去看他……”

    他的聲音喑得不成樣子,身子更是忍受不住,傾向壓了上去……

    一頓風暴過去,已是下半夜。

    桌子早已傾倒,陸晚被抱到了床上。

    她全身沒了氣力,蜷在被褥裏。

    李翊卻精氣十足。

    他不知道從那裏又摸出了陸晚的帳薄,隨手翻了兩頁,道:“不是說酒樓交給吳濟打理,你隻做幕後東家嗎,怎麽今天都守在那裏?”

    陸晚又累又困,眼皮都睜不開,嘟嚷道:“今天是酒樓開業第一天,我當然要守在那裏,以後……以後就偶爾去去……”

    身上一重,男人再次朝壓下來,俯視著她道:“你還想偶爾去去?”

    一想到今日陸世子那群紈絝像尾巴一樣,一天都粘巴著她,一個個盯著她看,他心裏就不舒服。

    這些人都這樣,其他人可想而知是如何覬覦她的美貌了……

    想到這裏,他將帳薄扔到一邊,道:“一天才賺了這麽點小錢,還那麽辛苦。”

    陸晚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正要告訴他,孟樓今日的收入很可觀,他已正色道:“這家酒樓以後你都不要管了,就交給吳濟吧,你之前不說過要將蘭英嫁給他嗎?就權當是給蘭英的嫁妝了……”

    陸晚聞言一怔。

    她沒想到她辛苦建起的酒樓,他竟不讓她做了。

    而孟樓隻是她的開始,正如她之前同高公公說的,她以後可以開更多的酒樓,甚至是涉獵其他的生意。

    換而言之,賺錢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賺錢,再借著這些錢去做其他的事……

    可今日才開業第一天,他就不讓她做了。

    陸晚以為他是為了今日聶湛的事才不讓她繼續做生意的,心中不覺生起怒氣來,道:“可先前殿下是支持我的。而我今日也同聶將軍說得很明白了,我跟他隻能做最普通的朋友,再沒有第二種關係……”

    陸晚說得氣呼呼的,可臉上的紅潮還未褪散,瞪向李翊時,星眸含情,卻是媚眼如絲。

    落在男人的眼裏,不覺又是另一種致命的迷人風情。

    手又癢了起來,李翊正要再來一回,陸晚卻抵受不住了,趴在他懷裏哀求道:“殿下,你饒了我……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第566章  神勇一般的存在

    聽到陸晚的求饒,李翊權當她是在故意找借口,手中動作不停。

    不知為何,她越是這般求他,他越是忍不住……

    低下頭,他去咬她的耳珠。

    那裏是她的敏感地方,每次隻要碰她這裏,她就舉繳投降,乖乖就範。

    可他懂她,陸晚同樣也懂他,更知道他慣用的伎倆。

    所以,在他低下頭時,她偏開頭躲開他,迭聲道:“殿下,我當真是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是關於羅衡和前皇後的……”

    聞言,李翊一怔。

    陸晚趁機連忙推開他,攏著被子坐起身道:“殿下可知,羅衡嘴裏的‘阿良’是誰?”

    自從在陳王妃和陸佑寧那裏得來羅衡與前皇後的那些消息後,陸晚就想找機會將這些事情告訴給李翊。

    因這她非常清楚,這些事情,對李翊找出羅衡背後的主公很有作用。

    李翊腦子轉得快,聽到陸晚的問話,聯係她上一句話,已是猜到了八九分。

    “難不成是前皇後?”

    聞言,陸晚由衷讚歎道:“殿下真是聰明,一點即通。”

    李翊隻以為她是故意討好他,好讓他放過她,不由睥了她一眼,示意她說清楚。

    陸晚見男人終於被消息吸引住,肯放過她了,頓時放鬆下來,將之前從陳王妃那裏打聽到的事,都同李翊說了……

    李翊聽後,眉頭微蹙,似乎在想些什麽。

    陸晚也不打擾他,卻是希望他能從這些消息裏,挖掘出更多事情的真相出來。

    因為出身皇室的他,對皇室裏那些不為人知的秘辛,自是比她知道的多,說不定也能想到更多事情……

    過了片刻,李翊緩緩轉動著手上的血玉扳指,沉吟道:“照你所說,是父皇當年發現了前皇後與西席先生,也就是羅衡的奸情,所以父皇處死了前皇後,連前太子也是受此牽連,並非暴病而亡?!”

    陸晚點點頭,道:“不過,這隻是我的猜測,畢竟如今還不能完全確認羅衡就是前皇後的西席先生。”

    李翊眸光微沉,眉頭緊緊蹙起,冷聲道:“羅衡這個問題倒容易查證,隻要找到當年在秦家呆過的老人,就能知道那個西席先生是不是他了。”

    但李翊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那個西席先生。

    “本王心裏不解的是,如果當真一切是因為羅衡而起,所以他出麵操控睿王與本王作對,攪亂朝局,當是替前皇後前太子報仇,那他背後主公又是誰?他與前皇後前太子又是何關係?”

    陸晚道:“所以一切事情,還是要從前皇後與前太子身上查起。”

    李翊點了點頭,卻話鋒一轉,盯著她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

    關於前皇後的這些私密之事,隻怕連母妃都不知道,他卻好奇她又是從哪裏打聽到的。

    陸晚早已料到他會問這個,所以她之前就想好了說詞。

    關於陳王與阿晞之間的關係,現在暫時還不能讓李翊知道,所以陸晚隻能拿陸佑寧來搪塞他了。

    她道:“之前殿下不是讓我去陸佑寧那裏去打探賈策的消息嗎,我去尋過陸佑寧,她將那日賈策同她說的話,都一五一十同我說了……”

    “聽過後,我覺得賈策心裏並非沒有陸佑寧,他似乎是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肯與佑寧在一起……”

    李翊已料到了她心裏的猜測,接過她的話道:“你覺得他這個不得已的苦衷,與前太子有關?”

    陸晚點點頭:“正是,所以我跟陸佑寧提起了前太子。”

    “而在聊到前太子時,又牽扯出前皇後,陸佑寧告訴了我她曾經從陳王妃那裏聽說的前皇後的閨名,以及前皇後出嫁前,發生的一些事情……”

    陳王妃認陸佑寧做義女的事,全城都知道,所以她會同陸佑寧說這些事,倒不奇怪。

    這番解釋,沒有紕漏,李翊自是相信的。

    他很快理清思路,道:“如今看來,隻能從陸佑寧與賈策身上入手來查出那個神秘主公了。”

    羅衡為人狡詐,從他身上無法入手,所以如今隻能從陸佑寧與賈策這邊入手了。

    李翊沉聲道:“今日進宮,父皇已明確同我說過,等睿王大婚一過,就會將他派往封地,連榮貴妃都會隨他一起去封地。”

    “這道旨意,想必很快就會下達。”

    “所以,若是睿王真要反的話,在他大婚之前,他必定會有所動作。”

    “而我猜測,隻要睿王一反,不論勝敗,羅衡背後的主公都會出現。”

    夜已深,屋內外一片寂靜,李翊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在這樣靜謐的夜晚,落進陸晚的耳中,還是令她心驚肉跳。

    不由的,她又想起上一世李睿登基成為新帝後,李翊帶兵殺回京/城的情形來。

    她心裏驀然第一次想到了一個疑問。

    如果如李翊所言,隻要李睿動手發動兵變,等他們兩敗俱傷之時,那個幕後主公就會出現,那為何上一世,直到李睿登基成為新帝,他都一直沒有出現?

    還是說,那個人一早就知道,當初李睿派人去西北刺殺李翊,他是假死瞞過了李睿,所以他要等李翊最後反殺李睿,他再出現?

    想到這裏,陸晚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上一世,她的魂魄,最後隻看到李翊將李睿,斬殺於太廟列祖列宗牌位前,卻沒有看到最後的結局。

    所以最後的結局,有可能是李翊登基稱帝,也有可能是他被那個幕後主公所害,也成了那人的墊腳石。

    陸晚心口發涼,潛意識裏,她卻感覺是後一種結局……

    想到這裏,陸晚全身發寒,止不住的顫抖。

    從來,李翊在她的心目中,都是神勇一般的存在,沒人能夠傷害到他。

    再加之上一世的記憶,之前,她一直以為他是最後的勝利者,所以她從未擔心過他的安危,更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遭人所害。

    但今日的這個發現,卻讓她心裏生出深深的恐懼……

    下一刻,她一把抱緊李翊,顫聲道:“殿下,我們一定要在睿王動手之前,找出羅衡幕後的那個主公。”

  第567章  離間

    一想到眼前的男人,有可以最後會遭到陷害,陸晚心痛如麻,忍不住緊緊抱住了李翊,臉色都白了。

    陸晚神情間的變化,豈能瞞過李翊的眼睛?

    他很久沒有在陸晚身上感覺到這種恐懼感了,不由問道:“你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陸晚無法將前世的事情告訴他,隻得道:“我沒事,我隻得突然覺得,這個幕後主公,不是簡單人物……”

    經過與陸晚的分析,還有這麽久以來,一直找不到這個幕後主公的線索,李翊也是第一次覺得遇到了一個強勁厲害的對手。

    但他不想陸晚替自己擔心,所以不屑道:“怎麽,你擔心本王敵不過他?”

    陸晚按下心下的恐慌,勉強擠出笑來,道:“我自是相信你的,隻是他們在暗,殿下在明,總歸是你們吃虧,所以一定要盡早將他找出來……”

    李翊心裏卻有另一個想法。

    他沉聲道:“除去從陸佑寧和賈策下手去查,其實還有另一個法子可以逼他們現身,隻這個法子很冒險。”

    陸晚遲疑道:“殿下的意思,是向睿王揭穿羅衡的真麵目,從而讓羅衡一黨的陰謀無法繼續下去?”

    李翊讚許的點頭道:“正是。這樣一來,他們的計劃大亂,不僅陰謀不能得逞,還容易露出馬腳,於我們,百利而無一害。”

    李翊從父皇對睿王的處置中,看出父皇不想看到父子兄弟相戈相殘的那一幕。

    所以若是能讓睿王與羅衡一黨反目,李睿沒了羅衡的慫恿和支持,隻怕就不能起事了……

    其實這個法子,陸晚很早之前就想到了,但此事風險太大,因為想讓李睿相信他們的話,幾乎不可能。

    其一是李睿此人太過自負,他自詡自己能控製一切,所以根本不會相信自己隻是羅衡手裏的一枚棋子。

    其二,羅衡太過狡猾,他跟在李睿身邊這麽久,他所做的事,一直都是嘔心瀝血的給李睿出謀劃策,輔佐他上位。

    他隱藏得太好,什麽證據都沒有留下,連李睿這麽多疑的人,都從未懷疑過他。

    相反,李睿非常信任他,從上一世足以看出來。

    上一世,直到李睿被李翊殺死在太廟時,羅衡都一直跟在人身邊,深受他重用,從未被他懷疑過。

    所以,若是沒有十足的證據,或是十全的法子,根本不可能離隔兩人的關係……

    但她此刻看李翊的神情,他心中似乎已經有了打算。

    “殿下心中有計劃了嗎?”

    李翊半眯著眸子沉聲道:“倒也無需什麽特別的計劃。皇兄多疑,要想離間他和羅衡,讓他對他心生懷疑,隻要像本王今日離間他和聶湛一樣就可以了。”

    聞言,陸晚突然恍悟過來,怔愕道:“所以今日在孟樓裏的一切,殿下是故意的?!”

    李翊睥了她一眼,倨傲道:“不然呢,你以為本王真的願意同那個莽夫同桌喝酒?”

    他今日請聶湛喝酒,邀請他賽馬,都是煙霧彈。

    他這樣做,就是要讓事情傳進睿王的耳中去,讓他去猜忌。

    聶湛的性子,是一根腸子通到底,有恩報恩,有怨就報怨。

    所以他受到睿王的恩惠就要報恩。

    但同樣的,如果他遭到了李睿的猜忌,甚至是誤會冤枉,他也會忍受不住。

    而他也猜到,聶湛自己也不願意被李睿發現他約他的事,所以他將吳鈞拉進屋裏去,就是要借吳世子這個大喇叭,將他有意‘拉攏’聶湛的消息傳出去……

    果然,一切都如李翊所料,他和聶湛相約喝酒的消息,很快就傳進了李睿的耳裏。

    後又在吳鈞的傳播下,很快京/城裏的人,都知道翊王有意拉攏聶湛。

    李睿聽到消息,越發認定,這是李翊為了將他致至死地,開始行動了。

    在刺客一事後,不論是堂朝上,還是其他事務上,李翊已經開始明目張膽的與他做對了,報複意圖再明顯不過……

    之前,因著陸晚,聶湛一直對李翊懷著仇恨敵對的心理,所以李睿從沒擔心過他會投靠到李翊那邊。

    但這一次,李翊邀他喝酒,他竟然去了,兩人還約定賽馬比試武藝,不由讓李睿生出了極重的猜疑。

    當即,他就要找聶湛來質問清楚。

    可羅衡勸他道:“翊王此人,詭計多端,常不按套路出牌,殿下不要因一時衝動中了他的計。”

    “再者,兩人隻是在孟樓碰到,就一直喝了杯酒。吳世子不是說了嗎?兩人在席間的火藥味很重,也隻是約定了比試武藝一事,並無多說其他事。”

    可這一次,李睿卻不這麽想。

    他道:“文人以文會友,同樣的,武將也喜歡以武交友。他們眼下看著水火不容,保不準兩人在校場上較量一番後,會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更甚者,若是僥幸讓李翊贏了,一舉收服了聶將軍,或是逼聶將軍答應他的賭注,為他所用,而聶湛又一根筋,說不定就真的中他的計了。”

    “總之,李翊那人太狡詐,處處都能給人設坑,聶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想到這裏,李睿越發坐不住了。

    羅衡卻道:“老朽覺得以翊王的手段,他的目的不會這麽明顯。而聶將軍也不會這麽輕易被他說動,我反而覺得,翊王此舉真正的目的,不是拉攏聶將軍,而是要離隔將軍與殿下的關係。”

    羅衡了解李睿多疑的性子,推己度人,若是他來對李睿,也會從這方麵下手。

    李睿聽了他的話,冷聲道:“那依先生所言,此事我們要如何應對?”

    羅衡道:“老朽建議殿下靜觀其變,一切按著我們原定的計劃進行。”

    李睿一聽,臉色卻黑了下來。

    “此事,隻能成功不能失敗,而聶湛是本王成事的關鍵之最,所以本王不容許有一絲閃失。”

    羅衡明白他的意思,道:“殿下莫急,咱們手裏還握著他最重要的一個把柄,他不敢背叛殿下的。”

    李睿眸光微閃:“你是說你送給他的那個宛宛?”

    話畢,他側過身去,道:“不是說,聶湛並不待見她麽?”

    羅衡撫須得意一笑,道:“但她很爭氣,已經懷上聶將軍的骨肉。”

    聞言,李睿眸光一震:“什麽,聶湛那個有喜的小妾是她?”

  第568章  不能留下

    羅衡從李睿的話語裏覺察出一絲異樣,他盯緊他,探究道:“殿下似乎不相信?”

    李睿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訕笑道:“沒有,隻是之前一直聽說,聶湛並不是很喜歡她,所以乍然間聽到這個消息,有些意外。”

    他回身看向羅衡,問道:“所以先生打算拿這個孩子讓聶湛乖乖聽話?”

    羅衡點了點頭,道:“他總不會看著自己的骨肉不管的。所以殿下無須擔心他會叛變,亦或是臨陣脫逃。”

    聞言,李睿終於放下心來,臉上露出笑意,得意道:“還是先生厲害,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

    羅衡斂眸掩下眸中的寒芒,沉聲道:“宮中傳來消息,皇上已經決定在殿下大婚後,將殿下與榮貴妃派往封地,看來皇上已打定主意立翊王為儲了。”

    李睿牙關倏地咬緊,恨聲道:“我原以為他隻是對我無情,沒想到他連母妃都不放過,他的眼裏,隻有那個二嫁的寡婦和李翊。”

    看到李睿對晉帝的恨意,羅衡很滿意。

    他趁機火上燒油道:“這些年來,雖說翊王鎮守邊關有功,但朝廷內外,卻一直是殿下在輔助皇上,才讓大晉這些年來,內外安定,國富民強。”

    “殿下治國之才,大家有目共睹,可奈何皇上太過偏寵皇四子,硬要讓一個兵莽子來做東宮太子,實在太過不公。”

    聽了羅衡的話,李睿心中怒火越發熾烈,冷笑道:“所以本王走這一條路,都是他們逼我的。”

    羅衡:“殿下所言極是,自皇上定下太子妃時,殿下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殿下就要堅定走下去,而老朽會一路追隨殿下,一直到殿下登頂為止。”

    羅衡的話,讓李睿大受感動。

    他扶著他的肩膀,動容道:“父皇偏心,對本王不公,幸而有先生一直不離不棄,我一定不會忘記先生的大恩。”

    羅衡叮囑他道:“既然殿下已打定主意,離你大婚之日也不久了,殿下也是時候找南安王商議調兵一事了。”

    李睿點頭應下,恰在此時,遇安進來稟告,說晚膳準備好了。

    李睿立刻熱情的邀請羅衡留下一起用晚膳。

    平時羅衡到睿王府議事,遇到用膳時間,都會留下來吃飯。

    但最近幾次羅衡都推辭了。

    這一次也是一樣,他直言有事,就走了……

    羅衡走後,遇安提醒李睿道:“殿下,你有沒有覺得,羅先生最近有些奇怪?”

    李睿:“你想說什麽?”

    遇安道:“先生最近似乎很忙,而且時常不在府裏,有兩次我奉命去羅府尋他,他都不在。”

    “殿下,可要找人去跟一下他,看看先生最近在忙什麽……”

    遇安從小就跟在李睿身邊,了解他的性子,更是熟知他的處事方式。

    一旦身邊的出現可疑舉動,他都會派人去盯著。

    但這一次,聽到遇安的稟告,李睿卻沒有對羅衡生疑,他隻是想到了羅衡的那個特殊癖好,隻以為他最近又覓到了滿意的新小郎君。

    “先生的事,無須去管,你去庫房裏挑一些藥材送去將軍府給那懷孕的小妾,順便查清楚她懷孕到底有多久了。”

    遇安應聲退下。

    李睿去到偏廳用膳,兩個美豔姬妾陪在他身邊伺候著他,可他眼前卻不由想起中秋那晚的事情來。

    之前,因著對她的熟悉感,他一度懷疑那個宛宛就是陸鳶。

    可陸鳶是不能再懷孕的,當初那碗加了三倍量的紅花湯是他親自命人給她送去的,絕不會有錯。

    由此可知,那個宛宛不是陸鳶。

    如果不是她,那又會是誰?

    為何在她身上,他會感覺到熟悉感?

    李睿心裏堆起疑雲。

    轉念他又想到,如果那個宛宛真的懷孕了,那她腹中的孩子,有沒有可能是他的?

    想到這裏,李睿眸光微微眯起,不由的又想起陸鳶當初的那個孩子。

    事至今日,他仍然不後悔當日那樣做,因為他的血統不容有一絲摻雜。

    而今,依然如此。

    能為他生孩子的女人何其多,他並不在意失去那麽一兩個……

    眸光漸寒,隻是一瞬間,他心中就有了決定。

    無論這個孩子與他有沒有關係,都不能留下。

    但暫時還不能對他下手,因為如先生所言,還要拿他來威脅聶湛……

    另一邊,將軍府後院。

    堪堪端起安胎藥的陸鳶,突然覺得周身一涼。

    她手一抖,手裏的藥湯就撒了出來。

    史月瑤從門外進來,連忙上前替她接過碗,扶她坐下。

    “宛宛你怎麽了,可要喚大夫來替你看看?”

    自陸鳶懷孕以來,史月瑤比她還緊張,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她。

    陸鳶斂眸淡聲道:“我沒事,隻是一時不小心罷了,夫人不必擔心。”

    史月瑤叮囑她道:“大夫說了,頭三月尤其重要,你千萬要小心。”

    陸鳶點了點頭。

    史月瑤又命下人重新煎好安胎藥送來。

    陸鳶看著麵前的安胎藥,遲遲未動。

    史月瑤正要催她喝了,陸鳶將安胎藥推到一邊,道:“藥味太重,我喝不下,夫人倒掉吧,以後也不用替我準備了。”

    她永遠無法忘記因一碗安胎藥,她失去了第一個孩子,更是差點失去了再做母親的資格。

    史月瑤正要開口勸她,陸鳶已站起身,端起藥徑直走到門口,當著史月瑤的麵,一把潑在了門外。

    “你竟然將夫人給你熬的藥倒掉,真是太過份了!”

    史月瑤身邊的丫鬟見她公然不將自家主子放在眼裏,頓時氣怒的上前指責她。

    陸鳶在將軍府,一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呆在這裏,對府裏的人和事,都漠不關心。

    而她也清楚,史月瑤對她腹中孩子的緊張是為了什麽。

    她冷冷笑道:“我早已說過,我不喝什麽安胎藥,是你們一直逼我喝的。”

    她又對史月瑤道:“夫人放心,雖然我不喝安胎藥,但這個孩子,我一定會好好生下來的。”

    見她態度決絕,史月瑤不好再說什麽,柔聲道:“好,就照妹妹的話,以後都不給你煎藥了。”

    陸鳶勾唇滿意一笑,想到聽到的傳聞,冷聲道:“聽聞睿王殿下的大婚快到了,夫人到時帶我去啊。”

    她要親眼看到他叛亂,然後再親手殺了他……

  第569章  可憐可憐我

    聽到陸鳶的話,史月瑤有些吃驚。

    先前,她一直安靜呆在府裏,那裏都不去,連前院都很少踏足。

    如今陡然聽到她主動提出要外出赴宴,史月瑤確實挺意外的。

    但睿王大婚,全京/城的達官貴胄都會參加,說不定陸晚也會去,到時讓大家看到她這張與嘉和郡主一模一樣的臉,會讓大家怎麽想將軍?

    而將軍之前也明確對她吩咐過,不能讓宛宛出現在人前,更不能讓嘉和郡主看到她。

    如此,史月瑤拒絕道:“睿王大婚,到時必定人多車多……你胎像都還未穩,還是不要去了,在家裏好好安胎吧……”

    陸鳶一聽就動了怒,勾唇嘲諷笑道:“你信不信我去求將軍,到時讓將軍隻帶我一人去,讓你留在家裏守院子?”

    此言一出,史月瑤不禁變了臉色。

    自宛宛診出有喜後,將軍對她的態度確實好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對她不理不聞,不僅讓她搬到寬敞的院子裏,還隔三差五就來她這裏看她,比去她正屋的次數還多。

    母親說得對,男人都很看重血脈子嗣的,將軍也不例外。

    而母親在她出嫁的第一天就告誡過她,想要徹底抓住將軍的心,最好的法子,就是要為他生兒育女……

    想到這裏,史月瑤心裏生出無盡的絕望感,因為迄今為止,將軍都還沒有和她正式圓房……

    心裏悲痛難言,麵上,她卻不能失去當家主母的威嚴,當即肅起麵容道:“你去和將軍說也沒用,當家主母是我,這些事情,理當由我做主。”

    聞言,陸鳶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不由嘲笑出聲。

    “你這個當家主母,到底是怎麽樣的,說出去隻怕會惹人笑話。”

    陸鳶不會忘記,她第一次來到將軍府時的形容。

    當時她躺在馬車裏,麵前這個史家庶女,看到她時,眸光裏的鄙夷之情,她看得一清二楚。

    而她堂堂鎮國公之女,對付不了陸晚榮貴妃那些賤人,難道還收拾不了一個無才無貌的史月瑤?

    看著臉色煞白的史月瑤,陸鳶又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你盼著我生下孩子,將來認你這個嫡母做母親——你自己生不了孩子,卻想霸占我的孩子,休想!”

    史月瑤心思被戳穿,狼狽不堪,又悲憤交加,一張臉漲得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門外,聶湛板著臉冷冷站著。

    而在他的身邊,還跟著奉睿王之命來送禮的遇安。

    聶湛自認與睿王關係親厚,所以並未將遇安當外人。

    而遇安自從知道自家主子說起過中秋那晚的事後,也好奇這個宛宛小妾的身份,所以也想聽聽她們說了什麽。

    眼下見陸鳶越說越過份,聶湛終是受不住,重重一甩袖子,跨進門來。

    而遇安也不好再待下去,連忙告辭出去……

    聶湛突然進屋,將屋人幾人嚇得一怔。

    聶湛臉色很冷,且滿身酒氣。

    自昨日他離開孟樓後,就去禁軍宮找兄弟們喝酒,喝了一整夜。

    而今日醒來,聶湛又喝了起來,借著酒精來麻痹自己。

    此時,他紅著眼睛冷冷看著陸鳶。

    眼前的女人明明與陸晚長著相同的一張臉,可即便聶湛有了幾分醉意,還是知道她不是陸晚。

    因為陸晚從不會像她這樣猖狂惡毒。

    繼而他又想起這個女人就是對他使了手段,在他的酒裏下藥,才會讓她得逞懷上孩子,如今卻在這裏挾子自得,不由讓他對她生出深深的厭惡來,想立刻將她趕走。

    但轉念想到她肚子裏懷了自己的孩子,聶湛終是按下心中的怒火,指了指仆人手裏的東西,冷冷道:“這是睿王殿下給你送的安胎補藥,你自己收起來吧。”

    說罷,他甩袖離開屋子,徑直朝外麵走去。

    陸鳶一聽是李睿給她送來的補品,臉色微變……

    而史月瑤卻追著聶湛出了院子。

    “將軍,你要去哪裏?”

    聶湛頭也不回道:“不用你管。”

    史月瑤小聲勸道:“將軍不如換身衣裳再出去,你……你身上的衣袍都髒了……”

    聶湛根本不在意這些,可史月瑤道:“將軍自己不在意,可被外人看到了,就會無端留下許多口舌給大家說,萬一……萬一還被那群言官看到了,隻怕他們又要到皇上麵前去說了……”

    聶湛最討厭那些個言官,所以聽到史月瑤的勸後,不覺頓下步子,轉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史月瑤趕上去,備好熱水給他洗澡,又給他準備好幹淨的衣服。

    聶湛沐浴更衣後,又要出去,史月瑤勸他道:“將軍想喝酒,就留在家裏喝吧,我……我已經差人去買了將軍最喜歡喝的燒刀子。”

    聶湛這才發現外麵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酒菜。

    但他興趣缺缺道:“一個人喝酒有什麽意思?”

    說罷,他還是要走。

    史月瑤卻道:“我可以陪將軍喝……將軍心裏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也可以同我說,我雖然人笨,但……我嘴巴嚴,會保守秘密。”

    聶湛回頭看了她一眼,感覺她今天怪怪的。

    平時她也喜歡跟在他身邊伺候他,但從沒像今天這麽多話過。

    想了想,他在桌前坐下。

    史月瑤麵上一喜,連忙上前,親自給他倒酒。

    給他倒好後,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聶湛看了她一眼,冷聲道:“不會喝就不要逞強,你下去吧。”

    這種燒刀子,酒辣性烈,莫說她喝不了,就算男人也沒幾個喝得下去的。

    史月瑤卻端起酒杯,對他道:“將軍,我先幹為敬!”

    說罷,竟一口就將酒給喝了下去。

    聶湛有些驚愕的看著她,“你什麽時候學會喝酒的?”

    他記得成親當日,她連最淡的水酒都喝得直嗆的。

    史月瑤苦澀笑道:“之前跟著將軍在西北,看到將軍天天喝,我就想嚐嚐它到底是什麽味道……”

    “後來,每一次被將軍嫌棄,一個人睡不著的時候,我就會喝上幾口……”

    “慢慢的,我竟是學會了喝這種最烈的酒。”

    說著,她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聶湛最煩她哭,見此,站起身就要走。

    可他的袖袍卻被拉住。

    史月瑤抱著他的袍子,流淚哀求道:“將軍莫走……我想要個孩子,將軍就當可憐可憐我吧……”

  第570章  下戰書

    聶湛心硬如鐵,在聽到史月瑤的話後,毫不動容。

    但史月瑤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舍下臉麵,邁出這一步,又豈會輕易放棄?

    她鼓起勇氣又道:“將軍昨日在孟樓與陸姑娘所說的話,我都知道了,我想勸將軍一句,你放下陸姑娘吧,你和她之間沒可能的,你不要再為難她,更不要再為難你自己……”

    “你是從哪裏聽說來的?”

    聶湛一聽就來了怒火,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冷聲道:“你胡說什麽,我何時為難過她?”

    史月瑤抽泣道:“昨日發生在孟樓的事,早就傳遍了……”

    “將軍你想想,陸姑娘之前與翊王殿下相愛過,她如何能再與你在一起?如果你再執意不放,隻會害了她,也會害了你自己……”

    “你閉嘴!”

    這兩日,隻要清醒時,陸晚拒絕他的那些決絕話語,就會像刀子一般在割著他的肉。

    聶湛心裏難受至極,就像一頭受傷的困獸,急於找到缺口逃出去。

    眼下,心裏的傷痛被史月瑤揭開,他盯著她狠聲道:“好,你不是要孩子嗎?我成全你。”

    話畢,他拎起手中的女人,扔到床上,然後高大的身子壓上去,沒有一絲憐惜……

    史月瑤最後差點被折騰至死,隻餘下一口氣奄奄躺在床上。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哆嗦著伸出手,在一片狼藉的床帷間,摸到枕頭,咬牙撐起下半身,將枕頭墊在了臀下……

    如今,她什麽都不求了,隻求這一次菩薩保佑,能讓她如願懷上孩子……

    很快,聶湛就與李翊定下了比試的時間和地點。

    就在禁軍營的校場裏,兩人比試武藝,且真刀真槍上陣。

    消息一傳開,整個上京/城都沸騰了,禁軍營校場一時間被擠得水泄不通。

    本來是兩人私下的一場比試較量,卻成了全城的焦點。

    最後,連晉帝都被驚動了。

    晉帝怕鬧出事,讓高公公出麵,與陳王睿王一起,到場鎮場,以免鬧出大事來……

    消息傳到郡主府時,陸晚正在梧桐院裏教阿晞練字。

    前段日子忙著酒樓開業的事,陸晚對弟弟疏於照顧,如今忙完了,她這兩日都陪在阿晞身邊,教他讀書識字。

    陸晚重點還是教他練字。

    上次她讓阿晞換成左手寫手,阿晞推脫要睡覺躲過去了,可一次他卻沒法躲了。

    陸晚將筆遞到他左手裏,讓他試試。

    阿晞知道逃不掉了,隻得依言用左手寫了一個字。

    他一落筆,陸晚就察覺出他左手比右手靈活多了。

    “你看,阿姐說的沒錯吧,你就適合用左手寫字。”

    阿晞故做驚詫的笑道:“我真的沒想到,左手也可以寫字的。幸虧阿姐提醒了我。”

    陸晚讓他用左手多練練,阿晞怕被她發現端倪,就扯開話頭道:“阿姐,你什麽時候再去城隍廟救濟災民啊,我也想去的。”

    陸晚道:“我已經托於大哥幫忙采購棉花和棉布了,到時製成冬衣和冬被就給災民們送過去。”

    阿晞趁機連忙放下筆,跑下地要去拿自己的錢罐子,道:“阿姐,我把我的錢也給你,你拿出給大家做被子吧。”

    陸晚看到阿晞放筆的動作,竟是將筆推開很遠,不由奇怪道:“阿晞,你不喜歡用左手寫字嗎?”

    阿晞聞言,低下頭道:“也不是不喜歡,隻是有些不習慣,也怕別人笑話我……”

    聽到他的話,陸晚卻是詫異住。

    上一世,阿晞習慣用左手寫字,當時先生讓他改,他改不過來,也不肯改。

    而且他一點都不怕被別人笑話,反而以自己左手寫字與眾不同為榮。

    怎麽到了這一世,全變了?!

    但她相信人的性格是不會變的。

    陸晚心裏生出一絲異樣來,腦海裏卻是突然想起黑市裏販賣的那些鐵礦圖拚圖來。

    上一次,在聽李翊提到此事時,陸晚心裏也生出同樣的異樣感。

    可當時那些異樣一閃而過,快到她什麽都想到。

    如今這絲異樣感重現,她終於明白是因為什麽了。

    若說上一世,對鐵礦圖最熟悉的人,除了阿睎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他不止以最快的時間拚湊出全副圖貌,還將整副地圖默記於心,能不看圖紙,照畫出來。

    陸晚不由想,如果阿晞和她一樣,也是重生,那他是不是故意不用左手寫字,以免暴露自己?

    如果他也是重生,他自是能憑著上一世的記憶,輕鬆將鐵礦圖畫出來……

    思及此,陸晚全身一個激靈,臉色凝重起來。

    “阿晞,你聽過鐵礦圖嗎?”

    陸晚盯緊他的眸子問他,雙手更是緊張的抓住阿晞兩邊的胳膊。

    由於太過緊張,她將阿晞的手臂都抓痛了。

    阿晞心頭一緊,麵上卻瞪大眼睛愣愣看著她,好奇道:“阿姐,那是個什麽東西?”

    陸晚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沒有放過他臉上一絲的神情。

    可阿晞神情裏,除了懵懂好奇,看不出一絲異樣。

    陸晚不由懷疑是不是自己神經太過敏感了。

    是啊,阿晞如果也是重生的,怎麽還會跟羅衡相識呢?以他對羅衡的仇恨,他定會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與他拚命的。

    所以,是她太過胡思亂想了。

    這麽一想,陸晚全身一鬆,胸口卻撕痛起來。

    人帶著記憶重活,並不是一件多幸運的事,因為承載著上一世的記憶,反而更痛苦。

    而阿晞上一世又是那般的不堪,甚至比她更悲慘。

    所以如果可以,她寧願弟弟永遠不要知道上一世的事情,這一世開心快樂的活著……

    掩下心頭的心酸,她對阿晞笑道:“沒什麽,阿姐隨便問問,你好好練字吧。”

    阿晞斂眸掩下眸子裏的鋒芒,拿起筆乖乖練起字來……

    然而,不等阿晞寫完一張字貼,巫鳴卻是興衝衝的跑進屋來,大聲嚷道:“小公子,出大事了,翊王殿下與聶將軍要打架了,我們快去看吧。”

    姐弟二人聞言皆是一驚,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秋落也緊跟著進門來,對陸晚稟道:“姑娘,聶將軍正式給殿下戰書了,約在今日午時,禁軍校楊比試。”

  第571章  隻能贏

    聽完秋落的稟告,陸晚一怔。

    她原以為聶湛與李翊那日在孟樓裏定下約定,隻是一時的氣話,不會當真,沒想到他真的給李翊下戰書了。

    而在聽秋落說到皇上派了陳王與睿王鎮場後,陸晚的心越發揪緊起來。

    她倒不是擔心李翊會輸,而是擔心這場比試會生出其他變故來。

    以她對李睿的了解,隻要他在場,絕不會讓這場比試順利收場的……

    阿晞看出了她的擔心,道:“阿姐,我們趕緊去看看吧。”

    陸晚當然想去,但她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根本不能出現在那裏,否則會引起更大的事端。

    如此,她隻能讓秋落去打聽情況。

    “你去那裏守著,有任何情況立刻回來告訴我。”

    秋落正要應下,阿晞卻道:“阿姐,你不是有人皮麵具嗎?咱們帶上麵具,就不會被人發現了。”

    經他提醒,陸晚倒是想起人皮麵具來。

    是啊,隻要戴上麵具,就不會被人發現了。

    如此,陸晚立刻回屋去準備,她戴上人皮麵具,換上下人服,準備裝扮成阿晞身邊仆人的樣子,和他一起去校場。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秋落趁著屋內無人,又對她稟告道:“姑娘,自聶湛軍向殿下正式下戰書後,京/城裏突然有流言傳出,說去年本是聶將軍大敗胡狄,要封西北大將軍,掌西北大權,是殿下搶了聶將軍的軍功,趁著將軍帶軍出征之時,派自己的親信提前換了各要塞的守將,將聶將軍逼回京/城……”

    陸晚聽完,心口一沉,冷聲道:“不用想了,這些又定是睿王的陰招了。”

    這個卑鄙小人,慣會使用流言來抹黑毀人。

    秋落道:“所以皇上怕今日鬧出事情,讓別人以為是殿下在趁機向聶將軍進行報複,才會派了陳王和高公公,還有睿王親臨校場鎮場。”

    陸晚心中落滿冰雪,冷聲道:“有睿王在,他絕不會讓今日這場比試簡單結束的。”

    說罷,她再不做停留,換好衣裳,帶著阿晞乘上馬車往校場趕去……

    十月的校場,天幹氣燥,碧空無雲,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陸晚一行趕到校場時,校場四周已人滿為患。

    除了禁軍營的人,還有京/城一眾世家子弟,以及趕來看熱鬧的朝廷官員,將校場四周擠得水泄不通。

    阿晞一行進不到校場內,秋落帶著大家去找長亭。

    長亭看到是阿晞來了,就在看台那邊給他們安排了位置,與陸承裕的位置挨在一起。

    安頓好阿晞後,陸晚看了下時辰,見離午時還有點時間,就讓長亭帶她去找李翊。

    李翊在禁軍營的東營房裏,陸晚一進去,他先是一愣,等認出是她,不由勾唇笑了。

    “你怎麽來了,真醜!”

    李翊抬手摸了摸她臉上的人皮麵具,嘴裏嫌棄,眼角卻不覺帶了笑。

    他知道她是擔心他,不然不會裝扮成這個樣子趕來的。

    陸晚擔心道:“殿下,等下比試,你準備怎麽做?”

    李翊一臉倨傲道:“自然是打敗那個莽夫了,讓他知道何謂天高地厚。”

    說罷,他眸光一轉,又道:“你不會是想讓本王故意輸給他,讓他這一次?”

    聽他這樣說,陸晚就知道,他也聽到外麵的那些傳言了。

    陸晚道:“外麵那些流言,定是睿王一黨故意傳出來的,所以殿下今日不能輸,隻能贏。”

    如果他今日輸了,就會坐實外麵那些傳言,讓大家都以為他技不如人,當初西北的軍務權力,是他強搶過來的。

    李翊了然一笑:“你倒是聰明,一眼看出了睿王一黨的目的。”

    陸晚知道她能想到的事情,他早就料到了,但她還是不放心,叮囑道:“殿下,睿王他們不是想你贏,而是故意用流言逼你想贏,從而借機讓你誤傷聶湛,到時,他們就會說你借比試之際,對聶將軍痛下殺手。”

    高手比試,一招一式都會致命,若是李翊一心想贏,很容易就會重傷聶湛,到時,就會更加落人口柄。

    但李翊又必須要贏,否則不論是今日的比試,還是外麵的流言,都很難收場。

    陸晚想到另一種可能,心中戚戚道:“殿下,聶湛人雖不壞,但他偏執,聽信睿王的唆使,又因我對你有成見,所以今日、比試,他是來向你尋仇的,必定會用全力,你千萬要當心。”

    如果聶湛拚起命來,莫說重傷李翊,甚至會殺了他。

    這才是李睿最想看到的。

    因為隻要李翊一死,他再無敵手,就順理成章的成為東宮之主了。

    所以李翊今日這一戰很難,既要防著聶湛與他拚命,還要贏他,但又不能傷他太狠,以免落人口柄。

    想到這裏,她擔心的看向李翊,滿腹的話卻不知從而說起,最後隻得道:“殿下千萬要當心。”

    李翊看出了她心中的擔心,心中暖暖的,不由安撫她道:“你放心,他蠢本王可清醒著,我知道怎麽做。”

    看著男人信心滿滿的樣子,陸晚心頭一鬆,正要回去找阿晞,卻被李翊一把抱住了。

    他將她摟進懷裏,就著窗外的日光,近距離仔細的打量著她麵容,戲謔道:“即便要易容,也可以買張漂亮些的人皮,怎麽偏要買張這麽醜的?”

    話雖如此,他卻低頭覆上去,含住了她的雙唇。

    他撬開她的嘴唇,吻得又重又深。

    陸晚生怕他將自己臉上的人皮麵具給弄下來,連忙手忙腳亂的要將他推開。

    可男人力氣大得驚人,她整個身子都懸空,那裏是他的對手?

    果然,等男人親夠肯放開她後,陸晚明顯感覺到臉上的麵具有所鬆動了。

    她正要重新戴好,可恰在此時,外麵卻傳來腳步聲,李睿的聲音在外麵冷冷響起。

    “讓開,本王有重要的事同皇弟說!”

    陸晚全身一顫,整個人都嚇呆住了。

    難道是方才李睿發現了她,所以追過來揭穿她的?

    而若是讓李睿看在她在這裏,隻要他喊一句,外麵的高公公和陳王他們,就會發現她私會李翊。

    到時,她和李翊私下還在一起的事,就會曝光。

    而他們犯下的,就是欺君大罪……

    想到這裏,陸晚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第572章  離開的法子

    相比陸晚的驚慌,李翊卻很冷靜。

    眸光飛快掃了屋內一圈,他看到牆角放著的箱櫃。

    沒有猶豫,李翊上前揭開箱蓋,將陸晚抱起,放了進去。

    “別出聲,一會就好。”

    陸晚連連點頭,大氣都不敢喘。

    李翊蓋好箱蓋,抹了抹嘴唇,揚聲道:“請睿王進來。”

    話音一落,房門就被推開,李睿邁步走了進來。

    李翊斜睥了他一眼,道:“不知睿王找我何事?”

    李睿自顧上前,在他對麵坐下,道:“你馬上就要上場和聶將軍一較高下了,皇兄特意來看看你——看你是否緊張害怕了?”

    李翊勾唇涼涼笑道:“多謝皇兄關心,不過我覺得,皇兄與其在這裏為我擔心,不如好好想想,等聶將軍輸了比賽回去西北後,皇兄身邊可還找得到可用之人?”

    李睿眸光一暗,麵上卻笑道:“比試還沒開始,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翊王未必太過自信了?”

    說罷,他話鋒一轉,又道:“其實,如果你想讓聶將軍離開這裏回去西北,何必大動幹戈、勞師動眾呢?本王這裏倒有一個百分百可以保證讓他離開的法子。”

    李翊不用想,已是猜到他狗嘴裏要吐什麽了。

    眸光不露痕跡的掃了眼箱櫃,李翊語帶警告道:“這是本王與聶湛之間的事,其他不相關的人和事,皇兄少提為妙。”

    李睿做了那麽多事,就是為了這一刻,豈會放棄?

    他得意笑道:“和聰明人交談就是省心——既然翊王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麽,那本王就直言不諱了。”

    他揚聲道:“相信聶將軍對二表妹的深情,翊王也看到了。聶將軍雖然隻是一個粗漢子,但不可否認,他對二表妹卻是一往情深,不離不棄。”

    李翊眸光漸寒,冷笑道:“皇兄何時開始婆婆媽媽,關心起別人的感情事來了?”

    李睿卻毫不生氣,道:“最近外麵有傳言,有說聶將軍是被你搶了軍權,被逼回京/城的,也有說他回到這裏,是為了本王,實則都不對。”

    “真相卻是,他是為了二表妹,才會千裏迢迢從西北來到上京的。”

    此言一出,李翊臉色微變。

    當初李睿派人去西北遊說收服聶湛的事,他也有所耳聞,李睿倒沒有說假話。

    當時聶湛確實不願意來京/城,還一心想從樊先生手裏搶走燕恒兩州的掌管之權,這些事情,當時樊先生的書信裏,都有同他提到過。

    隻是後來不知為何,他突然就放棄與樊先生爭權,火急火燎的從西北來到了京/城。

    難道真如李睿所說,他是為了陸晚才回來了?

    可那時,明明他們都還不認識的……

    一時間,李翊心裏閃過許多疑問,而躲在箱櫃裏的陸晚早已全身發涼。

    她沒想到李睿特意找過來,竟是為和李翊說這個。

    而接下來李睿的話,更是將她打入深淵。

    李睿看著李翊變了臉色,甚是滿意道:“我知道你心裏此刻在想什麽,你定是認為本王在騙你,因為大家都以為,聶將軍回京之前,他與二表妹從未見過麵,所以大家都懷疑,聶將軍怎麽會為了她從西北來京/城,對不對?”

    心事被說中,李翊臉色越發難看,寒眸沉沉看著他,不置可否,拳頭卻緊緊收緊。

    李睿譏誚笑道:“你有所不知,聶將軍是在夢裏認識二表妹的,可能真是前世的姻緣吧,兩人竟是在夢裏相會……”

    李睿盯著李翊,笑道:“是不是覺得很荒謬?可更荒謬的還在後頭。”

    “聶將軍夢醒後,對二表妹如走火入魔一般,念念不忘,竟是四處找尋與二表妹有相同麵容特征的女子,再請畫師分別將她們的眉眼口鼻合畫在一起,從而拚湊出二表妹的畫像,再四處尋找,最後終於讓他如願尋到夢中人。”

    李翊胸口滯緊,感覺要窒息了。

    看著他黑冷的臉色,李睿滿意極了——

    若不是顧忌著聶湛,他早就想將這些事情告訴給李翊了。

    他就想看看他聽到這些事情後,會是什麽鬼樣子。

    “若是你不相信,你可以去他的後院看看,他後院的那幾個妾室,每一個身上都與二表妹有一個相同的特征,她們全是聶將軍找來的替代品。”

    不用去他的後院看,李翊想到聶湛府裏之前出現的那些畫像,已是明白,李睿所說,都是真的。

    而他也終於明白過來,為何聶湛在聽到陸晚會騎馬後,會那般激動,還對他說,他和她,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原來如此……

    存積在他心裏的諸多疑團,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可這樣的答案,卻讓他憤恨難當!

    李睿趁機火上燒油道:“說實話,我並不相信什麽夢境相會的事,我倒是懷疑,是不是二表妹之前在庵堂時,與聶將軍有過一段緣分,不然為何聶將軍不夢到其他人,偏偏夢到她,還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夜夜夢裏相會呢……”

    “你閉嘴!”

    縱是冷靜自恃如李翊,到了此刻,也終是繃不住了。

    他眼風冷厲的盯著李睿,斥道:“滾!”

    李睿見目的達到,不急不慌的站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又停下步子,最後道:“所以我說,如果皇弟想讓聶將軍離開,不如將二表妹送給他。反正你與二表妹已經分開,你不如大度點,也當了卻了聶將軍的一片癡心。”

    “你相信我,隻要有了二表妹,他定會立刻回西北,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隻跟二表妹在西北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生一堆兒女,羨煞旁人!”

    ……

    李睿走後,屋子陷入可怕的死寂當中。

    李翊冷冷坐著,渾身上下散發出凜冽的殺氣。

    那怕呆在箱櫃裏,沒有看到他此刻的形容,可陸晚也感覺到了他身上殺氣。

    她全身冰涼的呆在箱櫃裏,腦子裏一片空白……

    不知過去多久,外麵響起敲門聲,長亭在門外道:“殿下,時辰到了,比試要開始了。”

  第573章  還有沒有其他事情

    敲門聲終是驚醒了陸晚。

    她回過神來,靜默了兩息,下一刻,她已是伸手頂起箱蓋,從裏麵爬出來。

    身子發虛,她爬出來時,腳落地不穩,身子摔在了地上。

    李翊聽到響動,朝她看過去。

    陸晚扶著東西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強做鎮定道:“殿下,聶湛夢境一事,我早就同你說過的……”

    那次,她被大長公主罰去常華寺抄經書之時,他就曾因發現聶湛書房裏有她的畫像一事,質問過她的。

    當時,她就同他解釋過的。

    “殿下,睿王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他就是要故意激怒你,讓你當著大家的麵,對聶湛下重手……你千萬不要著了他的道……”

    再如何鎮定,陸晚的聲音,還是控製不住的微微發抖。

    李翊掀眸看了她一眼,見她整個身子都止不住的直哆嗦,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

    秋陽高照的天氣裏,她的手,卻冷得像塊冰。

    李翊鬆開她的手,勾了勾唇,譏誚道:“你在害怕什麽?”

    不等陸晚回話,他垂下眸子沉沉看著她,冷聲道:“怕我一時氣憤之下,殺了聶湛?”

    陸晚知道此刻他心裏不好受,也知道這個時候,她要順著了他的話說,他才會好受些。

    可眼下的情形,卻不允許她這樣做。

    她主動拉起他的手,勸道:“殿下,聶將軍對我是有愛慕之情,但我與他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殿下不要受睿王的挑拔,更不要做出衝動的舉動……”

    李翊冷冷看著她:“說到底,你還是在為他求情。”

    陸晚:“不是,我是在為你擔心——從前兩日的流言,到方才李睿特意上門對你說的這些話,明顯就是一個局,殿下睿智,沒道理看不明白的……”

    “我知道這是李睿的局,但聶湛覬覦你的事,也是事實。”

    李翊冷聲打斷她的話,凝眉看著她,冷聲道:“我隻問你,除了那些夢境,你和他之間,還有沒有其他事情?”

    之前,他確實已聽她提起過聶湛夢境一事。

    但當時她所說,與李睿今日說的,雖是同一件事,但意味卻大是不同。

    李睿話裏話外,意味深長,他豈會聽不出當中的意味?

    而且直覺,在和聶湛的關係上,陸晚還有事瞞著他……

    思及此,李翊的神情越發冷戾,看得陸晚直直打了個冷顫。

    心裏,她忐忑的想,聶湛能夢到前世與她相識的一些事,她卻不知道,會不會某一天,他會夢到更多關於他們前世的事,譬如,那個孩子。

    一想到這裏,陸晚整個人都呆住了。

    李翊看清了她神情間的微妙變化,不由越發認定了心中的猜測,心裏頓時越發難受。

    正在此時,外麵再次響起敲門聲。

    長亭焦急道:“殿下,大家都在等了……”

    李翊呼的一下站起身,甩袍朝外麵走去。

    陸晚心弦緊繃,還想再勸,可男人已經走了。

    她想跟上去,可李翊在門外對長亭吩咐道:“將她送回去!”

    聞言,陸晚心口一涼,不覺停下了步子……

    下一刻,長亭進門來。

    他小心打量了一下陸晚的神情,小心翼翼道:“姑娘,屬下先送你回去吧。”

    陸晚心亂如麻,但她也知道李翊的命令不可違,於是對長亭道:“我自己回去就成,你去跟著殿下。”

    她又對長亭叮囑道:“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殿下控製不住要對聶將軍動手,你們要想辦法攔下……”

    “還有,如果聶將軍要對殿下不利,你們更要護住殿下周全,不要顧忌什麽比試場上的規矩,要第一時間上場救人,記住了嗎?”

    陸晚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但她知道,今天比試的雙方,都不能出事。

    長亭方才在門外守著,李睿挑撥的那些話,他大概聽到了一些,自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所以他也擔心等下校場上會出事,於是就聽從陸晚的安排,差人去將秋落叫回來,讓秋落送陸晚回去,他自己則帶著長欒幾個身手好的暗衛,去校場上邊上盯著,以防萬一……

    馬車離開校場,徑直往郡主府去。

    一路上,陸晚一句話都沒說,眉頭緊緊鎖著,滿臉愁容。

    秋落勸解她道:“姑娘放心吧,殿下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睿王的幾句挑撥不會成事的。”

    陸晚憂心忡忡道:“但願如此吧。”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回到郡主府,蘭草見陸晚這麽快就回來,正好奇要問她比試的結果,秋落連忙給她遞眼色,讓她不要再問。

    蘭草看懂了秋落的眼色,再看到陸晚的神情,猜到有事發生,就不敢再問了。

    陸晚回到房內,本想看看吳濟送來的帳薄,可腦子裏很亂,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無法,她隻得合上帳薄,走到書桌前,讓蘭草給她研墨,她開始抄經。

    一麵抄經,她一麵等著阿晞回來,好給她帶回來校場那邊的消息。

    可直到日落西垂,也沒有見到阿晞的身影,陸晚越發心急起來,經書也抄不下去了。

    正要此時,前麵門房跑來稟告,說是有客人登門求見。

    陸晚聞言一怔——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找她?

    她放下筆,換了件外袍,來到了前麵的花廳。

    一進門,她看到花廳裏坐著一個頭戴幕籬的姑娘。

    陸晚走過去,那姑娘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陸晚進來,連忙抬手揭下了頭上的幕籬。

    竟是史婧一。

    “陸姐姐……”

    史婧一起身朝她行禮,陸晚扶她坐下,開門見山的道:“你這個時候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

    史婧一蹙緊眉尖,著急道:“陸姐姐,沈大哥不見了,這段日子一直找不到他,連去他家裏也找不到人,我擔心他出事,所以想來問問陸姐姐,有沒有他的消息?”

    聽她一說,陸晚才想起來,自那晚在翊王府門口分別後,她也好久沒有見過沈植了。

    甚至連她孟樓開業那日,他都沒有來。

    按理,她酒樓開業,他不會不來給她道賀的。

    難道他真的出事了?

  第574章  要他的命

    陸晚如實對史婧一道:“我自城隍廟那一次後,也沒有再見過沈植了。”

    聞言,史婧一不覺慌了。

    她原以為沈植與陸晚的關係要好,會從她這裏得到沈植的消息,沒想到她也不知道。

    繼而她又想到上次偷聽到的父親與母親的談話,臉色頓時白了。

    陸晚瞧出她神色不對,再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她身上所穿,竟是丫鬟服飾。

    “你是偷跑出來的?”陸晚吃驚的看著她。

    史婧一擔心沈植的安危,一把抓緊陸晚的手,著急道:“陸姐姐,你能不能派人去找一找沈大哥,我怕他出事……”

    陸晚從她的話裏,察出異常來,不覺沉聲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史婧一眼睛紅了,抽泣道:“上一次,我在父親書房外,聽到他在同母親商議,說不會放過沈植,要派人去要他的命……”

    原來,自沈植托羅衡去史家退親後,史太傅氣得暴跳如雷,史大娘子也氣得病倒了。

    史婧一貴為史家嫡女,身份高貴,是上京/城裏排得上名號的名門貴女,以她的出身和史家如今的地位,莫說嫁勳貴侯爵之家當正頭娘子,就是嫁進宮當娘娘都不為過的。

    可她偏偏看上了太醫沈植,還一根筋到底,非嫁他不可。

    奈何沈植卻不喜歡她,那怕之前史婧一為了他私奔,那怕史大娘子舍下老臉去宮裏求榮貴妃給他們指婚,他竟還托人來退親,寧肯不要命也不願意娶史婧一。

    傳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而女兒的這一輩子也算徹底毀在了他手裏。

    這份屈辱,讓愛女如命的史家夫婦如何忍受?

    所以,史家在同意退親後,也是再也容不下沈植了……

    聽史婧一說完,陸晚不由也擔心起來。

    她對史婧一道:“你先回去,我會派人去找沈植,一有消息,我就第一時間通知你。”

    說罷,就讓秋落帶人去沈植家裏,還有他常去的地方找找他。

    史婧一本想和秋落一起去,但她是偷跑出來的,如果被家裏發現了,反而會連累陸晚。

    如此,她隻得按下心中的擔心,對陸晚感激道:“那就麻煩陸姐姐了,請你一定要找到沈大哥,請他當心些……”

    送走史婧一,陸晚正要轉身回府,阿晞回來了。

    阿晞老遠就看到陸晚站在府門口,不等馬車停穩,他已是迫不及待的從馬車上跳下來,跑到陸晚麵前,一把抱住她。

    “阿姐……”

    他雙手將阿姐抱得很緊,頭埋在陸晚懷裏,雙眸間是深深的疼惜。

    之前,阿姐易容和他一起去校場看李翊與聶湛比試,阿姐擔心李翊,就去找他,可後來比試開始了,李翊都上場了,他卻沒有看到阿姐出現,問過長亭後才知道,阿姐先回去了。

    阿晞自是知道阿姐對李翊的關心,更知道她對這場比試的在意,所以,若是沒事發生的話,她一定不會提前走,會守在這裏看到比試結束的。

    一問長亭,才知道是因為李睿的挑撥,兩人之間出了事。

    阿晞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他心痛阿姐背負著上一世的痛苦卻不能說,也恨李睿的挑撥,更恨李翊對阿姐一次次的懷疑和不信任。

    說到底,阿姐遭遇的一切,都是他們害的。

    如今,他們反而還要來挑撥質問阿姐,真是該死!

    想到這裏,阿晞對李睿越發痛恨,對李翊好不容易的改觀,也蕩然無存……

    陸晚察覺到他的異樣,不覺蹲下身子看著他,關切道:“阿晞,你怎麽了?”

    阿晞仔細的打量著她的神情,見她眼睛沒有紅腫,心裏稍稍放下心來,甕聲甕氣道:“你和殿下吵架的事,我都知道了……阿姐,我早就說過,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陸晚知道阿晞一直很護著她,所以隻當他是孩子氣,並不放在心上。

    她扯開話題道:“你們怎麽回來這麽晚?比試的結果怎麽樣?”

    阿晞沒有吭聲,繃著小臉,明顯不想說。

    陸晚隻得去問巫鳴,巫鳴如實道:“比試早就結束了,小公子方才是去大理寺找殿下了。”

    陸晚一怔,再次看向阿晞:“你去找殿下了?你去找他做什麽?”

    “當然是罵他給你出氣啦!”

    阿晞甩開她的手往府裏走,一邊走一邊道:“他既然不相信阿姐,就不要再來打擾你。”

    陸晚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心裏暖暖,又酸酸的。

    回到屋裏,下人打來熱水,陸晚絞了帕子給阿晞擦了臉和手,又給他衝了蜜蜂水,問道:“今天比試最後怎麽樣了?”

    阿晞道:“他都不相信你了,阿姐你還關心他做什麽?”

    話雖如此,他還是告訴了她:“自是他贏了。”

    聞言,陸晚心口一鬆,又問他:“那聶將軍,他怎麽樣了?”

    阿晞:“他稍遜一籌,掉下了馬背,所以就輸了。”

    陸晚:“他們有沒有受傷?”

    阿晞搖了搖頭,道:“沒有啊,他們上場的時候,說好的誰掉下馬就當誰輸了,後來他們打了好久,最後是聶將軍先從馬背上掉下來,所以就是他輸了。”

    聽了阿晞的話,陸晚很是意外,但卻是她最想聽到的結果了。

    李翊能贏了比賽,雙方又沒有因李睿的設局挑撥而出大事,就是她最想看到的。

    高懸了一天的心終於落地,一時間,陸晚倒是忘記了先前與李翊生出的不快,嘴角忍不住揚起笑來。

    她又問阿晞:“你罵了殿下,他可有說什麽?”

    阿晞撇了撇嘴,鄙夷道:“他說不過我,就罰我抄字貼,每次都這樣……”

    “可我都不打算認他做師傅了,我才不理他。”

    陸晚暗忖,還會罰阿晞抄字貼,看來他倒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生氣。

    這麽一想,她心裏又放鬆了些……

    落夜後,陸晚剛剛用過晚膳,秋落就回來了。

    “姑娘,我去沈太醫的家裏和他常去的幾家藥鋪都問過了,家裏的仆人說,他好幾天沒回家了,藥鋪的掌櫃也好久沒見過他了。”

    陸晚一驚,問道:“可有問過他的那個藥童,他或許知道沈植去了那裏。”

    秋落道:“小至也不見了。”

    她又道:“而我接到消息,黑道江湖上,有人花錢要買沈太醫性命。”

  第575章  遺漏掉的人物

    不用想,也知道買凶要沈植性命的人是誰了。

    陸晚知道史太傅和史家的勢力,若是他打定主意不放過沈植,那他真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這裏,陸晚不由擔心起沈植來。

    可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要去那裏找他?

    一旁的阿晞,聽到秋落提到小至也不見了,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眸光倏地一沉。

    下一刻,他同陸晚說自己累了,要回去睡覺,陸晚就讓蘭英送他回梧桐院去。

    回到梧桐院,趁著蘭英去小廚房吩咐丫鬟們燒熱水的功夫,阿晞問巫鳴:“你上次跟蹤那個墜影到城外,說他有同夥駕著馬車在城外等著他,你除了聽到他那個同夥的聲音有點像小至,可有看清楚那個同夥的長相?”

    原來,上次巫鳴奉阿晞之命,去跟蹤調查墜影的底細,最後跟著他來到城外,發現他有一個同夥,駕著馬車在等他。

    等墜影將鄭七的屍首搬上馬車後,他們就駕著馬車離開了,巫鳴也就跟丟了……

    聽到阿晞的詢問,巫鳴仔細回憶道:“當時天黑風急,我又不敢跟得太近,怕會被他發現,所以隔著距離,看不清那個同夥的樣子,隻聽到風聲裏傳來兩聲他們的說話聲,感覺那個同夥的聲音,有點像小至哥哥。”

    巫鳴之前在沈植的院子裏養傷,呆過一段日子,小至每天給他煎藥換藥,他對他的聲音自是熟悉的。

    阿晞聽後,眉頭緊緊擰緊,又問道:“你能百分百確實,那是小至的聲音嗎?”

    巫鳴遲疑片刻,搖頭道:“當時隔得遠,聲音都是隨風飄過來的,所以聽得模糊,不敢百分百確定……”

    說罷,巫鳴一臉好奇的看著阿晞:“小公子,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阿晞斂眸凝神,緩緩道:“我心裏有一個懷疑,但現在還不能確定。”

    說實話,阿晞有些被心中的懷疑嚇倒,更是不敢相信。

    他對巫鳴吩咐道:“如今沈太醫和小至不見了,黑道上有人花錢買他們的性命,阿姐在著急找他們,你也四處去打聽一下,看有沒有他們的消息。”

    巫鳴應下,道:“小公子,如果發現他們落進歹人手裏,我要不要救他們?”

    想到心中的懷疑,阿晞眸光漸寒,冷聲道:“當然要救,我心裏還有許多迷團,要親自向他問清楚。”

    巫鳴下去後,蘭英帶著丫鬟們抬了熱水進耳房,然後退出去,守在門外。

    她們都知道小公子的習慣,他在沐浴更衣時,是不允許有人在他身邊的。

    耳房內,阿晞將身子泡在溫熱的湯水裏,緩緩閉上了眸子。

    腦海裏,前世的一些事情,在他腦子裏清晰的閃現。

    他想到了上一世,太醫沈植的結局。

    上一世,沈植做為晉帝的診冶太醫,與天天侍疾的阿姐相識。

    阿姐曾同他說過,說沈植是個很好的人,他是整個後宮,惟一不懼怕李睿的威懾嚴令,願意幫助她的人,也是她灰暗生活中的一點溫暖和光亮……

    後來,傳來阿姐與他私通的消息,沈植被抓進大牢,而阿姐被下令陪葬。

    那時,他被囚禁在羅衡身邊,關在暗無天日的暗室裏,等他想辦法逃出去的時候,阿姐已被活活埋進地裏一天一夜了……

    而他那天之所以能逃出暗室,卻是那天羅衡府上闖進武藝高強的刺客,可刺客要殺的人,不是羅衡,卻是到羅府有事的太子李睿。

    再後來,他在皇陵裏找到阿姐,等他帶著阿姐的屍首重回上京時,看到沈植的屍首掛在城門口示眾。

    他的腦袋和身子被砍斷,用麻繩掛在城門口。

    他聽到大家議論,說他是為了替陸皇後報仇,去刺殺太子,結果反而被殺……

    憶起前事,阿晞眼前重現他去皇陵找到阿姐時的情形,他痛苦的閉上眼睛,眼淚如雨般滾落,身子止不住的往浴桶裏沉……

    浴桶裏的水很快淹過他的頭頂,等到快窒息時,阿晞猛然從水裏探出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等他再睜開眼睛,神情已恢複平靜,漆黑的雙眸裏卻劃過寒芒。

    他撇開阿姐的事,隻去細究沈植的事,這才發現,他竟差點遺漏掉這個人物。

    上一世,因著李睿仇家太多,那次的高手刺殺,他隻以為是其他人做的,根本沒有往沈植身上想。

    因為在他眼裏,那個笑容明朗、清俊如竹的太醫,是不會武功了。

    如今看來,他就是那個武藝高強的刺客,他不止會武功,還十分厲害……

    想到這裏,阿晞不由又想起了他暗下製的那些毒藥與迷香,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另一邊,阿晞走後,秋落看著陸晚愁眉不展的樣子,遲疑道:“姑娘,沈太醫的事,要不要去找殿下幫幫忙?”

    陸晚聞言,抬頭看向秋落。

    見她看過來,秋落眼神一慌,知道被她看穿了心思,不由慌亂跪下,道:“姑娘恕罪,奴婢是不想看到姑娘與殿下鬧成這樣……”

    “其實,從今天比試的結果和殿下的作法來看,他最後還是聽進了您的話,沒有中睿王的計……”

    “但殿下生來倨傲,如今又挨了小公子的罵,隻怕一時心裏還會不舒服,姑娘何不就著沈太醫的事,主動去和他說和呢?”

    秋落說完,小心的抬頭看了眼陸晚,見她臉上沒有怒氣,反而露出一絲釋然的笑來。

    其實,秋落說的,陸晚早就想到了。

    但讓她歡喜意外的,不止是李翊聽進了她的勸,讓今日的事順利結束。

    她是沒想到,看似沉悶寡言的秋落,竟會有這麽細膩聰慧的心思。

    她扶她起身,笑道:“那好吧,我就聽你的,你陪我去吧。”

    秋落聞言,連忙起身,伺候陸晚更衣,主仆二人冒夜離開郡主府,往大理寺去。

    走到半路,陸晚讓馬車轉道往孟樓去,讓廚房做了幾樣李翊喜歡吃的菜,還帶了一壺酒,往大理寺去了……

  第576章  說清楚

    大理寺後衙。

    曾少北準備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慶賀李翊今日贏了聶湛。

    本來他在醉香樓定了包間,要請李翊去那裏慶賀的,但這個消息傳開後,如今整個醉香樓都被人包圍起來,吳鈞那群不上台麵的紈絝,天還沒黑,就抻長脖子在那裏等著,就為了瞻仰巴結大晉第一戰神。

    如此,為了圖個清靜,曾少北就令手下買來酒菜,在大理寺後衙為李翊慶賀。

    “來,大晉第一戰神,屬下敬你一杯。”

    曾少北親自執壺,替李翊麵前的琉璃盞斟滿酒。

    可後者卻一副興趣缺缺的形容。

    彼時,李翊斜靠在軟榻的引枕上,鳳眸微睇,凝著麵前的燈火,心思明顯不在這裏。

    曾少北見他連酒杯都不拿,湊上前道:“你怎麽了,是不是被大家封為大晉第一戰神,就不屑與我喝酒了……”

    “滾!”

    李翊冷冷啟唇打斷他的話,道:“要喝你自己喝,本王沒興趣。”

    換了平日,曾少北早就不慣著他了,可今日他還有事想問他,隻得按下性子耐心問道:“難道是因為方才被未來小舅子罵了,心裏難受?”

    “罷了,你堂堂大晉第一戰神,豈能同一個黃口小兒計較?別氣了……”

    李翊一記眼刀子甩過去,曾少北立刻跳開身子離他遠一些,迭聲道:“對對對,全是小舅子的錯,看著小小糯糯的一個孩子,怎麽罵起人來那麽厲害,兩張嘴片子就像開了刃一樣,句句紮人心窩子,不怪殿下生氣的……”

    那有罵人矯情狗的?!

    難道是說堂堂翊王,又矯情又像條狗般粘著他姐姐?!

    想到這個,曾少北忍不住要笑出聲。

    他不僅是第一次看到小孩那麽厲害,更是從未看過平時威風凜凜、連晉帝都不敢隨便罵他的翊王,竟是被一個小孩罵得回不了嘴。

    心裏,曾少北是萬分感激陸家小公子,替他報了這麽多年來,他遭李翊壓迫的仇。

    麵上,他強忍著笑道:“要是殿下心裏的火氣滅不了,下官帶人去將他抓回來,以他辱罵殿下,以下犯上為由,治他的罪,好好教訓他一頓……”

    李翊忍無可忍,抓起身邊的杯子朝他砸過去。

    曾少北閃身避過,道:“既然你不是生那小舅子的氣,為何這副德性?”

    李翊緘默不語。

    曾少北回過神來,長長歎息道:“看來,又是為了嘉和郡主了。”

    說到這裏,曾少北恨不成鋼道:“殿下,不是我說你,你明知這一切是睿王的陰險計謀,你還要同姑娘生氣,也難怪陸家小公子要來罵你了。”

    “可她與聶湛之間,確實有一些事情解釋不清……”

    李翊終於開口了,聲音悶悶的,難得的沒什麽底氣。

    曾少北道:“說實話,陸姑娘是難得的睿智、知道顧全大局的姑娘家了,當時那樣的情形下,她沒有哭哭啼啼的為自己申冤,而是一針見血的指出睿王的目的,勸你保持理智,實屬難得了。”

    “你甩下人家走後,人家也沒有生你的氣,而是吩咐長亭控製場麵,不要讓意外發生,這樣的女子,去那裏找?”

    “說到底,她這樣做,都是為了你,怕你出事罷了。”

    “而她與聶湛之間的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是聶湛迷戀她,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情,陸姑娘一直是拒絕他的。而她對你如何,殿下心裏難道不清楚嗎?”

    最後,他道:“試問天底下,有那個姑娘家敢抗旨也要跟你在一起的,你就別不知足了。”

    說到最後,曾少北越發覺得陸家小公子那句‘矯情狗’,罵得很是精準恰當。

    聽了他的話,李翊越發心煩氣躁,看了眼麵前的飯菜,冷聲道:“把這些都拿走,本王沒胃口。”

    話音剛落,長亭從外麵進來,稟道:“殿下,嘉和郡主在外求見。”

    聞言,李翊眸光一震,嘴上卻沒好氣道:“這麽晚了,她來做什麽?”

    長亭想到方才在外麵,陸晚同他說的事,小心翼翼道:“郡主給殿下帶來了酒菜,想來是……”

    “想來是知道了殿下今日贏了比試,所以送來美酒佳肴,來與殿下一同慶祝了。”

    曾少北接過長亭的話說道。“也有可能是替她弟弟來向殿下認錯的。”

    李翊聽後,臉色明顯轉霽。

    長亭看到他的形容,嘴裏的話卻不敢往下說了。

    曾少北卻故意道:“不過可惜了,殿下現在氣還沒消,不想見人,更沒有胃口吃東西,讓她走……”

    “讓她進來!”

    李翊冷聲打斷他的話,又指著桌子上的酒菜,一臉嫌棄的對曾少北道:“趕緊將這些撤下去。”

    曾少北:“……”

    陸晚來到後衙時,四周一片安靜,不由讓她想起了去歲的雪夜裏,李翊帶著她在這後衙的雪地裏散步的情形來。

    那時,她與他關係不明,兩人是因著半年的契約才在一起的。

    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想到會與他走到今日。

    但今日的情形,似乎與去歲的時候差不多,並無多少改變。

    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是不能見光,兩人間還是有諸多摩擦與懷疑……

    她覺得,有些話,是時候要與他說清楚了……

    推開門,陸晚提著食盒走進去,看到男人斜躺在東麵的軟榻上翻看公務折子。

    聽到響動,李翊掀眸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吭聲,繼續看折子。

    陸晚也沒有和他說話,而是徑直上前,將食盒放到桌子上,從中將酒菜取出來,一樣一樣擺放在圓桌上。

    等東西擺放好後,她輕輕開口道:“殿下可有興趣喝一杯?”

    李翊放下手裏的折子,坐起身子看著桌上的酒菜,沉聲道:“怎麽突然這麽好了?”

    陸晚道:“我今日來,一是為了慶賀殿下贏了比試,二是有些話想同殿下說,三則是有一件事想請三司出麵幫忙。”

    李翊看向她,終是察覺出她此時的形容有些不同。

    心口猛然一跳,李翊起身來到桌前坐下,徑直問道:“你有什麽話想同我說?”

    陸晚在他對麵坐下,道:“在說這些話之前,我想先說第三件事。”

  第577章  不能再嫁給你

    李翊揭開酒壺蓋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抿了。

    酒是孟樓特釀的酒,上次他喝過一次,所以一口就嚐出來。

    所以眼前的這些酒菜,是她特意去孟樓帶來的?

    想到這裏,李翊心裏頗是熨貼。

    同時也在想,她會有什麽事,需要三司出麵幫忙?

    一時間他卻想不到是何事。

    如此,他放下酒杯,道:“你想讓三司幫你做什麽?”

    陸晚道:“沈植不見了,史姑娘來找我,說史太傅已下追殺令,要他性命。我想在那些江湖殺手對他動手之前,先找到他,所以想請三司出麵幫忙尋人。”

    李翊聞言,先是一怔,繼而臉上露出嘲諷的笑來。

    又是他自做多情了。

    掃了眼桌上的酒菜,他語氣微涼,道:“你就是為了找沈植,所以置辦好酒菜,尋到這裏來?”

    先前,聽到她來了,他在歡喜的同時,還在奇怪,這一次她怎麽會這麽快就不生氣了,還主動來找他?

    兩個人在一起這麽久,每次鬧矛盾,大多都是他主動去尋她,以她的性子,她是不太會主動來求和的。

    原來,一切是為了救沈植……

    剛剛歡喜起來的心,瞬間又跌落下去,李翊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陸晚坐在他對麵,自是將他神情間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口微涼,沒有直接回答李翊的問題,而是苦澀笑道:“殿下此刻的心裏,是不是覺得我為了沈植的事來找你,是給你添堵,讓你難受,亦如白日裏,我替聶湛求情一樣?”

    聞言,李翊眸光微閃,心裏已已是明白過來她要說什麽了。

    “所以,你覺得本王不應該難受嗎?”

    “還是說,你覺得本王氣量小,應該任由他們一個兩個對你藏著覬覦之心,卻要坐視不理,隻當沒看到?”

    話一出口,他的聲音裏已明顯挾帶了風雪之意。

    見他如此,陸晚心裏升起一股無法言說的無力感,想了一路的話,一時間卻不知道要從那裏開口了……

    其實,從校場回去的一路上,陸晚想了很多,有李翊對她的懷疑,也有未來她同他在一起後,存在的各種猜忌和危機,甚至是關於她前世諸事的揭露與曝光。

    如今隻是提到聶湛的夢境,他已一次兩次表現出對她的不信任。她無法想象,如果讓李翊知道上一世她與聶湛李睿之間的糾纏,會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局麵?

    之前,她一直以為前世那些事情,隻要她不提,可以一直隱瞞下去。

    但今日發生的這些事,讓她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問題……

    深吸一口氣,陸晚將心頭的各種煩雜放下,冷靜道:“殿下可以難受,也可以出麵阻止,但殿下每次的做法,更多的卻是對我的不信任和傷害。”

    從今日他逼問她與聶湛之間,還有什麽事瞞著他,還有前一次讓她將孟樓轉手,不要再管酒樓的事,陸晚已是感覺到這種壓力。

    所以,為了兩人的將來,也是為了她自己有信心一直與他攜手走下去,有些事情,今日必須要與他說清楚的……

    李翊眸光微冷,沉聲道:“原來,今日你不是來為本王慶賀的,而是來與本王問罪的。”

    陸晚搖了搖頭,無力道:“我並不是來同殿下問罪,我是想告訴殿下,從一開始,我就明確拒絕過沈植與聶湛,這些殿下都是知道的……”

    “殿下明知我的心意,每次還是會為了這些事不愉快。可我請三司出麵尋找沈植,其實就是因為他是我的朋友,身為朋友,明知他有危險,我不可能見死不救的……”

    李翊沉沉凝著她,“我不管其他人的生死,我隻知道,他們對你圖謀不軌,我寧肯你與他們徹底斷絕往來。”

    他又道:“既然你知道本王會因為他們而介懷,你為何不能與他們一刀兩斷,再不聯係?”

    陸晚淡淡反詰道:“那殿下呢?你明知鄧氏對你有情,又對我懷著很深的敵意,你還將她一直留在身邊,任由她借著女兒的名頭,與你組成一家三口幸福的樣子來刺激我,我能讓殿下徹底與她們母子斷絕往來嗎?”

    李翊形容一滯,惱怒道:“那是因為本王要報鄧將軍的救命之恩……”

    “殿下,沈植於我也有恩的,聶將軍也曾經相助過我,還救過阿晞的性命。”

    陸晚苦澀一笑,緩緩道:“殿下,我們每個人的人生中,注定有各種牽絆和責任負擔,所以我們的人生中,不可能隻有愛情單一的存在,親情友情對人的一生來說,也同樣重要,關鍵是,我們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

    聞言,李翊眸光微動,內心卻似被什麽東西觸動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神情一震,不可思議的看著陸晚。

    隻見陸晚從隨身的繡囊裏拿出他送給她的那枚同心鎖,輕輕放在桌麵上。

    李翊臉色徹底冷下,沉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陸晚鼓起勇氣道:“在來這裏的一路上,我想了我與殿下的將來。”

    “我知道殿下心裏有我,也是真心想娶我。”

    “我也知道我身上有些事,讓殿下不能理解,甚至是產生懷疑……”

    “但我自問沒有做對不起殿下的事,有些事我不說,並不是我對殿下刻意隱瞞,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我們的將來,像今日這樣的挑撥和考驗,定會再有。若是殿下不能完全信任我,我的日子注定艱難,我就不能再嫁給你。”

    這半天的時間裏,陸晚想了很多,連抄經書的時候,她的內心都沒有安定過。

    她知道,她前世的存在,注定讓她和李翊的未來,增添許多變數。

    如果李翊不能完全信任她,那將來的日子,她就會像今日躲在那方小小的箱櫃裏一樣,惶恐不安,絕望無力……

    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陸晚將同心鎖推到李翊的手邊,輕聲道:“如果殿下做不到百分百信任我,那這個同心鎖,就請殿下收回。”

  第578章  收回同心鎖

    離開大理寺時,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

    長亭撐著傘送陸晚從後門離開。

    一路上,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陸晚猜到他有話同自己說,就停下步子,道:“長亭,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長亭忐忑道:“姑娘,你當真不與殿下成親了?”

    陸晚苦澀笑道:“這個問題不在於我,而是在於殿下的。”

    如果李翊能夠想明白,做到對彼此百分百的信任,那他們仍然有機會可以攜手走下去。

    長亭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道:“姑娘你放心吧,殿下一定會想明白的,他隻是對姑娘太在意了……”

    “而他收回同心鎖……”

    “他能收回同心鎖,我反而很開心。”

    這是陸晚的真心話。

    之前,她還怕李翊不肯接受,會胡攪蠻纏,亦或是拿身份來壓她。

    但他沒有,這卻恰恰表示他聽進了她方才說的那些話,也會願意去思考她提出的問題。

    其實陸晚也明白,他身為皇子,身份注定他不會像尋常人那般,在感情上做出體諒和讓步,而他領兵帶仗這麽多年,也早已養成了不論何事,都要全麵掌控在自己手裏的習慣,所以才會對她和沈植聶湛的事,耿耿於懷。

    若她隻是尋常女人,她可以忍受這些。但偏偏她不是,她活過一世,注定有些事要跟隨她一輩子,而他又心思敏銳,什麽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若是這樣長久下去,即便兩人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默默歎息一聲,她對長亭道:“你不用擔心我們的事,等你忙過這段時間,就選個好日子,把你和蘭草的婚事辦了。”

    聞言,長亭胸口一鬆,嘴角不由露出笑來。

    “多謝姑娘,我會很快擇好日子的。”

    上馬車前,陸晚又道:“沈植的事,還要請你和曾大人多幫忙,希望能盡快找到他。”

    長亭道:“姑娘放心吧,我們會盡力去找的。”

    放下車簾前,陸晚最後對長亭叮囑道:“這段日子,你好好照顧殿下,如果遇到什麽事,可以來找我。”

    長亭連連應下,送她離開……

    看著馬車消失在拐角處,曾少北催促李翊道:“殿下,你怎麽不去追呢?”

    李翊站在窗前,目光看著馬車消失的方向,沒有言語。

    曾少北看著他凝著一張臉,卻一聲不響的樣子,不由急了,道:“殿下,這明顯是陸姑娘以退為進的法子,她想得你的信任,隻要你隻要相信她,不再懷疑她就無沒事了,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李翊當然看得出來。

    他冷聲道:“你也覺得,本王對她與聶湛沈植之間關係的處置,單單隻是對她的懷疑和不信任嗎?”

    她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他卻不會同她一樣傻!

    曾少北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怔愣道:“你把話說清楚,我都糊塗了。”

    李翊此時卻沒有心情給他解惑,吩咐道:“你不要管那麽多,立刻差人去黑道那邊查一查,看沈植有沒有落到他們手裏。”

    曾少北一聽,笑道:“你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嘴上比誰都硬,又愛在陸姑娘麵前耍性子,其實她說的每件事,你都沒有不在意的。”

    李翊板起臉沉聲道:“本王這樣做,並不是幫她,更不是幫沈植,而是要借史舟山買凶殺人一案,將他其他案子也揪出來,所以你一定要給本王找到他買凶的證據。”

    說罷,他又提醒:“但凡是替他接下此樁生意的黑道江湖人,每一個人的身份背影,本王都要一清二楚。”

    曾少北瞬間明白過來,不由佩服道:“你不止嘴硬,也真是夠狡猾的,這都讓你想到了。”

    每行都有每行的規矩,江湖上混黑道的人,都是刀尖上舔血過日子,所以不會隨便接單做生意。

    而史舟山這麽慎密狡猾的人,更不會輕易相信人。

    所以他能放心花錢替他辦事的人,定是他信得過的人。

    之前調查許家村一案,雖然知道此案與史舟山有關,但奈何史舟山的家底太過幹淨,找不到突破口,就連將他召到大理寺來問話的機會都沒有。

    若是找到此次替他買凶殺人的殺手,說不定能從殺手身上找到突破口……

    曾少北退下後,長亭回來了。

    “殿下,姑娘她回去了。”

    “嗯。”

    李翊應了一聲,回身坐到桌前,讓長亭給自己倒了酒。

    他問長亭:“之前讓你們安排鄧氏回西北的事,安排得怎樣了?”

    長亭道:“上次她院子起大火後,本來是要立刻安排鄧娘子離開的,可前幾日鄧娘子身邊的紅媽得了場風寒就過了,為了給她冶喪,行程就拖延了下來……”

    說罷,長亭又道:“不過鄧娘子說了,等紅媽下了葬,就會帶著小小姐離開的。”

    李翊之前回府時,聽舒嬤嬤提過紅媽媽的事,所以並沒有在意。

    他道:“你盯緊些,盡早將她送走。再寫封信給樊先生,讓他以後替本王看著她——讓她以後都不要再與本王聯係。”

    長亭應下,剛要退下,李翊沉聲問道:“方才,她都跟你說了什麽了?”

    長亭不敢隱瞞,將方向和陸晚所說的話,都如實稟告給了他。

    李翊聽後,冷哼一聲道:“自己一把年紀了不嫁,倒成天想著將身邊的丫鬟嫁出去,真是傻得可以。”

    長亭不敢答話,他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話,令自家主子一個不悅,他就成不了親。

    他扯開話題道:“殿下,皇上得知你今日贏了比試,很是開心,讓你明日進宮去陪他用午膳,蘭貴妃娘娘也會在……”

    一提到自家母妃,李翊不自主地就想起了墜影的事來。

    他問長亭:“城門口那邊有什麽消息?”

    長亭道:“那裏一直派人盯著,但自從上次墜影帶著鄭七的屍首離開後,一直還沒有看到他再出現過。”

    說罷,長亭猜度道:“殿下,會不會像之前姑娘所說,他會帶著他師兄聞開,不會再回來?”

    李翊眸光微沉:“如果真是這樣,反而更好。”

    李睿的人一直還沒有放棄抓他,如果他能放下仇怨就此離開,於大家都是好事。

    可他知道,墜影不會那麽容易放下仇恨的。

    他道:“繼續派人盯著,他一回來,立刻通知本王。”

  第579章 驚人的真相

    陸晚回到家裏,發現阿晞竟然沒有睡,一直在等她。

    “你怎麽還沒睡覺?”陸晚之前就聽到他喊累的。

    阿晞道:“我聽說你去找翊王了,我擔心你,所以睡不著。”

    他關心問道:“阿姐,你去跟翊王說了什麽?他有沒有因為我罵他的事,為難你?”

    看著阿晞一臉童真的樣子,陸晚哭笑不得,道:“翊王他是大人了,怎麽會同你計較?但你罵人總歸是不對的,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阿晞不服氣道:“誰讓他總是這樣對你,不罵醒他,他還以為他做什麽都是對的。”

    陸晚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替我出頭,但這是我與殿下之間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的,你不要擔心。”

    她又道:“你放心吧,我去大理寺,是請他們幫忙去找沈植。”

    阿晞聞言,眸光微微一沉,道:“阿姐是不是很擔心沈太醫啊?”

    陸晚道:“他是我的朋友,幫過我不少,如今他不見了,又被人追殺,我自是會擔心他。”

    陸晞眨眨眼睛,道:“阿姐,有沒有可能是沈太醫帶著小至哥哥出城辦事去了?阿姐你不要太擔心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不會有事的。”

    聽了他的話,陸晚覺得有這個可能,心裏不覺放心了不少。

    她道:“好了,如今看到阿姐沒事了,你快回房歇著去吧。”

    阿晞離開陸晚屋子時,看到秋落與蘭草站在廊下低聲說話。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聽到秋落在告訴蘭草,陸晚將同心鎖還回給翊王了。

    蘭草一聽,驚愕的捂住了嘴。

    姑娘送還同心鎖,自是代表著姑娘不願意再與殿下成親了。

    “那……那殿下收下了嗎?”蘭草著急問道。

    秋落點了點頭,看著蘭草一臉擔心的樣子,道:“你也不要太擔心,姑娘也不是真的要與殿下分開,她隻是想讓殿下能夠信任她,免得以後成親了,兩人之間因為這些事鬧不愉快……”

    “你放心吧,隻要殿下想通了,他們自然又會在一起了。”

    蘭草聽她這樣說,才放心下來。

    阿晞也鬆下一口氣來——到底是他的阿姐,事非曲直她都看得明白。

    隻要她懂得為自己打算,他就不用替她擔心了……

    接下來的日子,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陸晚除了打理酒樓的事,其他時候都是呆在自己家裏。

    如她所料,她請的西北釀酒師傅,在結合中原酒的綿醇口感,將西北的烈白酒進行改良後,一經售出,很受大家的歡迎。

    而吳濟請的幾個大廚師傅菜也做得很不錯,陸晚教白案師傅們做的糕點,新穎又獨特,更是供不應求,再加上有禦賜招牌在,孟樓的生意自開業起,就紅火不斷,每日去樓裏吃飯的人,需提前預訂才能訂到位置。

    一時間,孟樓卻是成了京/城最紅火的酒樓!

    酒樓安定下來了,可沈植的下落,還一直沒有消息。

    史婧一那邊,派人來問過幾次了,陸晚也心急,可三司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她自己派出去尋找的人,也沒有結果……

    這一天,秋落奉陸晚之命,又去大理寺打聽沈植的消息,秋落回來的時候,卻帶給了陸晚一個驚人的消息。

    “姑娘,三司還是沒有找到沈太醫,不過,長亭告訴我,說殿下已經找到了史舟山二十五年陷害許家父子前的線索……”

    彼時,陸晚正斜靠在軟榻上看周娘子和周穀給她寫的信,聽到秋落的話,驚得一下子坐起身。

    “你快說。”

    秋落道:“大理寺在找沈太醫之時,找到了替史舟山買凶殺人的江湖殺手,在查他們的底細時,查到當中有一個副頭領是當年漕幫的把頭大哥。”

    “順著此人,大理寺前天抓了前漕運司副司長馬錦鴻,其罪名是通倭。”

    聞言,陸晚眸光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秋落。

    通倭罪可不是小罪,牽涉到漕運司,那就是通敵判國的大罪。

    陸晚問秋落:“這個馬錦鴻跟史舟山是什麽關係?”

    秋落道:“二十五年前,史舟山任職漕運司司長,掌管河海兩部的漕運,正是馬錦鴻的頂頭上司。”

    “而當年晉帝微服出訪,其中一個任務就是沿途查訪漕運,當時就被皇上發現了倭寇所用船隻,竟出自漕運,當即就懷疑漕運有通倭嫌疑……”

    “可後來此事交由大理寺查辦,最後大理寺得出的結論是,那些船隻是被倭寇搶走的,與漕運司毫無關係。”

    倭寇能從漕運司搶走船隻,還敢大搖大擺的在近陸海道行走,真的與漕運司沒有一點關係?

    陸晚閉上眼睛想了想,道:“若是我沒記錯,當年的大理寺卿,是前皇後的兄長秦珩?!”

    “如果當年真的是漕運司通倭,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當時的大理寺替他們隱瞞了罪行。”

    秋落:“正是,殿下也是這樣認為,所以殿下懷疑許家村一案,不止與史家有關,背後還牽涉到前皇後一黨。”

    陸晚心頭發涼,問道:“那殿下可從馬錦鴻的嘴裏問出了什麽?”

    秋落搖了搖頭,道:“此人嘴巴很嚴,嚴刑逼供對他都不起作用,但當年之事,過去太久,其他證據都找不到了……”

    陸晚冷聲道:“那是自然,如果真是大理寺包庇,當年的證據,隻怕早就被秦珩和大理寺銷毀掉了。”

    這也就難怪這麽多年來,史舟山在官場混跡,一路高升,卻身家清白,毫無汙點了。

    敢情是有前大理寺,一直在替他善後擦屁股……

    陸晚想起之前與李翊閑聊時,他曾說過,懷疑當年史舟山陷害許家父子,再將母妃千方百計送到父皇身邊,是要利用母妃,達成他另外的目的。

    陸晚不禁想,史舟山當年難道是借著給皇上送美人,來逃過當年的通倭大罪?

    陸晚將此事在心裏細細想了一遍,不由又想羅衡背後的主公,他也是與前皇後和秦家有關。

    兩件大事都關係到前皇後和秦家,怎麽會這麽巧?

    不知怎的,陸晚心裏隱隱不安起來,莫名感覺這一切的背後,藏著一個驚人的真相……

  第580章  親自看管

    李翊抓馬錦鴻時,不是私下偷偷派人抓的,而是大張旗鼓,讓曾少北拿著三司令牌親自上門捉人。

    他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讓史舟山著急,逼他露出馬腳。

    不過史舟山也著實厲害,在馬錦鴻被抓的前兩日,很是沉得住氣,該上朝就上朝,該聽戲就聽戲,聽完戲再悠閑的回家,一點慌亂都沒有。

    可到了第三日,大理寺裏卻傳來消息,翊王又下令抓了當年漕運司的另外幾名大員。

    而這幾個大員的骨頭卻沒有馬錦鴻硬,上過烙刑後,再往鹽水裏一泡,就抖出不少事情來……

    緊接著,不止大員被抓,就連當年下麵的管事,掌薄等人,都一一被抓到大理寺過堂。

    這些人過完堂,重則收監,輕則也少不了一頓板子,頓時弄得人心惶惶。

    李翊幾乎抓盡了當年漕運司的那幫老臣,卻惟獨一直沒動史舟山。

    外麵傳言,說是史舟山貴為太傅,又是睿王的人,那怕翊王要重查當年漕運司通倭一案,睿王也會保下史太傅。

    如此一來,當年那群跟過史舟山的老官員們,都紛紛跑到史家門口哭訴,跪求史太傅庇佑。

    當中,自然也有不少人,為了自保,將所知之事,悉數抖出來,隻求鐵麵翊王能從輕放落……

    事態越演越烈,史舟山終是坐不住了,當晚就趁著夜深人靜,避開前門圍堵的前下屬們,坐著小轎,摸黑來到了睿王府。

    可等史太傅趕到睿王府時,卻被告知,睿王殿下正在見客,暫時還不能見他,請他在外麵等。

    彼時,已是下半夜了,可睿王府的書房裏,卻燈火通明。

    書房內,睿王坐在書桌後,左右下首分別坐著羅衡與聶湛。

    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李睿的臉色猶甚,陰沉如水。

    他的麵前,放著晉帝今日正式給他頌下的聖旨,聖旨上言明,等他大婚過後,就舉府遷至西南的封地。

    聖旨一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也是表示,他徹底與太子之位無緣了。

    雙眸陰鷙的盯著明黃聖旨上的朱筆,李睿要將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刻進腦子裏,更是要將每一個字化成的不甘與仇恨,都牢牢記在心裏。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氣,拿過宣紙蓋住聖旨,轉頭對下首的聶湛問道:“聶將軍真的要走?”

    聶湛站起身抱拳道:“殿下恕罪,聶某技不如人,敗下陣來,理應按著約定,放棄京/城的一切,回去西北的。”

    原來,當日聶湛與李翊比試的賭注,就是輸的一方,離開京/城回去西北。

    最後他先掉下馬背,輸了比試,自是要按著約定,離開這裏的。

    聶湛知道睿王不會輕易放他走,又道:“此事,當日是當著陳王與高公公,還有眾人的麵說的,如果聶某不能做到,就是說話不做數的小人,那怕要舔著臉留下,以後也不能服眾。”

    李睿早已料到他會有這一番說詞,嘴上帶著笑,眸光卻一片森寒。

    他抬手讓聶湛坐下,笑道:“聶將軍說得對,本王即便再舍不得你走,也不能讓你違背約定,成為大家嘲笑的對象。”

    聞言,聶湛全身一鬆,正要謝恩,李睿話鋒一轉,又道:“但是本王的大婚之期馬上就要到了,本王給將軍安排的上席之位都已經預備妥當,不如將軍喝了本王的喜酒後再走?”

    睿王大婚還有一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可當時聶湛與李翊約定的,卻是輸了後就要離開。

    雖然當時沒有明確說明具體的離開時期,但在聶湛眼裏,輸了後就收拾家當、帶上家眷走人。

    而收拾家當、安排妥當京/城的事務,最多半個月時間就可以了。

    如果拖上一個多月之久,他總感覺不妥當,也怕被人誤會他是不想走,故意借此機會想留下。

    但眼下睿王親自開口留他下來喝他的喜酒,聶湛一時間卻不知道要用何理由推辭……

    見他蹙緊眉頭不言語,睿王已是明白了他的心意,當即臉色一沉。

    羅衡見了,道:“殿下說得對,將軍要走也不用急於一時,殿下於你有知遇之恩,又情同兄弟,這杯喜酒,你若不喝,殿下必會深感遺憾的。”

    羅衡的話,讓聶湛心生愧欠,但他還是道:“聶某感恩殿下的提攜,但聶某這個手下敗將,到時若坐在殿下大婚的主位上,隻會給殿下招來閑話,給殿下臉上抹黑,所以聶某不宜再留下……”

    李睿道:“此事好辦。若是你不想引人注目,到時本王就安排你與先生同坐副席。”

    可聶湛還是沒有鬆口。

    他沉聲道:“殿下的厚愛,聶某心領了,但當日的戰書是我挑起來的,賭注是我下的,如今戰敗是我,我不能說一套做一套……”

    “聶某雖然無能,卻不想再讓人嗤笑聶某輸不起!”

    聞言,李睿臉色徹底冷下來,眸光落在被宣紙擋住的聖旨上,後槽牙死死咬緊。

    從接到父皇這封‘流放’聖旨後,他已是徹底下定決心要反了!

    他辛苦籌劃這麽多年,絕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那怕與李翊拚個你死我活,也好過被流放到西南那樣不通教化的化外之地。

    但他要反,聶湛卻是他成事的關鍵。

    所以,他是不會讓他走的……

    麵上,他頗是遺憾道:“既然將軍心意已決,本王也不好再勉強,那本王明日在府上設宴,給將軍踐行。”

    聶湛心頭一鬆,點頭應下,告辭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李睿對羅衡冷聲吩咐道:“先生可以按計劃行動了。”

    羅衡就等他這句話了,恭敬道:“殿下放心,一切老朽都安排好了。”

    李睿想起遇安先前去將軍府送東西回來後同他稟告過的事,又道:“為保事情萬無一失,你將那個小妾帶到本王這裏來,本王要親自看管。”

    聞言,羅衡神情微滯,但很快恢複如常。

    他道:“殿下馬上要大婚了,府上人來人往,諸事繁忙,若是將她關在這裏,容易被人發現,到時如果傳出去,隻怕……”

    李睿冷聲打斷他,道:“本王偌大一個睿王府,還怕藏不住一個女人?你隻管按本王吩咐的去做,在明日開席之前,將她帶過來。”

  第581章  撥亂反正

    聽到李睿的安排,羅衡眸光微閃,心裏已是生出狐疑來。

    他原本的計劃,是要借著李睿拿陸鳶腹中孩子脅迫聶湛之際,將陸鳶交到主公手裏,從而讓主公真正掌握著把持聶湛的權力,讓聶湛最後為他們所用。

    可沒想到,睿王竟然提出將人質關在他的府上,要親自看管。

    李睿為人,虛偽狡詐又沽名釣譽,十足的偽君子。

    以羅衡對他的了解,像質押人質這樣的事,他是絕不會親力親為的,更不會將人關在他的府上,以免日後事情敗露,損壞他賢王的名聲。

    所以他這次反常的舉動,不由讓羅衡懷疑,睿王是不是對他真正的身份,已經有所察覺,所以已經在提防他了?

    想到這裏,他正要試探一下李睿,遇安進來稟道:“殿下,史太傅在外麵求見。”

    李睿撫額不耐道:“這麽晚了,讓他先回去,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李睿自是知道史太傅此時來求所謂何事,這幾日前漕運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此事關係重大,李睿不想被卷進去。

    而且,此時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裏有閑功夫替史舟山擦屁股?

    他疲怠道:“你讓太傅先回去,就說本王今日已經乏了,得空再見他。”

    遇安為難道:“殿下,這些話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但太傅堅持今日一定要見您……”

    聞言,李睿本就不鬱的冷色越發難看,正要發火,羅衡道:“殿下,翊王突然對太傅下手,隻怕不會像表麵上看到的這般簡單。”

    李睿掀眸看了他一眼,道:“先生有話不如直說。”

    羅衡道:“此事看起來是史太傅買凶殺人驚動了大理寺,從而連帶牽出二十五年前的漕運舊案。但殿下想想,翊王素來就是無利不起早之人,時隔二十五年的舊案,翊王還要翻查出來,還如此大動幹戈,又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殿下不覺得奇怪嗎?”

    李睿冷聲道:“先生的意思,李翊已察覺到我們的計劃,所以要趕走聶湛,又要收拾史家,好斬斷我們的勢力?”

    羅衡點頭:“翊王目的再明顯不過,所以殿下不能坐視不理,任其打壓。”

    聽了羅衡的話,李睿神情有所鬆動。

    他沉吟道:“可如今我們不知道翊王手裏掌握了多少史太傅的罪證,若是他通倭證據確鑿,那他犯下的就是通敵叛國的大罪,若是本王出麵保他,豈不惹火上身?”

    說罷,他有些奇怪的看向羅衡,道:“先生素來最會明哲保身,而且也知道我們此時,沒有精力再去插手他這件事,先生怎麽會建議我去趟這一趟渾水?”

    在李睿看來,史太傅雖然重要,但時勢不同,且眼下最重要的密謀叛亂一事。

    隻要他這次成功,整個大晉江山都是他的,到時十個史太傅他都保得下,所以並不急於這一時去同李翊急。

    而羅衡一向最能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這當中的曲折他應該看得清,所以李睿不理解他這次的做法。

    羅衡長袍中的手微微收攏。

    並不是他要插手,也不是他保想史太傅,而是史太傅一出事,當年前皇後的事情也會被揭露出來……

    麵上,他斂容鄭重道:“老夫以為,若是殿下此時不幫史太傅一把,會寒了其他人的心。殿下要明白,這個時候,你需要的,不止是武力,人心也同樣重要。”

    李睿還在猶豫,羅衡又道:“其實此事,無需殿下出手,殿下隻要給史太傅一點撥即可。”

    羅衡越說聲音越低,李睿熟悉他這個樣子,知道他心裏已有了對策。

    果然,羅衡撚著胡須沉聲道:“殿下不是一直懷疑翊王與嘉和郡主是假分手來欺騙皇上的嗎?不如讓史太傅出麵替我們試一試他們的真假。”

    李睿眸光一亮,已是明白要怎麽做了,當即拍手笑:“好,一切就依先生所言。召太傅進來。”

    等史舟山與羅衡從睿王書房出來,天光已明。

    羅衡沒有先去找陸鳶,而是趁著晨起曦色微暗,悄悄來到了賈府一處十分隱蔽的側門。

    他下了馬車,叩了三下門扉。

    過了一會兒,門自裏麵緩緩打開,來者看到是他,就放他進去了。

    這裏是賈府單獨隔出來的一處小院,清幽僻靜,與前院相通,但又與前院相隔,有獨門出入,十分隱蔽。

    “公子起來了嗎?”

    羅衡站在主屋外,輕聲詢問著守在門口的下人。

    下人:“你再等等,公子還要一會。”

    羅衡聲音更低下去,拘著身子問那下人:“公子這兩日胃口可好?晚上睡得如何?”

    下人有些不耐煩,道:“你每次來都要問這些瑣事,你是質疑我們照顧不好公子嗎?”

    羅衡連連擺手:“不敢不敢……”

    話音剛落,屋裏傳來一聲咳嗽聲,那下人連忙推門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下人才召羅衡進去。

    羅衡進門,看著男人一身墨袍端正坐在窗下,豐俊如神,連忙上前,恭敬道:“公子,老朽有要事稟告。”

    李照淡淡掃了他一眼,道:“何事?”

    羅衡便將先前與李睿所商議的事一一如實稟告。

    說罷,他請示道:“公子,可要將那陸氏交到他手裏?”

    李照眸光不明,道:“你不是已擔心他懷疑你的身份了嗎?如果你不照做,豈不更加讓他對你生疑?”

    這個道理羅衡自是清楚,但他擔心陸鳶落進李睿手裏後,聶湛就不受他們控製了。

    “不怕,隻要那陸鳶認你為主,肯聽你的話,李睿拘著她也沒有用的。就暫時讓她去他身邊吧,順便替我們盯緊他。”

    有了這句話,羅衡全身一鬆,連忙道:“那我不打擾公子了,現在就將她送過去。”

    李照提點他道:“你給史太傅想的那個計謀,可以布局更精妙些——能打擊李翊的,不止是那個陸家二姑娘,還有他的母妃蘭嬪!”

    羅衡眸光一震,心領神會道:“公子的意思,要利用當年許家村一案離間皇上與蘭貴妃?”

    李照沒有說話,輕輕撥了撥銅壺裏的香灰,勾唇笑道:“一個山野村婦,也配貴妃之位?真是沒了母後管束,整個前朝後宮都亂套了。”

    “孤也時候撥亂反正了!”

  第582章  報平安

    長亭動作快速,很快就擇好成親的日子,就定在下個月的初八。

    一大早,他親自將日子送到了郡主府。

    彼時,陸晚剛剛起身,聽到院子裏鬧哄哄的,大家全在笑,她正要出門去看看,蘭草卻紅著臉,一把跑進來,將身子躲到她身後。

    陸晚好奇道:“你怎麽了?”

    蘭草羞得滿臉通紅,聲音如蚊子哼哼。

    “姑娘……她們都笑話我……”

    陸晚更奇怪了:“一大早的,她們笑話你什麽?”

    不等蘭草回話,長亭卻是一臉喜氣的進門來,一進來就‘撲嗵’一聲,跪在了陸晚麵前。

    陸晚一看這陣勢,心裏明鏡般透亮過來。

    長亭看了眼躲在陸晚身後的蘭草,難得的也紅了臉,可眉梢嘴角的笑卻壓都壓不住。

    他恭敬的將手裏的日子交給陸晚,紅著臉道:“姑娘,這是我請人算的日子,是個黃道吉日,殿下也說好,你看看如何?”

    陸晚笑了,先扶他起身,又將手裏的日子拿給蘭草看。

    “這是你的大日子,你瞧瞧如何?”

    蘭草那裏好意思看?

    她紅著臉飛快窺了一眼陸晚手裏的日子,將頭埋進陸晚懷裏,羞赧道:“姑娘,我不嫁的……我要服侍姑娘一輩子……”

    陸晚摸著她的頭笑道:“傻丫頭,你若因為服侍我不嫁,長亭就得怨我了。”

    “姑娘,我不敢的……”

    長亭連連擺手,陸晚示意他稍安勿躁,對蘭草柔聲道:“如果你沒意見,那就定下這個日子了。”

    蘭草臉紅得快滴出血來,頭低得不能再低,好半天才扭捏著身子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聲應下,長亭如聞天籟,當即又連忙在陸晚麵前跪下,連連嗑頭。

    “多謝姑娘大恩,多謝姑娘成全!”

    蘭草也在陸晚腳邊跪下,哽著喉嚨喊了一聲‘姑娘’,餘下的話,卻是哽咽得說不出來了。

    陸晚一手一個,扶著兩人起身,看著兩人登對的樣子,心裏十分歡喜,眼眶不覺也紅了。

    這一世,她總算護住了蘭草,沒有讓她再走前世的舊路……

    她忍下淚水,拉著蘭草的手笑道:“從今日起,你就是待嫁的姑娘了,手裏的活,我會交給其他人去做,你安心待嫁就好……”

    “嫁妝我早已替你準備好,其他一應東西,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再看看,看還差了什麽,隻管同我說,我都會替你辦好。”

    蘭草再也忍不住,眼淚滾了下來,抱著陸晚哭道:“姑娘,我舍不得你……”

    陸晚忍著眼淚笑道:“傻丫頭,今天隻是定日子,還沒出嫁呢……等你出了嫁,郡主府也是你的娘家,你隨時都可以回來看我的。”

    她又回頭對長亭道:“從今天起,我就將蘭草正式交給你了,我對你沒有旁的要求,隻一條,你對蘭草好就成了。”

    長亭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一個勁的點頭。

    陸晚又道:“以後,你就是咱們郡主府的姑爺了。今天就留在這裏吃飯,我讓廚房置上兩桌酒菜,就當是替你們慶賀了。”

    長亭那有不依的,歡喜應下。

    當即,陸晚就吩咐下去,郡主府殺雞宰羊,大家歡歡喜喜的聚在一起,為蘭草與長亭慶賀……

    大理寺。

    長亭一大早去郡主府送日子,直到天黑了,還沒有回府。

    李翊從宮裏回來,又回大理寺處理了半天的公務,還是沒有看到長亭人影。

    正準備出門尋人,曾少北過來拉他去喝酒。

    兩人剛出房門,聽到長欒與長奕在廊下聊天。

    長奕一臉羨慕道:“方才那送口信的下人說,郡主留長亭在府上吃飯,說長亭是他們郡主府的新姑爺了,看來郡主對他是真好。”

    長欒正要回話,卻看到了身後的李翊,連忙噤聲,上前道:“殿下,可是要回府去?屬下立刻給您備車……”

    李翊假裝沒有聽到方才的話,冷聲問道:“長亭呢,怎麽一天沒有看到人影?”

    長欒道:“稟殿下,方才他差人回來送過口信,說是姑娘留他在郡主府吃飯,要替他和蘭草慶賀,可能今日都不會回來了。”

    曾少北看著某人強裝不在意的樣子,嘖嘖道:“長亭為人親善和藹,又與人交心,肯百分百信任人家姑娘,不怪郡主喜歡他,本卿對他也甚是滿意。”

    李翊冷冷睥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可要本王將你那刁蠻任性的胞妹,指給他做側室?”

    曾少北心裏暗罵,真是狗嘴裏吐不象牙!

    麵上,他連忙賠笑道:“家妹尚小,還不到出閣的年齡,不敢勞煩殿下費心。殿下想去哪裏喝酒?”

    李翊早已沒興致,轉身往回走。

    “不喝了,回去繼續審馬錦鴻!”

    曾少北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換好的白玉袍,恨得牙癢癢。

    他正要跟上去,恰在此時,有侍衛來報,找到沈植了,天黑前進的城。

    李翊一聽,不覺停下了腳步。

    “他如今人在哪裏?”

    那侍衛道:“他回了趟家裏,換身衣裳就出門往郡主府去了。”

    李翊聽了,二話沒說,甩袍就朝外走……

    郡主府,飯菜剛擺上桌,陸晚正要帶大家入席,門外仆人來報,說是沈太醫來了。

    陸晚聞言先是一怔,繼而歡喜起來。

    “快請他進來。”

    話音剛落,沈植已踏進門來。

    一段日子沒見,沈植清瘦了不少,風塵仆仆的,像趕了遠路的樣子。

    “你終於出現了,你去哪裏了?”

    陸晚看到他平安歸來,心裏的擔心終於放下。

    沈植看著她淡淡笑道:“我回了趟老家,因為走得匆忙,忘記同你告別,害你擔心了。”

    他回到家裏,聽到仆人說,陸晚一直在派人找他,擔心他出事,所以就換了衣裳,馬不停蹄來給她報平安。

    聞言,坐在陸晚身邊的阿晞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微閃——果然被他猜中了,他是送鄭七的屍首回去下葬去了。

    陸晚道:“最擔心你的是史姑娘,是她偷跑出來托我找你,她很擔心你。”

    提到史婧一,沈植臉色微滯,雙眸間湧起難言的情緒。

    陸晚見了,猜到他是不想提他與史婧一的事,就岔開話頭,留沈植一起吃飯。

    沈植沒有推辭,應下了。

    一行人到偏廳入席,還未吃到一半,門房又來稟告,翊王來了!

  第583章  拚杯

    隨著門房話音落下,李翊已大步踏進偏廳來。

    他的突然出現,著實讓大家吃了一驚。

    大家紛紛放下手中的碗筷,慌亂起身向他見禮。

    陸晚起身離席迎上去。

    “殿下,你怎麽來了?”

    李翊看了她一眼,爾後目光掠過她,冷冷落在了後麵的沈植身上。

    沈植迎上他的目光,神情淡定,麵容不改。

    倒是站在他後側的長亭,像個在外貪玩忘記回家,被長輩逮到的孩子,心虛的低下了頭。

    不止如此,被自家主子看到自己與沈植同席吃飯,長亭有種自己背叛了主子的愧疚感,不覺將頭垂得更低了。

    李翊收回目光,冷聲道:“大理寺得到消息,三司一直在找的受害人出現了,本王來帶他回三司問話。”

    陸晚先前還以為他是為了長亭與蘭草的事來的,沒想到他竟是衝沈植來的。

    沈植越過人群來到李翊麵前,不卑不亢道:“我剛剛趕路回來,饑腸轆轆,殿下可否容我吃完這頓飯再去三司回話?”

    他並不是罪犯,回三司隻是協助三司調查,所以李翊不能強行帶他走。

    陸晚怕兩人起衝突,不由對李翊道:“殿下若是不嫌棄,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飯?”

    她又道:“今天是長亭與蘭草定日子的好日子,我特意設宴,在給他們慶祝呢。”

    言下之意,今天是長亭與蘭草的好日子,讓他通融一下,不要搞破壞。

    李翊如何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當即就臉色一沉。

    難道在她眼裏,自己是這般不通情理的人嗎?

    可見到大家因他的到來,都拘謹的站著,好好的飯席被打斷,又覺得她似乎說得沒錯。

    他若不走,大家都不能放鬆的吃飯。

    可他若是走了……

    想到這裏,李翊不覺再次朝沈植看去——那真就便宜他了!

    如此,他清了清嗓子,對陸晚一本正經道:“既然郡主盛情相邀,又是你我手下屬從的大喜之事,本王豈有推辭之理?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

    看著男人倨傲的模樣,陸晚腦子裏不由冒出‘嬌氣’兩個字,心裏卻鬆了一口氣。

    而阿晞已忍不住嘀咕著罵了一句‘矯情狗’。

    聲音雖小,卻被長亭與沈植兩個習武之人聽到了。

    長亭嚇得連連給他使眼色,求他不要再說,以免被李翊聽到了。

    沈植斂著眸子假裝沒聽到,嘴角卻微微揚起……

    陸晚立刻讓人重新準備新的飯菜,又去屏風後的裏間給李翊單獨設席——他身份尊貴,自是不能同大家一席吃飯。

    李翊卻道:“無需另外準備,本王就在這裏用膳。”

    說罷,他徑直來到桌前,在沈植對麵坐下——坐的正是陸晚方才的位置。

    陸晚不敢忤逆他,隻得命人給他換上新的飯筷。

    他一坐下,長亭連忙過來,站在他身後,要服侍他用膳。

    李翊道:“不必了,今日是為了給你慶賀,你去好好陪大家喝酒。”

    下人們給他換了新的碗筷,又在他旁邊添上位置給陸晚坐。

    陸晚擔心今日的事傳進晉帝耳中,不敢與他坐得太近,正遲疑著要與阿晞換個位置,可袖子一緊,下一刻,她已被某人拽著袖子坐了下來。

    陸晚害怕被大家看到,尷尬的笑了笑,道:“我替大家敬殿下一杯。”

    李翊沒有推辭,端起酒杯,與陸晚對飲了一杯。

    這是自上次大理寺還他同心鎖後,兩人第一次見麵。

    陸晚有些緊張,再加上不勝酒力,一杯酒下肚後,臉上很快飛起紅暈來。

    李翊側眸看了她一眼,隻見她兩頰飛霞,星眸如蒙上了一層水光,波光瀲灩。

    這一眼,李翊不覺就看得久了點。

    陸晚與他坐得這麽近,自是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

    她抬頭看過去,正好與他的目光碰上了。

    男人眸光沉沉的絞著她,低聲道:“郡主今日好興致。”

    陸晚連忙收回目光,卻又與對麵沈植的目光對上了。

    沈植朝她輕輕一笑,爾後舉起酒杯,對她道:“阿晚,多謝你的掛懷,讓你擔心了,我敬你一杯。”

    陸晚正要端起懷子,李翊冷聲道:“沈太醫等下還要去大理寺回話,為保你頭腦清醒,不說錯話,沈太醫還是不飲酒為妙。”

    聞言,陸晚不覺放下杯子,正要勸沈植也不要喝了,沈植卻淡淡一笑,道:“沈某雖然不才,但區區幾杯水酒倒不在話下,若是殿下怕等下處理公務不夠清醒,倒是要少喝一些。”

    說罷,當著李翊的麵,舉杯一飲而盡。

    李翊聽出了他的挑釁,當即提壺將自己麵前的酒杯倒滿,道:“如此,本王就淺飲一杯,慶賀沈太醫平安歸來。”

    也是一口氣飲盡。

    沈植:“聽聞為了尋找沈某,勞動了殿下與三司不少精力,在下敬殿下一杯,以示感激。”

    如此,兩人你來我往的拚杯,竟是沒有間歇過。

    陸晚在一旁提心吊膽的看著,兩方都不敢開口勸,隻能任由兩人喝。

    其他人也察覺出氛圍不對,一個個噤聲停著,大氣都不敢出……

    很快,桌麵上的酒被兩人喝光了,李翊正要讓下人再去拿酒,陸晚連忙道:“真是不好意思,府裏已經沒有備酒了,要不,殿下與沈太醫今日就先喝到這裏,兩位下次去孟樓喝個痛快,歸我請客。”

    李翊看了她一眼,陸晚止不住向他使眼色,求他不要再喝了。

    看著女人慌亂急促的樣子,李翊突然間心情大好,放下杯子道:“好,就依郡主所言,我們下次再喝。”

    兩人喝了這麽多,換做尋常人,早就醉倒了,但陸晚沒想到,不止李翊沒事,沈植竟也是眸色清亮,一點醉意都沒有。

    沈植也看出了陸晚的為難,道:“就聽阿晚的。”

    李翊站起身,對長亭沉聲吩咐道:“帶沈太醫回大理寺!”

    說罷,率先朝門外走去。

    沈植出門前,對陸晚道:“阿晚,多謝你今日的款待。”

    他還想說什麽,目光卻觸及到一旁阿晞的目光。

    阿晞直直看著他,眸光看似尋常,可沈植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絲淩厲,令他心裏莫名一緊,腦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可下一刻,等他再去看時,阿晞已笑著朝他揮手,眼睛笑成兩個彎彎的月牙,仿佛方才都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