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可能是飲食不規律,剪秋感覺到身體發軟,胸口肋骨下方有股隱隱的痛。她以為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沒想到過了兩天變本加厲。她嘴裏發苦,胸悶氣短,拿著文件的手微微顫抖。

    剪秋趕緊放下文件,坐回椅子上,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放鬆下來,感受自己的呼吸。約莫十分鍾以後,那股眩暈之感消失了,可是,肋骨右方和後背相對的位置還是隱隱作痛。

    不能再拖了,必須去趟醫院,剪秋在心裏想。她安排好手頭上的事情,披了一件外套,去了趟江城總醫院。

    醫院裏人滿為患,到處一片狼藉。剪秋看到大多數病號是從前線下來的軍人,有的傷了腿拄著拐,有的傷了胳膊打著石膏,有的眼睛被炸藥炸傷,有的血流不止。

    她被眼前血腥的場麵震驚了,戰爭的殘酷讓她頭一次覺著生命的脆弱。她聽到病房裏傳來傷員的呻吟聲,時斷時續,每一聲仿佛在控訴這萬惡的戰爭。

    剪秋找到內科醫生,內科醫生幫她觸診了一會兒,說他是急性膽囊炎,給她開了一些消炎藥和利膽的藥物,並吩咐她合理飲食,不吃油膩食物。剪秋一一答應並記錄下來,然後走出醫生辦公室。

    在醫院的走廊上,剪秋意外碰到了沈決明,隻見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英姿威武。濃眉劍眉下洋溢著陽光的笑容,他笑起來的兩個小酒窩讓他平添了一份俏皮。

    “剪秋——”沈決明跟她打了一個招呼。

    “決明,你也在這裏!”剪秋沒料到會在這種地方遇上他,顯得有些拘謹。

    沈決明看到了她手上的病曆,關心地問:“你怎麽了?”

    “一點小問題,不礙事!就覺著這裏有點隱隱的疼痛。”剪秋指著膽囊的位置,“醫生說是急性膽囊炎,給我開了藥。”

    “你這是過度操勞所導致的疾病。以後要多注意休息,都不知道照顧好自己!”沈決明的臉上閃現出心疼的表情,他看看手上的表,現在是正午十二點,“走,我請你吃飯,還要好好感謝你呢!”

    “感謝我?”剪秋疑惑地問。

    “當然!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保證你喜歡。”

    剪秋跟著沈決明來到城郊的一家小飯館,這家飯館人跡罕至,門可羅雀,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因為它的外層全部塗成了綠色,跟周圍的山林融為一體。

    踏進門檻,眼前是一道牆,牆上貼著財神爺的畫像。兩邊是通道,繞過去就是後方庭院,院子裏有三套木製桌椅。簡簡單單。

    “老羅,生意來了!”沈決明摘下軍帽,放在桌子上。

    一男一女從裏頭走出來,男人板寸頭,國字臉,上身穿著一件打了補丁的馬褂,下身穿著藍色粗布褲子,褲角一直挽到膝蓋;女人戴著頭巾,笑容滿麵。她穿著碎花斜襟褂子,係著圍裙,一副農婦的模樣。

    剪秋覺著這女人有點眼熟,蛾眉曼睩,義氣淩然,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又想不起來。那位叫老羅的男人上下打量著剪秋,又望向沈決明:“這位是?”

    “我給你們介紹下,這是剪秋,我的朋友!”沈決明說。

    “剪秋,這是老羅,這是燕子!”沈決明又說。

    “幸會幸會!”剪秋伸出手,跟倆人握了握手。剪秋想起來了眼前的這位女人就是沈決明之前的搭檔,也就是她之前鬧了個天大笑話的女人。

    真是造化弄人,如果之前不是遇到決明和燕子倆人搭檔成夫妻,手挽手走在街上,那麽她和方雲海就沒有然後了。說不定,她和沈決明,,

    剪秋想到這裏,嘴角微微上揚,然後聽到老羅說:“你倆在院子裏坐一會兒,我和燕子做飯。”

    “我去幫你們吧!”剪秋趕緊說。

    “那哪成?你可是我們的貴人,怎麽著也不能讓您進廚房?”燕子大大方方地說。

    “貴——”剪秋心中滿是疑惑,沒等他說完,老羅拉著燕子,進了廚房。

    剪秋的目光一直追隨著燕子,她覺著燕子舉手投足跟平常的女人不一樣,有一種非凡的氣場。她打心眼裏佩服燕子,年紀輕輕就知道保家衛國。

    “剪秋,就聽他們的吧,坐會兒吧!”沈決明用手指著那把嶄新的竹椅,“你等我一會兒。”沈決明想起了什麽似的,走進廚房。

    胳膊拗不過大腿,剪秋坐下來後四處張望,打量著這家院子。

    院子不大,大概有五六十平,院牆東側種著一畦菜地,這個季節蔬菜下架,殘留著藤蔓和枯枝。邊上的辣椒倒還有一些,零零散散吊在枝頭,像一個個綠色的小傘。

    一隻橘黃色的貓咪從菜園子裏竄出來,大搖大擺走到剪秋附近,衝她“瞄”了一聲,她彎下腰,學著“瞄”地回應了橘貓一聲。貓咪緩緩走到她的腳下,在她身上蹭。

    剪秋把貓咪抱到自己身上,順著毛擼,情不自禁哼起了小曲。“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林子裏的風吹來,撩起了她額前的一縷長發。

    這一幕被廚房裏的沈決明看到了,他微微笑了起來,多麽和諧的一幕呀!剪秋還是那個剪秋,在他眼裏,一如既往地柔情似水。

    “決明,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老羅打趣他。

    “你的眼神不會騙人!”燕子在柴火灶那裏勾出腦袋,補了一句。

    “別瞎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人家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沈決明很快否定了他的提問。

    老羅和燕子不約而同地“哇”感歎了一聲,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沈決明回頭說:“別瞎猜了,別忘了她是我們的恩人,老羅,盡量清淡一些啊,我先出去了!”他走到剪秋身後時,嚇了剪秋一跳。

    “你咋走路不帶聲音的,靜悄悄的,嚇我一跳!”剪秋像個小姑娘一樣嗔怪道。

    “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出神!”沈決明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對麵,眉毛向上一挑。

    剪秋停止了擼貓,橘貓從她的腿上跳開:“你看貓被你嚇跑了?!”剪秋看了他一眼,正好瞧見沈決明緊盯著她,她很快避開了他的目光,假裝若無其事地朝那隻橘貓望去。

    “剪秋,多虧了你幫我們,那批軍火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沈決明說。

    一提到正事,剪秋便恢複了理智,她低下頭淺笑說:“我隻是起了穿針引線的作用,要感謝還是要感謝五爺和劉叔,是他們幫助了你!”

    “替我謝謝他們!我們的組織感謝他們,你們都是好樣的!”沈決明鄭重其事地說。

    剪秋看著桌子上的軍帽,她始終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邊的,是屬於國軍派還是屬於共派。 當然,他不說,她不會問,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