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過客不動容歌者不頌
  第833章 過客不動容歌者不頌

  一雙枯瘦的手伸過來。

  上官焰喬像護食的獸,本能地圈緊了懷裏的人,猩紅暴戾又警惕的目光看向來人。

  阿古嬤嬤見狀,蹙了下眉:“你這小子,清醒一點!現在的你該去指揮戰鬥,而不是蜷在女人身邊患得患失,叫你的女人昏迷中還擔心戰局!”

  說著,她將一支令牌交給了上官焰喬。

  那是指揮剩下鬼麒麟的令牌。

  跟著明蘭若來的鬼麒麟除了這百來潛伏進來的,還有上萬人在京城之外。

  景明點頭如搗蒜。

  大小姐可不是一腦子就知道情情愛愛的女人,一早發現上官宏業突然像押人一般叫她用膳,就覺得氣氛不對。

  先是備了藥,又暗中吩咐朵寧一邊將潛伏進來的那小部分鬼麒麟都聚攏到了皇帳附近,一邊給南城大營送信,交代阿古嬤嬤一旦出事,鬼麒麟的指揮權移交給焰王殿下。

  不然阿古嬤嬤哪裏可能那麽快趕過來!

  上官焰喬閉了閉眼,顫抖著捏緊了那令牌,一咬牙把懷裏的人兒遞到身邊心宿懷裏:“你馬上帶著人把阿若和阿古嬤嬤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心宿一愣,他是殿下身邊侍奉的心腹死士,要護著殿下安危,怎們能輕易離開。

  “去!”上官焰喬眼底閃過森冷的光,握住腰間的劍柄起了身。

  他看著她渾身是血生死不知的樣子,卻不能守在她身邊,壓抑心底憤怒的毀滅欲已經很不容易了,實在沒耐心再廢話。

  心宿不敢再多言:“是!”

  他立刻小心抱著明蘭若,與阿古嬤嬤、景明等人向京城的方向撤退,星宿們則分出一半跟隨他一起撤離,一半護衛在上官焰喬身邊。

  這一批潛伏過來的鬼麒麟也跟著護著明蘭若她們一起離開。

  上官焰喬目送著他們離開,才一掀披風,翻身上馬,反手抽出長劍,目光森冷又血腥:“去南城大營!!”

  呼嘯的風中,古老城牆前,戰焰重燃,硝煙四起。

  ……

  七日之後

  宮中,坤寧殿

  “唐老頭,若若到底什麽時候能醒來?”高挑清冷的人影,鳳眸眼下隱著倦怠的烏青色。

  唐老神醫看了一眼殿內:“幹嘛,阿古嬤嬤不是在給小丫頭治著,你不放心就進去看看唄。”

  上官焰喬揉著發脹的太陽穴,閉了閉眼:“我隻是……擔心。”

  他每日來這裏,明明很想見她,卻又怕看見她沉睡蒼白如紙的麵孔和呼吸微弱的樣子。

  因為那總讓他想起蕭家長姐離世前的模樣。

  “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瞧你眼下青得跟鬼似的,你幾天不睡覺,連軸轉,她就能好了?!”唐老神醫沒好氣地扔給他一瓶安神榮養丸。

  這小太監……行吧,這臭小子白天忙著日理萬機,夜裏還擔憂得睡不著,生怕一閉眼,小丫頭就嗝屁了,憔悴死了。

  上官焰喬沉默著接過來安神榮養丸,想要轉身進殿。

  可一道略顯佝僂的蒼老身影從裏麵走了出來:“你這孩子進去做什麽,去休息吧。”

  上官焰喬看著阿古嬤嬤,沉默了一下:“蠱神什麽時候能好起來……”

  雖然他對蠱術一竅不通,但卻也知道蠱神和若若都受了重創,所以她才不能醒來。

  雖然阿古嬤嬤沒有明說,但情況並不太樂觀,他身體裏的血蠱仿佛都能感受到身為母蠱的蠱神痛苦,焦躁不安。

  阿古嬤嬤看著他歎了口氣:“血蠱在剛進入宿主身體就死去,會對蠱神有很大傷害,蠱神為了修複自己的傷,短時間會陷入沉眠,失去對所有蠱蟲的控製。”

  這就是萬物相生相克的原理,沒有什麽是無敵的。

  上官宏業逼迫大巫師交出本命蠱,借機弄死血蠱,重創蠱神,以為如此就能讓身為聖女的蘭若無力控蠱。

  隻是他並不知道大巫師如果不是聖女賜給血蠱的伴侶,是不會知道所有關於蠱神和蠱神鼎的秘密的。

  這也是為了防止大巫師背叛聖女的手段。

  阿古嬤嬤繼續道:“比如,隻有聖女或者伴侶大巫師才知道在蠱神宿主受重傷瀕死的情況下,蠱神為了自保也得護住宿主性命,就會拚死蘇醒過來,這也是為什麽若若會捅了她自己一刀的緣故。”

  加上蠱神鼎在手,一同響應蠱神的召喚,再以聖女的血滲入了上官宏業身體,就能控製來自大巫師的本命蠱。

  通過那隻本命蠱去操控上官宏業。

  這也是她反手又捅了上官宏業一刀的理由。

  “我看那丫頭捅上官宏業一刀,可不光是想要控製他,還是為了報複回去,如果能捅死新帝更好。”唐老神醫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

  那小丫頭報複心可強,哪裏能心甘情願隻有她自己白挨差點要命的一刀,死也得拖了墊背的。

  上官焰喬眼底閃過晦暗的痛色,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阿古嬤嬤哂笑一聲:“我苗疆女兒,是山野孕育,蚩尤大神的子民,敢愛敢恨,拿得起放的下,哪裏有占我蠱苗便宜不付出代價的。”

  何況,自然之道本就講一個因果平衡。

  上官宏業即想要身體康複,又不願意承受血蠱副作用,竟還敢搶了大巫師的本命蠱,真以為蠱苗無人了!

  阿古嬤嬤冷哼:“就算是死去的那個叛徒大巫師,他也報複了上官宏業。”

  那個叛徒雖然在酷刑和被家人性命威脅之下把他知道的都說了,甚至交出了本命蠱。

  卻唯獨沒說他沒有侍奉過聖女,所以他對蠱神也仍有許多不了解。

  而這點才是最致命的——上官宏業隻知道怎麽重創蠱神,讓蠱神短時間沉睡,無法控製萬蟲。

  卻不知道聖女即然是聖女,自有終極自保的手段,譬如怎麽用最極端的方式能喚醒體內的蠱神。

  “我蠱苗本就不是苗人裏最不好招惹的,如果不是因為若若和蠱神都受傷太重,她甚至可以在脫離包圍圈後,控製本命蠱吞噬上官宏業!”

  阿古嬤嬤冷笑。

  不過上官宏業那個渾蛋應該被炸成碎肉了,自食惡果!

  上官焰喬閉了閉眼:“是我,讓她陷入了險境,上官宏業原是想要本王的命。”

  聽了景明說了這些天發生在上官宏業營地中的事,他才知道她兵行險招是為什麽。

  阿古嬤嬤看著他泛白的臉色和緊緊握住的拳頭,歎了聲氣:“她想要保護你,你知道的,因為她從來不要做躲在你羽翼下的小姑娘,而是與你比肩同遊天地的伴侶。”,

  說著,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丫頭吧,她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來,你在邊上說話,總是好的。”

  上官焰喬點頭,轉身進了殿內。

  看著他的背影,阿古嬤嬤滄桑的眼神溫柔下去,這些小兒女啊……總讓她想起幾十年前那個闖入苗疆的男人的往事。

  蕭,他也是這樣堅定又執著地牽住了她的手。

  “聽說,上官宏業的屍體還沒找到?”唐老頭忽然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話。

  第834章 寧寧你變壞了

  “嗯,聽說都成了碎屍塊,畢竟那火雷彈是他們用來炸京城的城牆的,以那樣的強度,確實能轟開城牆。”

  阿古嬤嬤點點頭,她眼帶精光地看著唐老頭:“怎麽,您有別的想法?”

  “說句托大的,這些皇族的孩子,也算老頭子我看著長大的,他們從小就在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裏長大的,能活到成年,是需要極大的幸運,就跟養蠱出來的差不多。”

  唐老頭摸著下巴的山羊胡須,輕哼一聲。

  尤其是明帝,完完全全就是用養蠱的方式在養兒子,不管是上官宙,還是上官宏業都是他兒子裏養蠱出來的佼佼者。

  “所以,這樣的人,如果沒有很確定看見他們的屍身,最好還是打起精神來,怕是有後患無窮。”

  阿古嬤嬤若有所思地道。

  唐老頭點點頭:“不過這倒是不用我們這些老家夥操心,臭小子自己就是個蠱王,他懂的。”

  阿古嬤嬤冷哼一聲:“把我唯一的外孫女弄成這樣,他就算活著也不會好受,至少也是個半殘!”

  ……

  坤寧內殿裏,除了侍奉的宮婢和值守的禦醫,一道小身影正跟小貓蜷在受傷的母貓身邊一樣,蜷在自家娘親身邊。

  上官焰喬進來就看見這一幕,冷硬晦暗的心軟了下去。

  “不必多禮。”他對周圍起身行禮的人擺擺手,走過去。

  但小希卻第一時間就睜開了眼,警惕地看來人,像隻警惕又凶悍的小豹子保護自己的母親。

  見到上官焰喬之後,他才放鬆了神情,露出小孩子該有的表情,打了個哈欠爬起來:“爹……”

  自從看見娘親渾身血,生死不知的樣子,他就習慣時時刻刻守在娘親身邊了。M,

  他身體裏有娘親給的血蠱,所以蠱神和娘親受傷,他也會渾身難受,卻說不上哪裏難受。

  上官焰喬聽著他一聲爹叫的習慣又順暢,魅眸裏閃過溫淡的光。

  他伸手輕輕摸摸小希有點亂糟糟的頭發:“你在這裏可睡不好,眼下都青了。”

  小希揉揉眼睛:“不守著娘親,我更睡不著,老夢見娘親不要我了。”

  說著他看向上官焰喬:“爹不也一樣麽。”

  看他爹那兩個大黑眼圈,也不知道多久沒睡了。

  上官焰喬沉默著自嘲一笑,嗯,他們父子如今的神情容貌倒確實如出一轍。

  “你娘今天怎麽樣?”他坐在床邊,伸手輕輕地撫了下床上沉睡女子的蒼白臉頰。

  感受著掌心屬於她的溫度,他心底那一片冰冷又黑暗的寒意才稍微散去一些。

  “還是老樣子,氣息很微弱,太婆婆說能活著就很好了,尤其是蠱神被娘親強製喚醒,等於再遭受了一次重創,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小希抽抽鼻子,忍不住紅了眼圈。

  小人兒又趴回自家娘親身邊,小手環住她的胳膊,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胳膊上。

  隻有這樣才讓他有安全感,不然心裏空空的,他害怕。

  上官焰喬心中那種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又浮了上來,他也其實也一樣受血蠱影響。

  原本就不好的情緒,更因為身體時時刻刻傳來的窒息感而更煩躁和煎熬。

  但這些擔憂不能表現在小希麵前。

  他揉了揉眉心,喑啞幽涼地道:“你太婆婆和唐老頭一定會救回來你娘的。”

  小希咬著唇:“那時候倒鬥的叔叔們說發現新帝的人秘密地弄來了很多火雷彈,娘親猜測過是用來炸城牆,也許,也有點擔憂會被用來對付爹。”

  隻是沒有想到新帝那麽可怕,竟打算用來同歸於盡。

  還好當時他想起這個秘密,把這事兒告訴了爹。

  上官焰喬摸了摸他現在已經變得烏黑的頭發,哂笑:“沒什麽還好的,最終還是你娘自己一個人承擔下來了。”

  小希大眼睛看著他眼底的晦暗與沉鬱。

  他伸出小手輕輕拉住他的長指:“阿爹,你也保護過娘很多次,她一定很高興你沒有事,你不是平安將娘親帶回來了麽?”

  阿爹遇到涉及娘親安危的事就容易失控,萬一真的衝進新帝的皇帳,新帝隻怕會第一時間就點燃了炸藥。

  那種情況下,娘親的處置已經是盡最大能力去考慮到一切了。

  上官焰喬神色微動,將他的小手和明蘭若的纖手都握住在手裏,輕道:“嗯。”

  這孩子當真早慧,倒是要叫他來擔憂自己。

  ……

  景明站在房間門口,看著房間裏的父子倆陪伴著自家小姐,她暗自歎了口氣,希望小姐早點醒來。

  隨後,她一瘸一拐地向殿外走去,免得打擾一家三口難得安靜的時光。

  才出了殿門,忽然便差點撞上一道穿著鐵甲的高大身影。

  對方忽然傾身下來,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身上的傷還沒好,就到處亂跑,想死不成?”

  景明抬起眼瞧著他,嘀咕:“那我總要看看大小姐的情況啊。”

  陳寧垂眸冷冷地瞧她:“腿不想要了是吧,不要你怎麽不一開始就切了,是誰以後還想開山立派當一代武林宗師!”

  明明腿上中了三箭,把經脈都射斷了,唐老動了刀子,阿古嬤嬤又用了特殊的蠱蟲幫她養著,才給她接上。

  景明轉過臉,把自己的娃娃臉窩進他懷裏,讓他抱著自己去自己的房間,卻還嘴硬:“那是我的事兒!”

  一路上的宮婢和侍衛們瞧著陳寧抱她走,讓她個粗線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敢抬頭。

  畢竟以前跟著小姐進宮,都是做宮裝打扮,為了不給小姐惹麻煩,宮規她也很清楚的。

  在宮裏是她難得“淑女”的時候,現在在宮裏這麽不守規矩,被男人抱著走讓她有點不習慣。

  陳寧懶得理她,一直抱著她進了居住的房裏,遣退了其他人,這才將她放在自己腿上坐著。

  陳寧卻忽然抬手鉗住她下巴,冷道:“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直接辦得下不了床,反正到時候你腿廢了,當了不宗師,就做陳家的宗婦吧。”

  鬼知道他帶著東北疆的大軍趕到京城結束戰局後,看見她渾身是箭傷,切開腿上的肉取箭頭的可怕的樣子,是什麽心情!

  景明悶悶地道:“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

  乖乖的寧寧變壞了哎……居然會說這種辦她的話。

  第835章 波瀾再起

  看著懷裏的女人這麽老實,陳寧心情才稍微好點。

  “那個……”景明伸出手指,從他盔甲的間隙伸進去戳了戳他的腰腹:“等我好了,咱們再辦哈。”

  陳寧:“……”

  這是重點麽?

  行吧,他就不該對憨丫頭有太多期待。

  景明隻覺得他身上的盔甲硬邦邦的頂得她有點不太舒服,略扭動了身體:“放我下來吧,你身上盔甲冷冰冰的。”

  陳寧沒奈何,反手把景明小心地放下來:“你是不是該換藥了。”

  景明搖搖頭:“午飯後禦醫才來給我換的藥,對了,你這個點進宮是為了什麽事兒?”

  大小姐重傷,關叔還留在鹿原城,陳寧現在暫時在這一片是赤血最高的主帥,忙得飛起來,都是很晚才能進宮——

  因為她在宮裏養傷,所以他怎麽都要進宮住,而不是住在外城軍營。

  但很多時候,她都睡著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隻抱他著她的時候,一身霜露寒意能知道他剛沐浴完畢。

  陳寧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是想來看看大小姐什麽情況,還有就是向焰王稟報軍師傳來的消息。”

  景明瞬間睜大了眼:“什麽,宋軍師有消息傳來了!北疆那邊戰事如何?!”

  陳寧笑了笑:“算是好消息吧,北疆如今基本都在西北軍手裏了,宋軍師幫著西北大軍打贏了大勝仗,和公公都讚不絕口。”

  景明來了興趣:“宋軍師怎麽做到的?!”

  “驅虎吞狼外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宋軍師臨走不是說過麽?”陳寧道。

  景明拉了個臉:“你不要用我聽不懂的話說,上次宋軍師臨走前這麽一說你們都明白了,就我沒聽懂!”

  雖然她也上過很多次戰場了,也不是不會戰法,可他們這幫人明明都是當兵的,還說話文縐縐的,用的都是兵法裏的打啞謎似的說法!

  就不能用大白話說麽?

  當時宋軍師一說完這句話,大家夥都一副此計甚妙的樣子。

  她還不好意思問,也隻能假裝懂了,跟著在那附和——“此計甚妙!”

  跟個呆子似的!

  陳寧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悶笑出聲:“原來你當時不懂啊!”

  景明惱羞成怒,抬拳頭就砸他胸口:“不準笑!”

  “咳咳……”陳寧被她砸得直咳嗽,忙一把扣住她的拳頭。

  她這粗暴的小拳頭砸人胸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了,他還穿了盔甲,都能被砸咳嗽。

  陳寧道:“宋軍師讓老和給他點一支最精銳的輕騎兵喬裝成帝軍的樣子,繞到北疆,偷襲了兩國交界處的不少北蒙部落,斬殺了不少北蒙騎兵,一擊得手,立刻撤退。”

  景明立刻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然後讓北蒙人以為是帝軍的人幹的,於是北蒙人派兵攻打了帝軍?”

  陳寧點頭:“沒錯,北蒙人和駐守北疆的帝軍打了起來,所以北疆的帝軍根本無暇響應新帝的命令,這就是——”

  “驅虎吞狼!”景明接過話頭。

  陳寧微微一笑:“沒錯,然後西北軍趁北疆帝軍被北蒙人黏進防線內的時候,一舉來襲,直接把帝軍收割了,而且以逸待勞,把北蒙人又給打了一頓,攆出了北疆外。”

  陳寧點點頭:“所以,這就是軍師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陳寧彎起唇角:“你這憨妞兒,也不算太傻。”

  景明翻了個白眼:“明明就是拱火打架,再趁機把兩方都收拾了,搶地盤的事兒,你們說得那麽文縐縐幹嘛!”

  陳寧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實在可愛,於是忍俊不禁,低頭在她圓圓的臉蛋上親了下。

  “嗯,下次我說簡單點,你要不懂就私下問我就是。”

  景明被他親了一下,忍不住被自己口水嗆到:“咳咳咳……”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親她的臉呢。

  她悄悄抬起眼看他,正對上他深邃熾熱的眸子,她難得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那什麽,你能再親我一下嗎?”

  陳寧看著嬌小的姑娘說著大膽又可愛的話,輕笑一聲,伸手捧住她的臉。

  然後,他低頭深深吻住了她的唇:“樂意至極。”

  ……

  兩人在房間裏親密地廝磨了半個時辰,用了膳食,陳寧這才離開了她的房間去見上官焰喬。

  ……

  “殿下!”陳寧抱拳行禮。

  上官焰喬在乾元殿批折子,見陳寧進來,略抬手:“不必多禮,可是為了北疆戰事而來。”

  “是,看來北疆的捷報已經到了殿下手裏。”陳寧正色道。

  上官焰喬微微頷首:“是,宋軍師當真厲害,叫本王慚愧。”

  陳寧道:“殿下當年做九千歲之前,也曾經當過不少次監軍,在軍中督戰,您的手段,我們是見過的。”

  上官焰喬淡淡地彎起唇角:“宋軍師能十幾歲跟著蕭帥南征北戰,這麽多年,滿朝也沒幾人如他的,本王心裏有數。”

  他還沒自大到覺得自己是神,什麽都擅長。

  陳寧笑了笑:“殿下是主君,主君最要緊的有用人和識人之明,剩下的交給咱們這些底下人就是。”

  說著,他頓了頓,正色道:“今日在下來,也是因為北疆的事,翰束納王子曾經去遊說過我家女主君,但最後被女主君用手段拖住了。”

  “這本王知道。”上官焰喬點頭。

  陳寧蹙眉:“但前些日子,也就是北蒙與帝軍被西北軍打敗前,翰束納王子就已經強行離開,雖然那時候上官宏業已經在京城之下了,但很難保證他們的人沒有接觸過他。”

  他頓了頓:“尤其是關將軍在北蒙的眼線,發現除了翰束納王子,還有北蒙大王子也曾經在京城附近出現過。”

  “你是擔心這次上官宏業的屍體遍尋不到,有可能與北蒙人有關?”上官焰喬眯了眯眼。

  第836章 做生意

  “沒錯。”陳寧點頭,

  上官焰喬起身,看向窗外晦暗的天空,神色莫測:“你是覺得他會勾結外敵?當年他曾和北蒙打過兩次,後來被調去東北疆,打得後金人王族全滅,逃回了白山黑水,後金人恨透了他,這是他能被封大將軍王的立身之本。”

  陳寧看著上官焰喬:“新帝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秦王了,位置不同,考慮的事也不同,您最清楚不是麽?”

  他頓了頓:“何況當年戾帝把他調去東北疆,也是因為與北蒙人有特殊的交易,不想讓秦王攪和了,所以秦王其實與北蒙並無與後金的死仇。”

  說白了,就算有死仇又如何,當高度上升至國之層麵。

  從來就沒有永遠的敵人,更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如今新帝大勢已去,他如果想要東山再起,隻有接受北蒙的合作要求。”陳寧道。

  翰束納在離開之前,就已經接到北蒙王庭的消息,知道宋軍師和西北軍做的事了,惱怒至極,大罵女主君奸詐無恥。,

  北蒙知道女主君和殿下都不可能再與他們合作,那唯一能合作的對象當然隻有上官宏業。

  上官焰喬沉吟了片刻,淡淡地道:“心宿。傳令下去,北疆與西北全麵戒備,同時,全力搜尋上官宏業的下落。”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都必須找出上官宏業,隻要他仍“生死未卜”,那各地盤踞的帝軍就不會全盤放棄抵抗。

  此時,一道稚嫩可愛的聲音響起:“我可以幫爹,丐幫眼線遍布天下。”

  上官焰喬一看,一個小人兒走了進來,他提著袍子,神色平靜的樣子,儼然有了小小少年的樣子。

  上官焰喬挑眉:“好。”

  這小子這兩年跟著阿古嬤嬤滿世界到處亂竄當乞丐,看來也不是純粹貪玩。

  ……

  兩個多月後

  北疆邊境一處縣城

  “咳咳……”縣官的府邸後院裏,偶爾傳來低低的咳嗽聲。

  一個戴著單隻眼罩的年輕男子領著幾個外族打扮的大夫,立刻匆匆進了院子。

  “陛下,您怎麽起來了。”淩波一進院子,就看見一道人影站在院子裏慢慢地走著,卻一個踉蹌。

  他忙上前扶住對方。

  形容消瘦,眉骨鋒利的男人有些煩悶地甩開他的手:“朕無事!”

  可一看到淩波的眼罩,上官宏業原本的煩悶努火便隻能生生壓了下去。

  兩月前那次爆炸之中,淩波為了保護他而失去了的一隻眼睛。

  淩波心中暗歎了一聲,陛下如今像一頭被困住的猛虎,如何能讓他不煩躁。

  “陛下,這是北蒙派來的幾位大巫醫,您讓他們診治看看。”淩波將上官宏業攙扶回了房間。

  上官宏業冷眼看著那幾個北蒙大巫醫:“是翰束納派你們來的?”

  那幾個北蒙大巫師朝著上官宏業躬身行禮:“中原的皇帝陛下,是我們的可汗派我們來為您醫治的。”

  上官宏業看著他們冷笑一聲:“是麽?可有國書證明?”

  原本是大王子在那日插了一手,混亂之中,讓淩波有機會帶人拚死將他救出去。

  可等到一路到了邊境,他在昏迷之中醒來後,負責與他對接的卻變成了翰束納那個家夥。

  為首的北蒙大巫醫蹙眉:“皇帝陛下,不管是哪位王子,都是我們可汗的兒子,代表了可汗,您為什麽如此介意?”

  上官宏業哂笑一聲:“朕不該介意麽,大王子選擇去了朕這裏,翰束納王子卻選擇朕的敵人。”

  大巫醫扯扯唇角:“那您還是放寬心吧。”

  “朕無法放心,誰知道你們北蒙的王子之間在搞什麽鬼,朕可沒興趣當你們爭奪汗位的籌碼,你們都走吧。”

  上官宏業不耐煩地道。

  大巫醫一愣:“您身體需要我們為您治療。”

  這個中原皇帝是不怕死麽,他身體被開了個洞,加上原本的肺癆,又還有苗疆詭異的蠱蟲寄生。

  除了蠱苗的大巫師,就是他們北蒙或可用屬於北蒙的特殊手段能壓製他那殘破的身體不被蠱蟲吃掉。

  上官宏業不耐煩地道:“少廢話,走,都走!”

  此時,一道略顯蒼老粗嘎的嗓音忽然響起:“哈哈哈,不愧是明帝的兒子,這性子倒是和你爹年輕時很像。”

  上官宏業瞬間頓住了動作,抬起眼冷冷地看向對方。

  那是一個六十多歲,看起來與自己死去父皇年齡相當的老者,穿著巫醫打扮。

  可上官宏業知道,他不是巫醫。

  那個老者從巫醫中間走了出來,看向上官宏業:“你看起來和你的父親一樣聰明。”

  上官宏業看了他片刻,忽然俊酷蒼白的麵孔露出冰冷的笑:“如果我沒猜錯,你是莫城可汗?”

  淩波立刻渾身戒備起來,看向老者。

  巫醫們都恭敬地退開,讓老者走出來。

  老者徑自走到上官宏業麵前坐下:“沒錯,我是莫城可汗,你確實厲害,能逼得出本可汗。”

  上官宏業扯了扯唇角:“談生意,隻要與真正的掌事人說話,你的兒子,不夠分量。”

  莫城可汗眯了眯老眼:“年輕人驕傲是好事,但是自負過頭了就不好,畢竟中原有句話——叫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這個新帝差點都死在京城之下,是他們北蒙出手,他才有機會活著逃到邊境。

  “你!”淩波臉色陰沉地想罵人。

  上官宏業卻抬手擋住了淩波要說的話,他冷笑一聲:“談落地也早了些,朕隻要屍身不現,沒有死,那麽大部分的帝軍就不會放下武器,他們隻會聽朕的指揮。”

  他這麽多年大將軍王可不是白當的。

  兩人言語交鋒了一番,劍拔弩張,上官宏業的氣勢並沒有因為他的虛弱而墮。

  倒是莫城可汗先笑了起來:“嗬嗬嗬,賢侄不必生氣,你也知道,我是來與你做生意的,我與你的父皇可是老朋友了。”

  上官宏業並不買賬,隻淡冷地道:“既然是談生意,就沒有什麽賢侄不賢侄,這裏隻有北蒙的可汗和天明帝國的皇帝。”

  莫城可汗臉上神色莫測,好一會才又笑了:“好,新帝陛下既然這麽說,那就這樣吧,陛下聽一聽咱們的生意怎麽做,如何?”

  第837章 與虎謀皮

  上官宏業挑眉:“朕知道,無利不早起,說吧,莫城可汗想要什麽?”

  莫城可汗派大王子來插手中原之事,救下他,必有所求。

  莫城可汗道:“說來複雜,也簡單——本可汗願再如二十餘年前那樣與你父親結盟一樣,與新帝陛下結盟,助你剿滅叛亂。”

  上官宏業端著藥碗的手一頓:“那,可汗想要什麽?”

  “很簡單,開互市,你割讓西北與北疆三十城,每年都貢上歲幣百萬兩,這條件換中原皇位,不過分吧。”莫城可汗摸著胡須,含笑看著他。

  淩波聽得臉色難看,這還不過份?!

  “當初,可汗給叛軍提出來的條件也是這個?”上官宏業忽然沒什麽表情地問。

  莫城可汗點頭:“沒錯,不過那位女主君非常的沒有誠意,真叫人……生氣。”

  說這話的時候,莫城可汗眼底閃過陰冷的光。

  “可惜,當初在京城的人隻能插手將陛下救下,卻沒有辦法殺了那女人,為陛下報仇。”

  一個小丫頭,竟敢耍他和他兒子!

  假意答應會考慮,卻派人用酒色財氣硬生生將翰束那給拖住了,她卻直接殺到了京城。

  萬事講究一個時機——

  當初他們北蒙就是看準了上官宏業相對處於下風,可如果有勢力插手幫一把,就能與上官焰喬和赤血女主打個平手。

  原本他想著上官焰喬、上官宏業和明蘭若三個人裏麵,明蘭若終究是女人。

  年輕又美麗的女人不過靠著美色讓上官焰喬做了裙下臣,才有個赤血主君的虛名。,

  她能有什麽腦子,所以才派翰束那先去她那裏,如果拿捏住了她,那上官焰喬自然也翻不出大風浪。

  誰知道,那狡猾的女人竟敢耍弄他們北蒙王廷,趁機讓東北疆的赤血與上官焰喬徹底拿下京城

  如今赤血和上官焰喬已經幾乎將大半中原的地盤甚至京城附近都納入囊中。

  上官焰喬和明蘭若完全占據了戰局上風,他們有了籌碼,又怎麽會同意跟他們北蒙合作?

  不過也不全是壞事,上官宏業虎落平陽,現在除了靠他們北蒙,還能怎麽樣?

  總不能拱手認輸,讓出皇位吧?

  上官宏業陰鬱冰冷地看著他們,輕蔑地道:“就憑你們殺明蘭若,隻怕沒那麽容易。”

  莫城可汗有點搞不懂這個男人在想什麽,明明是他的死敵,卻還為她說話。

  但他笑了笑附和:“沒錯,所以本可汗這才要與陛下精誠合作,對付咱們共同的敵人。”

  上官宏業冷笑:“從北疆到西北疆的三十城,還是連成一片的地方,你們胃口真大,再下去,是不是就借助那三十城一步步再進中原?”

  莫城可汗看向上官宏業,一副誠懇的樣子:“陛下放心,我們北蒙隻是地方苦寒,所以才需要三十城以在冬日安置我們的百姓,僅此而已。”

  說罷,他又歎氣:“您不該質疑我們的誠意,別忘了當初本王與先帝合作的時候,就隻要了糧食和錢,不是麽?當年滅了蕭家和赤血,中原空虛,我們如果想要南進早就南進了,說白了都是為了自己的百姓日子能過好些!”

  看著莫城可汗一副——我們北蒙人可是非常誠信的!

  上官宏業目光深沉地看著他一會,才忽然開口:“是麽,那麽你們打算怎麽對付上官焰喬?”

  “陛下!”淩波看他竟打算要與莫城可汗合作的樣子,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上官宏業卻一抬手,阻止了淩波的話。

  莫城可汗卻摸著胡子笑了起來:“計有其三,願與陛下分享,來人,將地圖拿上來。”

  ……

  時間一晃便是一個下午,莫城可汗離開的時候,含笑道:“當年與你父親的買賣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一次,祝咱們合作同樣大獲全勝。”

  上官宏業垂下眼眸,扯了扯唇角:“隻要你們北蒙人遵守約定,自然是雙贏。”

  莫城可汗笑了笑:“那本可汗就走了,等著好消息就是,這些薩滿大巫醫都留給陛下,必能治好您的身體。”

  說罷,他轉身離開。

  出了門,到府門外,縣令恭敬地朝他躬身:“可汗。”

  “不必多禮,好好照顧咱們的貴客。”莫城可汗擺擺手,說罷上了馬,離開了府邸。

  不多久,街道另外一頭出來一隊人馬來迎接莫城可汗。

  為首的青年朝著莫城可汗恭敬地道:“父汗!”

  “嗯,翰束納,你可以準備啟程去京城了。”莫城可汗看著自己最疼愛,長得最像自己年輕時的兒子微笑道。

  翰束納頓時眼睛一亮:“父汗可是拿下了新帝?”

  莫城可汗身邊跟著一臉不屑又惱火地道:“那個中原皇帝明明就落魄得要靠咱們接濟和救助才活下來,竟還敢給您擺臉色!”

  莫城可汗倒是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中原這幫權貴就是這種要麵子的樣,且讓他囂張幾天,等我北蒙大軍鐵蹄踏入中原,他們總要跪著求饒的。”

  翰束納眼睛裏跳躍著野心的火焰:“嗬,沒錯,咱們北蒙當年也曾入主中原,橫掃大陸,卻被上官一族毀了大業,趕出中原,分裂成西蒙與北蒙,如今再次入主中原的機會來了,必要一雪前恥!”

  莫城可汗與其他北蒙人臉上露出了笑意。

  翰束納看向京城的方向,眼底有狠辣的光:“等我北蒙鐵騎再次踏破這些中原人的腦袋,我要讓敢耍弄我的明蘭若成為暖帳的女奴,讓她在所有人麵前行牽羊禮!!”

  宋朝靖康之恥中,被發賣到金人大營的宋朝皇帝甚至太後、皇後、公主都要脫光上衣,披著羊皮,像牲口一樣遊街——被稱為牽羊禮。

  極端的屈辱也象征著絕對的臣服。

  到時候,他要一雪前恥,把那個女人玩死,看她還敢嘴硬和賣弄聰明!

  莫城可汗含笑拍著自己兒子的肩膀:“很好!這才像本王的兒子!”

  ……

  縣城府邸

  “陛下,這縣官或者這個縣城應該都是莫城可汗的人。”淩波低聲道,他之前暗中跟了出去,正看見那縣官對莫城可汗畢恭畢敬的樣子。

  上官宏業冷笑一聲:“朕,就知道會如此,否則他們怎麽會安排朕在這裏養傷。”

  淩波眉心緊擰:“北蒙人狼子野心,如果與他們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更有賣國之嫌!”

  第838章 驅虎吞狼

  陛下當年可是守過國門,驅逐後金韃靼人的戰將!

  上官宏業麵無表情地看向黑暗的夜空,好半晌,才問:“戰將……你看朕現在這副身軀殘破的樣子,還算什麽戰將?”

  他低低地哂笑,眼底有黑暗冰冷的流光轉過:“賣國,那也得有國可以賣才叫賣國啊……朕的國都要落入上官焰喬的手裏了,還談什麽賣國!”

  淩波咬牙道:“陛下……”

  “好了,你若是不想跟著朕,隻管離開就是,朕想要做的事,沒有人攔得住!”上官宏業不耐煩又冷漠地打斷他。

  淩波捏緊的拳頭微微顫抖,陛下自從身體不行了,還有上次殺明蘭若和上官焰喬的計劃失敗之後,就變得越來越偏激。

  這還是他曾經誓死效忠的秦王麽?!驅虎吞狼實在不妥!

  “陛下,我們來給您看診了。”幾名薩滿大巫醫站在門口,恭敬地行禮。

  上官宏業朝著淩波不耐地擺擺手:“你出去吧,讓中原的醫者也過來。”

  “是。”淩波隻能退了出去,換了其他人值守在上官宏業身邊。

  幾名薩滿大巫醫輪流給上官宏業看了診。

  “朕的身體如何?”上官宏業冷冷地問。

  為首的大巫醫斟酌了片刻,目光閃爍地道:“之前在您從中原京城來的路上,我就給您診治過,壓製住您身體裏的蠱蟲,這東西,我們薩滿教裏的白仙家是巫醫之源能壓製住它,放心!”

  “朕不想知道能壓製還是不能壓製,朕隻想知道怎麽把它從朕的身體裏弄出來!”上官宏業眼神猙獰又森冷地一把揪住大巫醫的領。

  “這東西整日在朕的血液裏遊走,甚至有時候要鑽進朕的腦子裏的……朕很痛,很痛啊!”

  那種感覺東西在自己身體裏遊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讓你痛得在地上打滾的感覺,簡直能讓人發瘋!

  “咳咳咳……陛下,請您放手,您難道沒有發現您的癆病好多了嗎?您已經不咳血了!”大巫醫被扯得臉色發青,差點厥過去。

  上官宏業一頓,忽然咬牙切齒地笑:“是啊,朕已經不咳血了,可朕肚子上的刀傷兩個月沒有愈合,每天都很疼!”

  而且他甚至覺得那東西在啃食他腹部傷口的血肉,明明大巫醫說用了很多法子,傷口會好起來的!

  “陛下啊,那一刀傷了您的髒腑,怎麽可能那麽快好呢!我們已經在做神降法事的時候,想辦法治好您了!”一邊的幾個薩滿巫醫想要解救快被捏得窒息的同伴,又不敢上去。

  這個中原皇帝看起來像個隨時會暴起殺人的瘋子一樣!

  明明身體都已經很差了,按理說他揮舞刀劍都吃力,怎麽還有力氣捏人呢!

  大巫醫拚命地喊:“陛下,那蠱蟲因為不是您用自己血煉製的本命蠱,所以才會和您的身體不相容,在身體裏到處遊走覓食,可也就是因為它也想活著,所以才會一邊吃您的血肉,一邊修複您的身體!”

  “您隻要熬過去,到時候我一定請白仙降臨,把那蠱蟲弄出來,您就會全部康複的!”

  這麽一喊之後,上官宏業的手這才頓住了,慢慢鬆開。

  為首的薩滿大巫醫狼狽地跌坐在地。

  上官宏業冷冷地盯著他:“那就現在給朕治,朕要你們想辦法讓朕感覺不到痛苦!兩個月朕除了陷入昏迷,沒有一天睡過好覺!”

  他頓了頓,露出一個森冷的笑容來:“做不到朕就殺了你們,讓莫城可汗再換人來!”

  “你……中原的皇帝你怎麽敢殺我們這些天神的使者……”幾個薩滿大巫醫嚇了一跳。

  草原上他們都是最受尊重的存在,連莫城可汗都對他們以禮相待!

  上官宏業眼底閃過冷酷的光:“神的存在?朕最惡心神的存在,它既不助朕,而幫助了朕的敵人,就是朕的敵人,敵人都該死!”

  薩滿大巫醫們看著他的樣子,渾身顫抖,這個中原皇帝太可怕了,竟詆毀神靈,這是入魔了嗎!

  可他們都還想活,便老老實實地恭敬又害怕地低頭:“是,我們一定想辦法治好您!”

  ……

  好不容易從上官宏業的居住處脫身出來。

  一名薩滿巫醫對為首的大巫醫苦著臉道:“中原皇帝那個身體,咱們拚命想辦法壓製那蠱蟲,怕也隻能熬個兩三年,最多了!”

  真是瘋了,一個絲毫不懂蠱術的中原人,竟然敢奪取苗疆大巫師的本命蠱。

  巫蠱不分家,他們雖然接觸蠱苗不多,卻也多少知道一點——這簡直是找死啊!

  本命蠱之所以是本命蠱,那是大巫師的血喂養大的,相當於別人家養的死忠獵犬,被你強行帶走,就算寄生在你身體裏,也會反噬你啊!

  另外一個大巫醫也頭大如鬥:“是啊,如果非要壓製那蠱蟲吞噬他血肉,飲鴆止渴,怕是會讓他命更短!”

  蠱蟲不吃血肉怎麽活?

  為首大巫醫摸了摸自己被勒出痕跡的脖頸,眼神陰狠惱火:“可汗說了,不能讓中原皇帝知道他活不長,要讓他認定咱們能治好他!”

  他頓了頓,冷笑:“管那中原皇帝能活多久呢,兩三年也好,一年也罷,隻要等中原門戶大開,咱們的鐵騎踏入中原,這皇帝也就沒有了!”

  所以,上官宏業怕疼,想睡好,不讓他搶來的蠱蟲吃他血肉,那他們就如他所願!

  房間裏

  上官宏業麵無表情地看著黑絲絨一樣的天空,伸出手,仿佛能觸摸到天空的星辰一般。

  當年他駐守的大漠,就是這樣,手可摘星辰。

  如今……

  他怕是再回不去那個曾經的邊關歲月了。

  腹部的疼痛感再次傳來,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傷,忽然低低地笑。

  明蘭若,聽說你也還在睡,你的傷會不會跟我一樣疼?

  倒也算……感同身受了,是不是也算夫妻一場,雖然你並不稀罕。

  哈哈哈哈哈……

  ……

  半月後,京城

  上官焰喬坐在窗邊,正一邊陪伴這床上沉眠兩月的人兒,一邊批閱奏章。

  小齊子忽然進來送了一封信。

  “殿下,北蒙人送來了信,要您親啟!”

  上官焰喬接過來一看,狹長清冷的魅眸勾起:“他們要開互市,希望能在邊境舉行談判?”

  第839章 啟程去北疆

  小齊子點頭:“是,殿下,根據屬下最近得到的消息,他們確實在準備大量的牛羊和馬匹,似乎在準備互市。”

  上官焰喬捏著信紙,意味深長地道:“嗬,你猜新莫城可汗還在信裏寫了什麽?”

  小齊子搖頭:“屬下不知。”

  上官焰喬把信遞給他:“他說他知道上官宏業在哪裏,也能協助本王抓住上官宏業,隻要本王答應與他開互市,並且……給他一年百萬兩白銀的歲幣和一些其他的條件。”

  小齊子先是一怔,隨後冷笑一聲:“聽說當初北蒙人給明主君開的條件裏,還有要求割讓北疆和西北三十城的要求,不知道這次在信裏,為什麽他們不提。”

  “不提的要求是因為他要看上官宏業的價值在本王這裏幾何。”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小齊子沉默了下去,新帝的價值,當然很大。

  如果能抓住或者擒住他,那麽,所有的戰事都會結束了。

  小齊子想了想,忽然道:“殿下,還有一件事,咱們的人在泉州發現了新帝德妃的蹤跡,看樣子,她是雇了船想要帶上她的孩子和母親出海。”

  上官焰喬眸裏閃過森冷幽暗的光:“攔下來,本王和若若的便宜可沒那麽好占。”

  血蠱的秘密泄露之事,他早已查明是德妃所為。

  這個女人曾經算是若若的人,彼此也算各取所需,若若對自己人從來厚待。

  當初就已經替周湘雲想好了後路,既然那個女人不相信若若,出賣了若若,就該付出代價。

  就像若若已經為了沒有殺掉她,付出了這樣慘烈的代價。

  “是!”小齊子抱拳。

  上官焰喬又吩咐:“給老和去一封信,本王不日啟程北疆,讓他帶著人從西北過來做好接應的準備。”

  小齊子一愣:“您不在這裏守著明主君了麽?”

  上官焰喬沉默了一下,走到明蘭若身邊坐下,伸手輕撫過床上她蒼白沉睡的容顏。

  他神態黯然幽沉地道:“阿古嬤嬤說過,若若如果三個月內醒不過來,那她很可能會一直沉睡下去,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甚至更久……蠱神陷入沉眠,卻會保她不老不死。”

  小齊子神色有些難過,那不就跟活死人一樣麽。

  而且幾十年不老不死,可殿下卻是會老去的。

  如果等到明主君醒來那一刻,殿下已經須發皆白,她卻依然美貌年輕如二十多歲的樣子。

  對殿下是一件何等殘忍的事情?

  上官焰喬握住她消瘦的手,放在唇邊,閉上眼:“沒關係,當初青雲事變,本王焚宮後重傷不醒,無法聯係她。”

  “她不知道本王生死,她明明日夜擔憂,卻還努力地去做她該做的事,不曾懈怠,本王如何能輸給自己的小姑娘。”

  該做的事,一定要做,他要用一個太平天下等她醒來。

  不叫她在沉眠之中擔憂。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三十年也好,四十年也罷,他都等。

  小齊子看著自家主子,想要勸點什麽——比如一旦明主君沉睡,那麽皇位肯定必須由殿下坐上去,才能庇護明主君。

  可一旦殿下坐上皇位,明主君又沉睡,隻怕百官們會給殿下塞女人,畢竟隻有小希少爺這麽一個獨苗。

  可是他張了張嘴,還是歎了口氣,說這些幹嘛?

  一切話語在這一刻說來,都是蒼白無力的。

  殿下從他還是九千歲的時候就乾綱獨斷,哪裏是尋常人能逼得了殿下的。

  何況還有赤血的人,也不會逼殿下納妃,再生孩子威脅小希少爺的地位。

  將心比心,他自己也沒比殿下好到哪裏去。

  還好,小希少爺這根獨苗很好,因為結胎和出生時都得到了蠱神的庇護——

  按照常理,小希應該繼承苗疆大巫師的地位,甚至是五大巫師之首。

  他天生就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與早慧的頭腦。

  更是百毒不侵,不生病,如果沒有什麽大意外,應該會有驚無險的長大,成為天下的主人。

  小齊子腦子過了一遍,覺得到時候就算殿下等小希少爺十年就把皇位扔給小希少爺,守著明主君,也不會出啥大問題,便放心下來。

  “殿下,屬下先退下,去安排西北的事兒。”小齊子道。

  上官焰喬一邊給明蘭若喂水,一邊吩咐:“讓銀狐準備一下,他同去,他進出北蒙做過不少生意對北蒙了解甚多。”

  小齊子眼神閃過一點幸災樂禍:“是。”

  那騷狐狸一天到晚在他麵前炫耀他已經得到允許,等戰爭結束,就正式入贅徐家,日日溫香軟玉,嶽丈和大舅哥對他態度現在多好。

  嘿,這下要出任務了,看他還炫耀個屁!

  ……

  銀狐接到消息的時候是夜裏。

  他最近巴適安逸得很,宮廷和京城的治安由慕青書接管了,京城外圍的軍隊也由陳寧接管。

  連戰俘都有人管,就他最舒坦了,不用搞情報了。

  於是心思就都用在忽悠老丈人、丈母娘和大舅哥身上。

  當然還有——他的小月亮。

  他剛連哄帶騙地忽悠了徐秀逸穿了蘇丹一套隻遮住胸和腿,露出大片雪白肌膚的衣裙。

  瞧著少女烏發散落,頭戴蘇丹美人們常戴的寶石冕冠,一臉窘迫,紅了臉縮在床角的樣子。

  誘人又美麗。

  他正淫性……嗯,狐性大發,準備撲過去把少女吃了。

  忽然一隻箭就這麽直勾勾地穿過窗子射在他臉頰邊的床柱上。

  “艸!”他嚇了一跳,一看那就是當初東廠的傳令箭,銀狐忍不住罵了聲髒話。

  正興頭上,這樣很容易讓他萎靡不振啊!混賬小齊子肯定是嫉妒他,故意的!

  等到他打開信條,看見裏麵的信息,於是他罵罵咧咧的人名字裏就多了那位“大人”。

  倒是徐秀逸一看紙條,立刻冷靜地爬下床,隨便地披上衣衫,讓梅珠搬來了一堆書。

  “你幹嘛呢,小月亮?”銀狐光著性感,肌理分明的強健上半身走過去。

  徐秀逸坐在窗邊,點燃燈火,認真地開始翻閱桌上的一堆書:“查看所有關於互市的政策和消息,這裏都是曆年和北蒙有關的資料,我琢磨了很久了。”

  銀狐伸手想去拉她上床:“又不是你去北疆,是我哎,你看這些做什麽,難不成還打算以後入朝當官啊?”

  徐秀逸一邊看,一邊隨意地道:“嗯。”

  銀狐:“……”

  小月亮的光不照他了怎麽辦?可惡!

  可是不管他如何腹誹,很快,啟程去北疆的日子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