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大結局（一）
第840章 大結局（一）
上官焰喬一身黑底烈焰龍紋的勁裝，提著馬鞭，站在明蘭若床邊。
她還是沒醒。
“明日就滿三個月了，你要睡到什麽時候呢？”他心底不是不是煎熬的。
上官焰喬附身，輕輕吻住她的唇。
每日都有人悉心替她清理沐浴、翻身和曬太陽。
雖然，不吃食物，但按照阿古嬤嬤的吩咐按三餐給她喂一碗阿古嬤嬤調製糊狀草藥蠱藥和清水。
他每日都親自拿了紗布替她洗臉，一點點地替她清理柔軟的唇舌，親吻她，與她說話。
她唇間隻有幽幽的草木芬芳氣息，仿佛在親吻一株特殊而美麗的植物。
蠱神寄生之後，她身上的味道總讓人覺得身處山野芬芳之處。
床上的女子除了臉色蒼白了些，消瘦了些，可膚光如玉。
“等我回來，你會醒的，對不對？”他到底沒忍住，坐下來，把床上的人兒摟在懷裏。
日夜等著一個答案的感覺，無比煎熬。
他努力了兩輩子，才終於把她抱在懷裏，讓她看自己。
就算有了小希，可能讓他從深淵裏爬出來的，感覺自己還是個人的隻有她。
上官焰喬閉上晦澀的魅眸，白皙的眼眶浮出殷紅與水汽。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小齊子的聲音：“殿下，該啟程了。”
上官焰喬小心地放下懷裏的人，放在紗帳，起身向門外走去：“好好照顧明主君，不得有任何閃失。”
殿內的侍女與值守大夫們都恭謹地行禮：“是，殿下。”
到了殿外，小希抬頭看他：“爹，明天就能知道娘親能不能醒，你不等嗎？”
上官焰喬沉默了一會，哂笑一聲，伸手摸了摸小家夥的發頂：“不了，爹有事要做，你在這裏替爹坐鎮宮中。”
小希點頭：“放心，爹，我有分寸，也會守護好娘親。”
爹不在，娘親生病，太奶奶身體和精神也不好，都得要他關照。
說著，他想起什麽，又從腰間摸出一個信筒地給自家老爹：“對了，這是我新收道的飛鴿傳書，在北疆倒鬥摸金的叔叔們傳過來的，新帝似乎真的在北境一個小城裏。”
上官焰喬接過信筒，拆開一看，微微眯了眯眼：“嗯，爹知道了。”
小希這邊的民間消息和他收到的情報也差不多對上了。
小希又從小袖子裏摸出一個造型奇特的小葫蘆：“爹，這是我的信物，太外婆給我的，丐幫和摸金搬山的叔叔們都認得，他們都很喜歡我。”
“你要實在遇到什麽難處，江湖救急，看在我的麵子上，說不定能幫上忙。”
上官焰喬：“……”
兒子小小年紀人家在讀書，他當盜墓賊和乞丐當出息了，還能照拂自己這個爹了，自己是不是應該很感動。
一邊的小齊子和唐老頭憋笑都要憋出內傷了。
不過小希少爺生得像個軟軟粉嫩的桃子，見誰都三分笑，又是個聰明至極的孩子，誰能不喜歡呢？
“爹暫時應該還不需要，這些是你自己走江湖的本錢，就好好拿在自己手裏，人情不能隨便用，上次也虧得你太外婆這條線，讓你娘親提前做了準備，到底保住了你我性命。”
上官焰喬難得指點他人情世故。
人人都說他囂張跋扈，狠辣鐵血，可沒有人記得，當初他還在宮裏做人下“狗”的時候，比誰都懂得人情世故，會“做人”。
否則怎麽爬上來的？
小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知道了，爹，一路平安。”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討人喜歡，聰明嘴甜，出門叔叔伯伯嬸嬸姨娘姐姐們都喜歡他。
可這大人裏頭的道道，他還得多學。
目送著自家爹帶著人走遠，小希歪著小腦袋看向一邊的陳寧：“明天娘親就知道能不能醒來了，為啥我爹不等一天呢？”
他還是好奇。
陳寧早幾年曾經作為院子裏的護衛，專門負責小希的安全，與他別有一番親近。
這時候，他溫柔地牽起小希的手：“就是因為明日就能知道主君能不能醒，殿下才要今日離開的。”
如果明日心上人能醒來，自然皆大歡喜。
可如果醒不來呢？隻怕他也沒法在短期內冷靜下來去處理邊境之事。
是他，他也會選擇這樣的“逃避”。
為了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大局，也得提前一日走。
小希一頭霧水，沒明白，他再早慧，也還是隻有七歲多的孩子。
他現在隻想著自家娘親明天什麽時候醒呢？
一顆小心髒惴惴不安。
……
同樣心情不安的還有淩波。
日子一晃就過去了一個月，自家殿下在這裏，一直在聯係帝軍的人馬。
但是北疆附近已經全部落入西北軍的手裏，最近西北軍查得也很嚴。
縣城附近就有西北軍的一支駐軍，他們能苟安在這裏，還是因為這縣官是莫城可汗的人，能想辦法應付掉西北軍的人。
等於是他們被西北軍包圍了，傳遞消息都很不方便，靠著自己人和莫城可汗在縣官這條線的人，勉強才聯係上。
但消息遲滯得厲害，這就很影響地調軍了。
一個多月了，才勉強以商隊的形式混進來了一千多帝軍的人。
這麵對西北軍駐紮在北疆的十幾萬大軍能頂什麽事！
雖然莫城可汗與陛下已經有了合作約定，可別說靠著個外人，讓人不安。
就是淩波自己本身就很反感這種合作。
但他從十三歲就開始跟著陛下南征北戰，他不能在陛下最艱難的時候背叛陛下。，
“呼……”淩波煩躁地吐了一口氣，才走進上官宏業的院子。
上官宏業正在磨槍，看起來似乎在薩滿巫醫們拚力用各種方式醫治下身體好了不少。
至少他提起那一杆幾十斤的長槍時，又有了力氣。
第841章 大結局（二）
可淩波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眼睛下的烏青，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陰鬱的戾氣冷意。
一晃眼去，竟有些像數年前仍在東廠的蒼喬，可蒼喬變成了焰王後。
仿佛浴火重生一般，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不少。
淩波忍不住心裏有些難過，但該說的還是得說：“陛下，咱們的人也有一千多了，雖然不能收複北疆，但如果運用得當是能將您護送出北疆的，咱們與鶴寧的帝軍匯合之後，必定能……”
“聽說上官焰喬已經快到北疆了。”
但是上官宏業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淩波噎了噎，心裏難受：“是。”
陛下還是沒有放棄與莫城合作與虎謀皮麽？
上官宏業手上的長槍一轉，冷冷地道：“那我們也該準備起來了，莫城可汗應該也會很快找朕了。”
……
北境的風在十月初就開始有了點冷意了。
上官焰喬習武，並不覺得涼，他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的草原與天空，蒼鷹在天空翱翔。
長風吹起他的烏發，他微微眯了眼：“無邊綠翠憑羊牧，一馬飛歌醉碧霄。”
“殿下可是想起了當初任監軍的時候？”小齊子問。
監軍代表著皇帝的眼線，很多時候，這個職位都會被大太監擔任。
上官焰喬彎了下唇角：“是。”
他用人禦下的手段高明，但主君也不能隻靠用人。
雖然比不得上官宏業和赤血老將們打仗的本事，但他習慣把一切都掌控在掌心。
所以他也必須懂軍事，靠的就是以前做東廠督主時當監軍，隨軍打仗。
如果不是因為戾帝當初不想離開他太久，當初上官宏業打後金人的仗，他也是要跟著去做監軍的。
小齊子遞給上官焰喬一封信：“殿下，莫城可汗的邀請書上寫為了公平起見，他願意親自到咱們邊境的小城——圖城來。”
“但是要求咱們都不能帶大軍進城，當然他也不會帶大軍來。”
北蒙的大軍會留在城關五十裏外。
“聽著倒是很有誠意，莫城倒像是帶著人孤身入敵營，不過，他為什麽選擇圖城？”上官焰喬挑眉。
他們之前已經看過地圖，圖城是一個不起眼的縣城，地方挺大，人口也就十來萬。
關鍵是靠著北蒙和天明交界的地方，但這樣的城池北疆也有十幾處。
“也許跟在圖城發現了上官宏業的蹤跡有關。”
老和還有一名穿著將軍盔甲，身高八尺的虯須大漢一起走了過來。
上官焰喬看向他們，一笑：“這些日子，多虧老和還有屠將軍在西北軍中替本王穩定軍心了。”，
屠將軍抱拳，倒是有些愧疚地道：“殿下孤身帶人直搗黃龍，拿下京城，是屬下等不能在殿下左右相互。”
上官焰喬隨意地擺手：“你我不必說這些客氣話了，這次去圖城，還要辛苦屠將軍。”
老和蹙眉：“這次莫城可汗與翰束那王子都會一起過來，對方看樣子早就將上官宏業控製在手中了，會不會使詐？”
比如，萬一殿下不答應，他們就幫著上官宏業一起設下鴻門宴？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莫城那個老東西，當初能跟戾帝聯手坑殺赤血，但這些年除了得了銀錢和糧食的好處，還有幾處無關緊要的城池。”
他頓了頓：“隻怕莫城可汗對當年得到的很不滿足，野心不止於此，怕是還做著當初北蒙人統治中原的夢。”
否則能開口就問若若要三十城？
當年明帝那個惡心的東西，仗著北蒙各部被赤血打得殘破狼狽，才敢和北蒙、後金一起暗中聯手。
因為當年就算赤血沒了，蕭家沒了，邊境百姓陷入困境和戰火，但北蒙也沒有實力再戰中原。
“不過咱們還是要會會莫城可汗，屠將軍到時候帶著重兵在圖城外五十裏等著。”
上官焰喬魅眸清冷：“本王帶黑衣龍衛去，其中一半人喬裝潛伏入圖城，看他們打什麽算盤。”
“是！”眾人齊齊抱拳。
……
上官焰喬帶人到達圖城的時候，莫城可汗已經在圖城最好的青樓裏設下了酒宴。
“啊，我尊貴的客人來了！”莫城可汗見到上官焰喬，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含笑朝他張開手臂。
他身後雖然都有不少北蒙武士，他穿的也是北蒙貴族的服飾，可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倒像是草原上和藹的大叔。
隻翰束那在邊上一臉桀驁不馴的樣子，並不掩飾眼底的不屑。
一個長成妖孽的男人，還要靠額側的文身才有些氣勢，嘖嘖……
明蘭若看上的男人也不怎麽樣。
上官焰喬仿佛沒有看見莫城可汗的“熱情”，他優雅地翻身下馬，把鞭子隨意地扔給邊上的人：“北蒙可汗有點意思，竟選了青樓做你我會麵的地點，本王看起來很好色？”
居然連個正式的府衙或者酒樓客棧都不是，這算是輕蔑他們麽？
莫城可汗僵了一下，這個囂張的青年竟絲毫不給他一點麵子。
他眼底閃過寒光，看過兩日，你還能囂張得起來麽！
莫城可汗微微一笑：“畢竟咱們還不是正式會麵，據我所知，京城的青樓不也是貴人們談生意的好場所麽？”
上官焰喬挑眉：“看樣子，莫城可汗知道的不少，那就請吧，本王很想知道你打算談什麽生意。”
第842章 大結局(三)
數日之前
京城，宮中，坤寧殿
“太婆婆，娘親真的不會醒過來了嗎？”小希紅著眼睛看著床上的女子，小手緊緊地抱住她的手臂。
今天已經是阿爹離開的第七天，娘親還沒有醒來。
第一天的時候，他直接蜷縮在娘親身邊睡的，到現在已經第七天了，娘親還是沒有醒來啊。
他從滿懷信心到一點點絕望。
小希忍不住撲進阿姑嬤嬤懷裏嚎啕大哭：“太婆婆，我要娘親，我要娘親醒來！”
阿古嬤嬤和房間裏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紅了眼。
小希再堅強早慧，也隻有七歲多啊，從小就跟在主君身邊長大的。
陡然娘親再也不會親他，抱他，他怎麽會不難過。
阿古嬤嬤心疼地佝僂了身體，紅著老眼抱住小家夥：“乖乖，不要哭啊，不要哭。”
唉，她能說什麽呢。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兒，她經曆過一次了，現在若若雖然還活著，可一個活死人……
算了，起碼看見，還有個念想。
“小希少爺，咱們是不是該給焰王殿下送信了。”陳寧神色沉重地道。，
景明、春和兩個早就在掉淚了。
焰王殿下不問結果，甚至在提前一天走掉。
可現在不能不告訴他，殿下還是該有個思想準備。
小希卻忽然抹著眼淚，搖搖頭：“不用了，爹沒有看見娘親給他送信，就能知道娘沒有醒來。”
爹那樣細致的人，一直不來信也不派人問，不過是還留著一絲幻想。
那個幻想能讓爹維持基本的平靜。
但爹心裏怕是已經知道結果的了。
陳寧歎了口氣，點點頭：“屬下知道了。”
……
夜裏，小希光著小腳丫，照舊爬上明蘭若，匐在她身邊睡下。
他紅著眼睛伸手去抬起明蘭若的手臂，把小腦瓜鑽到她懷裏，淚汪汪地嘀咕：“娘親，娘親不喜歡寶寶了嗎，寶寶害怕，你醒醒好不好……”
他每天都會跟娘親說話。
“不……怕……”忽然沙啞輕柔的聲音響起。
小希一愣，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
一隻手努力又緩慢地擱在他腦袋上，聲音沙啞：“娘在……”
小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麵前的人。
床上的美人睜開了眼，虛弱卻又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孩子。
“娘……娘親……娘親醒了！”小希瞬間跳起來，喜極而泣地蹦下床，光小腳丫就往外跑。
太好了！太好了！！他就知道娘親不會拋下自己的！！！
……
等到明蘭若可以真正坐起來和正常下地行走的時候，已經是十幾日後。
“大小姐，秋日陽光好，你坐這裏。”景明扶著明蘭若在一處大樹下坐著。
明蘭若瘦了些，卻隻顯得整個人更清冷出塵了。
她終究在床上躺了太久，哪怕日日有人替她活動肢體，抱著她曬太陽，清理身體，可也還是消耗了很多元氣。
現在走幾步都會累，但腹部的傷倒是好了，隻留下一個疤痕。
不得不說，蠱神非常挑剔宿主，可一旦寄生在它選定的人身上後，宿主真的得到了許多好處。
明蘭若端著藥茶喝了一口，想起前生自己死去的時候，魂魄未散，目睹了許多事。
也是因為蠱神不肯這樣死去，爆發了最後的力量。
“明姐姐，你可好些了？”一道柔軟又穩重的問話聲在她和景明身後響起。
明蘭若看向來人，含笑道：“秀逸，你今兒怎麽那麽晚才進宮？”
自從知道她醒來，徐秀逸每天都會進來陪她說話。
不過平日裏，徐秀逸來的都早，就今天來晚了。
徐秀逸今日不但來了，而且神色看起來有些嚴肅：“明姐姐，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北蒙的資料和邊疆各種變化的情況，發現了一件事，想給你看看。”
明蘭若這才發現徐秀逸不但自己來了，還帶了幾個家丁過來，每個家丁手裏都抱著一摞書和地圖。
“好，你與我回坤寧殿的書房看吧。”明蘭若見這陣勢，就知道徐秀逸一定發現了什麽要緊事。
她起身扶著景明，與徐秀逸一起進了坤寧殿的書房。
徐秀逸也不廢話，讓人鋪開地圖，又把幾摞書放在了桌子上：“姐姐，您看看，這是圖城縣這二十多年的縣誌。”
明蘭若看著記載了大小事宜的縣誌，沒急著翻開，隻看向徐秀逸：“秀逸，你先說說你發現了什麽。”
圖城縣，這不是莫城可汗和阿喬約定見麵的地方嗎？
徐秀逸蹙眉道：“我翻閱了這些縣誌，發現圖城縣這二十年不但人口暴增，而且人口流轉特別快。”
說這她把好幾本縣誌記載人口的地方放在明蘭若麵前：“二十年多前，與蕭家北滅門，赤血軍團消沉後，圖城縣曾經遭遇過北蒙的蹂躪，當時近乎屠城，裏麵人口從之前的十幾萬到最後隻有幾十人活著。”
她頓了頓：“而且奇怪的事，這二十多年，圖城縣也沒有什麽好的發展，本來地處邊關就窮，貿易也很差，田地也經常遇災，但人口卻每年都在增長，而且速度非常快。”
明蘭若一邊看縣誌，一邊點頭：“嗯，這很奇怪。”
正常來說，遭遇屠戮的城池，除非是地處要塞或者繁華經商要地，才會出現人口迅速增長。
但一般這種邊關小城，一旦慘遭屠戮，還經常有北蒙人騷擾劫掠，沒有理由出現人口如此迅速地增長。
“而且，幾乎每年增長的人數都差不多？！”明蘭若眉心微擰，總覺得不對勁。
徐秀逸點頭：“是的，但和奇怪的是，按照這些年數目推算，現在，圖城縣的人口已經有二十多萬了，可最後圖城縣令報上來的人口卻是十萬多一些。”
那麽，為什麽，圖城縣的縣誌最後幾本裏報的人口數目會減少那麽多。
北蒙最近這幾年，並沒有對圖城劫掠。
或者說根據記載，即使十幾年前，圖城縣和周圍的城池被劫掠，損失壓根不大。
沒有理由。
除非，縣誌造假，那麽為什麽縣誌要隱瞞人口的增長和造假縣誌呢？
朝廷對有長期墾田駐軍的邊關小城，會根據人口數量減免各種徭役和稅。
曆來隻有虛報人口增長的，哪裏有瞞報的。
明蘭若拿書的手，猛地停住，她心中閃過一個悚然的念頭。
她立刻抬起眼，在徐秀逸眼裏看到同樣的凝重！
“來人，立刻召陳寧將軍、紅亭將軍進宮！”明蘭若立刻起身，厲聲下令。
第843章 大結局（四）
不但紅姐和陳寧被急召入宮，連明國公、徐大人、莫大人等幾位肱骨之臣都被急召入宮。
紅姐看著明蘭若仍然蒼白臉色，忍不住道：“主君，您身體剛剛開始康複，阿古嬤嬤都說了您不能操勞，這麽晚……”
“紅姐，我需要你立刻和關大將軍立刻往北蒙邊境，日夜兼程出發！”明蘭若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紅姐一愣，明蘭若就將剛才徐秀逸的發現都說了一遍。
明國公最是敏感，瞬間臉色一變：“若若，你的意思是……圖城有問題！”
“不但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徐大人摸著胡子，看向自己的女兒。
不愧是他的女兒，巾幗不讓須眉，竟比他們所有人都先發現圖城有問題。
在座的都是人精，就算不懂軍事，但是徐秀逸幾句簡單的解釋，眾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如果真如明蘭若、徐秀逸所言，那就很危險了。
除了圖城有問題，北蒙人的大軍也在圖城五十裏外集結，等著裏應外合！
一旦北疆城關被破，隻怕要重演一百多年前被北蒙人鐵騎踏破中原，四處屠戮，建立王朝的慘劇。
不說赤血軍紀嚴明，就算是帝軍，不管怎麽打，正統軍隊，多少顧念幾分自己的百姓。
但北蒙人可不是會這麽想，一百多年前，他們占領中原的時候，可是將中原人當成牲口的，叫中原人——兩腳羊。
是能夠宰殺來吃的。
動不動就屠城是常態。
明蘭若當機立斷地道：“先用信鷹傳書！將消息傳給阿喬。”
她又迅速地下了另外一道命令：“其餘在北疆和西北疆附近的赤血駐軍先行開赴北蒙邊境，我隨後也會跟上！”
阿喬這個時候已經到達北疆了，她隻希望他還沒有去圖城！
“若若，你不要命了！”明國公立刻站了起來，蹙眉道。
女兒才恢複了幾天？！身體還虛弱著！
莫大人也摸著胡須沉吟著道：“雖然老朽不懂軍事，但是帝軍已經是強弩之末，赤血軍團如果要奔赴邊疆，就要放棄這兩年流血犧牲打下來的大部分城池……”
這等於將地盤拱手相讓。
陳寧也忍不住看向明蘭若：“主君，不說咱們打下的地方，咱們一旦撤了，除了要正麵扛著北蒙大軍的鐵騎，背後還要遭遇帝軍追擊，腹背受敵！”
明蘭若轉身，抬手撫過窗欞，淡淡地道：“陳寧，你背一遍赤血曾經的信條。”
“黑暗將至，我赤血必橫刀立馬於千萬人之前，血濺天地，誓死不退！”陳寧和紅姐下意識地齊聲道。
這是他們曾日夜誦讀的。
下意識地念完後，陳寧忍不住漲紅了臉：“主君……”
主君是說他忘了初心麽？
明蘭若負手而立，看著窗外天空：“我當初接赤血和造反確實有私心，我不想總是膽戰心驚地活著，我恨當初的明帝殘忍無道，恨他對我和父親趕盡殺絕，憑什麽那種人能當天下之主。”
她尋回前生的利刃，要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後來，我去黑市，看見了外公的手骨和刀被拍賣，看見黑市的荒誕。”
“去東北疆，平叛和救災，看見了易子而食的百姓，看見了和太子勾結的墮落赤血。”
“也看見了二十多年還在堅持本心的流浪赤血，月娘自刎前那句她歸隊了，我才真正明白了外公他們在堅持什麽。”M，
明蘭若慢慢地道。
至於和上官宏業原本的恩怨，其實後來她都放下了不少。
因為她看到的東西更多了，她的心大了，第一次明白她真正的責任。
她的重生，是為了履行屬於她的責任，而不是僅僅為了糾結於個人恩怨。
“這世上，有光明就有黑暗，外公和舅舅他們沒有想過能消滅一切黑暗，但他們盡力去守護看得見的光明。”
有多大的權力，就有多大的責任。
赤血軍團從組建開始，就像長城一樣，是由人組成的活要塞，要外敵畏盡赤血的威名！
“我帶著赤血走到今日，與帝軍搏殺，是為了做我該做的事；放棄與帝軍的搏殺搶下的地盤，也是為了我該做的事。”
明蘭若笑了笑：“赤血，從誕生那天，就有它的使命，你們不也是因為這個才加入赤血的麽？”
她頓了點：“所以，我們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了。”
她沒有說什麽豪言壯語，隻是仿佛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卻讓紅姐和陳寧紅了眼，齊齊抬手抱拳：“鐵甲在身，家國安危於一肩，驅韃虜，護萬民，赤血願隨主君奔赴邊關！”
在場的一幹文臣也都忍不住心潮澎湃，那麽多年啊，他們幾乎都忘了蕭帥和蕭家將軍們的樣子。
可現在，麵前清冷消瘦的女子站在月下，明明身邊空無一人。
他們卻仿佛看見了她的身後站著那威武高大的老元帥，還有蕭家的將軍們含笑看著他們，甚至……
曾經沉眠在北疆千千萬萬的赤血將士們的虛影。
明國公瞬間紅了眼，忍不住別開臉，他和觀音的女兒啊……
終於徹底長成了蕭家人的樣子，觀音，你看見了嗎？
明明應該驕傲的，可是他卻害怕。
就算沒有被戾帝滅門，蕭家祖祖輩輩下來，大部分人的靈位都在英烈堂啊。
將軍百戰死，能活到榮退的沒幾人，這就是將門榮耀。
可他的女兒，本該金尊玉貴水做的姑娘，把自己活成了一把鋒利的劍。
……
圖城
“奇怪，自從咱們進了圖城，京城和軍裏的消息就來得少了。”心宿看著自己手裏的空信筒。
信鷹飛出去了，就沒有回來過。
上官焰喬眸光坐在窗邊，看著清冷的月色，淡淡地道：“看樣子，是有人攔截了我們的信鷹。”
“之前莫城可汗說，為表誠意，他隻帶著自己兒子和侍衛進入圖城，北蒙的大軍退至百裏之外，咱們也隻帶近衛，但大軍也在城外百裏之。”
小齊子蹙眉道，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圖城是中原的地盤。
莫城敢這樣過來，也算他有“誠意”。
畢竟殿下帶的幾百近衛都是黑衣龍衛的精銳，以一敵百，城邊上還有一支幾千人的屯田駐軍。
戰時為兵，不戰時為農，戰鬥力差，但怎麽也是軍隊。
莫城也沒要求那支駐軍離開，怎麽看都是自己這一方有絕對優勢。
可現在這圖城，看起來有些古怪啊。
“莫非，圖城縣的縣令投靠了北蒙人？”心宿敏銳地問。
上官焰喬正要說話，忽然一支箭從窗外射入，盯在了地上，箭尾有信。
小齊子立刻撿起來，給上官焰喬遞過去。
上官焰喬打開一看，眸光莫測：“有人想暗中見本王一麵。”
第844章 大結局（五）
心宿警惕地蹙眉：“我們護送您過去！”
什麽人，竟暗中要見殿下！
上官焰喬看著窗外的冷月好一會，淡淡地道：“本王自己去。”
心宿和小齊子一愣：“殿下！”
這太危險了！萬一是敵人設下的陷阱呢？不說北蒙人不可信，這圖城裏可還藏著個上官宏業呢，雙拳難敵四手。
上官焰喬擺擺手，不甚在意：“他還好好的都不是本王的對手，何況現在，帶著你們真有什麽情況，我還得顧著你們。”
心宿和小齊子窒了一窒。
呃……這話從某些程度上來說還真是對的。
殿下的身手在江湖上都是首屈一指的，論單打獨鬥，他們還沒見過能和殿下打平手的。
畢竟，蕭家大小姐讓殿下練的邪門功夫，當年創始人可是將整個西域和中原武林門派高手幾乎屠了個幹淨的滅世大魔頭。
魔頭死後，那本該引起腥風血雨的秘籍卻失傳於江湖，誰想到被蕭家在打仗某些機緣撿到了。
蕭家觀音小姐，美貌多病，卻喜歡收集和觀看天下各種奇書，蕭家人出去打仗給她帶的禮物都是書。
後來，這些書都成了殿下的。
可就算那邪功秘籍沒有失傳，怕也沒有幾個人敢練吧——
不但要是個太監身子煉，副作用還是功力越高，性情越失控暴戾。
那魔頭最後就是走火入魔，性情失控，爆體而亡，才叫武林人士都鬆了口氣。
當初殿下煉這門功夫，就沒想過複仇之後，他還能活著。
還好後來遇到了唐老頭，勉強壓住了邪功的副作用，又遇到了大小姐出手相助，這才有好好活著的希望。
不過……
殿下這也太嫌棄他和心宿了，搞得好像他們這些家夥是來點綴的。
他們武藝也很厲害的啊。
小齊子暗中腹誹，心宿也神色泱泱。
好吧，這不是打仗，或者圍剿犯人。
如果隻是夜晚去見個人，萬一出什麽事兒的話，殿下自己脫身容易，可他們如果在……
好像、似乎、也許、應該……是殿下的拖累，殿下搞不好還得救他們。
這種認知，讓他們心情很低落。
“那……那銀狐豈不是更會拖累殿下？”小齊子到底有些不服氣。
野狐狸是善於經商，是個走南闖北的大奸商，可狐狸武功哪裏比他和心宿好了？
狐狸跟殿下去得，他去不得？
上官焰喬看傻子一樣掃了他一眼：“誰說本王要他去了？你在吃什麽飛醋？”
這家夥連情敵的醋都不吃，還拚命去救情敵，現在抽什麽瘋？
小齊子：“額……”
他立刻乖乖地退下：“是，殿下。”
心宿有點想笑，但他是經過訓練的，除非實在憋不住，他不會笑。
不一會，銀狐提拎著一些小酒滴溜溜地來了。
他進門就笑眯眯地朝上官焰喬黏糊過去：“大人，找我是來喝酒的嗎？”
上官焰喬看著要黏到自己懷裏的大個子，冷冷地道：“坐下，有事。”
看著上官焰喬冷冰冰的眼神，銀狐隻覺得後腦勺涼颼颼的，對方分明是在說，敢黏到他身上去，就打斷他的狐狸腿。
銀狐哼了一聲，翹著二郎腿大喇喇地坐下了：“就知道你找我肯定就是為了跑腿，沒事兒你也不叫我，大人真是薄情冷心。”
不管別人怎麽叫上官焰喬，他對他的“愛稱”就是大人，紀念他們之間“美好的初遇”。
小齊子給惡心到了，這野狐狸真是騷斷腿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有龍陽之好，上次那一信箭，他該射他胯下的，嘖！
上官焰喬已經習慣他最近越來越騷了，隻冷淡地道：“給你個任務，這幾天在城裏巡視，想辦法去尋常人的家裏看看，多看幾家，觀察有沒有什麽問題。”
銀狐一愣，神色正經起來：“大人是懷疑什麽？”
“本王現在也沒有最終的答案，你隻需要帶著疑問去看，等我回來，告訴我答案。”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銀狐生就一張外族麵孔，走南闖北，善於交際，連北蒙話都會說，反而不容易引起懷疑。
交代完後，上官焰喬換了一身黑衣，在房屋的陰影裏消失了。
客棧外的眼線隻感覺似乎黑暗裏有清冷的風掠過，他們甚至沒有看見任何異樣的人影。
……
兩刻鍾後，他出現在一處空無人煙又破敗的城隍廟裏。
也自然看見了站在院子裏戴著獨眼罩的男人。
上官焰喬摘下黑色的麵具，看向對方挑眉道：“是你，上官宏業果然在圖城縣。”
淩波轉身看向他，神色複雜：“焰王殿下，你不該來的，這圖城……”
他頓了頓：“是個陷阱，你現在離開圖城，趁著北蒙人不備，還來得及，再晚幾天就走不了。”
北蒙部落的大軍數十萬一旦集結完畢，不是這裏十幾萬西北軍駐軍能擋得住的。，
上官焰喬看著他片刻，忽然彎起唇角：“淩波，你大概不知道，本王從在宮裏伺候人的第一天開始就在陷阱裏活著。”
說著，他不甚在意地走到城隍廟的神像麵前，取了積灰的香，輕輕撣了撣灰，用火折子點燃，插在神像麵前。
“當然，我也很喜歡給別人做陷阱，在東廠爬到那個位置，踩下去無數人屍體的經曆，告訴我。”
煙火密蒙了他詭魅幽深的眸：“有時候，想要實現自己的目標，就要走進別人的陷阱裏，吃掉那塊陷阱裏的肉，甚至把設置陷阱的獵人……。”
上官焰喬露出了一個笑，聲音溫和：“吃——掉。”
淩波看著他的笑，表情更複雜了，陛下已經夠瘋狂了，可這位焰王殿下看起來更瘮人。
皮相看起來變了，骨子裏還是那個瘮人的九千歲。
……
第三天傍晚，銀狐回來了。
他神色有些凝重，沒了嬉皮笑臉的樣子：“這裏的居民不對勁，我找了機會進了好些人的家中探查，發現了奇怪的事——他們不拜佛家和道家的神佛，可家中卻供奉著……”
“長生天。”上官焰喬淡淡地接話。
長生天是草原薩滿神教供奉的天神。
“沒錯，如果偶爾有一戶人家拜長生天也不出奇，這裏畢竟是雜居地，可我去的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長生天。”銀狐納悶極了。
難不成附近街道的民眾改了信仰？
上官焰喬冷冷地眯起眸子，忽然笑了：“還有更有趣的，城中曾經輝煌的城隍廟，看起來已經許多年沒有香火了呢。”
多有趣。
上官焰喬一身黑底烈焰龍紋的勁裝，提著馬鞭，站在明蘭若床邊。
她還是沒醒。
“明日就滿三個月了，你要睡到什麽時候呢？”他心底不是不是煎熬的。
上官焰喬附身，輕輕吻住她的唇。
每日都有人悉心替她清理沐浴、翻身和曬太陽。
雖然，不吃食物，但按照阿古嬤嬤的吩咐按三餐給她喂一碗阿古嬤嬤調製糊狀草藥蠱藥和清水。
他每日都親自拿了紗布替她洗臉，一點點地替她清理柔軟的唇舌，親吻她，與她說話。
她唇間隻有幽幽的草木芬芳氣息，仿佛在親吻一株特殊而美麗的植物。
蠱神寄生之後，她身上的味道總讓人覺得身處山野芬芳之處。
床上的女子除了臉色蒼白了些，消瘦了些，可膚光如玉。
“等我回來，你會醒的，對不對？”他到底沒忍住，坐下來，把床上的人兒摟在懷裏。
日夜等著一個答案的感覺，無比煎熬。
他努力了兩輩子，才終於把她抱在懷裏，讓她看自己。
就算有了小希，可能讓他從深淵裏爬出來的，感覺自己還是個人的隻有她。
上官焰喬閉上晦澀的魅眸，白皙的眼眶浮出殷紅與水汽。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小齊子的聲音：“殿下，該啟程了。”
上官焰喬小心地放下懷裏的人，放在紗帳，起身向門外走去：“好好照顧明主君，不得有任何閃失。”
殿內的侍女與值守大夫們都恭謹地行禮：“是，殿下。”
到了殿外，小希抬頭看他：“爹，明天就能知道娘親能不能醒，你不等嗎？”
上官焰喬沉默了一會，哂笑一聲，伸手摸了摸小家夥的發頂：“不了，爹有事要做，你在這裏替爹坐鎮宮中。”
小希點頭：“放心，爹，我有分寸，也會守護好娘親。”
爹不在，娘親生病，太奶奶身體和精神也不好，都得要他關照。
說著，他想起什麽，又從腰間摸出一個信筒地給自家老爹：“對了，這是我新收道的飛鴿傳書，在北疆倒鬥摸金的叔叔們傳過來的，新帝似乎真的在北境一個小城裏。”
上官焰喬接過信筒，拆開一看，微微眯了眯眼：“嗯，爹知道了。”
小希這邊的民間消息和他收到的情報也差不多對上了。
小希又從小袖子裏摸出一個造型奇特的小葫蘆：“爹，這是我的信物，太外婆給我的，丐幫和摸金搬山的叔叔們都認得，他們都很喜歡我。”
“你要實在遇到什麽難處，江湖救急，看在我的麵子上，說不定能幫上忙。”
上官焰喬：“……”
兒子小小年紀人家在讀書，他當盜墓賊和乞丐當出息了，還能照拂自己這個爹了，自己是不是應該很感動。
一邊的小齊子和唐老頭憋笑都要憋出內傷了。
不過小希少爺生得像個軟軟粉嫩的桃子，見誰都三分笑，又是個聰明至極的孩子，誰能不喜歡呢？
“爹暫時應該還不需要，這些是你自己走江湖的本錢，就好好拿在自己手裏，人情不能隨便用，上次也虧得你太外婆這條線，讓你娘親提前做了準備，到底保住了你我性命。”
上官焰喬難得指點他人情世故。
人人都說他囂張跋扈，狠辣鐵血，可沒有人記得，當初他還在宮裏做人下“狗”的時候，比誰都懂得人情世故，會“做人”。
否則怎麽爬上來的？
小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知道了，爹，一路平安。”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討人喜歡，聰明嘴甜，出門叔叔伯伯嬸嬸姨娘姐姐們都喜歡他。
可這大人裏頭的道道，他還得多學。
目送著自家爹帶著人走遠，小希歪著小腦袋看向一邊的陳寧：“明天娘親就知道能不能醒來了，為啥我爹不等一天呢？”
他還是好奇。
陳寧早幾年曾經作為院子裏的護衛，專門負責小希的安全，與他別有一番親近。
這時候，他溫柔地牽起小希的手：“就是因為明日就能知道主君能不能醒，殿下才要今日離開的。”
如果明日心上人能醒來，自然皆大歡喜。
可如果醒不來呢？隻怕他也沒法在短期內冷靜下來去處理邊境之事。
是他，他也會選擇這樣的“逃避”。
為了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大局，也得提前一日走。
小希一頭霧水，沒明白，他再早慧，也還是隻有七歲多的孩子。
他現在隻想著自家娘親明天什麽時候醒呢？
一顆小心髒惴惴不安。
……
同樣心情不安的還有淩波。
日子一晃就過去了一個月，自家殿下在這裏，一直在聯係帝軍的人馬。
但是北疆附近已經全部落入西北軍的手裏，最近西北軍查得也很嚴。
縣城附近就有西北軍的一支駐軍，他們能苟安在這裏，還是因為這縣官是莫城可汗的人，能想辦法應付掉西北軍的人。
等於是他們被西北軍包圍了，傳遞消息都很不方便，靠著自己人和莫城可汗在縣官這條線的人，勉強才聯係上。
但消息遲滯得厲害，這就很影響地調軍了。
一個多月了，才勉強以商隊的形式混進來了一千多帝軍的人。
這麵對西北軍駐紮在北疆的十幾萬大軍能頂什麽事！
雖然莫城可汗與陛下已經有了合作約定，可別說靠著個外人，讓人不安。
就是淩波自己本身就很反感這種合作。
但他從十三歲就開始跟著陛下南征北戰，他不能在陛下最艱難的時候背叛陛下。，
“呼……”淩波煩躁地吐了一口氣，才走進上官宏業的院子。
上官宏業正在磨槍，看起來似乎在薩滿巫醫們拚力用各種方式醫治下身體好了不少。
至少他提起那一杆幾十斤的長槍時，又有了力氣。
第841章 大結局（二）
可淩波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眼睛下的烏青，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陰鬱的戾氣冷意。
一晃眼去，竟有些像數年前仍在東廠的蒼喬，可蒼喬變成了焰王後。
仿佛浴火重生一般，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不少。
淩波忍不住心裏有些難過，但該說的還是得說：“陛下，咱們的人也有一千多了，雖然不能收複北疆，但如果運用得當是能將您護送出北疆的，咱們與鶴寧的帝軍匯合之後，必定能……”
“聽說上官焰喬已經快到北疆了。”
但是上官宏業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淩波噎了噎，心裏難受：“是。”
陛下還是沒有放棄與莫城合作與虎謀皮麽？
上官宏業手上的長槍一轉，冷冷地道：“那我們也該準備起來了，莫城可汗應該也會很快找朕了。”
……
北境的風在十月初就開始有了點冷意了。
上官焰喬習武，並不覺得涼，他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的草原與天空，蒼鷹在天空翱翔。
長風吹起他的烏發，他微微眯了眼：“無邊綠翠憑羊牧，一馬飛歌醉碧霄。”
“殿下可是想起了當初任監軍的時候？”小齊子問。
監軍代表著皇帝的眼線，很多時候，這個職位都會被大太監擔任。
上官焰喬彎了下唇角：“是。”
他用人禦下的手段高明，但主君也不能隻靠用人。
雖然比不得上官宏業和赤血老將們打仗的本事，但他習慣把一切都掌控在掌心。
所以他也必須懂軍事，靠的就是以前做東廠督主時當監軍，隨軍打仗。
如果不是因為戾帝當初不想離開他太久，當初上官宏業打後金人的仗，他也是要跟著去做監軍的。
小齊子遞給上官焰喬一封信：“殿下，莫城可汗的邀請書上寫為了公平起見，他願意親自到咱們邊境的小城——圖城來。”
“但是要求咱們都不能帶大軍進城，當然他也不會帶大軍來。”
北蒙的大軍會留在城關五十裏外。
“聽著倒是很有誠意，莫城倒像是帶著人孤身入敵營，不過，他為什麽選擇圖城？”上官焰喬挑眉。
他們之前已經看過地圖，圖城是一個不起眼的縣城，地方挺大，人口也就十來萬。
關鍵是靠著北蒙和天明交界的地方，但這樣的城池北疆也有十幾處。
“也許跟在圖城發現了上官宏業的蹤跡有關。”
老和還有一名穿著將軍盔甲，身高八尺的虯須大漢一起走了過來。
上官焰喬看向他們，一笑：“這些日子，多虧老和還有屠將軍在西北軍中替本王穩定軍心了。”，
屠將軍抱拳，倒是有些愧疚地道：“殿下孤身帶人直搗黃龍，拿下京城，是屬下等不能在殿下左右相互。”
上官焰喬隨意地擺手：“你我不必說這些客氣話了，這次去圖城，還要辛苦屠將軍。”
老和蹙眉：“這次莫城可汗與翰束那王子都會一起過來，對方看樣子早就將上官宏業控製在手中了，會不會使詐？”
比如，萬一殿下不答應，他們就幫著上官宏業一起設下鴻門宴？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莫城那個老東西，當初能跟戾帝聯手坑殺赤血，但這些年除了得了銀錢和糧食的好處，還有幾處無關緊要的城池。”
他頓了頓：“隻怕莫城可汗對當年得到的很不滿足，野心不止於此，怕是還做著當初北蒙人統治中原的夢。”
否則能開口就問若若要三十城？
當年明帝那個惡心的東西，仗著北蒙各部被赤血打得殘破狼狽，才敢和北蒙、後金一起暗中聯手。
因為當年就算赤血沒了，蕭家沒了，邊境百姓陷入困境和戰火，但北蒙也沒有實力再戰中原。
“不過咱們還是要會會莫城可汗，屠將軍到時候帶著重兵在圖城外五十裏等著。”
上官焰喬魅眸清冷：“本王帶黑衣龍衛去，其中一半人喬裝潛伏入圖城，看他們打什麽算盤。”
“是！”眾人齊齊抱拳。
……
上官焰喬帶人到達圖城的時候，莫城可汗已經在圖城最好的青樓裏設下了酒宴。
“啊，我尊貴的客人來了！”莫城可汗見到上官焰喬，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含笑朝他張開手臂。
他身後雖然都有不少北蒙武士，他穿的也是北蒙貴族的服飾，可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倒像是草原上和藹的大叔。
隻翰束那在邊上一臉桀驁不馴的樣子，並不掩飾眼底的不屑。
一個長成妖孽的男人，還要靠額側的文身才有些氣勢，嘖嘖……
明蘭若看上的男人也不怎麽樣。
上官焰喬仿佛沒有看見莫城可汗的“熱情”，他優雅地翻身下馬，把鞭子隨意地扔給邊上的人：“北蒙可汗有點意思，竟選了青樓做你我會麵的地點，本王看起來很好色？”
居然連個正式的府衙或者酒樓客棧都不是，這算是輕蔑他們麽？
莫城可汗僵了一下，這個囂張的青年竟絲毫不給他一點麵子。
他眼底閃過寒光，看過兩日，你還能囂張得起來麽！
莫城可汗微微一笑：“畢竟咱們還不是正式會麵，據我所知，京城的青樓不也是貴人們談生意的好場所麽？”
上官焰喬挑眉：“看樣子，莫城可汗知道的不少，那就請吧，本王很想知道你打算談什麽生意。”
第842章 大結局(三)
數日之前
京城，宮中，坤寧殿
“太婆婆，娘親真的不會醒過來了嗎？”小希紅著眼睛看著床上的女子，小手緊緊地抱住她的手臂。
今天已經是阿爹離開的第七天，娘親還沒有醒來。
第一天的時候，他直接蜷縮在娘親身邊睡的，到現在已經第七天了，娘親還是沒有醒來啊。
他從滿懷信心到一點點絕望。
小希忍不住撲進阿姑嬤嬤懷裏嚎啕大哭：“太婆婆，我要娘親，我要娘親醒來！”
阿古嬤嬤和房間裏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紅了眼。
小希再堅強早慧，也隻有七歲多啊，從小就跟在主君身邊長大的。
陡然娘親再也不會親他，抱他，他怎麽會不難過。
阿古嬤嬤心疼地佝僂了身體，紅著老眼抱住小家夥：“乖乖，不要哭啊，不要哭。”
唉，她能說什麽呢。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兒，她經曆過一次了，現在若若雖然還活著，可一個活死人……
算了，起碼看見，還有個念想。
“小希少爺，咱們是不是該給焰王殿下送信了。”陳寧神色沉重地道。，
景明、春和兩個早就在掉淚了。
焰王殿下不問結果，甚至在提前一天走掉。
可現在不能不告訴他，殿下還是該有個思想準備。
小希卻忽然抹著眼淚，搖搖頭：“不用了，爹沒有看見娘親給他送信，就能知道娘沒有醒來。”
爹那樣細致的人，一直不來信也不派人問，不過是還留著一絲幻想。
那個幻想能讓爹維持基本的平靜。
但爹心裏怕是已經知道結果的了。
陳寧歎了口氣，點點頭：“屬下知道了。”
……
夜裏，小希光著小腳丫，照舊爬上明蘭若，匐在她身邊睡下。
他紅著眼睛伸手去抬起明蘭若的手臂，把小腦瓜鑽到她懷裏，淚汪汪地嘀咕：“娘親，娘親不喜歡寶寶了嗎，寶寶害怕，你醒醒好不好……”
他每天都會跟娘親說話。
“不……怕……”忽然沙啞輕柔的聲音響起。
小希一愣，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
一隻手努力又緩慢地擱在他腦袋上，聲音沙啞：“娘在……”
小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麵前的人。
床上的美人睜開了眼，虛弱卻又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孩子。
“娘……娘親……娘親醒了！”小希瞬間跳起來，喜極而泣地蹦下床，光小腳丫就往外跑。
太好了！太好了！！他就知道娘親不會拋下自己的！！！
……
等到明蘭若可以真正坐起來和正常下地行走的時候，已經是十幾日後。
“大小姐，秋日陽光好，你坐這裏。”景明扶著明蘭若在一處大樹下坐著。
明蘭若瘦了些，卻隻顯得整個人更清冷出塵了。
她終究在床上躺了太久，哪怕日日有人替她活動肢體，抱著她曬太陽，清理身體，可也還是消耗了很多元氣。
現在走幾步都會累，但腹部的傷倒是好了，隻留下一個疤痕。
不得不說，蠱神非常挑剔宿主，可一旦寄生在它選定的人身上後，宿主真的得到了許多好處。
明蘭若端著藥茶喝了一口，想起前生自己死去的時候，魂魄未散，目睹了許多事。
也是因為蠱神不肯這樣死去，爆發了最後的力量。
“明姐姐，你可好些了？”一道柔軟又穩重的問話聲在她和景明身後響起。
明蘭若看向來人，含笑道：“秀逸，你今兒怎麽那麽晚才進宮？”
自從知道她醒來，徐秀逸每天都會進來陪她說話。
不過平日裏，徐秀逸來的都早，就今天來晚了。
徐秀逸今日不但來了，而且神色看起來有些嚴肅：“明姐姐，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北蒙的資料和邊疆各種變化的情況，發現了一件事，想給你看看。”
明蘭若這才發現徐秀逸不但自己來了，還帶了幾個家丁過來，每個家丁手裏都抱著一摞書和地圖。
“好，你與我回坤寧殿的書房看吧。”明蘭若見這陣勢，就知道徐秀逸一定發現了什麽要緊事。
她起身扶著景明，與徐秀逸一起進了坤寧殿的書房。
徐秀逸也不廢話，讓人鋪開地圖，又把幾摞書放在了桌子上：“姐姐，您看看，這是圖城縣這二十多年的縣誌。”
明蘭若看著記載了大小事宜的縣誌，沒急著翻開，隻看向徐秀逸：“秀逸，你先說說你發現了什麽。”
圖城縣，這不是莫城可汗和阿喬約定見麵的地方嗎？
徐秀逸蹙眉道：“我翻閱了這些縣誌，發現圖城縣這二十年不但人口暴增，而且人口流轉特別快。”
說這她把好幾本縣誌記載人口的地方放在明蘭若麵前：“二十年多前，與蕭家北滅門，赤血軍團消沉後，圖城縣曾經遭遇過北蒙的蹂躪，當時近乎屠城，裏麵人口從之前的十幾萬到最後隻有幾十人活著。”
她頓了頓：“而且奇怪的事，這二十多年，圖城縣也沒有什麽好的發展，本來地處邊關就窮，貿易也很差，田地也經常遇災，但人口卻每年都在增長，而且速度非常快。”
明蘭若一邊看縣誌，一邊點頭：“嗯，這很奇怪。”
正常來說，遭遇屠戮的城池，除非是地處要塞或者繁華經商要地，才會出現人口迅速增長。
但一般這種邊關小城，一旦慘遭屠戮，還經常有北蒙人騷擾劫掠，沒有理由出現人口如此迅速地增長。
“而且，幾乎每年增長的人數都差不多？！”明蘭若眉心微擰，總覺得不對勁。
徐秀逸點頭：“是的，但和奇怪的是，按照這些年數目推算，現在，圖城縣的人口已經有二十多萬了，可最後圖城縣令報上來的人口卻是十萬多一些。”
那麽，為什麽，圖城縣的縣誌最後幾本裏報的人口數目會減少那麽多。
北蒙最近這幾年，並沒有對圖城劫掠。
或者說根據記載，即使十幾年前，圖城縣和周圍的城池被劫掠，損失壓根不大。
沒有理由。
除非，縣誌造假，那麽為什麽縣誌要隱瞞人口的增長和造假縣誌呢？
朝廷對有長期墾田駐軍的邊關小城，會根據人口數量減免各種徭役和稅。
曆來隻有虛報人口增長的，哪裏有瞞報的。
明蘭若拿書的手，猛地停住，她心中閃過一個悚然的念頭。
她立刻抬起眼，在徐秀逸眼裏看到同樣的凝重！
“來人，立刻召陳寧將軍、紅亭將軍進宮！”明蘭若立刻起身，厲聲下令。
第843章 大結局（四）
不但紅姐和陳寧被急召入宮，連明國公、徐大人、莫大人等幾位肱骨之臣都被急召入宮。
紅姐看著明蘭若仍然蒼白臉色，忍不住道：“主君，您身體剛剛開始康複，阿古嬤嬤都說了您不能操勞，這麽晚……”
“紅姐，我需要你立刻和關大將軍立刻往北蒙邊境，日夜兼程出發！”明蘭若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紅姐一愣，明蘭若就將剛才徐秀逸的發現都說了一遍。
明國公最是敏感，瞬間臉色一變：“若若，你的意思是……圖城有問題！”
“不但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徐大人摸著胡子，看向自己的女兒。
不愧是他的女兒，巾幗不讓須眉，竟比他們所有人都先發現圖城有問題。
在座的都是人精，就算不懂軍事，但是徐秀逸幾句簡單的解釋，眾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如果真如明蘭若、徐秀逸所言，那就很危險了。
除了圖城有問題，北蒙人的大軍也在圖城五十裏外集結，等著裏應外合！
一旦北疆城關被破，隻怕要重演一百多年前被北蒙人鐵騎踏破中原，四處屠戮，建立王朝的慘劇。
不說赤血軍紀嚴明，就算是帝軍，不管怎麽打，正統軍隊，多少顧念幾分自己的百姓。
但北蒙人可不是會這麽想，一百多年前，他們占領中原的時候，可是將中原人當成牲口的，叫中原人——兩腳羊。
是能夠宰殺來吃的。
動不動就屠城是常態。
明蘭若當機立斷地道：“先用信鷹傳書！將消息傳給阿喬。”
她又迅速地下了另外一道命令：“其餘在北疆和西北疆附近的赤血駐軍先行開赴北蒙邊境，我隨後也會跟上！”
阿喬這個時候已經到達北疆了，她隻希望他還沒有去圖城！
“若若，你不要命了！”明國公立刻站了起來，蹙眉道。
女兒才恢複了幾天？！身體還虛弱著！
莫大人也摸著胡須沉吟著道：“雖然老朽不懂軍事，但是帝軍已經是強弩之末，赤血軍團如果要奔赴邊疆，就要放棄這兩年流血犧牲打下來的大部分城池……”
這等於將地盤拱手相讓。
陳寧也忍不住看向明蘭若：“主君，不說咱們打下的地方，咱們一旦撤了，除了要正麵扛著北蒙大軍的鐵騎，背後還要遭遇帝軍追擊，腹背受敵！”
明蘭若轉身，抬手撫過窗欞，淡淡地道：“陳寧，你背一遍赤血曾經的信條。”
“黑暗將至，我赤血必橫刀立馬於千萬人之前，血濺天地，誓死不退！”陳寧和紅姐下意識地齊聲道。
這是他們曾日夜誦讀的。
下意識地念完後，陳寧忍不住漲紅了臉：“主君……”
主君是說他忘了初心麽？
明蘭若負手而立，看著窗外天空：“我當初接赤血和造反確實有私心，我不想總是膽戰心驚地活著，我恨當初的明帝殘忍無道，恨他對我和父親趕盡殺絕，憑什麽那種人能當天下之主。”
她尋回前生的利刃，要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後來，我去黑市，看見了外公的手骨和刀被拍賣，看見黑市的荒誕。”
“去東北疆，平叛和救災，看見了易子而食的百姓，看見了和太子勾結的墮落赤血。”
“也看見了二十多年還在堅持本心的流浪赤血，月娘自刎前那句她歸隊了，我才真正明白了外公他們在堅持什麽。”M，
明蘭若慢慢地道。
至於和上官宏業原本的恩怨，其實後來她都放下了不少。
因為她看到的東西更多了，她的心大了，第一次明白她真正的責任。
她的重生，是為了履行屬於她的責任，而不是僅僅為了糾結於個人恩怨。
“這世上，有光明就有黑暗，外公和舅舅他們沒有想過能消滅一切黑暗，但他們盡力去守護看得見的光明。”
有多大的權力，就有多大的責任。
赤血軍團從組建開始，就像長城一樣，是由人組成的活要塞，要外敵畏盡赤血的威名！
“我帶著赤血走到今日，與帝軍搏殺，是為了做我該做的事；放棄與帝軍的搏殺搶下的地盤，也是為了我該做的事。”
明蘭若笑了笑：“赤血，從誕生那天，就有它的使命，你們不也是因為這個才加入赤血的麽？”
她頓了點：“所以，我們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了。”
她沒有說什麽豪言壯語，隻是仿佛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卻讓紅姐和陳寧紅了眼，齊齊抬手抱拳：“鐵甲在身，家國安危於一肩，驅韃虜，護萬民，赤血願隨主君奔赴邊關！”
在場的一幹文臣也都忍不住心潮澎湃，那麽多年啊，他們幾乎都忘了蕭帥和蕭家將軍們的樣子。
可現在，麵前清冷消瘦的女子站在月下，明明身邊空無一人。
他們卻仿佛看見了她的身後站著那威武高大的老元帥，還有蕭家的將軍們含笑看著他們，甚至……
曾經沉眠在北疆千千萬萬的赤血將士們的虛影。
明國公瞬間紅了眼，忍不住別開臉，他和觀音的女兒啊……
終於徹底長成了蕭家人的樣子，觀音，你看見了嗎？
明明應該驕傲的，可是他卻害怕。
就算沒有被戾帝滅門，蕭家祖祖輩輩下來，大部分人的靈位都在英烈堂啊。
將軍百戰死，能活到榮退的沒幾人，這就是將門榮耀。
可他的女兒，本該金尊玉貴水做的姑娘，把自己活成了一把鋒利的劍。
……
圖城
“奇怪，自從咱們進了圖城，京城和軍裏的消息就來得少了。”心宿看著自己手裏的空信筒。
信鷹飛出去了，就沒有回來過。
上官焰喬眸光坐在窗邊，看著清冷的月色，淡淡地道：“看樣子，是有人攔截了我們的信鷹。”
“之前莫城可汗說，為表誠意，他隻帶著自己兒子和侍衛進入圖城，北蒙的大軍退至百裏之外，咱們也隻帶近衛，但大軍也在城外百裏之。”
小齊子蹙眉道，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圖城是中原的地盤。
莫城敢這樣過來，也算他有“誠意”。
畢竟殿下帶的幾百近衛都是黑衣龍衛的精銳，以一敵百，城邊上還有一支幾千人的屯田駐軍。
戰時為兵，不戰時為農，戰鬥力差，但怎麽也是軍隊。
莫城也沒要求那支駐軍離開，怎麽看都是自己這一方有絕對優勢。
可現在這圖城，看起來有些古怪啊。
“莫非，圖城縣的縣令投靠了北蒙人？”心宿敏銳地問。
上官焰喬正要說話，忽然一支箭從窗外射入，盯在了地上，箭尾有信。
小齊子立刻撿起來，給上官焰喬遞過去。
上官焰喬打開一看，眸光莫測：“有人想暗中見本王一麵。”
第844章 大結局（五）
心宿警惕地蹙眉：“我們護送您過去！”
什麽人，竟暗中要見殿下！
上官焰喬看著窗外的冷月好一會，淡淡地道：“本王自己去。”
心宿和小齊子一愣：“殿下！”
這太危險了！萬一是敵人設下的陷阱呢？不說北蒙人不可信，這圖城裏可還藏著個上官宏業呢，雙拳難敵四手。
上官焰喬擺擺手，不甚在意：“他還好好的都不是本王的對手，何況現在，帶著你們真有什麽情況，我還得顧著你們。”
心宿和小齊子窒了一窒。
呃……這話從某些程度上來說還真是對的。
殿下的身手在江湖上都是首屈一指的，論單打獨鬥，他們還沒見過能和殿下打平手的。
畢竟，蕭家大小姐讓殿下練的邪門功夫，當年創始人可是將整個西域和中原武林門派高手幾乎屠了個幹淨的滅世大魔頭。
魔頭死後，那本該引起腥風血雨的秘籍卻失傳於江湖，誰想到被蕭家在打仗某些機緣撿到了。
蕭家觀音小姐，美貌多病，卻喜歡收集和觀看天下各種奇書，蕭家人出去打仗給她帶的禮物都是書。
後來，這些書都成了殿下的。
可就算那邪功秘籍沒有失傳，怕也沒有幾個人敢練吧——
不但要是個太監身子煉，副作用還是功力越高，性情越失控暴戾。
那魔頭最後就是走火入魔，性情失控，爆體而亡，才叫武林人士都鬆了口氣。
當初殿下煉這門功夫，就沒想過複仇之後，他還能活著。
還好後來遇到了唐老頭，勉強壓住了邪功的副作用，又遇到了大小姐出手相助，這才有好好活著的希望。
不過……
殿下這也太嫌棄他和心宿了，搞得好像他們這些家夥是來點綴的。
他們武藝也很厲害的啊。
小齊子暗中腹誹，心宿也神色泱泱。
好吧，這不是打仗，或者圍剿犯人。
如果隻是夜晚去見個人，萬一出什麽事兒的話，殿下自己脫身容易，可他們如果在……
好像、似乎、也許、應該……是殿下的拖累，殿下搞不好還得救他們。
這種認知，讓他們心情很低落。
“那……那銀狐豈不是更會拖累殿下？”小齊子到底有些不服氣。
野狐狸是善於經商，是個走南闖北的大奸商，可狐狸武功哪裏比他和心宿好了？
狐狸跟殿下去得，他去不得？
上官焰喬看傻子一樣掃了他一眼：“誰說本王要他去了？你在吃什麽飛醋？”
這家夥連情敵的醋都不吃，還拚命去救情敵，現在抽什麽瘋？
小齊子：“額……”
他立刻乖乖地退下：“是，殿下。”
心宿有點想笑，但他是經過訓練的，除非實在憋不住，他不會笑。
不一會，銀狐提拎著一些小酒滴溜溜地來了。
他進門就笑眯眯地朝上官焰喬黏糊過去：“大人，找我是來喝酒的嗎？”
上官焰喬看著要黏到自己懷裏的大個子，冷冷地道：“坐下，有事。”
看著上官焰喬冷冰冰的眼神，銀狐隻覺得後腦勺涼颼颼的，對方分明是在說，敢黏到他身上去，就打斷他的狐狸腿。
銀狐哼了一聲，翹著二郎腿大喇喇地坐下了：“就知道你找我肯定就是為了跑腿，沒事兒你也不叫我，大人真是薄情冷心。”
不管別人怎麽叫上官焰喬，他對他的“愛稱”就是大人，紀念他們之間“美好的初遇”。
小齊子給惡心到了，這野狐狸真是騷斷腿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有龍陽之好，上次那一信箭，他該射他胯下的，嘖！
上官焰喬已經習慣他最近越來越騷了，隻冷淡地道：“給你個任務，這幾天在城裏巡視，想辦法去尋常人的家裏看看，多看幾家，觀察有沒有什麽問題。”
銀狐一愣，神色正經起來：“大人是懷疑什麽？”
“本王現在也沒有最終的答案，你隻需要帶著疑問去看，等我回來，告訴我答案。”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銀狐生就一張外族麵孔，走南闖北，善於交際，連北蒙話都會說，反而不容易引起懷疑。
交代完後，上官焰喬換了一身黑衣，在房屋的陰影裏消失了。
客棧外的眼線隻感覺似乎黑暗裏有清冷的風掠過，他們甚至沒有看見任何異樣的人影。
……
兩刻鍾後，他出現在一處空無人煙又破敗的城隍廟裏。
也自然看見了站在院子裏戴著獨眼罩的男人。
上官焰喬摘下黑色的麵具，看向對方挑眉道：“是你，上官宏業果然在圖城縣。”
淩波轉身看向他，神色複雜：“焰王殿下，你不該來的，這圖城……”
他頓了頓：“是個陷阱，你現在離開圖城，趁著北蒙人不備，還來得及，再晚幾天就走不了。”
北蒙部落的大軍數十萬一旦集結完畢，不是這裏十幾萬西北軍駐軍能擋得住的。，
上官焰喬看著他片刻，忽然彎起唇角：“淩波，你大概不知道，本王從在宮裏伺候人的第一天開始就在陷阱裏活著。”
說著，他不甚在意地走到城隍廟的神像麵前，取了積灰的香，輕輕撣了撣灰，用火折子點燃，插在神像麵前。
“當然，我也很喜歡給別人做陷阱，在東廠爬到那個位置，踩下去無數人屍體的經曆，告訴我。”
煙火密蒙了他詭魅幽深的眸：“有時候，想要實現自己的目標，就要走進別人的陷阱裏，吃掉那塊陷阱裏的肉，甚至把設置陷阱的獵人……。”
上官焰喬露出了一個笑，聲音溫和：“吃——掉。”
淩波看著他的笑，表情更複雜了，陛下已經夠瘋狂了，可這位焰王殿下看起來更瘮人。
皮相看起來變了，骨子裏還是那個瘮人的九千歲。
……
第三天傍晚，銀狐回來了。
他神色有些凝重，沒了嬉皮笑臉的樣子：“這裏的居民不對勁，我找了機會進了好些人的家中探查，發現了奇怪的事——他們不拜佛家和道家的神佛，可家中卻供奉著……”
“長生天。”上官焰喬淡淡地接話。
長生天是草原薩滿神教供奉的天神。
“沒錯，如果偶爾有一戶人家拜長生天也不出奇，這裏畢竟是雜居地，可我去的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長生天。”銀狐納悶極了。
難不成附近街道的民眾改了信仰？
上官焰喬冷冷地眯起眸子，忽然笑了：“還有更有趣的，城中曾經輝煌的城隍廟，看起來已經許多年沒有香火了呢。”
多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