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複仇未半而中道崩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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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答案應該還是……不可以。

  殺了自己就再也享用不到若若了。

  殺了蜘蛛，小娘娘會心疼死。

  ……

  ……

  上官焰喬在那一簇華麗的蜘蛛瓜葉菊爬上他的後腦一瞬間，終於兩眼一閉——無聲無息地癱軟了下去。

  算了，他還是暈了吧。

  “阿喬？阿喬你怎麽了？”

  明蘭若慌忙一把抱住他。

  上官焰喬這一暈在在明蘭若懷裏，明蘭若才看到大黃胳肢窩夾著幾朵菊花在他後腦上使勁扒拉他頭發。

  “大！黃！你！這！死！胖！子！是！不！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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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蘭若伸手一把狠狠地捏住大黃，把這隻小胖子從上官焰喬的後腦勺上抓下來。

  “你這個小王八蛋，沒事出來嚇他幹嘛！”

  明蘭若一臉無語，惱火地瞪著大黃。

  她知道阿喬看不得大黃，一看便身嬌體弱成了個病書生。

  她才不帶著大黃出去，讓春和帶著它要麽去玩，要麽好吃好喝地供著。

  這小胖子還要出來作妖，不嚇死阿喬不罷休嗎！

  大黃被她一抓肥肚皮，差點膽汁都吐出來，氣惱地瞪她！

  它把胳肢窩裏拔出來幾朵菊花，一邊揮舞，一邊使勁地砸明蘭若的脖子——

  是二狗子自己跑進本大仙的房間，又不是我讓二狗子來的！

  本大仙就是想要看看他怎麽保護狗毛的！

  怕嚇著他，還打扮成了菊花，你這個死魔女還凶我！啊！呸！

  你這個死魔女，天天除了想著寵幸二狗子，還能想點別的嗎？

  比如想想我的剛毛怎麽不會掉！

  明蘭若看著大黃張牙舞爪，又摸剛毛，又死命朝她臉上扔菊花的樣子，大概明白這小胖子在幹嘛了。

  她一臉無語，隨意地把大黃往房頂上一拋：“得了，得了，打完仗，我給你研究生毛湯，你少去打阿喬的主意。”

  也不知道這家夥怎麽從一開始跟了她，就對頭上那幾根剛毛哪來那麽多執念。

  禿了就禿了，反正它也不敢去找母蜘蛛。

  它喜歡蠱神嘛……可蠱神大概對它也沒興趣。

  照著蠱神的尿性，隻喜歡它自己結合人的血肉弄出來的血蠱。

  大黃敏捷半空裏吐了根蜘蛛絲黏上牆壁，罵罵咧咧地蕩走了——

  那年那月，它撒了那麽多泡尿的情誼，終究是錯付了！

  ……

  大黃罵罵咧咧地走了，可她懷裏這位爺卻不會醒。

  這人一暈，就沉得很。

  阿喬看著瘦，但男人個子高，可不輕，壓得她差點沒托住。

  明蘭若不想叫別人進來看著他這副睡美男的樣子，隻能自己試了試，發現還是得用內力。

  她幹脆運足內力，略一躬身，直接將昏迷的美男扛在肩膀上，穩住了身形朝著自己床上走去。

  明蘭若安置好了上官焰喬，看著床上的人，忍不住揉著肩膀感慨——

  想當年，他化身隱書生，在林子裏被大黃嚇暈了，她一路拖拽他，撞得他青青紫紫的。

  現在真是有大進步了！

  果然，女子如她從前那般手無縛雞之力還是不行，還得是得有點力氣才好。

  明蘭若轉臉看了下鏡子裏的自己，雖然依然身形勁瘦，可身體卻是線條分明的結實。

  她又默默地想，自己果然越來越沒女人味了。

  當初錦衣華服，長發飄飄的日子越來越遠，不過無所謂，她喜歡現在的自己。

  真正愛你的人，隻要你健健康康，他會喜歡你任何模樣。

  比如阿喬，不管她是以前的嬌美，還是現在總是男裝在身，他從未要求她有什麽改變。

  這麽想著，她瞧著床上暈著的美郎君，心情很好地轉身去吩咐春和——

  “春和，你跟關叔父說一聲，焰王殿下不舒服，我替他看診，他今晚就歇我這裏了。”

  春和一愣：“可是，關將軍那邊還等著……”

  明蘭若淡淡地一笑，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知道叔父是想幫我拿捏一下阿喬，怕他欺負我，沒必要。”

  他那人要欺負人可不會受誰拿捏。

  春和忍不住笑著搖頭：“小姐這是護著殿下呢，好，我讓人去回了關將軍，小姐好好照顧殿下，我讓人送熱水過來。”

  新姑爺總是要被拿捏一下的，小姐不舍得呢，不過也罷。

  一年難得團聚兩三回，還是不要打擾小姐和殿下了。

  明蘭若回到上官焰喬身邊，瞧著他安靜又蒼白的臉，心情溫柔下去。

  她拿了帕子替他擦了臉、身上和手腳，自己也擦洗了下，就脫了外衣上了床，窩在他的懷裏。

  她低頭親了親他的殷紅的唇，隨後抱著他的腰肢，把臉埋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屬於他的淡淡冷香，慢慢睡著。

  愛一個人，想要和他融為一體，可安靜地相擁而眠，也很幸福啊。

  就是……

  第二天，某位被當抱枕當了一宿的喬爺覺得不是很幸福。

  他本來想“報仇”的。

  可哪裏想到，遇到“死敵”，導致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

  另外一頭，景明不當值，老老實實地在自己房裏……發呆到了夜裏。

  她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習慣性地拿了把大刀在手裏把玩，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好像答應了陳寧什麽事兒，可自己又有點記不清楚。

  隻是她好像覺得那事兒不是太對，可又不是不對。

  “你在發什麽呆？”陳寧進門就看見景明盤腿在床上坐著，手裏還提著一把大刀在那擦啊擦。

  他眉心跳了兩下，這家夥想幹什麽，打算殺夫不成？

  景明瞧見他進門，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捏緊了刀子：“你……你……來了啊？”

  陳寧警惕又危險地眯了眯眼：“怎麽，想打架，還是拿刀子的？”

  景明一愣，低頭看了下手裏的大刀，尷尬地挽了個刀花，把刀子收了起來：“不是的，我就擦擦刀。”

  陳寧這才走過來，看了眼桌上的果盤，淡淡地道：“你今晚沒吃飯麽？”

  “沒有。”景明老實地搖搖頭。

  他微微蹙眉：“怎麽不吃飯，對胃不好。”

  景明輕咳了一聲，沒接他的話，隻低聲道：“我……我想問你點事兒。”

  “說吧。”陳寧朝著她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景明屁股不由自主地往邊上挪了下，眼神有點亂飄：“我昨晚是不是跟你說了點什麽事兒？”

  “你說了挺多的。”陳寧淡定地道。

  “你說叫我別娶他人。”

  “你說你我都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誰知道明日是不是就戰死沙場，你不想再繼續糾結，有要與我繼續當情人。”

  “你說你饞我身子……”

  “打住，打住，我……我真的說了這些？！”景明一張娃娃臉，目瞪口呆。

  她隱約記得自己抱著他說了什麽，可這些真全是她說的？

  第725章 我們要在一起的

  “怎麽，不信？”

  陳寧冷冷地挑眉：“你如果不是說了這些話，我怎麽可能同意你對我動手動腳，如今這是又想翻臉不認人，說話不認賬？”

  景明被他一串話砸得眼冒金星：“啊？這……這……這……”

  出大事了！

  她是饞陳寧，喜歡一個人，饞他身子有什麽奇怪的。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

  她明明掩飾得很好的！

  景明忍不住捶自己的頭：“我……我……我是不像你嫁人，可我很克製了啊，武者不能不講武德，我無法實現你的願望，就得放你走……。”

  她說不希望陳寧嫁人就算了，怎麽能主動說出還要繼續和陳寧做情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陳將軍如果知道了，他會怎麽想，陳寧如果真的戰死沙場卻沒有後人，她豈不是罪人？

  難怪她今天一醒來麵對陳寧，就特別心虛。

  原來是她自己做賊心虛，硬氣不起來。

  看著景明撓得頭發都亂了，娃娃臉上一副糾結茫然的樣子。

  陳寧眼底閃過一絲深冷的笑意，但很快又變成了冷淡的樣子：“看樣子，你打算但昨夜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反正我是男子也不吃虧，是麽。”

  說完，他哂笑一聲：“景明，耍著我玩，很有意思？”

  說完，他提了劍，轉身就走。

  景明見他要走，頓時心慌意亂，本能地就跳下床，朝著他撲了過去：“等一下，陳寧！”

  她一下子扣住了他的胳膊。

  感覺自己手臂被扣得生疼，陳寧轉臉看她，蜜色的俊臉上一片寒霜——

  “景校尉有什麽指教，是仗著自己是武功比我好，要動粗？”

  景明抬起大眼看他：“我……我……”

  在他幽深淩厲的眸光下，她又不自覺地心虛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沒事兒怎麽會向他動粗呢？

  “那你是什麽意思。”他垂下眼皮，定定地看著她，目光變得幽冷又粘稠。

  他們的距離站得很近，她能看見他修長眼角下有一個細小的疤。

  是利箭劃過留下的疤痕，這麽近看，讓他端方俊朗的容貌顯出一種奇怪的狠戾來。

  景明有些恍惚，覺得自己像隻小小的蟲子，張牙舞爪，卻被他的目光黏住了手腳。

  “我……”

  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明明兩個人都能睡一張床上去了，什麽都做過。

  距離那麽近，可是有時候又覺得和他很遠。

  大小姐說，那是因為她把陳寧放在了心裏很深很深的地方，卻又固執地想離開他，去走一條很難的路。

  所以才會有距離。

  這事兒，誰都幫不了她。

  “既然說不出口，就別說了，鬆手，景校尉。”陳寧冷漠而不耐地道。

  景明抬起眼，定定地看陳寧：“我不知道我昨天說了那些話沒有，也不知道你不是不騙我。”

  她頓了頓：“但我覺得那些話說的是對的，因為……”

  她認認真真地忽然伸手抱住了陳寧，把小巧的臉蛋貼在他的胸口：“陳寧，如果明天就戰死了，那我想，我今天沒抱到你，我會很遺憾。”

  陳寧沉默地看著懷裏的姑娘：“……”，

  這個憨女人，卻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一下子就撞到心口裏來。

  就像當年在東北疆的那個夜晚，她什麽都懂，卻又什麽都不懂的傻子。

  可就是這樣，她凶狠又橫衝直撞的，從未問過他願意不願意，就把他的心髒硬生生地撞出一個口子來。

  生疼、生疼的……

  少年時，他曾經想過自己的一生，應該有一個什麽樣的妻子。

  他想的，那女子未必要多美貌，卻應該是溫柔安靜、知書達理。

  如果能博覽群書更好，在他從戰場上下來的時候，在他下朝之後，與他琴瑟和鳴，識書作畫。

  他知道自己出身好，更是赤血少年們同期間最出色的那一個，絕不會平凡一生。

  連試探和觀察大小姐這個重要的任務，父輩們都交給了他。

  他是極驕傲的人，可沒有想過自己的驕傲在遇到一個流星錘一樣的姑娘後，被她捶個粉碎。

  也將他對未來妻子的想象捶個稀爛，這不按牌理出牌的姑娘，無意識地將她自己安在了那個位置上。

  哪怕她從開始就從未想過當他的妻子。

  因為那個姑娘同樣驕傲，而且無比固執。

  陳寧眸光複雜深邃，喑啞地問：“所以呢？”

  景明環著他的腰肢，小聲又不安地道：“雖然這樣好像很對不起你爹，可是……如果你願意，可不可以跟我在一起，直到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在一起的那天？”

  如果不知道什麽選擇是好的，什麽是不好的，那就在一起吧。

  把每一天都當成在一起的最後一天。

  不說成親不成親，一切就順其自然，到無法再繼續。

  陳寧沉默了下去，她從來不會這樣不安又怯懦地祈求什麽人。

  現在這副模樣，竟莫名地讓他有些心底被揪住的感覺。

  雖然，明明是他設下陷阱，誘她步步深入，抓住她的翅膀，讓她落在他懷裏……

  他伸手抱住懷裏的姑娘，按住她在自己懷裏的小腦袋，眯起眸：“想好了？”

  景明點頭，貼著他的肩膀，認真又點鼻尖酸酸地：“我想好了，我喜歡你，陳寧，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陳寧低頭看著她，眸光幽暗莫名：“你說呢？”

  景明身形嬌小，他每次這麽輕易地抱住她的時候，心底都會軟上一軟，像抱著某種小動物。

  這是她最柔軟和可人的時候。

  景明一愣，頓時心情歡喜起來，他不生氣了呢。

  她抬起臉兒，笑容燦爛起來：“反正——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

  說著，她墊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重複了一遍：“陳寧，我們要在一起的，我就是喜歡你。”

  陳寧看著她的笑顏，暗自歎息，這丫頭最大的好處之一也是心大。

  如果是其他女子，隻怕還要為自尊或者別的什麽糾結上許久。

  她說放下就放下，轉身就走，說拿起來就要讓你看見她對你是多麽歡喜。

  “嗯。”陳寧輕哂一聲，眸光幽暗熾烈地低頭，去吻她。

  但景明動作比他更快，她突然身子一矮。

  他低頭沒親著，然後忽然感覺她摸上了他腿後，還有腰肢。

  然後……

  嬌小的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把將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大男人打橫抱了起來，開心地原地轉圈圈。

  陳寧：“……”

  景明：“嘿，阿寧是我的了！”

  第726章 軟禁

  景明歡喜極了，抱起陳寧轉圈圈。

  她本來就不是個複雜的人，複雜的事情到了她這裏，也該涇渭分明。

  義父說她有痞氣、有俠氣、有憨氣、有義氣！

  她的歡喜和愛意都很直接，最難熬和堅持的就是她知道她喜歡那個叫陳寧的青年。

  他很耀眼，長得好，武功和謀略都很強，年輕一輩赤血裏的第一人，很多女兵都仰慕他。

  她唯一比他強的就是武藝修為，其他的不如他。，

  原本他們更合適當一輩子的生死兄弟，可不知道怎麽就成了床笫之交。

  再然後，她的心就跳到他身上去了。

  但是這份喜歡糾纏了世俗和前程，實在太複雜，又叫她煎熬。

  也不是她一顆簡單透明的心髒能夠處理得了的。

  為什麽喜歡一個人要考慮那麽多呢？

  分分合合，是兄弟也不是兄弟。

  如今，總算有個說法了。

  不管未來能走多遠，至少這一刻，她知道陳寧和她是同路的，這一刻，她很開心。

  一年多快兩年糾結與煎熬和心結，全都消散。

  “你做什麽，放我下來……”陳寧看著她的樣子，眸底閃過動容和無奈。

  這憨貨，真是叫他頭疼，哪裏有姑娘抱著自己的郎君轉圈的！

  景和笑著點點腦袋：“好呀。”

  她抱著他就往床邊走去，同時拔高了聲音，吩咐她院子外值守的女兵：“小楠，給我準備熱水和晚膳，我晚點要補充體力。”

  院子門口的女兵幹脆清脆地應了：“好嘞！景明姐姐！”

  陳寧被她往床上一放，他一個男人，卻都忍不住連清秀的耳根子都漲紅了，咬牙低罵——

  “你……這人怎麽不長腦……你幹脆昭告天下你在做什麽算了！”

  景明脫了外袍，撲到床上，開心地窩進他懷裏，抱著他的臉一頓親：“陳少將軍，你害羞個屁啦，昨晚明明是你先主動的吧！”

  她雖然不太記昨晚嘀嘀咕咕地說了什麽，可卻記得他先脫的衣衫抱她、親她呢。

  她是憨，又被不是傻。

  陳寧：“……”

  他這輩子都沒這麽無語過。

  明明是他設局，誘她入局。

  可入局之後，怎麽看她興高采烈地撲過來，他竟有種詭異的感覺——吃虧的是自己呢？

  他看著懷裏拱來拱去到處胡亂煽風點火的鬆鼠一樣的姑娘，低笑了一聲，算了。

  他一翻身，將鬆鼠姑娘按在身下，不讓她亂動，定定了看著她——

  “景明，我很喜歡你。”

  那些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這些文鄒鄒的詩詞歌賦，他也能說。

  可身下的姑娘，她成不了紅袖添香，她隻會成為與他同飲酒、同殺敵，將生死交托的盔甲與劍。

  在這個姑娘年麵前，沒有什麽規則和想象，他打碎了自己很多原則與教養，也想要擁抱她。

  所以他這是第一次，認認真真地告訴她自己的心意，用她喜歡的直白與幹脆的方式。

  景明愣愣地看著她，彎起了眸子，仰頭吻上他的唇，滿眼都是歡喜。

  他輕歎一聲，俯身下去，加深了這個吻。

  未來如何，他再慢慢想吧，能貪歡一刻，便是一刻。

  ……

  京城正月十六

  “我家夫人病了，女兒回家探望母親，而且大過年的，你們憑什麽不讓我家姑奶奶那回娘家探親？！”

  一個綠衣的嬤嬤領著徐家的侍衛，橫眉豎目地怒視擋在他們麵前的淩波府管家，與淩波府管家帶著人馬形成了對峙。

  那管家五十多歲的樣子，鼻子下留著兩撇胡須，沒什麽表情地道。

  “金嬤嬤，不是我不讓夫人回家探親，是陛下的旨意，如今正是戰時，為了保護淩波統領的家眷，夫人不得出府。”

  金嬤嬤簡直氣壞了，插著腰：“這怎麽可能，陛下管天管地都是應該的，可哪有可能管臣子家眷回家探親的這點小事！”

  哪裏有這種道理，出嫁女，竟不能回家了？

  這哪裏是嫁人，這根本是坐牢!

  誰知，淩波府的管家一抬手，從身邊的家丁手裏拿了一封書信一抖，冷漠地道：“要看嗎？上麵蓋了陛下的印章。”

  金嬤嬤臉色變了變，她看見了那信紙上屬於皇帝的印章。

  不是正式的詔書，所以不用蓋玉璽，但這就足夠將徐秀逸關在淩波的府邸裏了。

  “可是……”金嬤嬤還是忍不住想要爭辯。

  “嬤嬤，算了，既然是陛下要保護我們這些臣子家眷，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我們聽著就是了。”徐秀逸溫婉淡柔的嗓音在金嬤嬤身後響起。

  金嬤嬤看著自家小姐從院子裏走出來，她一身素雅的婦人裝扮，卻襯得那張少女的麵容越發稚嫩，叫人心疼。

  金嬤嬤眼淚都差點下來了，她家小姐打小就是老爺和幾位公子捧在掌心長大的。

  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族等著小姐出閣，上門求娶，好十裏紅妝迎回去，做個統領宗族的族婦。

  可她的婚事一波三折的，又是被太子逼迫，又是外嫁和親，如今還這麽胡亂地被新帝送進了區區一個禁軍統領的府邸！

  好好的姑娘成了個婦人，還被關了起來！

  徐秀逸雖然心情也不好，可她知道自己作為人質的處境。

  那些跟著管家身後的人，壓根不是淩波府邸的護院，看身型步伐，一個個都是禁軍中的士兵！

  他們就是來監禁和監視她這人質的。

  她輕輕按住了金嬤嬤的手腕，輕聲道：“嬤嬤，不要擔心，不要生氣，不要叫父兄擔心，你替我送一封信給父親和母親，就說我很好。”

  說著，她拿出了一封信交給金嬤嬤。

  那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道：“還是夫人聰明，不過夫人與外界的信，我們也是要過目的。”

  “你們欺人太甚……”金嬤嬤簡直要氣死了。

  徐秀逸知道這是放著她和外界通氣呢，她按住了金嬤嬤，淡淡地道：“好。”

  說罷，她把手裏隨意地扔在管家腳下：“好好看。”

  管家臉上皮肉跳了一下，陰沉惱火地盯了她一眼，還是躬身去撿了起來，簡單看了一下。

  也就是一些女兒給父母報平安寫的東西，沒有什麽出格和異常的。

  他這才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多謝夫人明理大度，還請夫人回院子去吧。”

  徐秀逸沒什麽表情地扶著梅珠的手帶著自己的人一起轉身回院子。

  一道高大的人影領著幾名徐家侍衛抱著劍守著院子。

  第727章 小月亮凶得很

  為首的勁裝男子，容貌線條深邃俊朗，隻是卻用一塊黑紗蒙著眼睛，讓人看不清楚他全臉容貌，顯得神秘莫測。

  見徐秀逸回院子，他抱著劍轉身站在院子門前，隻冷冷地吩咐其他人：“看牢了咱們的院子，不要叫鼠輩進來！”

  管家看著院子的大門“哐當”一聲關上，又盯著麵前這個蒙眼的侍衛。

  他冷笑一聲：“你這瞎子倒是武藝不差，從江湖裏出來的草莽，卻跟錯了主子，又有什麽前途呢？”

  管家發現自己沒法派人插進徐秀逸的院子，便派人夜裏暗探了她的院子好多次。

  但去的人都被這個蒙眼侍衛長攔下來的。

  聽底下的人說這個侍衛長是江湖盲眼高手，徐家特地從外頭請回來的，姓胡。

  他氣得牙癢癢的，可又顧忌著上頭的意思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不然，他非調了所有高手把這不長眼的瞎子圍殺了不可！

  但現在皇帝陛下的旨意是將徐秀逸關著，卻不能傷了她，隻能軟禁和監視。

  管家隻能忍著氣，看能不能策反麵前這個侍衛長。

  “胡侍衛長，你如果跟對了主子，要什麽好前程和財帛沒有？”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道。

  既然是請回來的，那就有機可乘，用錢財能收買才對。

  但男人冷漠地道：“徐家對我有恩，何況我想要的東西，你們也沒有。”

  管家被懟了，暗自冷哼一聲——不識抬舉的東西。

  說罷，他拂袖帶著人離開。

  那侍衛長看著人走了，才吩咐身邊的人：“你們看著門戶，我去看看院內的情況。”

  侍衛們點頭道：“是。”

  那高大的侍衛長才轉身，抱著劍回了徐秀逸的院子。

  幾個淩波府邸的婢女瞧著那侍衛長，便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那侍衛長看不見，可耳朵和其他觀感極敏銳呢，你看他走路都不用拐杖。”

  “用拐杖還是什麽盲眼高手，不過他的樣子長得應該很俊。”

  “俊有什麽用呢，還是瞎子……”

  她們的議論傳到管家這裏，他頓時眯了眯老眼，摸著胡子想——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姓胡的高手也是個男人，既然財帛不能動他的心，不如用……女人？

  收買了這侍衛長，想要安插人進徐秀逸的房間，豈不是容易許多？

  他眼珠子一轉，吩咐底下人點什麽。

  ……

  徐秀逸坐在窗邊，披著厚厚的貂絨，望著窗外的冷月。

  她的表情沉鬱而冰冷。

  梅珠端了點心過來:“小姐，最新的消息，咱們院子外，甚至整個淩波府外，都是禁軍的人在看守，有些是極厲害的高手。”

  徐秀逸揉了揉眉心：“所以，咱們這次試探的結果就是——我這牢房固若金湯。”

  她的輕功一般，沒有銀狐那樣詭魅的身法，壓根做不到在高手環伺下，來去無蹤。

  她原本想著怎麽年後，總有機會回家一趟的，可是……她這人質被軟禁得徹徹底底。

  隻能送信給爹娘，而且那些信還要經過管家的檢查。

  好在，銀狐身法更勝這些看守她院子的高手一籌，能暗中把消息傳遞出去。

  嫁入這裏之後幾個月，她便一步都不能再出門了。

  徐秀逸再沉穩，到底不過是十七歲的小姑娘，還是忍不住咬了唇：“梅珠，我好想父親、母親、哥哥們……”

  “小姐……”梅珠不知道怎麽安慰徐秀逸。

  徐秀逸深吸一口氣：“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梅珠離開之後，徐秀逸直接去了床上，抱著半人高的狐狸偶人，把臉埋進去，兩行清淚掉了下來。

  好想出去，好想家裏人，想上元燈節與小姐們一起遊街猜燈謎，提筆作畫賽詩。

  這才幾個月啊，縱然錦衣玉食，她都這樣難熬，不知道當初明姐姐怎麽在苦寒之中一個人熬過那五年……

  “這麽喜歡狐狸抱枕，何不抱本尊？”一道帶著調侃的磁性聲音在門口響起。

  徐秀逸一頓，但還是抽抽鼻尖，坐起來，努力地平複心情：“你怎麽過來了，不是守著大門麽？”

  “這不是因為猜到有隻小月亮心心念念謀劃著要出門回家，結果失敗了，回房間裏哭鼻子麽？”

  眼睛上蒙著黑紗的高大男子徑自走了進來，在她身邊坐下，給她遞了一張帕子。

  徐秀逸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帕子，擦眼淚：“是我莽撞了。”

  沒想到新帝現在是明目張膽完全軟禁自己，警告和鉗製父親。

  “現在赤血軍團和西北軍聯手拿下了半壁江山，新帝已經顧不上遮掩了。”

  銀狐拿下自己眼睛上的黑紗，銀眸淡淡地道。

  他給徐秀逸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甜漿：“新帝將你和徐府徹底隔開，就能讓徐大人和他一係的人投鼠忌器。”

  徐秀逸喝了一口，實在喝不下，輕聲道：“我這樣，真是個累贅！”

  銀狐在她身邊坐下，挑眉：“別傻了，不是你，新帝也會選另外一個人鉗製徐家。”

  徐秀逸隻悶聲道：“還好飛燕已經被送走了。”

  莫大人和父親如今算是朝中文臣分量最大的了。

  莫飛燕和莫家兩個少爺已經被莫大人嫁回了老家，也算脫離了京城這一灘危險的渾水。

  銀狐順手就把她扯到自己懷裏：“你害怕麽？”

  徐秀逸雖然經常被他在房裏這樣親親抱抱，可她始終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些僵硬地想要從他身上起來：“我不怕！”

  銀狐就喜歡懷裏少女不安羞澀的樣子，哪怕兩人之間關係早已突破了那層紙。

  可長久的仕女麵具和從小的教養，讓徐秀逸還是對這種直白的親昵關係，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尤其是兩人並沒有成婚，腦袋上頂著別人夫人的名頭，她總是有一種微妙的背德感，總放不開。

  可就這樣的小月亮欺負起來特別有成就感。

  他索性懶洋洋地貼在她有些僵硬的脊背上：“放心，戰火真要燒到京城，我必定帶你遠走高飛。”

  徐秀逸被他灼熱的呼吸撩在敏感的耳朵，悶悶地捏了一隻放在邊上的陶瓷狐狸偶在掌心。

  “我……我自己武藝也不弱的，不會做你的累贅。”

  她很煩自己這邊人質身份，充斥著無力和惶惑不安。

  隻是這眉目彎彎的狐狸陶偶在掌心涼涼的，叫她稍微鎮定了點。

  銀狐見她把自己的狐狸陶偶捏得緊緊的，壞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

  “這麽喜歡狐狸啊，也是，小月亮是不弱的……能把我背上撓好多爪痕呢，凶得很。”

  徐秀逸瞬間漲紅了臉：“你……你……閉嘴！”

  第728章 試探

  徐秀逸被他這麽一捉弄，也顧不上難過了，隻紅著臉瞪他：“再胡說，我便不讓你進來住了，你回你房間去。”

  這隻厚臉皮的狐狸，她明明給他準備了很好的房間。

  結果每天夜裏，他都準時地出現在她房間裏，躺在她床上不下去。

  每次拉扯，都是她輸，讓他賴在她的床上睡了。

  銀狐懶洋洋地挑眉：“嘖，小月亮，可不興過河拆橋啊，我留在你房裏是為了執行保護你的任務，你分一半床給我，不過分吧？”

  徐秀逸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才不是，你明明每天都不安分，總是對我……”

  她頓了頓，愣是沒說下去。

  銀狐吊兒郎當地托著自己下巴：“對你怎麽了，小月亮，我想睡你，不可以嗎，我們是什麽關係？”

  徐秀逸紅著臉，低聲道：“你這人怎麽沒半分焰王殿下的審慎穩重，一天天就喜歡說混不吝的話。”

  十足十的流氓腔調，她若是以前遇見，定是要叫人打出去的！

  自己女人誇別的男人，銀狐忽然眉眼彎彎地嗤笑了起來——

  “什麽，那位大人審慎穩重，你那是沒見他在明大小姐麵前有多騷，他那是悶騷，我不過是明騷罷了。”

  徐秀逸無語：“……你敢當著那位爺的麵說嗎？也不怕隔牆有耳。”

  銀狐哼了一聲：“他的耳目就是我，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一直在京城，這塊的人都歸我管。”

  隨後，他把下巴擱在徐秀逸的肩膀上，輕佻地道：“如果那位大人跟我不是一路人的話，才不會留我在他身邊，我和他一樣都是血統不純的混血雜種啊。”

  徐秀逸聽著他這有點自嘲和輕佻的話，眉心微擰了下：“狐狸……”

  銀狐懶懶地笑，把玩她纖細的手指：“隻不過那位大人比我運氣好，生了一雙深色的眼，你細細看他，就會發現他那副容貌精雕細琢似的，壓根不是中原人喜歡的寫意風流，水墨意蘊，其實就是異族的妖氣和匠氣。”

  徐秀逸眉心擰得更緊：“你其實討厭那位殿下麽？”

  怎麽這樣說焰王殿下，難不成狐狸其實心裏厭恨殿下？

  她心底咯噔一下，心裏生出擔憂來。

  銀狐一愣，卻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我怎麽可能討厭那位大人，我愛他還來不及，我厭惡他，那豈不是討厭同樣是雜種的自己，這隻是我們相處的方式而已。”

  徐秀逸聽得心裏更是怪怪的，也說不上哪裏不怪。

  銀狐把少女禁錮在懷裏，親吻她的指尖：“你要知道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身邊能留得最久的都跟他一樣……比如我，比如小齊子，還有那些星宿……”

  他彎起眸子：“大家呀……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呢，各有各的下作，隻不過人前我們都是道貌岸然的樣兒。”

  徐秀逸眉心擰得很緊，抽回了手，轉身正色地看著他輪廓分明又深邃的臉——

  “我不覺得異族血統有什麽錯誤，中原血統也好，西域血統也好，都是人，不管是中原水墨寫意風流還是西域匠心獨具的精巧，美之一字，無分高下。”

  她多少也知道焰王殿下因為梅妃是異族人，吃了很多苦。

  銀狐也因為身上的中原血統，在他的帝國，明明是皇子卻淪為了被取笑玩弄和販賣的奴隸。

  混合異族血統的皇族之子，在哪個國家仿佛都得不到承認，反而要因此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其實之前多少隱約聽明姐姐提過這一點——

  所以那位殿下身邊大部分貼身侍奉的人，包括銀狐，也都是因為有痛苦有執念，所以拚命也要變強的人。

  這樣的人都有著不為人知的陰暗和扭曲的一麵。

  隻是那時候，她沒有明確的感受，隻覺得狐狸是一個浪蕩又痞氣，可是燦爛如沙漠驕陽的男人。

  但現在，她卻能觸摸到銀狐浪蕩又痞氣的麵具下。

  他多少有些憤世嫉俗又自輕自賤，走極端的陰暗心思，偶爾還要試探她對他的“惡”的接受度。

  徐秀逸定定地看著他認真地道：“我希望你知道，你遇到的那些不好的事，是那些人和事，甚至世界上很多所謂的規矩都是錯的。”

  銀狐瞧著坐在自己麵前的少女，發現她和那位大人說了一樣的話——”世上很多規矩是錯的，是吃人的。“

  他心裏微微動了下。

  徐秀逸杏眼溫潤地看著他：“你小時候遇到那些人渣，不是你的錯，你在我心裏很好看，你也沒對我做過下作的事情，所以在我心裏，你很好。”

  銀狐愣了一下，銀灰色的眸底複雜的流光微轉。

  他隻是隨意調笑幾句，可懷裏的姑娘卻一本正經地說起了大道理。

  真是奇怪的姑娘，奇怪的小月亮。

  “不是我的錯……”他微微歪著頭，瞧著麵前的少女，她雪白溫柔的麵孔在天光下泛出一種純淨的光。

  她說他在她心裏是好人。

  嗯……

  她大概不知道他曾經想過睡了她這大家閨秀以後，轉身就走吧？

  知道了，她還會覺得他是好人，而不是人渣嗎？

  “怎麽，小月亮想要扮演拯救我這浪子的聖女嗎？”銀狐戲謔地親吻她的手背，銀色的眸光幽深如晦。

  徐秀逸眉心蹙了下：“不，我隻是告訴你我的想法而已，我從沒想過要拯救你。”

  “啊，真是無情的小月亮。”銀狐聞言，歎了口氣，笑意有些涼涼的。

  她又不扮演聖女了嗎？

  徐秀逸眸光清亮地看著他：“這和無情有什麽關係，你需要人拯救嗎？你不是需要一個可以攜手相助，一起扶持前行的伴侶嗎？”

  明姐姐說過，拯救這個詞，可以用在拯救傷者，拯救病者，拯救蒼生……

  惟獨與男人的關係裏，沒有什麽可以拯救對方的！

  做女人最蠢的一件事就是想要去拯救看起來可憐和無力，身陷困境的男人。

  如果他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你站在那裏朝著他伸手，他就會自己從泥沼爬上來，努力牽你的手。

  他不願意從泥沼裏爬起來，不過是因為你不值得他浪費精力罷了。

  不管那個泥沼裏是金錢、是欲望、是痛苦、是藥物還、是賭博是別的什麽。

  當你非要俯身進泥沼裏去拯救一個男人，通常下場都是拽下深淵，不得好死。

  世間男女相處，甚至與其他人相處的道理，不外如此。

  因為，救得了身，救不了命。

  徐秀逸看著麵前不知道想什麽的男人，他眉目微微彎起，深邃的銀眼裏流光莫測。

  她暗自歎氣，馴養一隻狐狸，真的很不容易。

  第729章 養野生狐狸有多難

  銀狐看著徐秀逸，心底湧出奇怪又複雜的情緒。

  以前見慣風月，可不管遇到什麽女子，聽過他的過往之後，總是一副淚汪汪心疼又想拯救他的樣子。

  一開始覺得有趣，瞧久了，便覺得膩味，你算什麽玩意，掉兩滴淚，同情誰，能拯救誰啊？

  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思陰暗又惡劣，可野獸不就這樣的麽？

  可小月亮的反應，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

  “嗤！你這甜言蜜語麽倒是挺特別的，我喜歡聽。”銀狐湊過去，捧起她的小臉，銀眸微彎地看著她。

  攜手護住、扶持前行的……的伴侶。

  比起什麽拯救他之類的話，他確實有被小月亮的話取悅到。

  當月亮在天上，他在沙漠裏，每每一抬頭，便可以看見，確實是一路相伴呢。

  不過現在，他可以把月亮摘下來，抱在懷裏了。

  他輕笑一聲，輕輕吻了下她水蔥似的嬌嫩指尖。

  徐秀逸卻忽然抽手，輕拍他的臉一下：“別親我，我說過，我不喜歡你這樣陰陽怪氣地來試探我對你的心意。”

  扮可憐，希望她來哄他，然後他又覺得索然無味。

  她如果不哄他，他便又有些不高興。

  這隻偶爾作起來，又矛盾得叫人想打他的狐狸啊……真是叫人頭疼。

  男人為什麽也會作呢？是因為她始終還不是他的妻子？，

  銀狐被她拍了一下，並不算耳光，但是臉皮稍微有點疼。

  他舌尖抵了下臉側，眼底閃過一點野性的光，低頭就不客氣地扣住她後腦，狠狠地要去堵她小嘴：“我才沒有。”

  徐秀逸卻反手擋在自己唇前，讓他灼熱的唇印在掌心：“狐狸，別鬧情緒。”

  她雖然拒絕了他的吻，但對上他幽暗熾熱的陰眸，還是輕輕地撫過他的眉骨，放柔了聲音：“不要生氣，狐狸。”

  銀狐親了下她掌心，眨眼又嗤笑了一聲，倒是老實了點：“我要吃點心。”

  徐秀逸暗自歎了口氣，拿了桌上的點心，喂他嘴裏。

  馴養了一隻野生的火狐狸，還是很狂野又狡詐、驕傲的那種。

  她一邊喂銀狐，一邊細細地想他到底喜歡自己什麽？

  也許這隻野生的漂亮大火狐被她吸引，是因為那些與他交鋒時擦出奇怪的火花。

  也許是因為她這一身仕女風範，卻不過是一張麵具，底下是和他一樣的叛逆本色。

  嗯，如果她沒猜錯，他還很喜歡她這張非常典型的中原仕女美人的皮相和氣質。

  銀狐並不喜歡他身上的西域血統，因為那讓他有過痛苦的記憶。

  所以，他就喜歡上了她這樣的姑娘，總叫她——竹林上的小月亮。

  竹林與明月，不就是中原的水墨畫常見的題材麽？

  徐秀逸看著銀狐舔她的手指，朝她色氣地眨眼睛。

  她指尖一下子酥麻起來，她立刻不動聲色地又拿了一塊小巧的水晶糕塞他嘴裏。

  免得他放肆……

  哥哥說，動了心的野獸，總是熱情似火，不管不顧地朝著人衝撞過來。

  他像隻狡詐的野獸，看見喜歡，就要叼著她就要跑回窩……

  偏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這隻野狐狸引誘了，也動了心。

  但他們之前其實從未好好相處過。

  哥哥打聽過他的風流之名，說男人的熱情，就像沙漠裏的太陽，熱得快，冷得也快！

  阿娘說過，要她好好想想，真的要跟他嗎？讓她想清楚什麽叫相愛容易，相處難。

  她也是一腳深、一腳淺慢慢摸索兩人的相處之道，少不得火花飛濺的。

  狐狸和她有一樣的地方，也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如今被軟禁這些日子，與他朝夕相處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矛盾的。

  可就算他的熱情就來得快，去得快，這一刻拿命守她，這一刻他想與她一生一世，卻是真的。

  她把自己給出去的那一刻，就想好了，他熱情如果真消退了，也無所謂。

  她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她有很好的爹娘和哥哥，有明姐姐，有錢有勢，承受得起後果。

  “狐狸啊，你可真不好養。”徐秀逸拿了帕子替他擦唇角的殘渣，小聲地輕歎。

  “怎麽，後悔了？”銀狐眯起一雙銀灰色的眸。

  徐秀逸還沒回答，銀狐已經臉色不太好，一把捏緊了她的手腕：“這世上可沒後悔藥吃。”

  徐秀逸無奈地笑了：“有後悔藥我也不吃的，馴養狐狸雖然不容易，可誰讓我喜歡毛茸茸的大狐狸呢。”

  她還是挺想留住隻皮毛華麗又野性的狐狸一輩子的，所以，慢慢來吧。

  銀狐瞧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卻說喜歡自己，頓時心情好了不少。

  他把她按在身下，戲謔地笑：“就你，還馴養我，小丫頭片子！”

  也不怕他把她吃得渣都不剩。

  徐秀逸瞧著他那副痞氣樣子，有點心跳加速，別開臉，輕咳：“說些正事吧，我看阿爹的信和京城的形式，隻怕不久之後，就會有大戰。”

  她雖然不能出門，卻不代表沒有和家裏人通消息的手段。

  銀狐把玩著她的頭發，淡淡地道：“那位大人可能又要再回一趟京城。”

  徐秀逸一驚：“焰王殿下要回京城？這麽快殺到京城嗎，我瞧著戰局不對啊，怎麽能推進那麽快，還是有別的事？”

  銀狐懶懶地低頭親了親她：“具體還不知道那位大人的打算，他現在窩在明大小姐的懷裏，不肯出來呢。”

  徐秀逸差點笑出聲來，這痞子，把焰王殿下說得跟小希似的。

  “不必擔心，我會保護好你和徐府，有其他消息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你。”銀狐道。

  徐秀逸靠在他胳膊上，心裏暖暖的，輕聲道：“謝謝你，狐狸。”

  狐狸不作不試探她的心意時，是很溫柔又貼心。

  他答應了哥哥的事兒，都做到了，在這院子裏，守了她好幾個月呢……

  他前半生本就是漂泊流浪的狐狸，如今停下腳步，多少有些不安。

  何況她當初舍棄了他一次。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上，讓野生的狐狸重新信任拋棄過他的人，是需要時間和精力的。

  “那要怎麽謝我，以身相許？”銀狐輕笑一聲，低頭彎起了眉眼，手就往她衣擺裏探去。

  徐秀逸紅了臉，慌張地推開他：“這是大白天，你別亂來！”

  銀狐扣住她的細腰，熱情的吻落在她的唇角，聲音卻帶了誘哄：“小月亮，放心，我就親親，收點保護費罷了。”

  ……

  第730章 不能在山精野怪裏找男人

  徐秀逸被他親得渾身發軟，在他準備繼續扒拉她衣服的時候，轉身跳下地就跑了：“我要去給大哥哥寫信，一會你幫我給大哥哥帶去！”

  說完，她轉身就跑，什麽親親蹭蹭，男人的嘴果然不能信！

  看著落荒而逃的少女，銀狐眸光有點遺憾的懶洋洋地道：“好呀，那我先去巡邏，晚上再來。”，

  小月亮越來越不好騙了。

  他那大舅哥倒是眼光毒辣又狡猾得很。

  一開始那麽討厭他，後來卻幹脆地把小月亮交到他手裏，就是料定他一定怎麽都會拚死守著小月亮吧？

  但大舅子話裏話外卻點著他，不許他動小月亮，要等事情都了結後再說。

  銀狐懶洋洋地把玩著剛才徐秀逸放下來的陶偶。

  當初他是怎麽答應大舅哥的，當然是同意啊，騙了再說。

  大舅哥可真是看得起他，他可不是會白幹活的人，小月亮就是他的報酬。

  呸！而且哪裏有野獸守著肉不吃的？

  ……

  銀狐出了門，先暗中出了一趟府。

  他高大的身形卻敏捷得像一道光影，暗中盯著的守衛稍被引開注意力，他就順利掠出了府。

  銀狐先出去送了信給徐府，他又用信鷹聯係了西北軍在京城的暗樁，看上麵那位爺的新消息後，將加密的信給鷹放了出去。

  最後再回了徐府巡邏。

  說是巡邏其實也簡單，就是周圍走走，檢查一下防衛的漏洞。

  到了傍晚的時候，他巡邏完了院外，正準備回院內。

  卻忽然見到一道纖細的人影擋在了自己麵前：“胡侍衛長。”

  銀狐之前就留意到對方朝著自己過來了，隻是不知道她要做什麽。

  他蒙著眼，卻能透過特殊的黑紗看見對方，他淡淡地道：“有什麽事麽？”

  那一等婢女打扮的女子抬起眼來，眉目妖嬈：“侍衛長，你還沒用晚膳吧，這是奴給您做的，一點心意。”

  銀狐看著麵前的女人，他心裏冷笑一聲，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瞎子：“多謝，院裏有我的晚膳，用不著了。”

  話音剛落，麵前那女子卻忽然手一鬆，她手裏的飯菜就一下子掉在地上，灑了銀狐一袍子都是。

  他頓時臉色陰沉下去，唇角緊繃成一條線！

  那婢女卻很是擔憂地道：“都是奴的錯，奴太不小心了，您可燙著了？”

  說著，她的手就伸出來擦拭銀狐的胸口。

  那婢女一摸上銀狐的胸，就頓時心裏一蕩，這身材當真很好。

  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銀狐扣在了手裏，她抬起頭來看向銀狐：“啊……侍衛長……我幫你去換衣衫吧？”

  從這個角度去看這個瞎子，倒是越發覺得他好看的，就是……

  “啊！！”她突然慘叫一聲，原來銀狐毫不客氣地抓住她手腕就是一個反手摔。

  美貌的婢女直接臉朝下，被摔在那一堆飯菜裏，痛得慘叫出聲。

  “啊，不好意思，但是這樣我們也算扯平了，不用太感謝我。”銀狐懶散地道。

  那美貌婢女又氣又痛又狼狽，一頭一臉的菜。

  她剛想爬起來，銀狐卻一腳踩在她背上，把她臉朝下狠狠地踩回那堆飯菜裏。

  他一臉無辜地道：“不好意思，我眼瞎，不小心踩到了你了，下次記得離本侍衛長遠點。”

  那婢女被踩得差點暈過去。

  銀狐卻已經施施然地回了院子。

  好半天，她才哆哆嗦嗦地爬起來，臉色難看到地匆匆跑走。

  該死的瞎子！！

  管家遠遠地瞧見，臉色更難看，他轉身拂袖而去。

  看樣子，是個油鹽不進的，還是要稟報上方，等需要的時候，第一個動手殺了那個男人。

  銀狐回了院子，瞧著自己身上的一堆油漬，膩歪得要死，大步流星地朝著徐秀逸的房間去了。

  進了房，門一關，他就開始哼哼唧唧地一路不爽地到處嚷——

  “嗚，小月亮，小月亮，我被人欺負了，我被人揩油了，你快點出來，快出來！你在哪裏呀！”

  梅珠正端著飯菜進來，見狀一臉無語，這狐狸公子怎麽跟找娘告狀似的？！

  娘、娘、我被小朋友欺負了！

  還好她不讓人靠近小姐的房間，不然他這瞎嚷嚷的樣子，以為小姐有了私生子呢！

  真受不了奇形怪狀的家夥！

  她以後找男人一定要找正常人！不能找那種山精野怪！！

  ……

  陽廷縣城

  上官焰喬接到信鷹的消息是幾天之後。

  他看了銀狐的消息，若有所思。

  “爺，新帝最近好像沒有什麽動作了，可小的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小齊子也看了銀狐的消息，再綜合一下其他地方收到的消息，總覺得有些不對。

  大過年的，雙方偃旗息鼓，倒是正常的，畢竟不管是敵，還是我，都要有喘息之機。

  帝軍在他們西北軍和赤血軍團聯手攻擊下，除了在兩位主君親自率領的大軍這裏吃了虧，其他地方倒是各有輸贏。

  “上官宏業雖是病了，但他不會那麽輕易服輸的，何況他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皇子，那是他的希望。”上官焰喬冷笑一聲。

  小齊子看著自家主子，低聲問：“雖然上官宏業把宮裏的人都過濾了好幾遍，遣散了許多人，但咱們還是有人在裏麵，要不要把新生的幾個皇子……”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千歲爺在宮中經營了二十多年，那麽多人脈，除非把整個皇宮的人全趕出去，不然總會有爺的人手留下。

  上官焰喬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對幼兒下手，不是本王的作風。”

  小齊子：“可是如果能提前斬草除根……”

  “斬得盡，殺得絕，本王今日就不會還在這裏了，先想想我那位堂弟又想幹什麽吧。”上官焰喬嗤笑一聲。

  他不需要，也不想去做這種事。

  小齊子見狀，也不再勸了，隻是點頭道：“屬下會讓安插在帝君裏的人好好去查。”

  上官焰喬點頭：“你自管去忙，本王去看看若若，她最近這兩日都在琢磨那些藥渣，或許能有什麽收獲。”

  他這幾天，每天都差不多這時候會去看看明蘭若查那些上官宏業的藥渣的進展。

  小齊子離開之後，他便徑自往明蘭若臨時製藥的院子去了。

  轉過兩處院子，便到了府邸最西邊的偏僻院落。

  明蘭若怕她和無名先生在這裏整些毒彈或者別的什麽機關，會傷著人，所以專門挑了最偏僻的地方。

  平常這裏都沒有人，也不會有人往這裏跑，畢竟誰也不想突然中點奇怪的毒。

  上官焰喬剛過了一處曬草藥的花圃，卻忽然瞧著一道娉婷的人影挎著個籃子轉出來。

  他微微一愣，若若？

  或者說是曾經的若若。

  第731章 引誘成功

  那女子一聲素色的宮裝衣裙，發簪精巧卻不華麗，有著纖細高挑又清冷的身形……

  打眼看去，還真有點像他記憶裏剛被放出來的明蘭若。

  上官焰喬眼神莫測。

  但那女子不知道踩到了什麽，忽然腳踝一軟，竟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可就算是跌倒，她的姿態也是優雅而可憐的。

  “啊！”女子悶哼一聲，籃子裏的東西摔在了地上，裏麵的東西摔在了上官焰喬的腳下。

  她似乎有些慌張，忙提了裙擺起身去撿那些藥草。

  他看著了她一眼，隨意地撿了一支藥草起來。

  “謝謝，那是我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安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

  她聲音細細的，柔軟的，仿佛帶了點鉤子一般。

  上官焰喬把手裏的藥材還給了麵前的女人，看著她，淡淡地問：“看姑娘的打扮，不像是赤血軍中人？”

  那女子似乎被驚了一下，整個人都害怕起來，抬起眼看著他：“我……我……”

  她忽然噗通一聲，跪在他麵前，一雙水媚的眼看向他：“殿下，求求您不要告訴別人，我出現在這裏過。”

  她這個角度抬起眼，一雙烏黑的眼帶著淚霧，驚慌失措如小鹿一般，楚楚可憐。

  上官焰喬看著她的臉，微微眯了眯：“你知道我是誰，那麽，你是誰？”

  那女子瞬間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卻更是惶惑了：“我……我隻是……暫時寄居在這裏的可憐人，求您千萬不告訴明主君，我來過這裏，求您饒命。”

  上官焰喬似乎被她可憐無助的樣子打動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為什麽這麽害怕蘭若，你到底是誰？”

  她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含淚道：“我……我是蕭家二房的女兒，蕭蘭寧，實在是弟弟傷重，藥總不夠，我才偷偷來采一點的，我再也不敢了。”

  尋常男人聽到她這樣說話，一定會好奇而憐憫吧。

  堂堂蕭家的女兒，怎麽一個高高在上，一個可憐地連弟弟的藥都抓不上。

  果然，麵前俊美惑人的男子臉上露出憐憫而疑惑的神情，悠悠道：“本王想起來了，你們是前些日子來投奔蘭若的那對蕭家姐弟，可卻口出狂言想要逼蘭若讓位……”

  “不……不是的，才沒有，我們是被陷害的，我們中蠱了，才會胡言亂語！”誰知道，麵前嬌媚的女子卻忽然似憤怒又難過地顫抖了起來。

  眼淚在她眼裏打轉，滿滿的痛苦，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上官焰喬因為她過於激動的反應一愣：“什麽？中蠱？”

  蕭蘭寧渾身顫抖，仿佛察覺自己說錯了話，忙捂住嘴，眼淚汪汪：“不……是我說錯了話，殿下千萬別往心裏去。”

  隻要是人，看見她這反應都會懷疑和繼續逼問吧？尤其是當他的王妃本來就是會蠱術的妖女。

  “說話說清楚，蘭若怎麽會對自己的親人下蠱，還是要本王自己去問蘭若？”上官焰喬果然表情微冷。

  蕭蘭寧美目含淚地看著他，一副被逼說實話的樣子，顫聲道：“我和弟弟原本隻想來見一見自己的親人，合家團聚，明主君是我們僅剩的親人了。”

  她頓了頓，傷心地垂眸：“可是我們不知道弟弟是男丁，赤血中有些人認為他才是真正的蕭家繼承人，明主君很生氣……她就對弟弟和我下了蠱。”

  蕭蘭寧越說眼淚掉得越凶：“所以，那日弟弟忽然癲狂發作起來，中蠱後胡亂說話，便被打了個半死，如果不是弟弟護著我，大概我也要被打死了……”

  看著麵前俊美男子眉心微凝，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我和弟弟哪裏敢搶表妹的位置，可表妹誤會我們了……都是我們不好，不該冒犯了她。”

  說著，她對著上官焰喬深深叩頭：“殿下，我知道大家都說是我們不識抬舉，不識趣，我也隻是想活著而已，您……饒我一回吧？”

  眼淚如珍珠一般滑下她白嫩的臉，這樣的嬌弱，這樣的可憐。

  仿佛一朵一捏就碎的美麗白花，被風雨摧折得讓人心憐。，

  上官焰喬看著規規矩矩地跪在自己麵前的女子，她不越雷池一步，似有極好的教養，口口聲聲地討饒。

  越是這樣規矩的人兒，卻落到這樣可憐的地步啊……

  他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臉上露出一點憐憫的神色，伸手去扶她：“起來吧，可憐見的姑娘，本王知道了，本王不會告訴任何人在這裏看見你的。”

  蕭蘭寧扶了一扶他的手，卻似受驚的小鳥一般，馬上收了手。

  她含淚垂頭小聲道：“謝謝殿下，可我不能在這裏久留，如果讓明主君看見我與您說話，蘭寧怕是沒有活路了。”

  說罷，她盈盈一拜：“多謝殿下，您真是善心人。”

  說完後，她退了一步，轉身便匆匆離開，走了幾步，她仿佛情竇初開的少女回頭偷偷瞧了一眼上官焰喬。

  見那俊美無儔的男子站在那裏，還在定定地看著她。

  蕭蘭寧頓時麵紅耳赤，羞澀又惶恐地腳下一軟，朝著上官焰喬羞澀地一笑，又踉蹌了兩步，隨後提著裙擺盈盈如蝴蝶一般跑了。

  她跑了老遠，還能感覺上官焰喬的目光一直、一直都落在她的背後。

  “灼熱”而“專注”。

  上官焰喬看著她離開，垂下眼，拿帕子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手一邊吩咐：“亢宿。”

  “在。”一道人影輕巧從樹上躍下來。

  “去查查這位小姐住的地方。”他淡淡地道。

  “是。”亢宿頷首。

  ……

  而貼在牆角後的蕭蘭寧聽到那俊美的男人吩咐身邊下屬的話，她一顆心差點蹦出胸膛。

  她輕笑了下，揉了揉自己發熱的臉，見左右無人，匆匆忙忙地轉出了偏僻的西北角院落。

  一個士兵狐疑地看著她：“你怎麽如廁也能那麽久？”

  蕭蘭寧做出尷尬的樣子：“我不熟悉這裏，找了一會，現在好了。”

  那士兵不耐煩地道：“行了，走吧，宋軍師在等著你。”

  “是。”蕭蘭寧垂下眸子，溫柔乖順地應道。

  那士兵看著她唯唯諾諾的樣子，有點不屑又覺得稍微放心，這女人和那個蕭蘭堂不一樣，膽子小，量她也不敢亂跑。

  隨後他便領著她去宋唐的院子。

  宋唐正在院子裏看書，見自己的侍從從把蕭蘭寧引進來，便放下書，淡淡地看著她：“你這幾日天天都往我這裏來，到底想做什麽？”

  蕭蘭寧看著宋唐，頓時眼淚又掉了下來：“宋叔叔，我……我隻是想侍奉您讀書而已，求您不要趕我走！”

  第732章 叔叔我喜歡你

  宋唐看著她掉淚，眼底都是惶恐的模樣，眉心擰了下：“好了，好了，起來吧……”

  自從上次蕭蘭堂和蕭蘭寧在宴席上口出狂言之後，甚至嘲諷他之後，一顆心也冷了下來。

  恩情就是恩情，他得還蕭觀風大爺，可卻不欠這對姐弟的，他實在懶得見他們，隻偶爾過問一下蕭蘭堂的傷情。

  畢竟主君答應了讓他傷好，再送走。

  但這幾天，蕭蘭寧卻忽然鬧著要來見他，天天說要侍奉他讀書。

  他拒絕，她就跪在院子外，哭得絕望，仿佛他要她去死一般，實在叫他頭疼，隻能同意了。

  蕭蘭寧立刻擦幹眼淚，爬起來低眉順眼地去接過侍從手裏的茶水，到了他身邊開始打茶。

  她素手在茶碗內注入熱水，溫茶碗和茶筅，加入茶粉，仔細地用茶搗擠壓過濾和篩茶粉。

  然後調茶膏、注水，然後用茶筅不斷地擊拂茶湯，如此往複七次……

  最終，她捧著一小碗茶沫細膩雪白茶湯送到宋唐麵前：“這是今日的點茶，宋叔叔試試蘭寧的手藝吧。”

  宋唐看著她認認真真又小意謙遜的樣子，男人書卷氣的麵容上閃過無奈，接過她的茶，抿了一口。

  “怎麽樣？”她抬起臉，小心翼翼地問。

  看著女子皙白臉上帶著一點期盼的樣子，宋唐還是點點頭：“不錯，已經很少有人還有耐心做打茶了。”

  這是宋代流行喝的茶，很要功夫。

  蕭蘭寧露出一點羞澀又黯然的笑容：“父母都走了，我一個人開了茶館，養著弟弟，總要有一技傍身，才能活。”

  聽著她的話，宋唐原本還是冷漠不耐的表情，稍微緩和了點，到底是孩子，年紀小沒有教好。

  蕭蘭寧見狀，又溫軟小聲地道：“叔叔姓宋，您又最是溫文爾雅不過的，隻有宋朝風月與茶和您最相宜。”

  宋唐看著她，揮揮手，示意周圍侍奉的人都下去，隨後看著蕭蘭寧道——

  “蘭寧小姐，我說過，看在你們父親的麵子上，我會保你們的性命，將你們送到西南去，那裏很安全，你們會一生平靜，衣食無憂地度過。”

  他頓了頓，放下手裏的茶杯：“所以，你完全不用日日來討好我，侍奉我讀書，女主君她已經答應了我的請求，這些日子也沒短缺你們的用度，藥也都給你們用好的。”

  他用所有的軍功換這對姐弟的安全，也算對得起蕭觀風大爺了。，

  蕭蘭寧垂下眼，沒有回答，而是走到他身後：“我可以為您推車嗎？”

  宋唐眉心微擰，卻還是點頭：“嗯。”

  蕭蘭寧推著他的車慢慢地朝著院子的一處梅花樹下走去。

  此時寒梅仍在開，幽幽的香氣飄蕩在樹下。

  她頓住了腳步，走到宋唐麵前，慢慢地蹲下，看著宋唐。

  宋唐見蕭蘭寧一雙烏黑嫵媚的眸子看著自己，不免眉頭微緊，有些納悶：“你怎麽了？”

  誰知道，她定定地看著他：“宋叔叔，我如果說……我來這裏侍奉您讀書，不是為了討好你，不是求一個苟活，您相信嗎？”

  宋唐一愣：“那你……是為什麽？”

  不是怕死，所以討好他這唯一為他們姐弟說話的人，她是為什麽要天天來他這裏？

  蕭蘭寧紅了眼圈，輕聲道：“因為……蘭寧想看見您，我知道我總要走的，可在我走之前，想侍奉您，陪伴您……”

  在宋唐錯愕的眼神裏，她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蘭寧出身就命苦，幾乎沒有見過爹爹幾次，娘親去了以後，這些年帶著弟弟艱難度日，這些年，隻有您一個人對我好過。”

  她淒然地笑著：“是蘭寧蠢了，在知道赤血存在後，就想著帶弟弟來投奔，哪裏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暈了頭，癡心妄想，做白日夢呢？”

  她又自嘲一聲：“我們都是被新帝利用了，如今想來真是不該啊……如今悔不當初。”

  蕭蘭寧居然連他們是被新帝指使的事情都說出來了，讓宋唐微微一愣，隨後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你承認，你們是受新帝指使了？”

  蕭蘭寧苦笑：“是啊，我們就是受新帝指使啊，不然怎麽一路平安從揚州到了你們麵前呢？”

  她忽然跪了下來，雙手扶在宋唐腿上：“宋叔叔，我是不是很該死，我知道我罪大惡極，不該被奸人蠱惑，連帶弟弟，我也沒教好……”

  看著嗚咽流淚的美麗女子，她的手還放在自己腿上。

  溫熱的感覺讓宋唐渾身不適，他忍不住想退一步，可卻忘了自己沒有小腿，隻能去轉輪椅——

  “你不用這樣！我說了我會保你們姐弟活下去，明主君也知道你們是被新帝指使的，這件事你不必再提。

  蕭蘭寧一愣：“她也知道？”

  宋唐眉心緊擰，推著輪椅往後退：“當然知道，主君如果連這點都無法洞察，怎麽能當上主君？”

  蕭蘭寧垂下眼睫：“原來是這樣，難怪……”

  她頓了頓，忽然又往前跪行兩步，手還是按在了宋唐的大腿上，急切地問：“宋叔叔，蘭寧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隻在乎你的看法，你會原諒蘭寧麽？”

  宋唐抿著唇，眉心緊擰地看著她：“你到底想說什麽，想做什麽？”

  蕭蘭寧看著他片刻，淒然地笑了：“我已經說了，我隻想在走之前侍奉在您身邊，陪伴您身邊，短短地紅袖添香罷了，我知道我不配喜歡您……”

  似乎猛地驚覺自己說錯話，在宋唐驚駭的目光下，她一下子捂住了唇，慌亂地看著他：“我……我……”

  宋唐寒了臉：“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快出去！以後不要再來了，我也不會再讓人去接你過來！”

  蕭蘭寧鬆開了手，站了起來，似受不了打擊一般，慘然淚下：“我知道我不該對世界上唯一護著我的男人生出別的心思，你還是我長輩……”

  她捏緊了衣襟，搖搖欲墜：“可我知道，鍾情一個人，是擋不住的，是沒有錯的……我是個沒有嫁人就守寡的寡婦，不該說這些的，您不讓我來沒關係，是我不知羞恥。”

  宋唐眉心緊擰：“蕭蘭寧，你……”

  “宋叔叔你保重，你幫我照顧好蘭堂，我這不貞不祥的人，不配活著。”蕭蘭寧一臉絕望地打斷他的話，轉身往門外走。

  第733章 所謂貞婦

  宋唐聽著她話語裏尋死之意竟如此直白，不免急了，隻能立刻喊住她：“等等……”

  蕭蘭寧淒然回望，臉色蒼白：“怎麽……”

  “行了，你要來就來，隻是不要再說那些不該說的胡話。”

  宋唐頭疼欲裂，不得不讓步，臉色複雜而難看。

  如果讓蕭蘭寧死在這裏，還是因為他而死，這叫他怎麽對得起蕭觀風大爺？

  蕭蘭寧愣了一下，竟破涕為笑：“那我還可以再來麽……”

  宋唐轉過輪椅，背對著她，煩躁極了：“好，你回去吧，院子外頭會有士兵送你回去。”

  蕭蘭寧擦幹了眼淚，嬌軟又小聲地道：“好！”

  蕭蘭寧深深地看著宋唐的背影：“宋叔叔，你……要好好休息，不要看書看得太累了，我打的茶就在邊上，明日我再來。”

  說完一串話，她才依依不舍地轉身離開。

  宋唐整個人都陷入煩躁與愧疚不安之中。

  這姑娘真是瘋了，傳出去，軍中同僚怕不是以為他是圖晚輩美色才這般堅持保他們！

  ……

  蕭蘭寧被士兵送回了她的院子裏。

  在這臨時的府邸裏，她是不被允許自由行動的，出入身邊必須有人。

  而且隻有赤血高層要見她，才能派人將她帶過去。

  不過，完全沒有人想要蕭蘭寧，隻有宋唐會見她一下，問問她蕭蘭堂的情況。

  但現在，蕭蘭寧有了充足的，能出入院子的理由——她要侍奉宋唐讀書。

  回到房間裏，她看向蕭蘭堂，蕭蘭堂已經可以坐起來了。

  見她回來，他立刻問：“姐姐，怎麽樣？”

  蕭蘭寧一改之前那楚楚可憐的神色，隻朝著他比了“噓”的手指，先出去看看，確認外頭沒有人監視。

  她才走到蕭蘭堂麵前坐下，指了指浴房的方向。

  蕭蘭堂渾身一緊，臉上露出一點興奮又冰冷的神色。

  蕭蘭寧笑了笑，將那也起身扶著他坐在輪椅上，往浴房裏去：“我帶你去沐浴一下。”

  兩姐弟進了浴房。

  不一會浴房裏就傳來水聲。

  內室裏的密室，負責暗中監視記錄兩人說話的人微微蹙眉。

  浴房那邊是沒有密室的，不知道這對姐弟倆會在浴房說什麽。

  交班的時候他得稟報一下上頭的人，那邊無法記錄。

  浴房裏，蕭蘭寧又左右檢查了一下，才輕哼一聲：“我今天見到了那位焰王殿下，還跟他說上話了。”

  “怎麽樣？”蕭蘭堂立刻問。

  蕭蘭寧在一張浴凳上懶洋洋地坐下，把玩著發辮：“當然是玉樹臨風，俊美得很，而且很有味道，明蘭若還是好運氣，居然能和那種男人在一起。”

  蕭蘭堂忍不住皺眉抱怨：“我是問你到底有沒有勾搭上他，你扯那個男人長什麽樣做什麽？難道你真喜歡他？”

  蕭蘭寧嫵媚地一笑：“嗬，這可不叫勾搭，是他對我生出同情心來。”

  她撫摸著自己的臉：“這世上的男人不外乎都那樣，勸妓女從良，誘良家下海，對可憐的女人總會覺得自己是救世主，像我這樣的落難美人，不是最合適他們發善心嗎？”

  她頓了頓，勾起唇角：“焰王殿下自然不例外。”

  她原本以為焰王有什麽不同，可今日，確實風貌絕佳，可一樣在同情她呢。

  蕭蘭堂眼底閃過冷意和不耐煩：“那就是，你還沒是沒有讓他為你心動。”

  蕭蘭寧冷冷地道：“急什麽，都像你似的，著急忙慌地把人都得罪光嗎？對位高權重的男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這也是她為什麽，甚至不主動觸碰那位焰王一下，可她一樣誘得他出手扶她了。

  蕭蘭堂被懟了，窒了下：“你……”

  蕭蘭寧起身打水，拿了帕子慢慢地擦自己臉上哭得有些花的妝容——

  “我什麽，我鉤心鬥角，朝堂權謀，打仗是比不了明蘭若，可對男人的把握，我隻會比她高明得多。”

  說罷，她斜眼，嫵媚地看著蕭蘭堂一笑：“你不是知道的嗎？”

  蕭蘭堂一愣，想起這些年來，在揚州，他吃穿住行還有讀書考試，全部一切都是這個姐姐在供養。

  但當年父親讓人送來的錢在早就被母親紙醉金迷的日子和他讀書花得差不多了。

  後來母親以寡婦之名暗中又跟了一個員外，卻被夫人下藥毒死了，那員外給了他們一筆錢掩蓋這事兒。

  為了護著自家名聲，他們也追究不得，從此家中一切隻靠著姐姐操持。

  姐姐十六歲那年沒舉行婚禮也守了寡。

  男方原本是揚州一個六品官家的二房嫡子，他們其實一開始就沒有要求姐姐守寡，隻說當沒了這樁婚事。

  可姐姐說這樣不行，她要守貞的。

  在裏正的見證下，姐姐在家中梳起了婦人發髻，從此守貞。

  那家人很感動，原本要接她過去供養。

  姐姐拒絕了，說有弟弟要撫養，所以也沒去那戶人家裏，隻是……要了那戶人家一筆銀子。

  然後，姐姐拿銀子開了茶館，許許多多自詡風流的才子來茶館裏，就為了一睹姐姐這——最美處子貞婦的模樣。

  寡婦門前就是非多，何況姐姐這種處子就守寡了，是非更多，可這也是很好的噱頭。

  茶館生意很好，好到不管賣什麽，都有人喝。

  那些男人各種送東西，在姐姐的茶館裏廝打，醜態百出。

  姐姐隻要垂淚，站在櫃台後做她的揚州最美貞婦，從十六歲到二十五歲，無人為難她。

  為難她的男人，也會被其他仰慕姐姐的男人為難。

  所以，他們家也算日子小康，總不短了銀子。

  也有人罵姐姐是勾人的禍水，根本不是貞婦。

  但姐姐不在意，罵姐姐的人，也會被更多男人罵甚至打回去。

  到後來他考上了舉人，姐姐更是聲名在外——

  一個有舉人弟弟的最美揚州貞婦。

  也有不少有錢人或者二世祖想娶姐姐，但姐姐並沒有答應，她說她要“守貞”，直到遇到她要等的“君子”，才有資格娶她。

  也就是因為姐姐名聲很大的原因，他們一改名，就被新帝的人盯上了。

  “所以，姐姐，你是找到了你的‘君子’？是宋唐那殘廢，還是焰王那有婦之夫？”

  蕭蘭堂勾起唇角，沒有掩飾他語氣裏的一點輕蔑。

  他是她的弟弟，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姐姐這麽多年守貞，其實是因為她奇貨可居，看不上那些不入流的男人。

  但他也是讀書人，在他心裏女人要三從四德，夫君死了就得老實守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撫養兒女，孝順公婆，做牛做馬，死後才配享族裏的煙火。

  如果能為家族爭一尊貞潔牌坊，蔭庇家中子孫是再好不過的。

  可他這個姐姐“守貞”本質還是奇貨可居，為了再找個真正“值錢”的男人。

  第734章 貂蟬、董卓、呂布和王允

  哪怕他的讀書考試的束脩和生活花銷都依靠姐姐。

  可他還是看不起她，而且他也不怕她知道。

  畢竟他是她娘家唯一的指望和依靠，沒有這個舉人弟弟，她再最美寡婦，也得不了其他人高看一眼。

  蕭蘭寧雖然被自己弟弟諷刺得有點臉色不好，卻還是輕哼一聲：“當然是……焰王。”

  權勢、財富、還有容貌、身材……那個男人是絕品。

  才配得上她這揚州城裏讓男人們心搖神蕩的最美貞婦。

  蕭蘭寧想起今天和上官焰喬接觸的時候：“今日焰王對我很溫柔，也很客氣。”

  再細細想來，她一舉一動，真是進退得宜。

  焰王如果懷疑她的話，去問人，赤血的人越是眾口一致地說她壞話，反而越顯得赤血軍團的人對她有偏見，偏袒明蘭若。

  蕭蘭堂還是有點擔心的蹙眉：“他會相信明蘭若給我們下蠱嗎？”

  “明蘭若本來就是什麽苗疆蠱女，她擅毒、擅長蠱術，平時凶悍，焰王怎麽會不知道，他心裏大概是信了幾分的。”

  蕭蘭寧嗤笑一聲，用帕子細細地繼續擦臉上的胭脂。

  “如果他不信，去問明蘭若，明蘭若那樣驕傲的女人，知道自己男人懷疑自己，定會和他吵起來。”

  她頓了頓，還是笑了：“不過，我猜他不會問，因為他答應保守見過我的秘密。”

  沒有男人在答應她的要求之後，會反悔。

  何況是這樣小小的要求。

  “看樣子，你對拿下焰王很有把握，那什麽時候他會納你當側妃，在我們被送走之前行嗎？”

  蕭蘭堂看她那自信的樣子，陰陽怪氣地問。

  蕭蘭寧眉心一擰：“你少陰陽怪氣的，我本來想著你是男丁，來這裏繼承一切，靠你就夠了，誰知道你搞成這樣，還得我想辦法！”

  蕭蘭堂窒了窒，卻沒法反駁，隻低聲冷道：“我是怕你太自信了，位高權重的男人見多了女人，你怎麽保證他對你會多幾分不同！”

  蕭蘭寧輕笑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所以，我在模仿明蘭若的樣子啊，男人對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總會多留意幾分的。”

  蕭蘭堂一愣：“你模仿她的樣子，她不是一直男人婆嗎？”

  “她沒造反之前，怎麽可能穿軍裝，這種事從宋唐那裏旁敲側擊打聽一下，不就知道了！”

  蕭蘭寧看著蕭蘭堂，她忽然覺得這個弟弟讀書好，有點武藝，導致自負過頭，有點蠢。

  蕭蘭堂看著她的眼神，頓時有些惱火：“我隻是一時間沒想到罷了！”

  蕭蘭寧道：“焰王那邊不能急，他現在才對我有點興趣，我要讓他深深地可憐我，憐惜我才能繼續下一步。”

  男人最喜歡由憐生愛了。

  尤其是當他發現一個美人心悅他的時候，而這個美人又很可憐，最能激發他的保護欲。

  “那你也得快點，聽說焰王隻是暫住，萬一要進京了怎麽辦。”蕭蘭堂若有所思地道。

  蕭蘭寧瞥了他一眼：“放心，我有分寸，我不能直接惹惱明蘭若，也不能讓她知道我和焰王的事兒。”

  不然，以明蘭若的狠辣手腕，隻怕她的小命就沒了。

  這些正室，各個以為護著男人，打外頭女人就萬事大吉，哪裏曉得，壞根子在男人身上。

  打了一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四個了……哼，男人的心花了，可就收不回來了。

  蕭蘭寧冷笑。

  要等焰王真的在意她的時候，她才能任意做事。

  蕭蘭寧撫了下發鬢，把水都擦掉，露出一張水靈靈的嫵媚麵孔。

  蕭蘭堂忍不住眉心擰了擰：“你和明蘭若那男人婆居然還真有點像，難怪能讓焰王注意你。”M，

  到底有些血緣關係，表姐妹的眉目輪廓還是有三分相似的。

  蕭蘭寧輕蔑地道：“她那樣一副男人相，就算像，也是她醜。”

  什麽曾經的京城第一美人，大概是因為出身高貴的父族，所以才被吹捧吧。

  也不知那些位高權重的男人看重她什麽，大概是看重明蘭若奸詐狡猾，手段狠辣？

  “你最好小心一點，又是勾搭焰王，又是去宋唐那殘廢麵前惺惺作態，萬一露餡了，別連累我。”

  蕭蘭堂扯了下唇角。

  蕭蘭寧扭了帕子給他擦臉：“你讀了那麽多書，竟不知道貂蟬怎麽將董卓和呂布玩弄在掌心裏的麽？”

  “你想玩美人計？”蕭蘭堂看向自己的姐姐。

  “總之，宋唐那個殘廢，我還有用處，他那樣守著仁義禮智信的書呆子，其實最好掌控。”蕭蘭寧嫵媚地一笑。

  不接近宋唐，她怎麽好出門呢？

  不出門，又怎麽接近焰王。

  何況，如果能掌控引誘了宋唐，那麽她以後的勝算會更大，在赤血中埋下分裂的引子。

  新帝叫她做的事兒，她也算做了一半，至於以後，再說吧。

  “我的姐姐，你還真有點貂蟬的味道了。”蕭蘭堂聽她說完，又忍不住嗤笑了起來。

  蕭蘭寧看著自己塗得鮮豔的指甲，悠悠地一笑：“‘董卓’和‘呂布’，甚至新帝這個王允，我要他們都為我所用。”

  她現在可不稀罕新帝許的什麽郡主之位了。

  如果焰王打得天下，登上皇位，她少說也是個貴妃。

  明蘭若雖然像漢朝呂後一樣心狠手辣，可她卻不會像戚夫人一樣坐以待斃。

  就像明帝的先皇後不也死在周貴妃手裏，周貴妃當上了新皇後嗎？

  ……

  另外一頭，上官焰喬已經進了西北角的正院，看明蘭若帶著幾個大夫在篩藥渣。

  他進來好一會，明蘭若都沒發現她來了，專心致誌地與大夫們商討著，記著筆記。

  有大夫發現他來了，他也隻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驚動她。

  上官焰喬提了下藍色青蓮紋的袍子，悠閑地坐在院子的角落。

  他隨意地拿了一本明蘭若堆放在邊上的醫書翻動，偶爾看看明蘭若修纖的身影忙忙碌碌。

  一個人專心致誌做事的樣子，確實格外迷人。

  他眸光溫柔下去。

  明蘭若是準備叫人過來幫忙扛藥材，這才發現上官焰喬坐在了房簷下。

  她頓時彎起笑顏，走了過去：“阿喬，你什麽時候來的？”

  上官焰喬道：“來了一陣，瞧你忙著，就沒喚你。”

  他起身似不經意地道——

  “對了，之前有對蕭家姐弟來投奔，是上官宏業的手筆吧，你打算什麽時候讓他們走？”

  明蘭若一愣，她之前已經把蕭蘭堂姐弟出現的前因後果給阿喬說過了一遍，他也沒多關注。

  隻說那種人，她處置掉就好，並沒放在心裏。

  怎麽今天忽然問起來。

  她有些好奇：“怎麽，你今日看見他們中的誰了嗎？”

  上官焰喬看著明蘭若，眸光幽沉，他微微一笑：“當然，沒有。”

  第735章 床枕之上

  明蘭若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忽然點點頭：“沒見到就好，那兩個是個麻煩，阿喬可會覺得我心狠？”

  她已經告訴過阿喬到時候處置那對姐弟的手段。

  此生，她不會允許流著蕭家血液的人站在赤血軍團的對立麵。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他們來的時候，就應該有不成功便成仁的預料了，這世上沒有那麽多白吃的午餐。”

  明蘭若笑了笑，轉身去拿了溫熱的藥茶遞給他：“你嗓子好多了，那治喉嚨的藥，你不用再吃了，多喝點水就好。”

  上官焰喬微微抬起下頜，似笑非笑：“怎麽，這麽在乎我嗓子，可是還想叫我唱曲兒？”

  明蘭若理直氣壯：“你唱得那樣好聽，壞了嗓子，我心疼。”

  上官焰喬見她這副樣子，挑眉：“明主君真心疼，那夜就不會讓我唱了大半宿。”

  明蘭若別開眼，輕咳：“那什麽，你自己願意的，怎麽還生氣呢？”

  他跟她鬧別扭，鬧了兩三天，昨兒嗓子不疼了，才肯搭理她呢。

  她的阿喬真是小心眼得很。

  所以，她幹脆岔開話題：“好了好了，說正事兒，那藥渣我們琢磨了這些天，還是不太看得出什麽病，隻看得出有些是養肺和補血的。”

  上官宏業的人把很多藥渣混在了一起，實在難以分辨。

  上官焰喬倒是不以為意：“上官宏業的病如果那麽容易被知道，他大概早就死了，不過能知道他多半是肺上有些問題。”

  他這位堂弟在登基之後，長進不小。

  又或者……

  上官焰喬微微垂眸，眼底閃過冰冷的光——

  之前隻是因為身為秦王，有很多皇帝的資源他無法調動，所以被限製了手腳。

  明蘭若帶著他進了無名先生放置武器的庫房，取了一套袖箭給他——

  “我讓無名先生專門為你準備了一些防身保命的暗器，和我專門準備的毒和迷藥搭配，效果很好。”

  她知道，打仗的時候，他比她還身先士卒。

  上官焰喬知道明蘭若的迷藥和毒都非凡品，更不要說無名先生製作的暗器。

  他認真地端詳著那套極精巧卻又很耐操的袖箭：“果然是好東西，話說，當年你是怎麽知道無名先生這樣厲害的？”

  當初他易容成隱書生領著人追殺慎王餘孽，卻在湯泉山行宮下遇到了明蘭若和景明，還有當時的秦王上官宏業。

  無名先生擺明是慎王餘孽中一員。

  明蘭若頓了頓，隨意地道：“秦王想要拉攏他，被我截胡了，早年我與秦王走得近，無意知道了他在找這麽一個機關高手。”

  她還是不想他知道前生發生的事兒，一是一時半會說不明白；

  二是，她不想讓他覺得她是因為欠了他一條命，為了回報他才跟他在一起的。

  上官焰喬見明蘭若不太想提起這話題，便輕哂：“也對，當初上官宏業可是真叫人嫉妒，小娘娘天天圍著他轉。”

  明蘭若有些無奈：“你還計較呢，那都是年少無知犯蠢。”

  上官焰喬挑起精致的眼角，輕描淡寫地道：“因為，本王床枕下沒有一百六十二封情信啊。”

  明蘭若：“……”

  得，醋精又來了。

  不過她也不是沒辦法。

  明蘭若取了那袖箭給他戴在手腕上調試，慢條斯理地道：“可你床枕上有我啊。”

  他看著她，見她正微微抬起雪白絨薄眼皮看他，黑瞳烏潤，精巧的眼角微微勾起一點帶魅態的弧度。

  豔麗又冰冷。

  危險又蠱得很——像沼澤的瘴霧滲到心裏，叫人心髒有些麻痹。

  上官焰喬眯了眯眼：“……”

  明明現在的她冷冽又犀利，卻能這樣撩人，像一把淬煉後漂亮冰冷的薄刃，慢慢磨蹭過敏感處溫熱的皮肉。

  嘖，他的小娘娘越來越會撩人呢。

  “啊，對，本王的床枕上有明主君呢。”他輕笑，便想要低頭去嚐她柔軟豐潤，又勾人的唇。

  但明蘭若卻挑眉，輕輕點在他胸口，脫身而去：“焰王殿下，克製一點，這是庫房，公眾場合。”

  上官焰喬頓了頓，彎了眸子：“好。”

  沒關係，晚上就是私人場合了。

  明蘭若轉又拿了一隻箭匣給他：“看看這個，新式的連珠箭，威力很大，你什麽時候走，可以一並帶上。”

  上官焰喬看著箭匣裏結構特殊的劍，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好東西，能多造一點更好，我沒那麽快走，早一點是下月中，慢的話，要下月月底。”

  明蘭若倒是愣住了：“你原本不是打算月初就走嗎？”

  他原本告訴她，趕過來過十五，快的月底，慢的二月初就走，怎麽現在卻要耽擱那麽久？

  “怎麽，我陪在明主君身邊不好嗎？”上官焰喬含笑看向她。

  明蘭若一愣：“倒也不是，但是我們要開戰了……”

  上官焰喬見左右無人，上前將她擁在懷裏，懶洋洋地在她耳邊道——

  “開戰就開戰，我想多陪陪明主君，這兩年聚少離多，見到小希，還不讓我多陪你？”

  明蘭若被他一抱，溫熱的氣息撩在耳邊，不免也跟著溫軟下去：“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就好。”他聞著明蘭若身上那點奇異的植物芬芳，輕笑起來：“若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明蘭若輕輕推了他一把：“都跟你說了別鬧，庫房隨時有人進來的。”

  果然，聽著外頭的說話和腳步聲。

  上官焰喬就鬆開了她，笑著道：“帶我試試你為我打造的好東西，走？”

  明蘭若點點頭：“好。”

  兩人便一同去試新玩意了，順便叫上無名先生和他新收的兩個弟子，記錄需要改進的地方。

  一折騰正事兒，就到了晚間，用了晚膳，明蘭若本來打算和他在談下一步中原戰場的計劃。

  可上官焰喬卻不打算和她聊了一整天公事，晚膳後還要磨磨唧唧地說公事。

  他直接把人抱床上去了。

  當同僚很好，可整天都和同僚談公務到半夜就沒意思了。

  更何況——他亥時以後就要被收到關大將軍指示的女兵們請出女主君院子的。

  就那麽飯後一個多時辰，他自然是要按著‘女同僚’一起做些消食的運動才好，談什麽公務！

  把‘女同僚’翻來覆去折騰了快一個時辰，瞧著懷裏的姑娘被他弄得手腳發軟，香汗淋漓，迷迷糊糊要睡過去。

  上官焰喬才鳴金收兵，把懷裏的人兒清理安置了，吻了下她雪白的肩頭，才離開。

  第736章 夜裏的密會

  “喲，殿下，您今日還挺按時出門的。”景明領著女兵們正打算敲門，卻瞧著房門一開，修挑的人影自己走出來了。

  景明衝著他嘿嘿一笑，指著大門口：“老規矩，您老請回吧，早點休息，養養神。”

  上官焰喬微微頷首，也沒廢話，轉身離開。

  出了明蘭若的院門，小齊子帶著兩個星宿在門口等著他好一會了。

  “主子爺。”見上官焰喬出來，小齊子忙迎了上來。

  真是造孽喲，姑爺都不能留宿小姐的房間，關大將軍的理由還挺充分——沒婚儀呢！

  這孩子都生了，還要這講究，擺明就是為難新姑爺嘛。

  一行人回了上官焰喬的院子。

  進了房間，上官焰喬坐了下來，忽然問：“蕭蘭寧在哪個院子？亢宿查出來了嗎？”

  小齊子一愣，點頭：“查出來了。”

  今天中午的時候，主子爺讓他查查來投奔鬧事的那對姐弟的住處。

  他馬上就去辦了。

  “爺，咱們的人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把他們兩個……”小齊子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上官焰喬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本王什麽時候說要殺他們？”

  小齊子一愣：“啊？”

  上官焰喬起身，淡淡道：“去準備一點酒菜，本王要去見一見那位蕭家的小姐。”

  小齊子呆住了：“什……什麽？”

  主子爺要去見那個女人？

  上官焰喬看著他，微微挑眉：“這件事，本王不希望小娘娘知道。”

  小齊子嘴張了張，還是忍不住低聲道：“殿下，那個女人是小娘娘的敵人！”

  上官焰喬看了他一會，看得小齊子都有點害怕，他才慢慢道——

  “好了，按照吩咐去做就是了，再準備一點上好的傷藥。”

  小齊子遲疑了一下，還是躬身退下。

  他不能質疑自己主子爺要做的事情，他效忠的人是主子爺。

  上官焰喬看向窗外，一輪冷月掛在天邊，他眸光幽暗之中隱著洶湧的波瀾和殺意。

  “上官宏業，看樣子你的本事似乎比我想的要強啊，真有趣……”

  這是他第一次後悔，沒有殺掉上官宏業。

  “人呐，真是不能情緒上頭，留下隱患呢，長姐說得真對，這世上沒有算無遺策的人。”

  他露出一種奇異的，甚至帶著點鬼氣的笑意，呢喃自語。

  “居然能讓我陷入這種困境，真是，一定要非常小心和謹慎地處理才可以……”

  他又開始無意識地轉動自己的白玉扳指。

  如果小齊子在，他會猛然發現，自從離開皇宮後，男人很久沒有轉動扳指的動作了。

  那是屬於仍然在黑暗之中漫步，壓抑而陰鬱的蒼喬的小動作。

  而不是屬於站在烈陽之下的上官焰喬。

  ……

  不多久，酒菜和其他東西都準備好了。

  上官焰喬披上黑色的披風，踏出了自己的院子。

  小齊子沉默地跟了上去。

  以他和爺的身法，去的一處不算防備森嚴的地方，不被人發現，太簡單了。

  所以，當上官焰喬站在蕭蘭寧的房間門口時，院子外頭的守衛都不曾察覺。

  蕭蘭寧聽到門外的聲音，出來查看的時候，見麵到麵前男人都忍不住呆住了：“殿……殿……下？！”

  她是怎麽都想不到自己今日的出擊這樣的“有效”。

  上官焰喬看著她，淡淡地道：“是本王冒昧了嗎？”

  蕭蘭寧在一瞬間，臉色變幻了好幾次，隨後露出一種驚喜而怯生生的表情：“不……是我太驚訝了，殿下，您怎麽來了？”

  上官焰喬微微一笑：“這裏站著說話，有些不合適。”

  蕭蘭寧紅著臉，左右看了看，立刻退了一步，小心地把上官焰喬迎了進去。

  小齊子看著蕭蘭寧的房間門關上，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隱好了身形。

  殿下到底想做什麽？

  至少，他很清楚，殿下看起來確實沒有殺蕭蘭寧的意圖！

  房間裏，蕭蘭寧羞怯而緊張指了指一邊浴房的方向，很小聲地道：“去那裏說話，可以嗎？”

  她也沒有給上官焰喬拒絕的機會，徑自轉身朝著浴房的方向走了。

  上官焰喬眸光微冷，跟了上去。

  進了浴房，蕭蘭寧才轉身，看著上官焰喬，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擺——

  “抱歉，殿下，因為廳堂和房間裏，都可能有暗室，有人在監視我和弟弟的一舉一動。”

  她嬌美的臉露出個虛弱無力的苦笑：“您知道的，如果讓明主君知道您出現這裏，明日就是我和弟弟的死期。”

  上官焰喬這才悠悠問：“蘭若對你們這麽狠，又何必治療你的弟弟？”

  蕭蘭寧瞬間露出一種自己說錯話的表情，她低頭，仿佛要哭了一般——

  “不……不……我是說明主君對我們很好，隻是，隻是我不能讓她誤會我勾引您，我們是姐妹。”

  她可沒有說任何明蘭若的壞話，她說的都是實話，不是麽？

  蕭蘭寧想。

  在短短幾天大起大落之後，她迅速地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上官焰喬看著麵前的女子。

  她看起來嬌弱又堅強，在昏暗的光線裏，那種隱忍著憤怒、恐懼和不甘心的樣子。

  連抬頭的角度，都似乎與明蘭若有些像。

  他輕哂了一聲：“你們確實看起來有些血緣關係，隻不過……”

  他頓了頓沒說話，隻是那種帶著憐憫的、居高臨下的語氣，讓蕭蘭寧垂下的眼裏閃過一絲嘲諷的光。

  每一個曾經可憐她的男人，一開始都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樣子。

  可後來無一例外，都會為她心疼，為她做很多很多事，卻為得不到她而心碎呢。

  那麽這個俊美囂烈，位高權重的男人，能撐多久呢？征服他，這是一項挑戰，她想要嚐試！

  “隻不過什麽呢，我隻是她的贗品，赤血的人都這麽說呢。”

  蕭蘭寧很小聲地接過了話，帶著一種自暴自棄似的自嘲。

  很容易讓人感受到她的絕望、無奈甚至自卑、心碎。

  上官焰喬看著她，卻沒有接話，隻是問：“你們怎麽知道這房間裏有暗室，有人在監聽你們？”

  蕭蘭寧見他沒有接招，也不氣餒。

  這樣的男人如果那麽好糊弄，他怎麽可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而且，男人的這個問題是個好問題。

  她迅速地調整情緒，隻苦笑一聲：“因為和宋叔叔……就是宋軍師的對話裏，我發現和弟弟私下說的話，軍師竟然能知道，除了有人監聽，還有別的答案嗎？”

  “我回來之後，就敲了牆，大概猜測房間和客廳都有監聽的暗室，但浴房和如廁的地方，總不會還有人監聽吧？”

  她要讓上官焰喬發現自己的處境是真的很可憐，還有……

  上官焰喬似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有些眼界。”

  蕭蘭寧心底輕笑一聲，是的，她要讓這種地位極高的人高看一眼，就是——

  她雖然是小地方的女人，卻一樣很有眼界。

  第737章 好東西誰都想要

  蕭蘭寧臉歎了口氣，臉上卻是一派嬌軟無力感：“因為，小女也想活下去啊，可和表妹之間的誤會怕是沒法解了。”

  她講了揚州話，軟儂之中帶著一點黯然，恰到好處地體現出淒然與嬌弱。

  上官焰喬目光深冷地眯了眯眼，卻微微一笑，將手裏的籃子遞給她：“既然你是蘭若的姐姐，隻是一場誤會，那便也不算什麽大事。”

  蕭蘭寧一愣，看著那籃子，裏麵是女孩子喜歡的精致的點心，吃食，還有一些昂貴的傷藥。

  “這……”

  她忽然提著裙擺，深深地福了身下去：“多謝殿下善心。”

  上官焰喬又看了她一眼：“起來吧。”

  說著，他轉身離開了浴房。

  蕭蘭寧見他甚至沒有來扶自己，有點驚訝，卻也不氣餒，立刻跟著上官焰喬出去。

  她一出浴房門，就看見那高挑優雅的人影，正凝視著一堵牆。

  “殿下？”她有些疑惑。

  上官焰喬卻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把白皙修長的手按在了牆壁上，站了一會，然後每一麵牆壁，他都按了一遍。

  全部按完了之後，他最後停在了一處很小的茶室裏，這茶室沒有門，隻是用一麵簾子將茶室和過道隔開。

  上官焰喬道：“你的房間和客廳確實有暗室，但是這處茶室也和浴房一樣沒有暗室。”

  蕭蘭寧其實在他摸了每一麵牆壁之後，就大概知道他在幹什麽了。

  此刻頓時表現出一副驚訝又無比感激、崇敬的樣子：“多謝殿下，殿下真是太厲害了，這麽一摸便知道了。”

  沒有男人不喜歡女人崇拜他的。

  上官焰喬輕描淡寫地道：“在牆壁上，灌注內力下去，就能感受到實心牆和空心牆的不同，不算什麽。”

  他說得平常，可蕭蘭寧卻知道這是極其要本事的，不是有內力就行的。

  不然蕭蘭堂怎麽做不到呢？

  焰王雖然沒對她的崇拜露出微笑來，但這種天之驕子一樣的男人卻願意耐著性子，來跟她解釋原理。

  足以說明自己的計策是有效果的。

  蕭蘭寧還是露出一種天真又憧憬的表情：“我什麽時候能像殿下一樣厲害就好了。”

  說完，她又不好意思地垂下雪白的脖頸：“啊……是我莽撞和犯蠢了，我怎麽可能像殿下一樣厲害。”

  成熟嫵媚裏帶著恰到好處的天真的女子，最能撩動男人的心弦，不是麽？

  “嗬……”麵前的男人幽幽地輕笑了起來。

  蕭蘭寧被他意味不明的笑聲弄得心底顫了下，不知怎麽生出奇怪的畏懼來。

  但……

  他會笑就是好事，男人對著女人笑，隻是覺得她有趣對吧？

  蕭蘭寧見好就收，抬起眼，左右看了看茶室。

  這茶室隻有一扇窗，窗下是一張榻，榻上一張小茶桌，左右兩邊放著讓人坐的幾個軟墊。

  茶桌可以移開，容兩人睡下，榻下走幾步就是門簾了。

  牆壁上有內嵌式的壁櫥，放著些茶葉和茶具。

  空間狹窄到她和焰王這麽站著，她都能聞見他身上好聞的冷香。

  她似乎有些局促地微微退了一步：“殿下是嫌棄浴房不幹淨吧，是我莽撞了。”

  上官焰喬優雅隨意地坐了下來：“是啊，很髒，本王嫌棄。”

  蕭蘭寧的表情僵了一下，這個男人還真是夠直接的，竟看著她這麽說話。，

  不知道的話，還以為他嫌棄自己呢。

  不過，怎麽可能呢？他要是對她沒有半分注意，怎麽會大半夜親自送東西過來！

  她露出苦笑來，也在他對麵坐下來，小聲地道——

  “委屈殿下了，這茶室也很小，但還算能方便說話，也不知道哪裏來那麽多暗室。”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這原本是前陽亭縣令接待他上司的地方，他貪婪成性，搜刮了不少銀錢……”

  蕭蘭寧立刻明白了，接話：“莫非那縣令怕被人查，每次朝廷來人，他就安排在這院子入住，好方便他監聽上官的動向，然後明主君……”

  就安排我們姐弟住這裏？

  這話，她沒話說，但她相信麵前的男人已經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會明白她沒有說話，如今的處境是多麽令人可憐了吧？

  上官焰喬看了她一眼，又意味不明地道：“你確實有幾分聰明。”

  蕭蘭寧頓時羞澀又不安的垂下臉：“殿下謬讚了，比不得您和明主君。”

  男人誇讚一個女人，至少是她確實吸引了他的視線。

  這些套路，她在揚州的時候用熟了的，也知道應該露出什麽反應。

  甚至，她還可以刻意提起明蘭若，讓他知道，自己對他沒有非分之想。

  她似乎為轉移自己的羞澀，轉而好奇地問：“那為何這茶室這樣狹窄，又不設暗室監聽。呢？”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因為那上官會安排自己的小妾去侍奉上官，那縣令卻又偶爾過來，就與小妾在此處偷情，自然不能安排人監聽。”

  來的路上，小齊子告訴他亢宿查到了不少東西。

  蕭蘭寧還真沒有想到這個答案，頓時呆了一下：“什麽，在自己上官的住處偷歡，這也未免太離譜……”

  上官焰喬抬起絨薄精致的眼皮，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看她：“這世上離譜的事情多了去了。”

  蕭蘭寧被他融金鳳眸嘲謔地這麽一看，頓時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識地捂住胸口，竟覺得心髒猛地跳了幾下。

  她發現自己和焰王的距離那麽近。

  他似乎剛沐浴出來，衣衫有些寬鬆，發角有著潤澤的潮氣。

  就著燭火，她能看見他白皙脖子下方交領鎖骨處，一顆細小精致的紅痣，顯得他皮膚更白。

  連他擱在桌子上的手指都修長而骨節精致，都不像赤血那些握劍的大老粗。

  一直打仗的男人，怎麽能白得像每天養尊處優呢？

  而且身上總有淡淡的冷香。

  可這樣的男人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征戰四方。

  蕭蘭寧不無嫉妒又感慨地想著——

  除了他身上的冷香，她還能隱約聞見草木花葉的芬芳，那是明蘭若身上的味道。

  這位殿下分明是剛從明蘭若床榻上下來吧？

  她垂下眼，冷冷地想，這極品貨色，明蘭若就因為出身在京城，母親是明媒正娶的，所以就能得到他嗎？

  雖然那個女人很可怕，但是好東西，誰都想要，不是麽？

  第738章 太閑愛惹事

  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生出——想要這種情緒，而不是單純想要利用對方。

  蘭堂是靠不住了，那她就要靠自己，反正最壞……她都有底牌。

  蕭蘭寧抬起眼，似紅了臉，又很不安：“殿下……我們在這種別人偷情的地方說話……是不是不太好。”

  “行得正坐直，有什麽不好？”上官焰喬看著她，微微挑眉。

  蕭蘭寧不知道為什麽，他幽暗莫測的眼神總讓她再次不由自主地心跳失速。

  隻覺得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是……啊……”她臉上浮現出紅暈來，仿佛越發不安地別開臉。

  孤男寡女，夜深在這樣逼仄的，有其他用途的房間，分明就很曖昧。

  隻有她和他在的地方……最合適拉近彼此的距離，將彼此曖昧的氛圍再加一把火。

  不過，這個度要掌握好，不能讓他覺得自己輕浮。

  “殿下……”她呢喃著，忽然伸手輕輕摩挲著那隻被自己放在桌子上竹籃的提手。

  那裏是上官焰喬剛才握住竹籃的地方。

  她低頭：“謝謝……殿下送來的點心和藥，蘭寧無以為報。”

  蕭蘭寧仿佛不安地微微轉臉，露出自己雪白纖細的脖頸，她知道自己這個角度最叫人憐愛。

  所謂燈下美人，臻首蛾眉，浮光印粉腮……最是迷人。

  上官焰喬點點頭：“嗯。”

  蕭蘭寧以為他會說點什麽，可對方隻“嗯”了一個字後，什麽都沒有再說，甚至起了身。

  蕭蘭寧一愣，看著那道修挑的人影隨意地挑起了簾子，就這麽出去了。

  她瞬間覺得有些難堪和尷尬，這個男人真是叫人難以捉摸……

  但是，她很快調整了心態。

  蕭蘭寧起了身，立刻跟著出去：“殿下，我送您。”

  她追著上官焰喬送到了門口，見他準備開門出去，沒有回頭的意思。

  蕭蘭寧沒辦法，隻能加快了腳步追上去，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喚了一句：“殿下……”

  上官焰喬轉頭看向她，他背對著窗外，雖然距離近到她聞得見他身上的冷香。

  可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蕭蘭寧隻感覺到他那幽深如淵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莫名其妙地有點戰栗，露出一點溫軟又懼怕的眼神，很小聲地問。

  “殿下……您……我該如何感謝您？您……為什麽要幫我？”，

  “你不是說，你和蘭若是姐妹麽？不必謝本王。”上官焰喬輕描淡寫地回複。

  蕭蘭寧抬起眼，盈盈不安地看他——

  “弟弟的傷還沒好……我知道這很不應該再麻煩殿下，可……可今晚之事也說明了殿下是好人……我……如果實在沒辦法，能不能再求殿下……”

  她必須要創造兩人單獨見麵的機會！

  像她這樣單純又慌張，看見救命稻草一樣地懇求對方的軟和美人，男人很難拒絕。

  果然……

  “需要什麽的話，告訴亢宿就行，他隔兩日會來見你一次。”上官焰喬略頓了頓，淡淡道。

  隨後，他打開了門，向外走去。

  蕭蘭寧聞言一愣，這是什麽意思，他以後不打算見她了嗎？

  她還想問什麽，可回過神，上官焰喬已經不見了蹤影，而門外的守衛絲毫沒有察覺！

  蕭蘭寧呆了一下，這是何等神出鬼沒的修為！

  她隻能心裏亂糟糟地關上門，咬著唇，眼底閃過惱火、失望和挫敗。

  難道她計策失敗了？

  蕭蘭寧忍不住靠在門上，捏緊袖子。

  不，不對，他今晚單獨過來，不管是什麽原因，至少她引起了他的興趣。

  剛才自己的表現也沒有什麽問題，可是她琢磨不透這位殿下的想法。

  明明剛才在茶室裏，氣氛那麽粘稠曖昧！他怎麽起身又走了？

  可如果說他對她沒興趣，又怎麽會派人聯係她，幫助她。

  她這麽想著，放寬了心，告訴自己——

  要慢慢來，今天才是第一天，能有這樣的效果，已經很好了！

  蕭蘭寧心情又放鬆和愉快起來，和上官焰喬在一起時，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行事。

  武則天那麽厲害，高宗皇帝不也一樣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她外甥女偷情。

  男人，都是一樣的，嗬……

  不過，這位殿下身上總有一種屬於高位者的壓迫感，讓人容易緊張，和心跳加速……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極致的拉扯感，真是很刺激又很有挑戰性。

  她彎起嫵媚的眼，要慢慢來……

  征服那個男人。

  一想起他眼神落在她身上，竟就叫她渾身都熱了。

  從來沒有男人能讓她有這種感覺……

  蕭蘭寧有點出神，不知道怎麽眼前竟都是他頸下靠鎖骨的那殷紅小痣。、

  明蘭若親過那裏麽？

  她眉心擰了擰，捏緊了袖子，她瘋了不成，竟會因為一個男人亂了心神！

  這是大忌諱！

  蕭蘭寧輕吸一口氣，轉身回房休息。

  上官焰喬離開了蕭家姐弟的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間，吩咐：“去準備熱水。”

  小齊子一愣：“殿下，您在小娘娘的房間裏，今日不是沐浴了麽？”

  主子爺有潔癖，事後總要抱著小娘娘沐浴的。

  “讓你準備就準備，哪裏來這麽多廢話。”上官焰喬冷冷地道。

  小齊子看著自己主子眉宇間那久違的陰鬱戾氣，他乖乖地退了出去。

  不一會，熱水便送來了。

  小齊子伺候了他半個時辰，才見他一身水汽地出來，臉上的陰鬱稍散了些。

  “殿下……”

  上官焰喬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發芽的新樹，忽然開口：“讓我們潛伏在帝軍中的人，刺殺上官宏業。”

  小齊子一驚：“可是殿下……新帝身邊都是高手，而且防範森嚴，隻怕刺殺不成反而打草驚蛇。”

  上官宏業甚至搞了個大巫師在身邊，就是為了防範小娘娘對他下蠱。

  “不必以殺死上官宏業為目的，不管是下毒還是暗箭傷人，隻要他草木皆兵，不得好好休息，忙著整頓軍中，無暇分神。”

  上官焰喬冷冷地道：“飛鴿傳書告訴屠將軍、老和，他們該動起來，繼續揮師東進！”

  連著兩道命令下去，小齊子大概也明白自家主子爺是要給新帝壓力，讓他無暇顧及其他。

  上官焰喬抿了一口茶，表情森涼地輕哂——

  “我這好堂弟真是太閑了，才有那麽多心思查些不該查的東西，謀劃不該謀劃的，不如好好地累病一場，休息休息。”

  小齊子聽得一頭霧水，新帝查了什麽？謀劃了什麽？

  他跟著爺這麽多年，有時候還是跟不上爺腦子轉的速度。

  第739章 什麽都知道

  可自家主子爺有些懨懨的樣子，擺明爺不想多說。

  小齊子爺不敢多問，他隻默默歎氣，如果老和在這裏，一定能知道爺為什麽如此反常。

  ……

  接下去幾日，角宿見了蕭蘭寧兩次，她隻提了一次要求，要了點吃食。

  “她沒提要見本王麽？”上官焰喬坐在晦暗的幽影裏，轉動著扳指，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見主子主動提那女子，小齊子心裏有些怪怪的：“沒有。”

  上官焰喬扯了下殷紅唇角：“倒是個挺有耐性的聰明人，蕭家的女子心計都不差。”

  小齊子聽得心裏更怪了，主子爺很少誇人的。

  小齊子忍不住蹙眉：“殿下，那蕭蘭寧的作派不過是另外一個春昭儀。”

  說難聽點，論宮裏爭寵的手段，主子爺比周皇後那些人精都厲害，不然怎麽能哄得明帝半壁江山都給他拿著。

  主子爺怎麽會看不透蕭蘭寧這種程度的女人？

  說白了，就是和春昭儀一樣的揚州瘦馬的手段，除了偶爾有些角度像曾經的小娘娘，哪裏值得多看一眼！

  “不該問的，不問，小齊子，你離開東廠和宮裏時日久了，倒是膽子越來越大了。”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小齊子僵了一下，低聲道：“是屬下僭越了。”

  “嗯，讓亢宿留意著蕭蘭寧那邊的動向，她應該很快會要求見我。”上官焰喬摩挲著扳指道。

  小齊子點頭：“是。”

  他退了出去，上官焰喬的聲音在他身後幽幽地響起來——

  “這些事情，不要讓小娘娘煩心，懂？”

  小齊子一頓：“是。”

  他心底暗自歎了口氣，主子爺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所有和蕭蘭寧有關的事，都不許小娘娘知道。

  主子爺為什麽要這樣，總不能真是對蕭蘭寧真的有什麽心思吧？

  那女人充其量動心思時的狡詐樣子，像早年時小娘娘的贗品……

  小齊子心事重重，卻隻能按捺下紛亂的心情，去做主子交代的事。

  畢竟這種事如果讓小娘娘知道，隻怕真會出不得了的事兒。

  ……

  中原行省安西城

  這個夜晚，城外軍帳和城內知府府邸一片燈火通明！

  城內外都是一片嘈雜之聲！

  “搜刺客，搜刺客！”

  “禦醫！禦醫來了嗎！”

  一道披著狐裘，略有點消瘦卻高大的人影站在門口，冷眼看著府邸之內一片混亂。

  哭號、哀叫還有士兵們咒罵之聲不絕於耳。

  “陛下，禦醫已經為兩位將軍催吐完了，大部分的毒都吐出來了，隻是牽機的毒太狠，兩位將軍還在昏迷之中，還好兩位將軍惦記要出城，隻喝了一點酒。”

  淩波臉色凝重地過來向上官宏業稟報今日小宴，兩位將軍中毒之事。

  上官宏業麵色沉冷地看著遠處的山巒：“這是五日之內，第幾次刺殺了？”

  如果不是他剛吃了藥，所以不能喝酒，隻怕中牽機毒的人就是他了！

  淩波一臉慚愧地跪下去：“是屬下等人無用！”

  周圍的是侍衛們全都跪了一地。

  這已經五日之內，第三次針對陛下的刺殺！

  第一次是遠程重箭、第二次是陷阱暗器、這第三次是下毒！

  雖然三次都沒有傷到陛下，可他們一個刺客都沒抓到！

  這些刺客們行刺，簡直過於隨意，似乎不求準頭！

  比如這次，就是一個送飯的侍女下的毒，可她下毒完了，都沒有確定陛下吃不吃，就迅速逃了！

  可就是這樣，整個安西城內外，全都草木皆兵，大肆搜捕刺客，抓了不少人，卻沒有頭緒。

  上官宏業忍不住低低咳嗽起來：“咳咳……這些刺客……到底想幹什麽！”

  “陛下，您已經三日沒有合眼了，身子撐不住。”

  淩波顧不得自己還跪著，立刻起身上前想要去攙扶上官宏業。

  上官宏業眼下泛著疲憊的烏青，卻一把揮開他的手，眼神淩厲又暴躁——

  “滾，朕還沒到這種咳嗽兩聲就要攙扶的地步……咳咳！”

  淩波見狀，立刻示意大部分侍衛離開，隻留下兩個和他一樣的貼身親信。

  “陛下，該喝藥了。”淩波接過一碗藥遞給上官宏業。

  這些天，陛下休息不好，整個人的神經都是緊繃的，睡著了，也會驚醒。

  上官宏業暴躁地抬手就打翻了那些藥：“喝來喝去又有什麽用，朕的病能好嗎！不是明蘭若在這裏，一點用都沒有！”

  淩波手臂被燙到了，卻眉頭都不皺一下，隻沉聲道：“陛下，您說過，要穩得住，才有機會抓回明妃娘娘，得到她的血蠱！”

  上官宏業聽到血蠱二字，才稍微平靜了一點。

  那大巫師在自己病情發作吐血時，差點砍了他的頭的情況下，竟挨不住吐露了聖女最後的秘密——

  每一任聖女可以催動蠱神，結合自己的血肉，催生出三隻血蠱。

  被血蠱寄生的宿主，不但有機會讓聖女生下孩子，身體受傷病困擾時。

  身為蠱神親代的血蠱需要一個好的宿主，就會拚力修複宿主受損的身體。

  所以擁有血蠱的人，身體比一般人強健許多。

  而且和聖女一樣，除了迷藥和春情藥這兩種迷惑神誌的東西，幾乎百毒不侵。

  上官宏業捂住胸口，唇角露出古怪而森冷的笑容。

  “當初的蒼喬心口中了我的箭中箭，箭上有致命的毒，他卻恢複得像沒事人一般……想來都是血蠱的功勞，對吧？”

  可是自己胸口也被上官焰喬重傷之後，什麽好藥都用上了，加上自己本來身體強健，卻還是落下病根。

  甚至因為奔波打仗，患上肺癆。

  上官宏業閉上眼哂笑一聲：“咱們的明聖女已經生下了孩子，說明讓她生下孩子的男人，一定擁有血蠱，當初進過飛鶴樓的男人，隻有朕、廢太子和……曾經的九千歲。”

  現在想來，這世上哪裏有那麽多巧合呢？

  上官焰喬就是蒼喬，而明蘭若的孩子就是他的，那妖人根本不是什麽太監。

  宮裏記載他是什麽天閹之身的事情，根本都是假的！

  不知道上官焰喬小時候用了什麽法子，把身體弄得像天閹罷了！

  “陛下追查了兩年多，甚至周家那邊，您都查過了，所有的跡象表明應該是蕭觀音和赤血幫了他，中間應該有一些文帝留下的人馬襄助了上官焰喬。”

  淩波沉聲道。

  赤血軍團如受傷的蛟龍一樣，潛伏在水下深處不動彈，很安靜的時候，先帝和廢太子怎麽查都查不到。

  加上九千歲後來從中作梗，更查不到什麽了。

  可當“蛟龍”出水入天之後，許多痕跡就露出來了。

  第740章 他的謀劃

  上官宏業冷笑一聲，攏著狐皮披風，看著場外連綿的軍帳。

  “明蘭若就算知道他們姐弟是朕送去的‘毒物’，可他們隻要姓蕭，她就不能當著赤血所有人的麵殺了他們。”

  淩波微微擰眉：“可是陛下，臣看那個蕭蘭堂雖然是男丁，而且讀書有點才華，也會些拳腳，可卻為人驕傲自大，心性不穩，隻怕不頂用。”

  以明大小姐的手腕，要收拾那個沒見過大風大浪的蕭蘭堂很容易。

  最近眼線傳來的消息也是蕭蘭堂在認親宴之後“水土不服”，“臥病在床”。

  但其實是被赤血中的高層人物打傷了。

  雖然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們的眼線隻能在外圍出沒，查不清楚，可足見蕭蘭堂是個無用的人。

  否則哪裏至於以擁有繼承權地位的男丁身份，還被人打得下不了床。

  關鍵是赤血中的人竟然對這種蕭家唯一留存的男丁被打傷的局麵保持了漠視的狀態。

  上官宏業丹鳳眼閃過深沉的冷意：“朕在見過他之後，本來就沒指望那種人能撼動明蘭若的地位。”

  如果蕭蘭堂能因此威脅到明蘭若最好，如果不能，也是意料之中。

  “朕看好的是他的那個姐姐——蕭蘭寧，蕭家血統的女人，都挺有腦子和宏大的野心。”

  上官宏業勾起唇角，俊酷的麵容上浮出嘲諷的笑意。

  “不管是蕭觀音、明蘭若，還是那個蕭蘭寧……”

  淩波一愣：“那個揚州最美耳朵‘貞婦’？”

  他對蕭蘭寧是有些影像的，那個女人看起來美麗柔弱，眉目之間和有些像曾經的明家大小姐。

  當然，比不得當年的明家大小姐鼎盛時的風華之豔。

  “那女人如此柔弱……行嗎？”淩波眉心擰了擰，又不是很確定。

  上官宏業輕哂了一聲，意味深長地道：“她行，至少周遊在男人之間的本事，她確實不弱。”

  淩波有點怔然：“這……可那蕭蘭寧一直很謹慎自持，看起來羞怯又沒什麽膽子……”

  上官宏業似聽到什麽有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膽子？嗤……如果朕說，她差點就成了朕床上的人，你還會這麽覺得麽？”

  淩波整個人都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上官宏業：“這種怎麽可能，臣一直近身侍奉著您，臣沒有看見她接近勾引您……”

  而且，陛下既然能說那女人差點成了龍床上的人，就說明對方差點得手了！

  “瞧，連你都沒有發現，蕭蘭寧是不是有點真本事？”上官宏業抱著胸，戲謔地看著淩波。

  淩波臉色一陣青白紅，他這是失職！

  如果蕭蘭寧想要刺殺陛下，他甚至沒有發現！！

  淩波愧疚又憤怒地道：“那個女人是不是對陛下用了藥，如果……”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沒有對朕用藥。”上官宏業擺擺手，神色淡淡地道。

  淩波：“那……”

  上官宏業哂笑一聲，俊酷的麵容浮現出自嘲的表情——

  “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察覺的，但是她應該是發現朕在召見她的時候，可能想起了明蘭若，她迅速地抓住了這點，算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然後，她用了一種讓朕不討厭的方式誘惑和接近……了朕。”

  淩波也是個聰明人，一下子明白了。

  陛下雖然現在憎恨透了明家大小姐，但是男女之間，有時候恨——是因愛生恨。

  尤其是他以前隻覺得陛下是對明家大小姐是得不到最好的喜歡。

  但現在那種感情卻很複雜，像是他已經得到過卻又失去的……失落不甘和怨恨。

  所以蕭蘭寧這樣一個贗品出現的時候，陛下會有動搖，想要替代品的感覺，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陛下怎麽會把對明大小姐的那些隱秘的糾葛攤開給一個才見麵的民間女子？

  就算宮裏其他幾位妃嬪被接過來伴駕，陛下都不曾讓她們過夜，更不要說和他們說什麽心事。

  可這個蕭蘭寧……

  似乎看穿了淩波疑惑卻不敢問出口的問題，上官宏業慵懶地靠著門框一笑——

  “不，朕什麽都沒有告訴她，隻是在見到蕭蘭寧，審訊了她一些問題之後，她就敏銳地察覺了朕待她有些不一樣。”

  他頓了頓：“大概是朕看輕了她，又多看了她一陣，泄露了一些異樣被她捕捉到了，所以她大膽地接近了朕。”

  淩波卻聽得忍不住一驚：“那女人竟能見微知著，如此敏銳嗎？”

  上官焰喬自嘲地勾起唇角：“是的，雖然她大概隻知道朕在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女人，她也不知道緣由和過往，卻能察覺朕對那個女人有特殊的在意。”

  想起那日在營帳裏審訊蕭蘭寧的時候，跪在他麵前的蕭蘭寧就這麽輕輕扯住了他的龍袍。

  她仰頭抬起眼，一臉天真又嫵媚地看著他問：“陛下在通過民女看誰呢？雖然我姓蕭，是罪臣之女，但陛下不會殺我的對麽？”

  上官宏業不得不承認，這個姓蕭的女人，很懂怎麽撩撥男人。

  在那一瞬間，他像看見了明蘭若當初挑釁的眼神，也有那麽一瞬間，他竟想要允許蕭蘭寧留在他的營帳裏過夜。

  在明蘭若那裏失去的，想要在同樣流著蕭家女子血液的贗品身上拿回來。

  想把對明蘭若做的事情，在她身上做一遍，讓她在身下哭著求饒……再囚禁她折磨她！

  不過，他最終還是壓抑住了自己暴虐和興奮的衝動。

  因為，蕭蘭寧終究不是明蘭若。

  贗品就是贗品……

  “蕭蘭寧，有長期周旋在許許多多男人之間，她很有成為頂尖探子的天賦，能非常敏銳地察覺男人的需求和心情，並給出恰當的反應。”上官宏業冷冷地道。

  他單鳳眸裏閃過寒光：“她更善於從男人手裏獲取她想要的利益，甚至權力，還能獨善其身，到現在還是處子，這種女人很合適成為一件武器。”

  所以他不碰她，而是將她裝扮一新，和她弟弟一起送到明蘭若和上官焰喬身邊。

  “可是陛下，上官焰喬不是別人，他是曾經心機深沉的九千歲，蕭蘭寧真的可以麽……”淩波還是很擔憂。

  有了明大小姐的正主在身邊，一個贗品……

  上官宏業丹鳳眸裏浮出森冷的笑來：“所以，朕……給蕭蘭寧準備了後手的‘武器’啊。”

  那種女人的秉性，也是得不到，就會毀掉。

  送給上官焰喬最合適不過了。

  這一局，他要上官焰喬也試試如履薄冰的滋味！

  第741章 憑什麽隻有他一個人承受痛苦

  這是一場謀劃潛伏了二十多年的反叛，或者說——複仇！

  凡做過必留痕跡，而殿下不再受先帝和九千歲壓製之後，能用的資源多得多！

  “隻有朕和父皇，不，還有滿朝文武都是蠢貨，被上官焰喬和明蘭若玩得團團轉！”

  上官宏業在提到明蘭若的時候，自嘲的語氣裏除了痛苦，更多的是帶了深重與冰冷的殺意。

  “陛下，您要忍耐，明大小姐對您有用，抓到她，逼她交出血蠱，您的身體就有機會恢複！”

  淩波寬慰著自己的主人。

  上官宏業深吸一口氣，冷笑：“是啊，朕要忍耐，慢慢來，蕭家姐弟已經在明蘭若身邊了。”

  “陛下就不擔心那個女人反水嗎？如果按照您說的話，她看起來可不像是那種忠誠的人。”淩波劍眉緊擰。

  上官宏業掩住唇，低低嗤笑出聲：“嗤……朕，可無所謂她反水不反水，朕隻是告訴蕭蘭寧如果留在朕這裏，她死在朕的床上也不是沒可能的，朕對贗品隻會發泄怒火，她不蠢的話，當然知道做個好選擇。”

  玩贗品有什麽意思，他要抓到正主才有意思！

  他摸著下頜：“朕隻是將她當成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炸的天雷彈，送到明蘭若和上官焰喬身邊。”

  他期待著上官焰喬的表現，那個惡鬼一樣的家夥，也該試試這種滋味了——

  提心吊膽，隻要稍微行差踏錯，就不小心引爆“天雷彈”的感覺。

  “哈哈哈……”他悶聲低笑起來，眼神銳利又冷酷。M，

  一旦他不小心踩進陷阱裏，踏到蕭蘭寧那顆天雷彈，就會把他和明蘭若之間的關係炸碎。

  一想到明蘭若會因為那個男人痛苦煎熬的樣子，他陰鬱的心情仿佛都好起來了。

  這一灘跨越前世今生的渾水，憑什麽隻有他一個人承受痛苦？

  明明這輩子，他什麽都沒做！

  以後抓到明蘭若，他要一邊上她，一邊問她前世今生選哪個男人都錯、都煎熬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淩波看著上官宏業陰鬱森冷的氣息，心底忍不住一痛：“陛下……”

  陛下變了，他以前就算身陷陰謀詭計的湧動之中，也是燦爛如天上的驕陽戰將。

  可自從身體壞了以後，陛下不再能上戰場，又接連發現曾經明妃隱瞞他的真相，整個人好像都變得陰鬱了。

  現在的陛下，甚至偶爾看起來有點像曾經的九千歲蒼喬，讓人不寒而栗！

  或許，因為他們其實是血緣兄弟的緣故，本來就有些相似麽？

  ……

  淩波懷念以前征戰四方笑也痛快，哭也痛快的殿下，有些徒勞無功地想要寬慰他：“您需要好好休養，放開心懷……”

  “行了，淩波，不必說這些廢話，想辦法讓咱們潛伏在陽廷的人，盯著蕭蘭寧的進度，必要的時候給她支持。”

  上官宏業冷冷地打斷淩波的話。

  要他開懷，除非將明蘭若囚禁在最黑暗的地方，或者將上官焰喬的頭顱放在他麵前那一刻。

  淩波眉心微擰：“赤血當初長期潛伏在暗處，咱們的人都是這兩年才加入赤血，他們原有的人也很難收買，咱們的人都是很外圍的人，隻能盡力而為！”

  他們的人，現在不是一些馬夫，就外圍侍從、或者打掃送菜的。

  連士兵也是基層的，做到校尉都沒兩個。

  所能獲取的消息和做的事情有限。

  可赤血或者焰王手裏卻不知道在帝軍和宮裏安插了多少人。

  畢竟焰王是曾經大權在握那麽多年的九千歲，很難把他的眼線人手全部清除掉，才會出現五天三次刺殺陛下的現象！

  “朕不想知道你盡力了沒有，朕隻要結果，明日……”上官焰喬冷冷地正要做安排。

  “陛下、陛下、八百裏加急軍情——西北軍突然揮軍東進！裕城失守！”有侍從官大汗淋漓地拿著信衝了進來，跪在地上！

  上官宏業整個人神色一厲，眉心一擰：“西北軍不是一直按兵不動麽！裕城那邊不是有十萬駐軍，怎麽會那麽快失守？！”

  “陛下，如今劉、唐兩位得用的將軍現在還在昏迷，咱們需要立刻派出其他得用的將軍去支援西北前線！”

  淩波也抱拳抱拳道。

  上官宏業沒心情再管蕭蘭寧那邊的事，轉身大步流星地向房門外走去：“召集其他將軍和謀士前往議事廳。”

  淩波暗自歎了口氣，陛下又不能好好休息了，這身體怎麽撐得住。

  萬一病倒了，怎麽辦？

  ……

  陽廷城

  “西北軍的屠將軍揮師東進，上官宏業又遭遇數次刺殺？”

  明蘭若坐在書房裏，看著新傳遞進來的消息，若有所思。

  紅姐一邊吧嗒、吧嗒地抽煙：“咱們原本想說先對寧西發動進攻，不想西北戰線那邊先開戰了，還是在主君不在的時候。”

  關悅城倒是摸著胡子頗為欣賞地一笑：“嗬，這不是說明西北軍的諸位將領也都是人物，主君也很優秀，早就安排好了後手，否則西北軍不能在主君不坐鎮時，也可以三天下一城！”

  紅姐斜睨了他一眼：“關大哥，你既然那麽欣賞焰王殿下，又幹嘛日日為難新姑爺？”

  如果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幹嘛天天讓景明那虎妞帶著女兵們把女主君的院子圍得嚴嚴實實的？

  關悅城臉色一變，咳嗽一聲：“那能是一回事嗎？”

  那必須不是一回事，他欣賞焰王的本事手段是因為他知道作為“九千歲”的蒼喬雖然執行過很多殺伐任務，也曾作為監軍上過戰場。

  但比起上官宏業，焰王真正在戰場上的時間還是少得多。

  九千歲的戰場在朝堂，不在邊疆。

  那青年短短兩年能做到這個程度，當真是很厲害了，配得上他一手訓出來若丫頭。

  可配得上是一回事，跑來拱觀音小姐家的小白菜是另外一回事。

  他怎麽也是替觀音小姐看著小白菜的，天天澆水施肥的。

  看見豬來啃水靈靈的茁壯成長的小白菜，怎麽會心裏舒服。

  紅姐聽著關悅城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她眉心擰了擰，沒搭理關悅城這種老父親的心情。

  她一直在留意明蘭若，見自家女主君一直不說話，表情有些深沉。

  “主君，怎麽了，可有什麽不妥？”紅姐問。

  第742章 敏銳的她

  關悅城聞言，也看向明蘭若。

  明蘭若從奏報抬起眸子，淡淡地道：“隻是覺得有點奇怪罷了，感覺殿下一步棋，似乎目標並不是要推進戰線和擾亂上官宏業的軍心。”

  雖然阿喬跟她說過，他會先一步動手，推進戰線。

  但是結合對上官宏業這種無差別不求結果式的刺殺，怎麽看都像在對上官宏業施壓，將他的注意力從某件事上轉移。

  可是，她猜不透阿喬這麽做的意義。

  “怎麽，焰王殿下還有其他謀劃，沒有告訴您嗎？”

  關悅城略一頓，看向明蘭若。

  自家女主君或許遺傳了蕭帥和觀音小姐在軍事上的敏銳。

  她對戰略上有一種天生的敏銳，對敵人的用兵意圖，都經常能判斷個八九不離十。

  那麽對自己人，焰王的用兵意圖，大小姐是不是也能猜測到呢？

  明蘭若微微一笑：“這隻是我隨便猜的，我也不確定阿喬的意圖，隻是我個人的猜測罷了。”

  紅姐吧嗒地吐出一點煙霧來：“管殿下做什麽，反正現在是新帝和帝軍吃虧，對咱們就是好事。”

  明蘭若淡淡一笑，收起了信紙：“沒錯，對了，紅姐，陳寧將軍有事要從江浙行省的戰場過來，你負責接待他吧，與他說說咱們下一步的計劃。”

  紅姐一頓，本能地就想拒絕，哪知忽然感覺一直沒做聲的陳寧忽然看了她一眼。

  紅姐鬼使神差地道：“好……”

  說完，她才尷尬地扯了扯唇角：“那個，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明蘭若彎起唇角：“是沒什麽事了。”

  紅姐便立刻起身，離開了議事堂。

  關悅城等人也都告退了。

  隻有明蘭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還沒走的陳寧：“陳寧，你說咱們是不是很快能喝到紅姐和你爹的喜酒了，也許還有你的？”

  這小子是打算賴在這裏等景明那虎妞吧？

  陳寧輕咳一聲：“主君，我不是……”

  明蘭若笑吟吟地托著下巴，擺擺手打斷他的話：“行了，你想要個小弟弟，也不是不可以，但現在可是戰時，紅姐不會同意的。”

  女主君這麽直白的話，讓陳寧沉穩的俊朗麵皮難得地浮現出一點尷尬紅暈：“主君……”

  說話間，景明端著點心和茶盞進來了，她有些詫異地看著陳寧：“哎，你老哥怎麽還在這裏，周如故不是說要和你去沙場練兵嗎？”

  陳寧看著景明，表情有點無語。

  雖然這種語氣在公眾場合聽起來挺親切又涇渭分明，不叫人覺得黏糊的，可也太……哥倆好了。

  倒是明蘭若起了身，悠悠一笑：“陳少將軍這些天挺忙的，也有幾天沒休息了，景明你讓他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春和。”

  說罷，她起身向外走去，領著人離開。

  景明看看自己拿來的點心，撓撓頭：“阿寧，你吃嗎？挺好吃的，小姐不吃，便宜你了！”

  陳寧深吸一口氣，握住她端著托盤的手一扯，將嬌小的姑娘扯過來坐在自己大腿上，咬牙道——

  “我都出去執行任務幾天了，你也不曾掛念我，還要趕我走？”

  這麽嬌小的姑娘，怎麽能心那麽大？

  他厚著臉皮留下來，就是想見她，她倒是好，一來就趕他去和周如故練兵！

  景明一坐他結實修長的大腿，就有點不自在：“這是議事堂，你別亂來。”

  陳寧捏著她的臉蛋，一挑眉：“怎麽算亂來，這樣？”

  說著，他低頭不客氣地吻住了她的嘴。

  景明舉著個托盤，悶悶在他唇間嘀咕：“唔……我舉著托盤呢……點心要掉了……這裏不可以親親……唔……”

  陳寧輕哼一聲，咬了下她的唇角：“那你就好好端著，別讓點心掉了！”

  這個傻妞，主君出門的時候，就讓人把議事堂的門關上了，就是留他們獨處一會。

  等會他還有要緊事，可現在略解相思之苦，倒是可以的。

  ……

  明蘭若出了門，看了眼議事堂，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這兩人鬧騰了一年多，終於和好了，是好事呢。

  說不定還促成了陳將軍和紅姐的心結解開，能再續前緣。

  她希望身邊的人都幸福。

  明蘭若往春和的院子走去，卻不想走到一半，就看見小齊子提著個籃子匆匆地走過花苑。

  “小齊子！”明蘭若喚了一聲。

  小齊子聽到明蘭若的聲音，微微一僵，但他轉身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平常的樣子，朝著明蘭若行禮：“明主君。”

  小娘娘這種稱呼，他是跟著主子爺私下叫的，在人前是不能叫的。

  明蘭若領著女兵走到他麵前，看著他挎著的籃子，有些好奇：“這是什麽東西？”

  小齊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小的正打算去給春和姐姐送些點心。”

  明蘭若看著他，輕歎了一聲：“小齊子，你有心了，我也正好要去看春和，一起吧？”

  也許是因為她見識過蒼喬當太監時候對自己態度的那種隱忍和別扭。

  所以，她隱約地能感覺小齊子對春和，好像也不僅僅是姐弟。

  小齊子微微一僵：“啊……”

  明蘭若看著他，見他有些躊躇，便挑眉：“怎麽，你想自己去看春和。”

  小齊子臉上露出一點尷尬羞澀的表情：“主君，我……”

  “行吧，你去吧，那我就不去了，我還有事。”明蘭若理解地點頭，暗自歎息。

  小齊子也是可憐見的，她沒必要增加他的尷尬了。

  小齊子看著明蘭若含笑帶人離開，他站了好一會，表情有些複雜。

  大小姐這樣好的人……

  算了，殿下的要求一定是有殿下的道理。

  雖然他不知主子爺打算做什麽。

  可他跟著殿下那麽久，知道當年的九千歲親自策劃危險的任務時，會有什麽樣的表情和動作。

  小齊子沉默地提著籃子去了春和的院子，隻是將東西交給了春和，也沒有多說，轉身就離開了。

  然後，他又取了另外一個籃子，身形一動，避開院子裏的所有視線，悄然出現在亢宿的麵前。

  小齊子麵無表情地道：“把這些吃的交給蕭蘭寧，告訴她，殿下同意今晚見她了。”

  那一籃子的吃食根本不是給春和的，而是給蕭蘭寧的。

  蕭蘭寧果然沒有堅持太久，求見了殿下。

  ……

  蕭蘭寧房內的茶室

  “什麽，這是殿下給我的麽？”蕭蘭寧看著籃子裏的東西，忍不住愣了一下。

  亢宿沒什麽表情地道：“是的，殿下說今晚會見你。”

  第743章 說謊

  蕭蘭寧露出一點不安又惶恐的表情，軟聲道：“蘭寧多謝這位壯士幫傳話。”

  亢宿轉身就消失在門簾外。

  蕭蘭寧知道自己不必去追，因為對方神出鬼沒的，他們每次接觸對話都是在這沒有監聽房的茶室。

  她打開籃子，看著裏的幾樣精致點心和吃食。

  她不由自主的微微心頭一熱，那些點心都是她愛吃的東西。

  她一直故意不向那位殿下提要求，就是為了保持自己的調性——

  溫婉、聰明、識趣卻又被囚禁的嬌弱無助的美人。

  男女之間就得“推拉”，才會維持男人的興致。

  焰王那樣位高權重又俊美囂豔的男人，一定見多了阿諛奉承和向他提要求的女人。

  她要謹慎一點，讓他主動來找她。

  可這幾天，他壓根沒有再出現過來，冷漠得很，亢宿還傳來了他可能要離開陽亭城的消息。

  這就逼得她必須先想辦法留住他！

  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直到看見這一籃子的點心……

  蕭蘭寧忍不住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來。

  “竟然能留意到我喜歡吃什麽點心，焰王殿下的觀察能力真是出類拔萃。”蕭蘭寧彎起眼。

  比起焰王的觀察能力，她倒是更相信是焰王注意到了她，而且他心底有了異樣吧？

  否則，日理萬機的男人，會注意她一個“俘虜”吃什麽？

  新帝都能被她抓到弱點，焰王殿下又有什麽區別。

  這些天潢貴胄身上也有尋常男人的弱點……嗬。

  蕭蘭寧不無感慨和有些矜傲地想。

  “怎麽笑得像個傻子？”蕭蘭堂推著輪椅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蕭蘭寧抱著一籃吃的在傻笑，他眉心一擰。

  蕭蘭寧眉心一擰，把籃子一放：“你少在這裏冷嘲熱諷，你混吃等死的時候，你姐姐我已經把明蘭若的男人勾到手了！”

  蕭蘭堂看了一眼那籃子，他倒也不蠢：“焰王給你送吃的東西來了，還是你喜歡的東西？”

  蕭蘭寧嫵媚地一笑，扭著柔軟腰肢坐下來：“沒錯，今晚他答應來見我。”

  蕭蘭堂捏了一塊蝴蝶酥吃了起來，挑眉：“怎麽，你今晚打算把自己給出去？”

  蕭蘭寧也捏了裏麵的茉莉香糕含在嘴裏，感受著精致點心的甜味，她輕哂：“這怎麽可能，我又不是傻子，把自己輕易交出去。”

  男人這種東西，隨便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不過今晚，我可以給他一點甜頭，讓他眼底正正經經地看進我去。”蕭蘭寧微笑。

  蕭蘭堂看著蕭蘭寧臉上那嫵媚又“天真”的笑容，眼底閃過一絲嫌棄。

  自己這個不守婦道的姐姐真是讓他蒙羞，可誰讓他現在需要她，自己以後娶妻一定要娶大家閨秀。

  “反正你最好別惹出來什麽麻煩就行，你一會不是還要去宋唐那裏嗎？”蕭蘭堂有點不耐煩。

  蕭蘭寧也見到蕭蘭堂的嫌棄眼神，冷哼一聲，拍開他拿點心的手：“嫌棄我，就不要吃我賺來的東西。”

  蕭蘭堂冷冷地道：“你當我真喜歡吃你這種東西？”

  說著，他推著輪椅轉很就走了。

  蕭蘭寧也懶得理會他，起身之後對著鏡子看看自己今日的妝容，在眼下又點了桃粉的胭脂，眉尾也畫得再垂一點。

  看起來愈發顯得眼含春帶淚，柔軟又嬌怯，她才滿意地轉身出了門。

  宋唐派來的侍從已經在門外等著她了。

  到了宋唐的院子裏，蕭蘭寧就看見宋唐在樹下看書。

  四十出頭的男子，白麵無須，成熟又溫文爾雅，一身藍色布衣文士的樣子，正在梅花樹下彈著古琴，倒像是一幅畫。

  蕭蘭寧看了一會，暗自想，如果這個宋唐年輕個二十歲，又是個官身，她或許還能考慮一下。

  隻是……

  她扯扯唇角，蓮步輕移地進了院子，對著宋唐行禮：“宋先生。”

  宋唐聽到她的聲音就是身形一僵，眉心擰起來，不作聲地按住了琴弦。

  自從蕭蘭寧那日說什麽喜歡他之後，就不肯叫他叔叔了，隻肯叫他先生。

  蕭蘭寧也無所謂，她乖乖地起身，駕輕馭熟地去房間裏端了筆墨紙硯出來：“先生今日是要作畫，還是寫字呢？”

  宋唐沉默了一下：“今日我看書，彈琴，你不必侍奉筆墨。”

  他想讓她打個轉就回去！

  “彈琴、看書，雖然不用筆墨，可卻是要香的，我為先生燃香和打茶。”蕭蘭寧莞爾一笑，卻轉身又進了房間去拿香和茶具出來。

  宋唐額角跳了跳：“……”

  蕭蘭寧進出幾趟，各種東西擺上，忙忙碌碌，倒是侍奉周到，且無二心的樣子。

  宋唐見她跪在自己身邊，撩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柔軟的手腕去燃香。

  他眉心凝了凝，別開眼：“咳……燃了香就回去吧，大夫說我最近不宜喝茶。”

  蕭蘭寧持香碗的手一頓，低下頭去，默默地繼續燃香。

  宋唐看她不作聲，略鬆口氣，但下一刻，卻見一滴滴的水珠兒掉在她的衣袍上。

  “你……這又是怎麽了？”宋唐一驚。

  蕭蘭寧抬起臉的時候，竟是在無聲落淚，叫人看著心憐。

  她卻又似倔強地抬手擦臉：“我知道……我知道先生嫌棄我嫁過人，不配妄想得到您的心，可蘭寧隻是想要如同婢女一樣侍奉您幾天，往後餘生就靠著這些回憶過活。”

  她頓了頓，似極難過地閉上泛紅的眼，淒涼清淚順臉而下：“您就當真嫌棄我到這個地步？”

  宋唐見狀，忍不住也閉了閉眼，揉著額角：“我沒有嫌棄你，我也不是這個意思……行了，你留下就是。”

  他這輩子日日與兵書和赤血的人打交道，斷了腿後，又流落東北疆，更沒心思想男女之事。

  實在不知怎麽處理蕭蘭寧這突如其來的“愛意”。

  而且，他還不敢跟老關、紅姐等人說，就怕他們誤會。

  現如今，他覺得自己騎虎難下，從未遇到這樣的人生難題。

  好在蕭蘭寧倒是個規矩的姑娘，沒對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隻能先留著她了。

  ……

  明蘭若的院子裏，春和挺著個大肚子，拿了點心放在明蘭若桌子上。

  “這是小齊子拿來的點心，有一樣是八寶齋新蒸的雲片糕，我不愛吃這個，但我記得小姐喜歡它家的雲片糕。”

  明蘭若正看奏報，看了一眼那雲片糕：“它家雲片糕味道是不錯……”

  她正打算吃，卻在入口前頓了頓，打量起雲片糕：“你說這是小齊子送給你的？”，

  “是呀，小齊子說他還遇到了小姐。”春和笑著坐下。

  明蘭若的眼神卻變得若有所思。

  小齊子可是在宮裏侍奉多年，和他幹爹一個性子——心細如發。

  他給春和的東西，吃的、用的都無比上心，怎麽可能給春和拿她不愛吃的東西？

  明蘭若托著腮看著雲片糕。

  看樣子，小齊子那籃子糕點不是送給春和的啊，那是送給誰的？又為什麽要對她撒謊呢？

  第744章 他到底在想什麽（上）

  明蘭若眯了眯清豔的眼眸，看向窗外。

  小齊子可不是沒事兒找事，會騙她的人。

  尤其是這點小事兒。

  除非他主子吩咐……

  明蘭若支著額側，慢條斯理地取了雲片糕放進嘴裏。

  帶著橙皮果香的、軟糯香甜的味道蔓延在口腔裏。

  她倒是一直都喜歡吃糯米點心，看來有人和她口味差不多啊……

  “大小姐，怎麽了？”春和有些奇怪地看著明蘭若。

  明蘭若慵懶地彎起美眸：“沒什麽，就是發現也許，有老鼠想從我這裏偷吃美味的點心呢。”

  “老鼠，大小姐指的是什麽？”春和本來就敏銳，她立刻察覺了自家大小姐話中有話。

  明蘭若伸手輕輕拍了拍春和的手背：“好春和，你月份大了，不要管這些東西，我就隨口一說罷了。”

  春和眉心微擰：“小姐……”

  自家大小姐可不是會無的放矢的人，她定是從細微處察覺了什麽不對勁。

  難道有敵人的細作潛伏進來了，還是別的什麽不對勁……

  “這是我的地盤，‘老鼠’露了尾巴，跑不得去哪裏。”明蘭若隨意地道。

  春和看明蘭若確實不想她插手，便也隻能偃旗息鼓。

  等到了傍晚，明蘭若不讓她再呆了，讓她去休息，她這才挺著肚子出了明蘭若的房門。

  春和走到院子中，招了下手，立刻有值守的女兵過來。

  她低聲道吩咐了兩個女兵一些事，她們便立刻點頭去了。

  春和撐著腰肢，臉色有些冰冷。

  雖然大小姐讓她不要操心，但她既管著整個臨時主君府，就不能什麽都不搭理，總要看牢了自家的地方。

  ……

  夜色深沉

  蕭蘭寧一直在房間裏等著，她專門去摘了一捧梅花放在茶室裏，又準備了茶具。

  她在揚州的時候，就以纖纖素手打茶，賞心悅目聞名茶客之間。

  她還很有耐心地換了一套看起來樸素卻不失清雅的白裙，斜斜挽了個慵懶的發髻，髻邊隻插著兩根同樣樸素的銀簪和外頭摘的梅花。

  疏影橫斜水清淺，梅花最容易襯得她雅致，又香氣清冷。

  蕭蘭寧對著鏡子，在自己的唇上點了一點殷紅誘人的胭脂，將自己略薄的唇暈開豐潤一點。

  明蘭若的嘴唇，唇型是豐潤的。

  她沒有見過明蘭若以前的樣子，但是那種冷冰冰喜歡穿男裝的女人，在京城的時候，大概也不會喜歡什麽複雜的裙裝款式。

  蕭蘭寧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滿意地微微一笑。

  她善於揣度，想要猜測明蘭若曾經的樣子，也不難。

  可又不能過於刻意模仿，隻能有幾分像就夠了，否則會叫焰王看出來，就不妙了。

  男人會對無意與自己妻子相似的女子多幾分寬容與溫和，卻會對專門模仿自己妻子的人，產生警惕。

  隻是……

  蕭蘭寧折騰了半天，等啊等，等到子夜，都不曾見到人。

  她幾乎都開始犯困，要坐不住了，焦灼又煩躁起來。

  “該死的……竟然失約了，他居然失約？！”蕭蘭寧咬著唇，扯著自己手裏的帕子，一臉陰晴不定的焦灼和煩悶。

  如果焰王今晚沒來，說明他真的沒有把她放在心上，那該怎麽辦？！

  可她還不想用底牌……

  她正煩躁之間，忽然簾子一掀，一道修挑的人影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簾之後。

  蕭蘭寧僵了一下，剛才自己罵人的話，他聽見了麽？

  “蘭寧小姐為何要見本王？”上官焰喬今日額上束著黑色網巾，長發束在頭頂。

  一身竹色雲紗袍子，寬袍大袖襯著他俊美淡漠的麵容，倒像閑散又高冷的世家王孫。

  蕭蘭寧卻敏銳地發現他發梢間仍有沐浴後的水汽，精致莫測的眉眼間也帶著一點情事後慵懶——

  他分明又是從明蘭若的房裏出來！

  所以……他是在明蘭若那裏與她歡好，才耽誤了和她的約見麽？

  蕭蘭寧心裏莫名地被刺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此時沒什麽立場嫉妒，可她還是……心裏非常不舒服！！

  沒有男人能如此漠視她！

  下一刻，她抬起眼時，已經隨機應變地成了一副受驚兔子狀態，微微退了一步。

  蕭蘭寧紅了臉，不安地道：“啊……殿下，您來了，剛才我說了點不好的話……我……您不會聽到了吧。”

  麵對讀書人的宋唐，就要做黯然傾慕他的貞婦，才會得到他的‘尊重’和‘愛憐’。

  麵對位高權重，什麽女人大概都見過的焰王，多點有趣，也許更好！

  上官焰喬看著她，神色淡淡：“蘭寧小姐，夜色已深，你有事就說吧。”

  見上官焰喬不接話，蕭蘭寧略有些失落，可他並沒有異樣的表情和生氣的樣子，聲音也很溫和、

  蕭蘭寧才抬起眼，目光盈盈地看著他。輕聲道：“殿下，進來坐一坐可以嗎？”

  上官焰喬沉默了一下，走了進來，優雅地坐下。

  蕭蘭寧留意到他手邊拿著一個盒子。

  那是什麽呢？是給她的麽？

  蕭蘭寧想到今天的點心，心情又好了起來。

  她忽然嬌軟地對著上官焰喬跪下去：“多謝殿下賜的藥，我弟弟的傷愈合得很好，還有您送來的……點心。”

  她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隨後從袖子裏摸出來一個極其精巧的荷包，雙手捧上，軟聲道——

  “我知道這個東西不值錢，但這香包是我唯一能感謝您恩情的。”

  上官焰喬接過荷包打量了起來，悠悠地道：“好一手蘇繡。”

  蕭蘭寧一愣，她還以為他會直接拒絕！

  畢竟他這樣矜冷自持，這幾天真就沒有來見她，甚至沒有提她。

  不管在哪裏，男人接女人的荷包，有很多種意味，更主要是因為——心裏有意對方。

  嗬，男人……

  但下一刻，上官焰喬把荷包往桌子上一放，微微一笑：“但這東西本王不能接，不合適，你起來吧。”

  蕭蘭寧瞬間心裏一冷，原本高興得意的情緒瞬間低落下去。

  她抬起臉，一滴清淚在眼裏打轉，仿佛局促自卑地想要站起來。

  “殿下……看不上這點不值錢的，可我被囚禁於這裏……真的沒有辦法……”

  說話間，她起身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整個人狼狽地朝著上官焰喬身上跌過去：“啊……”

  上官焰喬眼神一冷，身形一動，本能就要避開那跌過來的纖細人影。

  但下一刻，他頓住了身形，直接一抬手利落地扶住了她的胳膊，道：“小心。”

  蕭蘭寧原本的設想是跌進他的懷裏，肢體適當的接觸，與氣息的交融，會徹底讓雙方的距離拉近，曖昧到極點。

  可他卻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就將她架住了。

  “我……我……對不住，殿下！”她咬著唇，一臉不安地想要站直身體。

  卻不想——“嘶”地一下，她的手鐲竟勾住了他的袖子，一下子扯出來一個小洞。

  第745章 他在想什麽（中）

  “我……我不是故意的！殿下！”蕭蘭寧咬著唇，眼底浮現出一層淚霧，站在那裏，整張臉都緋紅起來。

  完全是一個單純又嬌怯的美人模樣。

  上官焰喬眼底閃過幽冷莫測的光，淡淡地道:“沒關係，如果你今晚隻是要感謝本王的話，本王收到了你的心意。”

  說著，他將手邊的盒子裏打開，取了一盒傷藥放在桌子上：“這是你弟弟的傷藥，如果你還需要的話。”

  蕭蘭寧看著他要走，忽然擋在他麵前，低著頭道：“我幫您把袍子的口補上，您再走，可以嗎？”

  上官焰喬挑眉：“不必……”

  “求您！”蕭蘭寧抬起眼，笑著懇求。

  一滴清淚卻從她臉上滑落下來：“我被新帝利用，與家人反目，人人看不上我，我已經很無用了，就讓我為您做一點小事吧。”

  她似乎羞恥於自己的落淚，抬袖擦去淚，卻固執地看著他。

  隻會哭的女人，惹人煩，但是隱忍帶著點絕望的美人卑微的乞求，總是讓人無法拒絕的。

  不是麽？

  果然，麵前的高挑修長的人影，最終還是坐了下來，輕歎了一聲：“蕭蘭寧，你不必如此的。”

  那帶著一點無奈和縱容的歎息，蕭蘭寧在好些曾經看不起自己的男人嘴裏聽到過，包括近日在宋唐那裏。

  這就像一個先兆——

  男人們會為她心軟，最終化作繞指柔的先兆。

  蕭蘭寧垂下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笑。

  以柔克剛，是她最鋒利的武器。

  “殿下先坐，我為您打茶。”蕭蘭寧坐了下來，撩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小手臂和手腕。

  桌子很小，女子雪白嬌軟的手臂直接幾乎就伸到了上官焰喬的麵前。

  展露出女子不該在人前展露的誘人肌膚。

  可卻又如此理所當然，因為她這是為了方便“幹活”。

  比起那些搔首弄姿的青樓女子，看似良家溫婉女子無心的引誘，才最叫人心神搖蕩。

  上官焰喬淡淡看了她一眼，蕭蘭寧似無所覺一般，專心地開始打茶。

  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一套打茶的動作下來，卻叫她做得極雅致嫵媚。

  “殿下，好了。”她翹著蘭花指，將茶遞了過去。

  上官焰喬接了茶，品了一口，在她期待的眼神下——

  什麽都沒說。

  蕭蘭寧有些僵硬，但很快就鬆懈下來，這樣的男人，才有挑戰性。

  他剛才握住她手臂時，體溫順著她的手臂透過來，讓她到現在都還覺得手臂有他修長手指留下的印記。

  她垂下眸子，拿了針線過來，坐在一邊，握住他的衣袍，開始比色線——

  “殿下，稍等我一下，我來為您做配色，這裏要繡上竹子，才不叫人看出來壞了。”

  上官焰喬點頭，簡單地道：“好。”

  蕭蘭寧也沒說話，專心地劈線，看怎麽才能把袖子補得宛如原本一樣。

  她隻偶爾喃喃自語：“這料子真不好配線呢……都是我太笨拙……”

  上官焰喬輕勾了下唇角，幽暗莫測的目光看著她，叫蕭蘭寧眼角餘光掃到，心髒跳得有些失控。。

  她在說話，他在看著她笑麽？

  燭火幽幽，狹窄的茶房裏，因放了梅花，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梅香。

  氣氛似乎變得曖昧又溫暖。

  又過了兩刻鍾，她似乎補繡得有些累了，稍微挺直了腰肢，卻恰好對上上官焰喬晦暗的眸光。

  蕭蘭寧竟忍不住真的緋紅了臉，艾艾期期地道：“殿下……您在看什麽？”

  上官焰喬幽幽一笑，開口道：“本王在想，你被上官宏業送來的時候，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畢竟，你現在的模樣確實有點像……”，

  他頓了頓，沒說下去。

  蕭蘭寧聽到他提新帝，頓時心頭一緊：“新帝是叫我們來繼承赤血，他說赤血應該是真正姓蕭之人的，他不希望忠臣之名被人利用，除此外他什麽都沒對我做。”

  九分真話，一分假話，才會讓人相信。

  她可不能讓焰王覺得自己和新帝有一腿。

  但是，焰王為什麽認為新帝會對她做什麽？

  她曾經也引誘過新帝的，但那是因為她當時不知道新帝抓她要做什麽，她總要想辦法活命。

  新帝雖然也很英武俊朗，是權力最高的男人，但她可沒興趣讓新帝當成不知道什麽女人的替代品給新帝當禁臠，折磨死。

  等等……

  那個讓新帝露出又愛又恨到極點的扭曲眼神的女人，不會剛好是……

  上官焰喬若有所思地輕歎：“本王還以為他得不到蘭若，會將你收入營帳之中作為替代品。”

  他說話的聲音很溫淡，可內容卻異常地刺耳。

  蕭蘭寧如果不是長期周旋在茶館的三教九流之間，她此刻臉色一定會很難看——

  她才不是明蘭若的贗品！也不是替代品！

  蕭蘭寧暗自把捏緊了拳頭，咬著唇，紅著眼圈輕聲道：“我……我哪裏能和明主君相比，我就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婦人。”

  上官焰喬意味深長地道：“蘭寧姑娘有蘭寧姑娘自己的長處。”

  這一句似安慰的話語，讓蕭蘭寧更確定麵前高嶺之花一樣的男人對她是有好感的！

  剛才那句話，隻是殿下在揣測新帝的用意，畢竟他們是死敵。

  她吸了吸鼻子，輕聲道：“謝謝殿下的寬慰。”

  似乎為了轉移話題，不讓自己傷心，她一邊繡衣衫，一邊好奇地看向上官焰喬手邊的盒子——

  “殿下的盒子裏除了傷藥還放著什麽？蘭寧可以鬥膽看一看麽？好像有很漂亮的東西。”

  上官焰喬頓了頓，隨後打開了盒子——

  裏麵是一支樣式很漂亮翡翠簪子，簪子雕刻成木蘭花苞，上頭還有包金鑲嵌的黃金流蘇花心。

  金玉富貴，可這簪子卻很不落俗氣，精巧出塵。

  “這是……女人的簪子，殿下是給明主君的麽？”她似一臉無辜又好奇地問。

  這簪子，應該是給她的吧？

  不過，就算是給明蘭若的，今天也是她的！

  第746章 他在想什麽（下）

  上官焰喬微微彎起唇角，笑了笑，沒有說話。

  可蕭蘭寧已經明白，這就是給明蘭若的。

  她垂下眸子，一邊流露出一點羨慕又落寞的神情：“有夫君惦記和疼愛的女人，真是讓人羨慕啊。”

  她就著蠟撚了線，自言自語地道：“表妹真是幸運，出身好，哪裏像我這般苦命，小時候隻想著像今日一樣，燭下夫君在側看書，我在邊上為夫君補衣裳。”

  描述著與當下一模一樣的歲月靜好的情景，在那情景裏，她仿佛是他的妻。

  能勾得男人心情溫軟，哪怕對方已經有妻子。

  美人有分寸的柔弱示好，他們隻會覺得享受。

  “可如今想來，是不能夠了，我沒那個有夫君的命，那就向前看。”她自嘲地輕笑，容色溫婉又淒涼。

  上官焰喬垂眸，玩味地摩挲著手裏的玉簪：“命啊……看起來，蕭姑娘不是個認命的人？”

  蕭蘭寧本事想表現身世淒涼，命運多舛的良家美人兒，雖然哀傷，卻不自怨自艾。

  她的經驗裏，男人們很欣賞這種女人，尤其是有地位的男人。

  可上官焰喬忽然來這一句，讓她呆了一下。

  她看向上官焰喬，他垂著鴉翅一般的長睫，所以看不清他眸裏的情緒，但……

  他的聲音輕柔又帶著點奇異的蠱惑感。

  蕭蘭寧完全猜不透眼前的男人，隻能根據經驗迅速在腦子裏判斷——

  他是在暗示她不要認——無夫君的命？

  為什麽？因為他願意當她夫君？

  蕭蘭寧心裏忽然一震，心髒一下子鼓噪歡喜起來，跳得有些失速。

  她忙垂下眼，看自己手裏的繡活，好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他說太朦朧了，她得再試探一下。

  “不認命又能怎麽樣呢，我現在的處境由不得我不認命，以前想著撫養弟弟長大，讓他有出息，現在能平安活著也就夠了。”

  蕭蘭寧輕輕歎了口氣：“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此生飄零，若有人能庇護一二，或許，能活得輕鬆點。”

  上官焰喬看著她，淡淡地道：“這世上有幾人能活得輕鬆，縱然像新帝，又或者如本王這般，一樣都活在自己的煎熬裏。”

  這幾乎是上官焰喬今晚說得最長的一句話，卻似靜水深流，意味不明。

  蕭蘭寧一愣，她原本是想要引他說他來庇護她的。

  可焰王殿下卻忽然說了這樣推心置腹的話，竟似暴露了一些心事。

  她心中浮現出一點笑來。

  一個男人願意在深夜與女人說心事，那多少有了紅袖添香，夜談心的知己味道了。

  “殿下也有戰事之外的煩心事麽，蘭寧雖然不能為您分憂，卻也願意聽您說。”

  蕭蘭寧一邊繡著他的袖子，一邊小聲溫柔地道。

  看來，明蘭若並不能寬慰焰王殿下的心事，否則他不會在她這裏吐露心事。

  焰王的神情，分明是隱著一些厭煩與壓抑的，這點真實的情緒，她不會看錯。

  但上官焰喬卻隻看著她，平靜地笑了笑：“說出來，隻怕你也會覺得本王很可怕，也不會想再看見本王的。”

  他說這話時，並沒有太多表情。

  可蕭蘭寧卻心頭一軟，身上都有點熱起來——

  他剛才那話的主語是她，他擔心自己怕他，又擔心自己不見他麽？

  “當然不會，不管殿下做過什麽，在我心裏，殿下永遠是最好、最溫柔的殿下啊！”蕭蘭寧立刻軟聲道。

  可，不管蕭蘭寧怎麽溫柔誘話，他都是神色淡淡的樣子，不多言一句，隻是支著額側閉目養神。

  隻是她再看著麵前俊美高冷又強大的男人，便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隱忍而複雜的東西。

  不知怎麽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那麽強烈地想要走進一個男人的內心。

  想要接近他和了解他！

  蕭蘭寧卻實在沒轍了，他在閉目養神，她隻能乖覺地隱忍著繼續繡衣衫。

  可看著他就在自己身邊，小小的房間裏隻有他和她，空氣裏都是他的氣息，幽暗又惑人。

  叫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混亂起來，忍不住去看他昳麗冷漠的眉目。

  他不是第一個與自己秉燭夜談，紅袖添香的男人。

  她從未叫男人真的占有過自己，最多就是給些甜頭。

  可如果是身邊的男人……或許可以接受更近一步……

  蕭蘭寧凝了眉心，總覺得心裏亂得慌。

  她是很多男人眼裏最美味的獵物，可最後獵人們把好處都給了她這個“獵物”。

  但是麵前的男人，讓她亂了陣腳，總覺他像站在幽夜深處的魅神，讓她摸不清他的心思，卻又想要一步步靠近。

  就在這混亂複雜的心思中，又過了一刻鍾，她終於將衣袖縫補完了。

  “殿下，好了……”蕭蘭寧輕聲道。

  上官焰喬這才睜開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那裏是一枚繡得極其精巧的一小簇竹葉。

  流光微閃，在竹色的衣袍上很好看。

  “蘭寧姑娘手藝不錯。”他隨意地起了身，幽暗的眸子看著她：“可惜了……”

  說完，他向門外施施然走去。

  蕭蘭寧愣了一瞬間，可惜？

  什麽可惜？

  他想說什麽？

  她忽然起身，一下子踉蹌著追過去：“殿下，等等。”

  他卻沒有停住腳步的意思。

  蕭蘭寧心底一慌，不知道怎麽，就覺得他走了就不會再回頭。

  她猛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殿下！”

  上官焰喬頓住了腳步，轉眼靜靜地看著她：“可還有什麽事？”

  蕭蘭寧看著他幽暗烏暗的眸子，竟然忽然跪了下去，咬著唇：“我知道……我不該說這些，可……我鍾情殿下！”

  她仿佛鼓足所有的勇氣說完，有些絕望的樣子閉上眼，一滴清淚落了下來：“我知道自己不知廉恥，更沒有資格說這些……可情之所至，是蘭寧僭越了啊……”

  她有些激動，卻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做戲，還是真心，也許都有。

  可麵對卑微喜歡自己的美人，有幾個男人能狠心拂袖而去呢？

  果然，上官焰喬沒有離開，但他看了蕭蘭寧好一會，忽然幽涼地笑了：“你喜歡本王？蕭蘭寧，你不是來要本王的命的麽？”

  第747章 密切監視

  他聲音很平靜，但卻如巨大的石子投進了湖中，讓蕭蘭的心湖湧起滔天大浪。

  蕭蘭寧不敢置信地猛瞪大了眼：“殿下……你在說什麽……我……我隻是想默默地喜歡您，隻要您允許我喜歡您……我絕對不會打擾您和明主君！”

  她結結巴巴地念台詞一般，奮力地將自己準備好打動過許多男人心的話說出來。

  可是卻這樣徒勞無功，又顯得可笑。

  上官焰喬隻是垂眸淡然地看著她：“蘭寧姑娘，你不是來殺我的麽？”

  蕭蘭寧扯住他衣袖的手都開始微微發抖。

  但她立刻做出茫然又震驚的樣子：“什……什麽……”

  他……他知道了什麽！

  難道……他知道她手裏的底牌？！

  “殿下，你到底在說什麽啊！”蕭蘭寧一臉茫然和恐懼，茫然是假的，可恐懼卻是真的。

  她的心瘋狂地跳著，說不清楚是真的害怕，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上官焰喬靜靜地看著她，忽然輕哂了一聲：“蘭寧姑娘，本王應該殺了你的，因為你手裏掌握的那些秘密和證據，足以讓本王走不出赤血，走不出這陽廷城，但……。”

  蕭蘭寧僵硬又呆滯地看著他。

  滿腦子都是——完了，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那為什麽，為什麽，他這些天陪著她，看著她惺惺作態，在這裏做戲嗎？！！，

  上官焰喬頓了頓，看著她的目光奇異而複雜：“你姓蕭，是本王虧欠了你們，你本該好好地活著，不該攪合進這一攤渾水裏來的。”

  “殿下……殿下……我……”她不知道要說什麽，滿心的驚濤駭浪和真正的惶然。

  她茫然地看著他，卻見他垂了眸，幽幽地道：“我不會對你動手的，別再被人利用了。”

  說著，他轉身離開，但又似想起了什麽。

  上官焰喬從匣子裏拿出了那一枚玉簪，看了看，忽然轉身遞給她，淡淡地道：“留著做個紀念吧。”

  然後，他慢慢地抽回了她手裏的衣袍，轉身離開。

  而在這一刻，蕭蘭寧甚至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應。

  她隻想本能死死拽住他的衣袖，不讓他離開，可是她手指因為驚嚇和反應過度，太僵硬了。

  隻能徒勞地看著那竹青的柔軟衣袖從她掌心一點點滑走，就像一場夢消失的過程。

  門簾抬起來，又落下，那修挑的人影消失不見。

  夜色已深沉，仿佛剛才相處的短暫又漫長的時光都是假的一般。

  蕭蘭寧跌坐在地，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她僵在那裏許久。

  燭火跳躍著，拉長了她茫然的影子。

  在最初的那些恐懼和慌張過去之後，她腦海裏留下的隻有他定定看著自己的幽深複雜的目光。

  那樣深邃幽暗……還有他身上的氣息。

  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說他不會殺她。

  他明明可以剛才，不，一開始就殺了她的，他知道她是新帝派來的細作，目標就是他。

  為什麽？

  她問不了他，所以她問自己。

  因為……

  他不舍，不管是虧欠蕭家還是因為……她！！

  蕭蘭寧隻覺得自己心髒在他的目光與這殘留著他氣息的逼仄房間裏又冷又熱，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這是第一次有男人能這樣影響她。

  她忽然忍不住捂住臉，忍不住落淚，卻低低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新帝與他完全是不一樣的男人。

  新帝說殿下就是曾經的九千歲，她聽過他的惡名，可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就算他真的是曾經惡鬼修羅一樣的九千歲，可他低頭看她的時候，複雜煎熬的目光，被她捕捉到了。

  蕭蘭寧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再不掩飾自己眼底的野心：“既然你都不舍得我，又為什麽要放棄？！”

  不，她才不會放，也不允許他放棄！

  她的心髒鼓噪著，叫囂著——她要得到上官焰喬！！

  才不管新帝要她做什麽，她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既然他已經將她看在了眼底，她才不要因為什麽可笑的明蘭若、新帝而放棄那個男人！

  天邊已經漸漸泛起魚肚白，蕭蘭寧站了起來，看著窗外的天邊，冷冷地笑了。

  赤血分裂也好，和西北軍反目也罷，隨便，她不過是一個女人，才不在乎什麽爛七八糟的天下或者什麽義不義的！

  她隻想要權勢、富貴，還有自己想要的那個男人！

  說喜歡也罷，說鍾情也無所謂，反正就是想要！那麽好的東西，她想要得很！

  蕭蘭寧握住玉簪，微笑：“你把給她的東西，給了我，你明明心裏也有我，那我可就不客氣了，不但簪子，還有你，我都要！”

  所以，她要把他從明蘭若的手裏搶過來，讓他懷裏的女人變成她自己！

  隻要有了他，她想要的權勢和富貴，什麽沒有？！

  明蘭若和她不是姐妹嗎？

  那憑什麽那個女人就能得到一切——赤血軍團的擁護、權勢、富貴、軍隊、甚至男人！

  她絕對絕對不會放上官焰喬走……

  蕭蘭寧深吸一口氣，再睜眼，嫵媚的目光裏一片勢在必得的冰冷笑意。

  ……

  這頭，上官焰喬離開了房間，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冰冷的夜風一吹。

  他臉上那種奇異的表情瞬間如冰雪消融一般不見了，隻剩下陰鬱，濃稠得就像夜色一般的幽暗，仿佛能吞噬人心。

  他麵無表情地提著燈籠站在院子裏，渾身氣息晦暗得讓小齊子都不敢靠近。

  上一次看見自家主子爺這種樣子，還是明帝鐵了心三番兩次要殺小娘娘的時候。

  上官焰喬在院子裏站了許久，吹了一個時辰的冰冷夜風，臉色蒼白又陰鬱地道：“去準備熱水，本王要沐浴。”

  小齊子輕輕地顫了一下，低聲道：“是，殿下。”

  這次，殿下要沐浴多久呢？

  一個時辰，還是更久？

  ……

  上官焰喬泡在熱水裏的時候，麵無表情地又下了一個命令：“現在開始，讓人在不驚動赤血的人的情況下，盯緊蕭蘭寧和蕭蘭堂，時刻監視，哪怕他們入浴如廁。檢查他們身上有沒有什麽紙質文書或者圖之類的東西。”

  小齊子精神一震：“殿下如果要找東西，何不對他們用刑？咱們東廠的手段沒幾個人受得住。”

  上官焰喬麵無表情地道：“不行。”

  小齊子急了：“難道您真舍不得那種女人……”

  “你有把握在這裏不驚動赤血的人用刑，你就去做。”上官焰喬懨懨地閉上眼。

  小齊子：“……”

  他做不到，神仙來了都做不到，這是赤血總部，高手如雲，人精一堆。

  第748章 明蘭若的謀劃

  “屬下先去安排人探查了。”最後小齊子隻能恭敬地道。

  小齊子離開後，浴房裏安靜下來。

  上官焰喬看著自己修長皙白的手，他輕輕扯了下唇角：“又要染上本不該染的血……長姐，你不會怪我吧？”

  他忽然抬手，插進頭發裏，低低地嗤笑了起來：“哈……哈……”

  ……

  日子一晃又過去了兩天，眼見就到了月底。

  四處都開始忙碌了起來，大軍都開始調動。

  “陽廷再過去就是一些小城鎮，帶著大軍橫掃過去會很快，但再往前就是——鹿原城，此處再下去，就是中原行省的平原千裏。”

  關悅城看著沙盤，目光深沉地點了點地方。

  “所以，鹿原城的防守一定會很堅固，而且大平原作戰，不是我藤甲兵擅長之事。”明蘭若看著沙盤，如有所思。

  陳寧沉聲道：“主君，這裏是騎兵的主戰場，交給屬下和周如故的鐵騎和重甲兵。”

  他和周如故手下各自領著最精銳的赤血黑甲麒麟軍！

  周如故也立刻躍躍欲試地點頭：“主君，這也該是我們的戰場了，之前的戰場在山地都是毒麒麟出風頭，現在也該咱們了！”

  陳將軍冷淡地看了一眼陳寧和周如故：“你們倆毛頭小子急什麽，聽主君安排，有你們立功的時候！”

  周如故和陳寧沉默了，他們的軍職都從校尉一路打到少將軍了，還要被叫“毛頭小子”……

  明蘭若有點好笑，幾位赤血的大長輩在這裏，這群在戰場上和軍中意氣風發的青年郎們就都跟被大公雞盯著小公雞似的，老老實實的。

  一眾年輕的將領們都乖乖的。

  她的目光掃過宋唐，卻見他在皺眉看著一個角落出神。

  “宋軍師可有什麽意見？”她便發問。

  宋唐一驚，回神過來，輕咳嗽一聲：“沒什麽，屬下走神了。”

  明蘭若有些疑惑地看著宋唐，他是一個很專注的人，從來不會在軍事會議上走神。

  不過，明蘭若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因為宋唐收了心，開始認真地出謀劃策，與諸位將軍商議戰事。

  討論了一個時辰後，基本定下了用兵的計策，一切才結束。

  “具體的執行，就靠各位了。”明蘭若朝著在場的一眾將校們微笑著道。

  “定不負主君所托！”眾將精神奕奕地抱拳！

  開年之後的第一場戰鬥，他們都期待著勝利。

  散會後，明蘭若留意到這一次，陳將軍與紅姐是一同出門的，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氣氛卻很微妙。

  畢竟之前，紅姐看見陳將軍，是能避開就避開。

  她暗自輕笑了起來，看樣子，陳寧策略還挺有效的。

  她打發了景明去找陳寧，便自己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進房間坐下，春和忽然端著牛乳茶進來：“大小姐。”

  這不是京城，沒什麽燕窩靈芝之類的東西給大小姐補身體，牛乳茶已經不錯的東西。

  “你怎麽自己端著東西！”明蘭若一驚，忙起來去扶她。

  春和看著自家小姐托著自己，忍不住苦笑：“大小姐，我是懷孕快生了，不是老了，病了，您當初自己一個人都生下了小希啊！”

  她如今被照顧得那麽好算什麽！

  “而且，大夫也說了，我得多走走，活動活動才能好生產。”春和歎氣。

  明蘭若笑著接過牛乳茶：“怎麽自己過來了？”

  春和輕輕附耳過去在她耳邊說了點什麽。

  明蘭若拿勺子的手一頓，沒說話，慢慢地喝完了牛乳茶。

  “小姐……那女人居然敢勾引宋軍師！”春和有些擔憂。

  明蘭若拿帕子擦了擦唇角：“看來蕭蘭寧還有幾分能耐，怪不得今日宋軍師那副魂遊天外的模樣！”

  春和惱火地道：“她就是個下賤的狐狸精！”

  明蘭若隨後有些好笑地挑眉：“你家小姐當初在宮裏也沒少被罵狐狸精吧？你這麽說合適嘛？”

  春和：“呃……”

  她家小姐還真沒被少罵狐狸精。

  “好了，你去吧，周如故一會要去軍營，定會去找你，我自有分寸。”明蘭若笑了笑。

  春和隻能點點頭：“好。”

  她相信小姐能處理好這些事，春和心事重重地轉身離開。

  春和離開之後，明蘭若懶洋洋地托著下巴把玩著手裏的茶盞：“嘖，狐狸精啊……隻怕那隻狐狸精想動的不光是宋軍師吧？”

  就她這兩天私下的觀察和搜集到的線索來看，嘖……灰狐狸想要的是她身邊那千年大妖一樣的男人。

  窗外天空有些晦暗，陰鬱雨雲繚繞在山間與天空。

  明蘭若抬起眸看著窗外的天空,千年的大妖為什麽會接那種城裏剛修煉成型的毛狐狸的招呢？

  她眯了眯眼，輕哼一聲：“八成是那隻灰毛女狐狸踩到那隻千年大妖的哪條尾巴了，他急了，瞬間炸毛了~！”

  她這隻天天被大妖圈在懷裏舔來舔去的“貓”，都快能寫一本《山海經/大妖傳》了，還能不了解他？

  但，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讓那千年大妖似的家夥炸毛了都不敢告訴她，隻敢自己私下偷偷摸摸地搞起事兒。

  “嘖，真是叫人惱火啊！”明蘭若扯了扯唇角，眼底閃過不悅。

  不管什麽原因瞞著她，叫別的女人覬覦他漂亮耀眼的華麗皮毛，就是他不對，哼！

  明蘭若微微眯起眼，烏沉的眼珠轉了一圈。

  她懶洋洋地托著下巴忽然吩咐：“來人。”

  立刻有女衛進來：“主君！”

  明蘭若淡淡地道：“一會，去把蕭蘭寧給我叫過來，就說我要問問她蕭蘭堂的傷勢，他們什麽時候啟程，叫她想好了來回話。”

  女衛立刻抱拳：“是！”

  ……

  用了午膳時分，上官焰喬習慣性帶著小齊子來明蘭若院子裏用膳。

  但是這一回，女衛們卻沒放他進去，景明笑眯眯地道：“喲，爺您來了，小姐說她午膳另有安排，您要不先回去用膳，午休之後過來？”

  上官焰喬一頓，看了眼院子裏：“有其他人來了？”

  景明點頭：“荊南王派了使者過來，小姐招待他們呢。”

  “楚元白的人？”上官焰喬挑眉，臉色冷了冷。

  那臭小子要幹什麽，不是已經決定放棄若若了，不好好在蜀中坐鎮幹什麽！

  第749章 燒火添油（上）

  “本王下午再來。”上官焰喬輕哼一聲，轉身離開。

  小齊子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院子裏頭，春和姐姐經常在這裏休息，中午不能一起用膳了。

  “還不走！”上官焰喬冷冷地道。

  小齊子委委屈屈地低頭：“哦！”

  最近這些天爺的心情都很差，偏在小娘娘麵前倒是一副平靜無異常的模樣。

  景明看著撓撓頭，真奇怪，大小姐為啥不見自己男人呢？

  雖然小荊南王使者來了，但剛才就走了。

  她和陳寧兩個都在一個軍中，低頭不見抬頭見，可最近“小別勝新婚”有空就湊一塊，鬥嘴都開心。

  焰王殿下可不比他們，在這裏待不了多久～

  得到景明複命，已經把焰王殿下趕走了的時候，明蘭若正自己吃著午膳。

  她點點頭，懶洋洋地喝了口湯：“嗯，下午院子裏就留兩個人好了，其他人都去外頭巡邏。”

  景明雖然不知道小姐要做什麽，但遵從自家大小姐的話就行。

  轉眼，就到了下午。

  最先來的是蕭蘭寧。

  她被人領進了一處靠著花園的書房。

  明蘭若正在看行軍圖。

  蕭蘭寧看著明蘭若負手而立，還是一身黑色的男裝，卻顯得她膚色雪白。

  麵前女子清豔的眉目間帶著銳氣，冷淡而深沉。

  一看便是氣勢不凡的上位者。

  她有些惴惴不安地進來：“見過明主君。”

  畢竟上次明蘭若輕而易舉地就毀了他們姐弟繼承赤血軍團的所有希望。

  不，應該說，她後來想了挺久的，發現明蘭若可不僅僅是毀了他們姐弟的希望。

  而是以殺雞儆猴的方式基本上掐死了除了她以外，蕭家血脈繼承赤血的可能性。

  這樣的心行手段，叫她難免心生畏懼。

  明蘭若沒看她，隻是看著行軍圖，漫不經心地道：“來了，就座吧。”

  她吩咐之後，蕭蘭寧便被女衛帶到了一處桌邊坐下。

  蕭蘭寧抬起眼睫，悄悄打量著明蘭若，忽然又心情平靜了下來。

  就算是看起來那麽厲害的女人，不一樣也被她撬了牆角麽？

  就算是呂後、武則天又如何，一樣看不住自己的男人。

  這麽想著，她輕輕地抿了唇角，神色自若，甚至略帶著一點惡意的狡黠地瞥著明蘭若。

  明蘭若示意景明收起行軍圖，隨後看向她，蕭蘭寧這才略垂了頭，一副恭謹的樣子——

  “明主君……聽聞您來是為了查問蘭堂的傷勢？”

  明蘭若點點淡淡地道：“本君聽說蕭蘭堂的傷勢好了很多。”

  蕭蘭寧心裏咯噔一下，雖然她已經從來傳喚她的女衛這裏聽到明蘭若打算讓他們離開。

  可現她還是有點窒息感。

  “可是蘭堂的身體還沒有好透，能不能讓他好完了再走，從中原到嶺南真的很遠！”

  蕭蘭寧似有些焦急地紅了眼，輕聲哀求。

  她可不能現在走，現在走了，那她要怎麽繼續自己的計劃？

  明蘭若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微微彎了下唇角：“怎麽，你很想留在赤血？”

  “不是……不是的……！”蕭蘭寧本能地想要做出害怕明蘭若的樣子，讓她不要覺得自己是個威脅。

  但在明蘭若清冽莫測的眼神下，她忽然明白，她麵前的是個女人。

  位高權重，心思深沉的女人。

  她不能用那招惹男人的一套麵對明蘭若。

  蕭蘭寧立刻挺直了背脊，認真無比地看著明蘭若：“我絕對沒有要與主君爭赤血繼承權的意思！”

  她必須向明蘭若表明自己的心思。

  “您知道的，我那弟弟必已經不能與您爭位，而我不會打仗，也沒有治下的經驗與能力。”

  明蘭若看著蕭蘭寧說話，她眸光微轉，悠悠地笑了：“蕭蘭寧，你比你那弟弟聰明得多。”

  能第一時間察覺別人的情緒，改變自己麵對不同人的策略，這是一種厲害的本事。

  之前，是因為想要依靠蕭蘭堂，不用自己出麵，所以才藏拙麽？

  蕭蘭寧垂下眸子，露出無奈的苦笑來：“不敢！聰明的話，我會阻止蘭堂與您相爭。”

  至少要讓蕭蘭堂蟄伏下來，低頭小意做人，再圖後續反撲！

  而不是一來就讓人踩得再也沒有機會拿到繼承權！

  還要她來出馬……

  “所以，求您，再寬限些時日。”她擺出誠懇的低姿態。

  明蘭若微微彎起唇角，沒有回答，而是看向門外。

  一道修挑優雅的人影在景明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上官焰喬的目光冷淡地掃過蕭蘭寧後，看向明蘭若：“既然有人在這裏，我先去後堂等你。”

  說著，他便轉身打算向後堂走去。

  明蘭若卻喚住了他，含笑道：“阿喬，等等，我還沒給你介紹，這就是我之前向你提過的那位表姐。”

  蕭蘭寧雖然臉色如常，但心裏猛地縮了一下，她有兩天沒有看見他了，亢宿說殿下不會再見她。

  上官焰喬隨意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嗯。”

  隨後，他施施然地轉身去了後堂，沒有多給蕭蘭寧一個眼神。

  明蘭若看著蕭蘭寧：“殿下一向這種冷淡的性子，不必介懷。”

  蕭蘭寧袖子裏的手捏了捏，暗自冷哼，這種正室的口吻，她聽多了，明蘭若在這種男女之事上果然不如她。

  她恭敬有禮地起身：“不敢。”

  明蘭若瞧著她鎮定自若毫無破綻的樣子，也笑了笑：“你先在院子裏等一下，會有人給你些藥，還有筆墨紙硯。”

  蕭蘭寧一愣：“筆墨紙硯？”

  “聽說你最近每天都侍奉宋軍師讀書，這些總缺不了的。”明蘭若隨意地道，起身去了後堂。

  蕭蘭寧略捏緊了手帕，看著她的背影點，恭敬地道：“多謝主君。”

  自己沒想過自己去侍奉宋唐讀書，明蘭若會不知道，但是她賞賜自己這些是什麽意思？

  可她沒來得及多想，已經有女衛進來，將她帶出了書房，往院子裏送去。

  “你在這裏等著，不要走動，今日大家都在忙，我給你去拿主君賞賜的東西，要點時間。”女衛冷道。

  蕭蘭寧倒是客客氣氣地還禮：“辛苦了。”

  女衛一走，她就心情複雜地看了看這空無一人的小院子，尋了一處石桌邊坐著。

  可她這一坐，再抬頭，就發現這石桌邊上花木葳蕤的縫隙裏，竟能不遠不近地看見後堂窗內——

  一道修挑的人影正站在裏麵，正是上官焰喬，而他身邊站著的女子正是明蘭若。

  這個位置，窗裏的人看不見外頭的人，隻能看見花木繁茂，而她卻能窺見窗內。

  蕭蘭寧一驚，立刻放緩了呼吸，悄悄靠近了那大片的花木之後，看向後堂。

  第750章 燒火添油（下）

  她想知道他們相處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剛才明蘭若叫他阿喬，讓她整個人都驚了一下。

  那樣親昵的稱呼，很難想象怎麽能用在那位矜冷淡漠的殿下身上。

  可明蘭若叫起來那樣自然，而且不違和……

  新帝說那位殿下很在意明蘭若，可是，這種聯姻，分明就是政治聯姻。

  蕭蘭寧捏緊了袖子，他剛才看她的時候甚至沒有任何表情。

  可那天晚上，他眼裏的煎熬與複雜甚至痛色，都不是假的。

  她忽然很想要知道那位殿下在那個女人麵前是什麽模樣，他們怎麽相處的。

  雖然這個距離，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可能看見就夠了！

  蕭蘭寧告訴自己，她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而不是被牽動了心緒。

  後堂

  明蘭若看著上官焰喬正在看牆上的畫，姿態閑逸，沒有因為蕭蘭寧的出現有任何情緒波動。

  她微微挑眉，行啊，到底是曾經把多疑猜忌的明帝都耍得團團轉的千歲爺。

  “殿下怎麽瞧著有點不高興了？”明蘭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上官焰喬轉身仿佛漫不經心地在窗邊的榻上坐下，拿了一邊的茶喝了一口：“楚元白跟你說什麽了，還專門派使者過來。”

  明蘭若笑了笑：“沒什麽，小白想過來一趟。”

  上官焰喬冷淡地問：“他來幹什麽？不在蜀地鎮守西南大後方！”

  明蘭若端了茶喝了起來：“春耕已經開始了，今年天象比去年好些，二月的東西南幾個大行省都已經不落雪了，小白是來要錢弄春耕的。”

  剛打完了仗，東西南幾大行省都需要春耕和安撫民眾，又要征兵，哪哪都要錢。

  小白免除了各地五年稅賦，又平均了田地，讓民眾休養生息，荊南王府的錢袋子再豐盛也頂不住這麽花。

  陳將軍除了懂打仗，還是個極善理財之人。

  當初明帝還在的時候，他和陳寧這位少主就是江浙最頂尖的皇商，富可敵國，是赤血的金錢流。

  “陳將軍人在這裏，小白自然是要過來的。”明蘭若懶洋洋地隨手給他也倒了一杯茶。

  上官焰喬接了茶，眯了眯幽暗狹長的鳳眸，接了茶的時候，順勢拉住了她的手腕：“本王看他不光是因為陳將軍在這裏吧，還是因為你這阿姐在這裏。”

  明蘭若垂眸看著他，輕笑了起來：“談正事呢，你在瞎吃什麽醋啊，當初我跟他說的清清楚楚的時候，你不是在場麽？”

  故意把她弄得迷迷糊糊的，又從她房間出去，特地叫小白看見。

  上官焰喬輕哼：“他這次來，本王可就不在場了。”

  明蘭若挑了下眉，忽然一掀衣擺，按住他肩膀，單膝往他腿邊一壓，半跨壓在他身上：“殿下那麽喜歡吃醋，不如本主君給你點定心丸了。”

  她忽然撫上他的臉，在他微微驚訝的目光中，低頭吻住他殷紅的薄唇。

  上官焰喬略一頓，唇舌間都是她嘴裏柔軟又清洌的草木花香。

  自從大祭祀後，明蘭若身體裏的蠱神召喚徹底覺醒之後，她身上那種花木草藥的清洌野性的味道就越來越清晰。

  不是香料熏出來的，倒像是她就是野原花木的化身一般。

  苗疆聖女就是森木花葉的自然之女。

  那種屬於她的特殊氣息很容易讓他沉迷和動情，光聞著都是一種享受。，

  難怪，蕭帥當初冒死都要把聖女偷走。

  龍啼那老蠢貨竟然放棄了聖女唯一侍奉大巫的身份……

  他漫不經心地發散著思維，閉著眼享受著她的主動，畢竟不用唱曲就能享用美味，他還是很願意的……

  直到……

  她的吻落在他的修長的脖頸上。

  上官焰喬手邊的茶一頓，水差點濺出來。

  他另外一手握住她的腰肢，聲音微喑啞地道：“這是後堂，明主君這樣不合適吧？”

  明蘭若伸手懶洋洋地順著他身後順滑的烏發撫向他寬闊結實的肩：“今日大家都去忙了，沒人會進來。”

  說著，她已經順勢將他按在窗邊，不客氣地拉下他的後領。

  他肩膀上一涼，小半邊線條優美結實的肩膀和鎖骨都露在冰冷的空氣裏，她溫軟的呼吸與吻落在他的肩頭。

  “若若……別在這裏。”上官焰喬瞬間整個人都緊繃起來，鼻尖滲出細汗來：“窗外有人……”

  他的修為怎麽會不知道外頭不遠處有人。

  “哦，大概是女衛們在站崗吧，她們很懂事的。”她漫不經心地忽然一把扯住他垂下的烏發，略用力逼他抬起頭。

  然後，她低頭吻在他修長鎖骨間那顆細小漂亮的紅痣上，惡劣地輕輕咬了一口。

  “唔……”被按在窗邊的俊美男人仰著頭。

  也不知道是他頭發被扯疼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悶哼一聲，修長的身體繃成一把弓。

  他伸手一下子撫上她的背脊，皙白的手背泛出欲望的青筋。

  明蘭若卻漫不經心看了一眼窗外，指尖撫過他鎖骨上自己留下的印子：“呀，焰王殿下可真敏感……”

  上官焰喬危險地眯起眼，忽然反手一把扣緊她的細腰，垂眸睨著她：“你在搞什麽？”

  這女人大白天這麽主動撩他，見鬼了。

  “啊……”明蘭若笑了笑，拉了下他的發梢，看他蹙眉。

  她清豔的眸裏帶著挑釁和惡意，慵懶地道：“搞大妖怪啊，行不行啊？”

  上官焰喬被她那樣兒撩得心神浮蕩，眉目微微彎，嗤笑：“明主君受得住，當然行。”

  他忽然站起來一把將她扛上肩，往內間裏去了。

  明蘭若懶散地環住他的肩，沒阻止他把自己扛走，畢竟她可沒興趣當眾表演活春宮。

  她隻打算加把火兒而已，

  王八蛋，敢瞞她搞事兒！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窗外。

  這修羅妖王不告訴她在搞什麽陰謀詭計，那她就自己幫他加把柴火好了，火，要燒起來，這樣才有戲看嘛……

  磨磨唧唧，拖拖拉拉的有什麽意思，哼！

  ……

  窗外，茂盛的花木之後，蕭蘭寧幾乎要捏碎自己手的帕子。

  她無意識地去摸藏在袖子裏的玉簪。

  仿佛這樣能讓她狂跳的心平靜下來。

  她臉頰緋紅，不知是動情還是憤怒，又或者別的。

  原來……

  原來那樣高嶺之花，莫測深沉的男人動了欲望，竟是這副模樣。

  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什麽。

  可她是第一次覺得撩人這個詞語，能用在男人身上。

  他緊閉著鳳眸，蒼白的臉孔也染上紅暈，似乎能看到汗珠順著修長的脖頸滑落鎖骨，肌理分明的肩膀，有力的長指。

  苦悶讓欲色都變得豔麗。

  她……也想要！

  想要被扛上肩膀的是自己……

  第751章 證物

  “你在這裏發什麽呆，主君賞賜的東西在這裏，走吧！”

  過了一會，女衛冷冷的嗬斥聲響起來。

  蕭蘭寧僵硬地起身，接過賞賜的盤子，木然地看著盤子裏的東西。

  她聽見自己恭恭敬敬地道謝，然後跟著女衛離開明蘭若的院子。

  可蕭蘭寧知道自己的心早已遊蕩在半空，回到院子裏。

  她麵無表情地就在院子中足足站了一個時辰，腦海裏全都是自己剛才看見的一幕。

  蕭蘭寧隻覺得自己一顆心沉在水裏，又像被火燒灼得痛苦無比。

  眼前全是他冰冷的眼睛，染上欲色的隱忍樣子；是他肩頭漂亮又蘊藏著無邊力量的線條。

  是他扣緊明蘭若細腰，親吻她，將她扛上肩頭的樣子……

  恍惚間，她覺得被他擁抱的女人是自己。

  ……

  “你在那發什麽呆？”蕭蘭堂推著輪椅出來，就看見蕭蘭寧神色恍惚的樣子。

  “沒什麽！”她顫了一下，似陡然驚醒，咬緊了唇，眼神複雜而急切地匆匆進了房間。

  蕭蘭堂看著她的樣子，總覺得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這女人的表情，像是懷春不散啊。

  做局，以獵物狐媚子姿態引君入聞可以，可一不小心，這狐媚子自己入甕了，那可就不妙了。

  蕭蘭堂轉著輪椅想去提醒蕭蘭寧，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蕭蘭寧卻從匆匆去了浴房。

  “我要沐浴，你幫我叫人送點熱水來！”

  蕭蘭堂隻能暫時作罷，他總不能追到自己姐姐浴房去。

  熱水倒是挺快來了。

  蕭蘭寧站在浴桶的熱水前，呆愣了一會，還是一咬牙，開始脫衣服。

  她脫光了自己，站進浴桶，浸濕了自己，又打開了手腕上那隻曾經刮破上官焰喬衣衫的鐲子。

  她把鐲子拿下來，心潮澎湃，嫉妒與心頭的痛苦交加。

  今天，自己看得很清楚，他穿的那件衣衫很眼熟，就是她那夜為他縫補過的。

  他分明是突然過來，並不知道她在明蘭若的院子裏。

  殿下那樣的人物，明明不需要穿壞過的衣衫。

  可他穿了……他分明是對她動了心的。

  蕭蘭寧看著那隻鐲子許久，她指尖緊了又緊，最終還是把鐲子一轉。

  裏麵白色的粉末就倒進了自己的浴桶裏。

  不一會浴桶裏的水就變得渾濁，蕭蘭寧忍著皮膚的刺痛感盯著自己大腿。

  她雪白大腿上一大塊皮膚突然起皺，然後詭異地剝落了下去。

  蕭蘭寧馬上把那塊“皮膚”拿起來，細細地分開。，

  竟是兩張薄如蟬翼，不知用什麽做的紙。

  上麵的字龍飛鳳舞，隻是有些陳舊，似乎有些年頭了，但不知道做過什麽處理，似乎並不怕見水。’

  蕭蘭寧細細地看著那上頭的字，表情複雜，似哭又似想要笑，竟開始喃喃自語。

  “你們這些人死了就死了，我雖姓蕭，可卻從沒享受到姓蕭的好處。”

  “你們也從未認過我們姐弟……如今還要因為姓蕭受威脅……”

  “我才無所謂……姓什麽，我隻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她把那兩張紙捏在手裏，原本迷離又有些混亂的眼神竟清晰起來。

  蕭蘭寧笑了起來，表情詭魅：“有了這東西，他會喜歡我的，他也必須喜歡我。”

  新帝給了她這些東西，她連蕭蘭堂都沒說。

  原本想著蕭蘭堂能順利繼承赤血，這破壞力巨大的東西在她手裏，就是一把藏在暗處破壞力巨大的劍。

  是對明蘭若或者西北軍的製衡，她就是持劍人。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打算用這把“劍”。

  可蕭蘭堂是個廢物，沒把赤血搞到手，西北軍的那位殿下這樣合適當她的人。

  她要想辦法讓西北軍和赤血、明蘭若徹底分裂！

  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徹底陪伴在那位殿下身邊，還得不讓殿下知道這件事是她做的。

  畢竟，就算那位殿下在意她，可麵對破壞自己大計的人，恐怕很難繞過她。

  蕭蘭寧陷入了思緒之中，開始細細謀劃。

  卻沒有看見一道鬼魅的人影，貼在房頂梁上，如一片灰塵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將一切盡收眼底。

  ……

  這頭後廂房裏，也沒有如小蘭寧上官焰喬陷入了僵局。

  “你打算就讓我這麽走人？”上官焰黑著一張俊美的臉，盯著在穿衣衫的女子。

  明明先引誘的他，“棋”下了半局，她竟就要走了？！

  明蘭若隨意地係好自己的腰帶，轉眼看著麵前男人衣襟大敞，露出性感光潔的胸腹，袍間……嗯……

  長劍出鞘，劍拔弩張。

  她轉臉看向牆邊掛著的鋒利寶劍，一臉無辜道——

  “嗯，誰讓殿下這般誘人，我一看到你，就忘了小白的使者約了我這個時辰與陳將軍一同會晤商討事情。”

  上官焰喬氣笑了，站了起來，朝她咬牙切齒地走過去：“那就辦完正經事兒再走！”

  明蘭若見狀，輕盈地退了幾步，清豔眉眼含笑地道：“是啊，正經事兒要緊，小舅舅最懂的，先消消火。”

  看著明蘭若就這麽是施施然離去，上官焰喬臉色黑如鍋底。

  “這死丫頭！”他忍不住暴躁地把長指插在頭發裏把劉海撥了一把！

  那死丫頭喜歡他散發，把他頭發都被拆散了，人又跑了！

  那丫頭在搞什麽鬼？！

  他想細想，可身上的燥火讓他沒法靜心下來！

  小齊子！小齊子！！小齊子！！！水！！！！”上官焰喬忍不住咬牙啟齒地喚人。

  小齊子慌忙一疊聲地進來：“哎哎哎哎……來了！”

  爺一欲求不滿，就暴躁！

  《山海經》裏說九尾狐性好淫，爺又不是銀眼狐狸那家夥，怎麽也這樣呢！

  他一邊操持安排底下人去準備，一邊腹誹。

  上官焰喬終於把自己收拾好了，陰著能滴水的臉，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殿下，喝點涼茶，這是小娘娘配的！”心宿很有眼見力地馬上送來了茶水。

  上官焰喬盯著茶，冷哼一聲，一口喝了下去，像喝的不是茶，而是壞心眼的姑娘。

  等自家爺喝完了茶，心宿才悄聲在他耳邊說了點什麽。

  上官焰喬瞬間目光冰冷幽暗起來，隨後，他放下手裏的茶杯：“上官宏業，有點手段。”

  他閉上眼，微微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眉目陰鬱冰冷地微笑：“去準備一些東西，不在自己的地盤，要備齊這些東西，還得費點功夫。”

  第752章 小白呀小白白白長大了

  三天後

  明蘭若帶著人目送周如故領著一支輕騎人馬出了城。

  要進軍鹿原城，得先掃平沿途的幾個小城，周如故帶的八萬赤血黑甲鐵騎不成問題。

  雙線開花，等周如故開拔之後再過幾日，她也要帶人出發了。

  她目送著周如故帶著騎兵遠去的背影，暗自想，那對姐弟的事兒，得在她出發之前解決掉才好。

  明蘭若送走了周如故的人沒有馬上回去，而是繼續帶人在路邊搭的涼棚坐下來。

  “今天天氣不錯，都沒下雨了。”景明看了看天色。

  這幾天開始細雨連綿，陰冷陰冷的。

  明蘭若笑了笑：“二月碎雪，三月春雨貴如油，今年二月都開始下雨了是好事兒，要農忙了。”

  不過今日不下雨的好，因為……貴客到！

  遠處的傳令兵提著令旗策馬飛奔而來，跟著他身後的一支約莫千餘騎人馬卷起滾滾泥與雪。

  明蘭若站了起來，含笑看向遠處。

  “荊南王到！”傳令兵揚起呼喝！

  隨後一騎通體雪白的高大駿馬飛奔而來，馬上意氣風發的年輕將軍率先脫離眾騎兵，徑自奔到了她麵前。

  “阿姐，我回來了！”

  馬上的少年郎一拉馬韁，馬兒高高揚起蹄子，俊美的少年衝著她露出個燦爛的笑來~！，

  明蘭若含笑朝著他伸手：“快下來，讓阿姐看看你！”

  楚元白一收馬鞭，從馬背上一個騰躍，漂亮地落地，奔到她麵前：“阿姐！”

  他本能地就想要一把抱住麵前日思夜想的女子。

  但下一刻，他刹住了腳步，硬生生地隻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後抬起深邃的大眼，粲然一笑：“阿姐！”

  明蘭若看著麵前的少年，快一年不見，他蜜色的皮膚上靛藍圖騰依舊，隻是五官更顯成熟，目光裏也有了克製和隱忍。

  她心情有些複雜又欣慰：“長高了，也瘦了點，真的……”

  她頓了頓，溫和地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長大了。”

  當初他和她兵分兩路各自進軍，也是為了讓他脫離蠱神對他體內血蠱過分的影響。

  現在看起來效果不錯，聰明又凶狠狡猾的少年已經長大，眼神都變得沉穩了。

  楚元白看著麵前的女子，眼底閃過溫柔的暗光，笑了笑：“人總要長大，不過……”

  他上下打量了下明蘭若，一臉感慨：“阿姐也黑了、瘦了、糙了、老了……哎喲！！”

  沒說兩句，腦袋上就鞭子狠敲一記。

  “你再說啊。”明蘭若皮笑肉不笑地拎著鞭子敲手心。

  楚元白揉著腦瓜嘀嘀咕咕：“也不知道焰王殿下怎麽受得了你，是不是得天天挨揍？”

  明蘭若哂笑一聲：“你小子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就是為了來吐槽你姐姐我的，那你還是趕緊滾蛋，沒錢拿！”

  使者才到幾天，他就屁顛屁顛跟著跑過來了。

  之前上官焰喬還以為得他走人了，楚元白才回到。

  楚元白立刻彎著眼笑眯眯，又討好地道：“好阿姐，我錯了還不成，阿姐最美了，我是真的沒銀子了才來的。”

  沒錢日子是真難過啊。

  一行人這才熱熱鬧鬧地折返進了城裏。

  景明帶著楚元白的人馬去安置，楚元白領著幾個親兵跟著明蘭若進了府。

  剛走到前廳，就見一道修挑的人影站在廳前正淡淡回望過來。

  男人烏發半束在頭頂，黑色織金龍紋勁裝，暗紅穗子落在腰間，襯著他臉上殷紅的火焰龍紋，囂烈又深沉。

  氣勢非凡。

  身邊一行當值的白虎七星宿也齊刷刷地朝著他們看過來。

  一下子讓明蘭若和其他人都頓住了腳步。

  明蘭若：“……”

  楚元白：“……”

  眾人：“……”

  這是迎接，嗯，還是打架？

  倒是楚元白看向上官焰喬，兩人對視了片刻，楚元白率先慢吞吞地開口：“姐夫。”

  這一句姐夫，倒是讓上官焰喬眼眸微微眯了眯，淡淡地道：“來了，就進來吧，你阿姐準備了酒菜。”

  說著，兩人齊齊看向明蘭若。

  明蘭若：“啊，哈哈……是啊，別都站著，進去坐。”

  這兩個人對話，怎麽那麽……啊哈哈哈，別扭。

  小白居然肯叫大妖怪姐夫了。

  孩子到底長大了。

  大妖怪也領了這個情。

  行吧，是好事。

  景明努力憋笑，她是個憨憨也覺得想笑的程度。

  焰王殿下那“盛裝打扮”，一副自來熟的主人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西北軍的地盤或者當年的東廠呢。

  明蘭若帶著人一起進了前廳坐下，不一會就擺上了飯菜。

  “都是些家常菜，你吃完休息一下，晚上再給你擺接風宴，讓咱們荊南的弟兄們一起聚聚。”明蘭若含笑道。

  上官焰喬捏著酒杯，淡淡地補充一句：“辛苦了，日夜兼程趕來。”

  楚元白似沒聽明白的嘲諷，隻彎起笑眼，俊朗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來：“不辛苦，阿姐在這裏給我籌錢。”

  坐他對麵的朵寧默不作聲地瞥了他一眼，扯扯嘴角，老老實實地坐著。

  這小子好像又長高了，更有男人味了點，又俊了，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不過俊了又個屁用，有焰王這隻雄蠱王在這裏，他體內那隻雄蠱，別想再沾蠱神一點恩寵，隻有摳腳的份。

  哼……

  然後，她的目光飄向門外站崗的星宿們，眼神又燦爛了起來。

  啊，算了，還是蠱王身邊那些男人好啊……

  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

  客廳裏眾人心思各異。

  客廳的院子外也有人心思各異。

  “今晚有小荊南王的接風宴？也就是大家都會很忙了。”蕭蘭寧推著宋唐走在花苑的小路上。

  天氣難得不下雨，宋唐想出來看看花苑，蕭蘭寧便搶了他身邊侍從的活。

  宋唐看了她一眼：“怎麽，你想去接風宴？”

  蕭蘭寧目光閃爍，卻苦笑一下：“倒不是我想去，隻是……主君說叫我不日就要起程。”

  她頓了頓，轉到他麵前，垂著雪白的臉頰，蹲下來，輕聲道：“我要走了啊，軍師，你沒有辦法送我去山長水遠處，我就想……陪伴你，走得安心一點。”

  宋唐聽著她聲音裏的絕望和無奈，眉心閃過複雜：“你想去就以我侍從身份去吧。”

  蕭蘭寧一聽，頓時歡喜起來：“真的嗎！”

  太好了，今夜施展計劃的第一步，最好不過了。

  第753章 更深露重各懷鬼胎

  一頓午間簡餐之後，明蘭若讓人帶了楚元白去休息。

  隨後，她瞧著上官焰喬，目光在他這身打扮上掃了一圈，笑了笑：“這身真好看的，不過未免小題大做了些。”

  上官焰喬看著她，扯了下唇角：“本王也就穿了平時在西北軍中的裝束，算不得什麽。”

  瞧著他嘴硬，明明是為了鎮場子，給小白下馬威，宣誓他才是男主人。

  明蘭若又好氣又好笑。

  就這點小心思，還覺得自己裝得極好，去暗戳戳地接野狐狸的招。

  她挑眉：“是，焰王殿下最好了，您快回去歇著吧，晚宴還有熱鬧呢。”

  上官焰喬總覺得她說這“熱鬧”有點意味深長的意思。

  他眉心微擰，狹長眸一挑，有些狐疑看著她：“你打算看什麽熱鬧？”

  明蘭若點點他的肩膀，懶洋洋地道：“喝酒的熱鬧。”

  她也沒再多說。

  隻是，午膳後，宋唐來報說今日晚宴，蕭蘭寧做侍女，推著他出席。

  明蘭若看著宋唐好一會，淡淡地問：“宋軍師，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宋唐沉默了一會：“主君，宋唐知道的，宋唐心裏總是虧錢觀風大爺。”

  明蘭若看著自己手裏的茶盞，茶葉在裏麵沉沉浮浮。

  她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好，那就依宋軍師的意思，我這邊，想著反正他們姐弟快要離開了，那就……。”

  她頓了頓：“宴會推遲到明日晚上，讓蕭蘭堂姐弟都好好養精神，明晚同來給荊南王接風洗塵。”

  宋唐一愣：“主君連蕭蘭堂都放出來？”

  明蘭若清豔的眉目閃著笑意：“既都要走了，我又何必這樣小氣？”

  宋唐和明蘭若對視了半晌，他垂眸，作揖：“多謝主君。”

  宋唐走後，明蘭若讓人找了個理由，隻道是沒有采買夠東西，宴席推遲了一日。

  這日夜裏，春和端著牛乳茶進來，眉心微擰：“您放那對禍害出來做什麽，宋軍師被她玩得團團轉！”

  明蘭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都關著，灰毛狐狸怎麽好去偷肉吃呢？”

  她轉眼看向鏡子裏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兩年的風霜雨打，這張臉再保養，也糙了不少吧。”

  春和看著自己小姐，竟覺得心酸：“您比那灰毛狐狸好看得多了！”

  她的小姐啊，明明曾經芳華動京城，如今背負了無數人的期盼，著鐵甲，握長劍。

  廝殺在這風霜刀劍裏，縱是女兒身，卻有男兒膽。

  可殿下怎麽就……

  明蘭若卻淡淡地笑了笑：“別想岔了，我沒有悲春傷秋，我也挺滿意現在的樣子。”

  她也知道那修羅妖王是什麽樣的人。

  那人不信她。

  所以私下行事，她雖能理解，卻終究……有些心裏不得勁。

  “加上……今日小白又笑了我一番，我想起以前的樣子，春和，你讓人替我去準備女裝和首飾吧。”

  明蘭若輕歎一聲。

  春和聞言，頓時眼睛一亮，含笑道：“是！”

  小姐都兩年不穿女裝了啊！

  元宵那日跟著殿下出行也穿的是男裝。

  ……

  推遲接風宴的消息傳出去，眾人都各有心思。

  “為什麽那女人忽然鬆口讓我們出去？”蕭蘭堂頹廢這小半月，但傷勢在各種好藥加持下竟好了不少。

  他一想到宴席就覺得心有戚戚然。

  上次當庭被打個半死，這次又是在幹什麽？

  蕭蘭寧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宋軍師說了，他去求了明蘭若，他早就被我拿捏住了。”

  “宋什麽軍師，你還挺恭敬的，你不是更中意焰王麽？”蕭蘭堂冷哼一聲。

  蕭蘭寧幽幽地掃了他一眼：“你懂什麽，做戲自己都不入戲，怎麽叫人入戲？”

  蕭蘭堂盯著她一會：“你別自己入戲了，別人沒入戲！”

  這些赤血的人，可不好對付，就算赤血的人好對付，明蘭若那妖女男人婆卻不是個好相與的。

  蕭蘭寧一頓，坐在窗邊對著鏡子開始打理明日要用的首飾：“拿捏男人，十年裏，我失手過？”

  蕭蘭堂頓了頓，這還真是沒有。

  連當初的揚州知府都拜在蕭蘭寧裙下，盡心竭力地為她捧來貞潔牌坊，得享朝廷給貞婦的津貼，卻半點頭發絲沒沾到手。

  蕭蘭堂輕蔑扯了扯唇角：“是啊，我姐姐最厲害了。”

  說罷，他自己推著輪椅走了。

  蕭蘭寧看著左右無人，伸手將腰藏好的東西拿出來看了看，再次確認東西完好無損。

  她一向謹慎慣了，原本不想那麽快把這兩張東西拿出來的。

  她要很小心地謀劃使用方式。

  如果不是因為那日看見了那位殿下與明蘭若的相處，他的樣子，深深刺激了她心中的嫉恨。

  也不會提前冒險。

  蕭蘭寧閉了閉眼，微微捏緊了自己手裏的兩張紙，將它們分開放進自己腰帶和袖子裏。

  明夜，成敗在此一舉。

  ……

  與此同時

  上官焰喬的房間裏。

  小齊子恭謹地將兩張薄如蟬翼的紙奉上，赫然與蕭蘭寧藏在身上的東西一模一樣。

  上官焰喬捏著手裏的棋子，看著那張紙，淡淡地問：“你們看過上麵的東西麽？”

  小齊子不知怎麽地，隻覺得夜裏寒意深重。

  他不由自主地頭垂得更低了：“跟在您身邊多年，奴才們雖不如和公公，卻也曉得不該看的不看。”

  上官焰喬放下一顆棋子，看了他一眼：“嗯，本王身邊的人都是懂事的，下去吧。”

  小齊子乖覺地離開。

  上官焰喬自己與自己對弈，直到下完了手裏的一局棋，才捏著最後一顆棋子出神了一會。

  他轉眼看向那棋盤邊上兩張薄紙，打開來看。

  那些字跡雖然有些青澀，卻已經筆鋒銳利，有了龍飛鳳舞的姿態，隻是仍隱著浮躁。

  他慢慢地將紙張看完，仿佛在重溫它年舊事。

  燭火在上官焰喬眉目間落下詭異又濃重的陰鬱光影。

  他將那兩張紙放在火焰上點燃，看著火舌將那紙張燃盡，唇角彎起詭異又瘋狂的笑。

  燒了吧，燒個幹淨，就讓那些肮髒的過去，全都燒了……

  全都燒個幹幹淨淨！

  全都……

  不許再出現！！

  第754章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看著灰燼落在棋盤上。

  他垂下眸子，眼角慢慢泛起猩紅，一手猛地按在棋盤上。

  “啪——！！”

  一聲響，棋盤上所有黑白棋子全都化成了齏粉，與那些灰燼混在一處。

  上官焰喬猛地一揮手，一盤子灰全都撒在了窗外的花木之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低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明明是暢快的笑，可小齊子卻不知道為什麽聽出了濃重的痛意。

  也許，是他的錯覺吧。

  小齊子在院子裏，沉默地站了一會，慢慢地轉身離開。

  殿下，這種時候不會希望有人在身邊的。

  夜色漸深，小城進入了酣寧的夢鄉。

  但，也並不是所有人的夢境都叫夢鄉。

  春霧寒雨的夜，有時候，也叫夢魘。

  ……

  修長的黑色皮靴踏在被雨霧染得泥濘的地麵上，血色蜿蜒成了一片溪流，也沾染了上黑靴。

  一把修長鋒利的刀刃提在高挑單薄的人影手裏，都已經卷了刀刃。

  他眼神冰冷到茫然。

  遠處傳來怒吼與廝殺的聲音，似乎都被這嗚咽的黑暗雨霧覆蓋。

  隻有一些晃動的雨中不滅的鮫人油火把晃動出無數迷離詭異的暗影。

  血腥味重的讓人作嘔，他這三十餘年的人生不是已經習慣了血的味道麽。

  但為何，此時，他竟覺得反胃，而手臂傳來的疲倦和僵硬，讓他幾乎握不住手裏的刀。

  孱弱又無力一般的感覺，讓上官焰喬覺得茫然。

  他……多少年沒有這樣連刀都提不動的無力感了？

  到底……怎麽了？

  下一刻，一隻大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眼底閃過森冷的光。

  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奴才竟敢隨意觸碰他，而他……的身體竟沒有第一時間避開！

  “做得好，這次若能順利剪除赤血殘黨，蒼喬掌班功不可沒，日後晉升衛長也是遲早的事兒，定前途無限。”男人粗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掌班……

  這是東廠最低一等的管事。

  蒼喬有一瞬間的茫然，可再回神過來，看向那張臉。

  那是一張粗狂的剛毅的麵孔，生就一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武將容貌，卻一副狠辣九轉心腸。

  “周琛？！”他忽然低聲道。

  武將身邊的校尉臉一沉，厲聲訓斥：“將軍的名字是你這種閹人能叫的麽！”

  “嘖，不可對這位小公公無禮。”看著不過三十多歲的周琛對著身邊的校尉哂笑一聲。

  他一邊擦掉自己臉上濺到的血，一邊含笑看向麵前少年那張即使在黑夜裏，即使被雨霧淋透了，狼狽蒼白卻依然漂亮得驚心動魄，雌雄不分的臉。

  他意味深長地道：“蒼喬掌班可是殿下身邊的新寵紅人呢。”

  蒼喬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好一會，才慢慢地扭頭。

  他看見了自己身後和自己一樣，東廠殺手打扮的人，他們每個人都和自己一樣手裏提著幾乎要砍到卷刃的刀。

  然後是地上的屍體。

  幾乎可以稱為——無邊無際的屍體。

  大片大片的……在林間蔓延出去的屍體，就像一片屍海。

  那些屍體穿著布衣，可是，他們的手上都有舊日握刀的痕跡，臉上甚至有舊疤，都穿著製式的舊靴。

  有些屍體腰牌上印著精致的踏火麒麟，那是——赤血軍團主力的標識之一。

  蒼喬的瞳孔驟然縮緊，臉上肌肉微微顫抖，可空氣裏的冰冷和血腥味就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籠罩在其中。

  讓他——動彈不得。

  “還要多謝掌班給我的信和描繪清楚的路線，不然我哪裏知道這幫子赤血殘黨竟埋伏了上萬人在這裏，想要護下蕭家的餘孽。”

  周琛笑著道，似乎對麵的少年有些忌憚。

  可他打量著少年的眼神，更多的是——骨子裏滲出來的鄙夷。

  不光是因為麵前的少年隻是個卑賤的，剛加入東廠的閹人。

  即使周琛也是參與這場屠戮的劊子手，可他依然有資格用這種眼神去看麵前的少年。

  那種世人看著最惡心、最卑劣、恩將仇報的狗東西的極度鄙夷的眼神。

  蒼喬已經習慣了滿是惡意的眼神，可這一刻，麵對周琛的眼神，他竟不由自主地、麻木地低下頭。

  看著少年垂著木然的樣子，周琛笑了，這種玩物一樣的東西，還這麽狠，叫人惡心。

  不過，他也沒不打算得罪這如今皇帝的新寵。

  陛下對這少年興致正濃。

  周琛笑著道：“蒼喬掌班剛入東廠就有這等決斷的手腕和萬人屠的又勇氣，當真了不得，如今本將軍帶人能除掉這些赤血殘軍，是你的功勞。”

  蒼喬捏住刀的手，僵到幾乎不能動彈，可他卻又看見自己朝著周琛點點頭，甚至笑了笑——

  “那是周將軍厲害，小人不過是配合將軍行事，這次順利伏擊這些赤血的餘孽，小人隻是從旁協助和出謀劃策，豈敢居功？”

  周琛大笑了起來，他豪邁的聲音仿佛打了大勝仗的將軍：“哈哈哈哈，殺一人者是殺人犯，屠萬人者卻是梟雄，蒼掌班這才十幾歲年紀，就能明白這個道理，後生可畏得很！”

  蒼喬抬起眼，看著他，目光暗沉到近乎空洞，卻淡定開口：“那這些屍體怎麽辦，如果叫人發現他們都是赤血將士……”，

  周琛看了一眼滿地的屍體，嗤笑一聲：“這些屍體就交由底下人處理吧，萬人坑罷了，撒上石灰處置了，不算難。”

  說著，他看向蒼喬：“走吧，蒼喬掌班，這些赤血殘軍已死，蕭家那百多口人，無人能暗中相護了，咱們該送他們上路了。”

  蒼喬站著，沒動。

  周琛挑眉看著他，笑容毫不掩飾惡意：“怎麽，手上都滿是赤血殘軍的血，可麵對真正的蕭家人下不了手？”

  雨水順著蒼喬的臉孔慢慢地流淌而下，少年蒼白美麗的臉孔冰冷得沒有一點人氣，與地上屍體一模樣。

  “隻是有些猶豫罷了，如果我真殺人不眨眼，那周將軍，不怕完事兒，回去路上被我捅一刀嗎？”

  少年微微歪頭，腥紅的唇角露出一個幽怨又惆悵的笑容來。

  頓時，周琛這邊看見他麵容的人，連帶周琛自己都感到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竟因為那個笑麻痹了一把！

  周琛本能地蹙眉，竟發現自己對這少年太監意動了下。

  怎麽有人能笑成這種……風華絕代的樣子，明明如此狼狽疲憊之下！

  《禮記》曰——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這種憑外形就足以動搖旁人的人，若是還沒心沒肺，殘忍至極，那就是妖孽！

  亡國之妖！

  第755章 因果之源

  “那就……期待蒼喬掌班的表現了。”周琛看著麵前的瘦弱纖細的少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

  少年垂下長睫，並不說話，隻是用顫抖的手握緊了刀，也翻身上馬，踏著屍體間的空地向遠處廝殺的方向走去。

  周琛看著蒼喬單薄的背影，冷哼一聲，扯了韁繩跟上。

  山路難行，尤其是一場雨後，還是夜色之中。

  周琛領著大隊人馬到了地方的時候，正是一處山埡口。

  他們站在半壁山崖上，看著山下被攔在中間的車隊。

  “動手吧。”周琛露出個匪氣的笑。

  山下那車隊中上百男女老少，背後十幾口棺材。

  還有人抱著懷中幼小的嬰孩和懵懂不知事的孩子，人人披麻戴孝。

  周圍困住他們的士兵們手中刀劍就是在暗夜中都被鮫人油的火把映出雪亮的寒光。

  車隊為首身材高大的男子，卻是中年文官模樣，左手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他似有所覺一般，抬起頭，銳利如刀的目光看著山崖之上的人：“周琛。”

  “蕭觀風、蕭大人，如何，可後悔當初不與陛下合作？”周琛居高臨下地笑了笑，手裏挽了長弓。

  蕭觀風冷冷地道：“什麽陛下，不過是心胸狹窄，陰狠無道的謀逆之徒，與你這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豬狗之物，倒是匹配得很！”

  周琛眼底閃過狠戾之色，他最恨蕭家戰將們如山巔，自己怎麽努力都爬不到他們的地位！

  誰不想武運昌隆四個字，隻有蕭家這座大山都不在了，他才有機會成為武將第一人！

  他冷笑一聲：“還真是不識時務，死不悔改的蕭家人，這將近兩百餘口旁支直係的命，也都不在你們眼裏！”，

  蕭觀風定定地仰頭看著他們，忽然笑了：“篡位之帝，難道真會放過我們，在這裏惺惺作態，沒得叫人惡心。”

  說著，他目光如炬地看著周琛，或者說看著站在周琛身邊的少年，一字一頓——

  “我蕭家血脈，鐵骨錚錚，隻有站著死，絕無跪著生！”

  蕭家百餘口人，竟無一人出聲，小小的孩子被母親緊緊地抱在懷裏，冷冷地看著圍住他們的軍隊。

  恍惚間，竟讓人覺得覺得那是一支舍生就義的軍隊，不是老弱婦孺。

  “好，很好！”周琛冷笑一聲，一挽長弓，抬手就瞄準了之蕭觀風。

  他一抬手，所有士兵們也都抬起了手中的刀劍與長弓。

  被蕭觀風牽著的六七歲小小少年，虎目圓臉，他提著一把短刀，猛地上前一步，指著周琛怒吼——

  “你們這些畜生，叛國賣族，坑害了我祖父、爹爹和無數保家衛國的將士！“

  “但凡我蕭家血脈還有一人，縱是女子，也必叫你們血債血償，基業喪盡！”

  周琛臉色大變，抬手就射，利箭猛地朝著那小小少年刺去！

  “噌！”蕭觀風猛地轉身，將自己擋在那孩子麵前。

  箭勢太猛，一下子將他胸口射了個對穿，鮮血一下子飛濺出來！

  那披麻戴孝的小小少年大怒：“伯父！”

  他憤怒地提著刀如虎崽子一般，猛地亮了招式，朝著麵前的士兵們衝過去：“我跟你們拚了！”

  周琛看著那些士兵們麵對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的突襲，竟一下子被擊得連退數步！

  隨後有七八個男孩、女孩，甚至婦人裝扮的溫婉女子，竟都猛地從車廂裏抽出了刀劍，朝著士兵們衝殺過去。

  氣勢凶狠的戰在一處！

  蒼喬看著這一幕微微睜大了眼。

  “那個帶頭的孩子，是蕭觀天上將的嫡次子蕭蘭辰，其餘那些孩子都是其餘蕭家第三代還不能上戰場的孩子，甚至女人……是不是都很了不起？”周琛看著底下混戰，哂笑一聲。

  他咬著牙：“這家風，真是讓人羨慕，可惜不是我的孩子，那就……都死了吧！！”

  說著，周琛冷笑一聲：“該動手了，蒼喬掌班。”

  他一揮手，無數士兵都開始朝著那不到兩百人的老弱婦孺衝殺過去。

  周琛看著那些廝殺的小身影和女子們的身形漸漸染上了血，依然不屈地站起來再戰。

  仿佛能看見遠遠戰場之上，那些蕭家兒郎們怎麽跟那北蒙人、後金人廝殺到最後一刻的模樣。

  他眼神有些恍惚和嘲諷。

  “別告訴我，你下不了手！”周琛又一箭射出，將擋在孩子們麵前，拚力廝殺的蕭家大夫人一箭穿心。

  他不耐煩地看向一直沒有動的蒼喬。

  蒼喬麵無表情地閉上眼，聽著耳邊的傳來小小少年和少女們的怒吼——

  “娘親！阿婆！！”“殺啊！”“為阿爹報仇！”

  他再睜開眼，精致的眼睛與眼角都一片猩紅。

  那些狠戾與果決，讓一邊的周琛都看得觸目驚心。

  少年一揮手，手挽長弓，懷抱滿月，三支箭瞄準了場內——“蹭！蹭！蹭！”

  這是他第一次嚐試練了許久的三射弓。

  ·他一射弓停，卻手不曾停，再次彎弓搭箭，繼續射。

  ……

  那一夜，炸雷之後是悶響聲，山石滾滾而下，將所有的一切罪與血都掩埋。

  從此……

  疾風寒月訴驚魂，丹心碧血碎寒山。

  空留心事問餘恨。

  ……

  雨漸大，霧漸濃

  從此……

  冷進了人的骨子裏，將他的生魂與良心都凍結在那寒山夜雨間，做了祭品。

  ……

  黑衣少年坐在廊下，不知坐了多久，麵無表情地仰頭看天，一如精致美麗的木偶一般。

  “小舅舅……”

  柔軟的有些呢喃不清的稚嫩聲音響起。

  少年僵硬地低頭，便見小小的、極漂亮的奶團子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他本能地就想躲，手上身上都太髒，怕弄髒她。

  可小人兒卻很隨意地爬上他腿，坐在他懷裏，伸出軟軟的小手抱住他的脖子裏：“小舅舅……”

  溫暖的、馨香的氣息彌漫開來，那點幼獸一般暖意卻讓他僵在那裏不能動彈。

  可凍結的魂魄仿佛微微動了動，他艱難地從喉間慢慢地擠出一個沙啞的字：“嗯。”

  從此，勉強留了一半生魂在身上，小姑娘還願意抱他。

  所以，是不是，有朝一日將命給了她，便能贖回自己獻祭了的靈魂呢？

  ……

  “小舅舅。”懷裏的小人兒忽然又奶氣地喚了他一聲。

  他低頭，輕聲應：“嗯……”

  小人兒忽然抬起眼，兩行血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阿公死了、舅舅們、哥哥們、還有我阿娘……都死了，你為什麽不去死呢？”

  少年猛然地僵住了，看著她手裏的匕首，渾身僵硬：“若若——！”

  ……

  “唔！！”上官焰喬猛地坐了起來，臉色慘白又茫然地大口喘著氣，複又倒了回去，靠在牆壁上閉上眼喘息著。

  窗外夜色依舊濃重，雨霧寒涼。

  許久，他抬手插在自己烏發裏，低低地笑了起來：“嗬嗬……”

  小齊子站在門外端著熱茶和補品，最終還是鬆開了手，沒有進去，隻是暗自歎了一口氣。

  爺，已經兩三年沒做噩夢。

  第756章 佳人無雙

  小齊子轉身離開，回了自己房間。

  心宿下了值夜，瞧著小齊子，一愣：“今夜你不當值啊，怎麽還沒睡。”

  小齊子歎了口氣：“我擔心爺的情況，感覺又有點以前在東廠時……”

  小齊子沒說完，心宿卻明白了。

  他是二十八星宿之首，曾經黑衣緹騎的都尉，跟著上官焰喬時間不比小齊子短。

  心宿眉心微擰，看向小齊子手裏的茶盅和補品：“那你怎麽又不進爺的房間。”

  小齊子搖頭：“你不懂，爺不會想要在做噩夢後，看見我們的。”

  心宿沉默了一會：“爺逼自己，逼太過了，要我說，直接把那女人……”

  小齊子卻搖搖頭：“你不懂，這對爺來說是一道要緊的關卡，如同當初在青雲殿那一場大戲，爺容不得一絲疏漏。”

  如果隻是想撬開那女人的嘴，甚至不需要用刑，讓小娘娘給她下點蠱蟲，什麽都招了。

  可爺最忌憚的就是讓小娘娘知道。

  這也是為什麽上官宏業如此肆無忌憚地將蕭蘭寧這“毒彈”送進來的緣故。

  一炸，便是難以收拾的局麵。

  他歎了一口氣：“在沒有確定那女人身上有實打實物證的時候，不能下手，也無法用刑。”

  蕭蘭寧那女人殺不得、打不得。

  何況這裏，是赤血的地盤。

  有些事，一旦泄露出去，定會生變。

  他作為心腹，很清楚爺到底在避忌什麽。

  但爺既不喜歡別人提和看見他寫過什麽，自己自然不會看。

  那兩張留著爺筆跡的特殊書信，是用許多特殊材料出的人皮紙，早年間，東廠用來傳遞絕密消息的。

  遇水不化，貼於膚身，不用特殊藥劑，平時沐浴都看不出端倪。

  但這種東西製作方式極其複雜，失敗率高，所以爺掌管了東廠之後，用了其他更隱秘的方式替代了人皮紙傳遞消息。，

  如果不是蕭蘭寧沐浴，爺根本就不會

  這就是為什麽爺要他們盯著蕭蘭寧

  爺有銷毀自己書信筆跡的習慣，隻是當年最早和周琛通信的幾封密件不知下落。

  東廠的人夜探過周琛的府邸，也沒找出來過。

  當初周琛落在爺手裏，他自己也沒了印象，都不記得他自己順手放在了何處。

  也隻有這種當事人都找不到的東西，東廠才照不出來毀屍滅跡。

  也難為上官宏業掘地三尺，不知道在周家的什麽犄角旮旯花了幾年尋了出來。

  “明晚，蕭蘭寧必有所行動，要謹慎。”小齊子交代心宿。

  心宿點頭：“明白！”

  ……

  天邊泛出了魚肚白

  第二日便到來了

  院子裏也開始熱鬧了起來。

  眾人紛紛為今晚的接風宴準備著。

  蕭蘭寧一直都很安靜，用了午膳後，就選好了一套素淨優雅的淡藍色襦裙，裙底修繡著精致的月色蓮花。

  首飾也沒有選用太多。

  上次盛裝華服參加了宴席，後來才知道多麽的不合時宜，給她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陰影。

  當初的自己，太浮躁了，隻想依附著蕭蘭堂，以為自己能鬆了口氣。

  她仔細地塗抹著口脂，欣賞著銅鏡裏自己的裝扮。

  宋唐是讀書人，她為了迎合他的口味，也將自己裝扮得素雅才好。

  也才符合自己楚楚可憐的美貞婦的樣子。

  “怎麽還沒好，也太久了！”蕭蘭堂不耐煩地在門外催促蕭蘭寧。

  他終於能出院子了，實在不耐煩等那麽久。

  蕭蘭寧冷冷地一邊便道：“你趕著去投胎不成，既然不想等，就自己先出去走走。”

  她今日要做大事，蕭蘭堂這家夥跟在自己身邊也不好，不如打發了他先走。

  蕭蘭堂冷哼一聲：“也是，你反正要去給宋唐那瘸子當侍女。”

  說著，他幹脆自己轉著輪椅出去。

  門外站崗的兩名侍衛上來沒什麽表情地道：“公子要去哪裏？我等推著你去！”

  蕭蘭堂怎麽能不知道他們是來監視自己的。

  但是對方還稱他一聲公子，也知道明蘭若那醜陋無恥的男人婆不敢當著眾人的麵真的殺了他。

  還得派人伺候他，好吃好喝地養著他。

  這念頭讓他心情不錯：“那就先去花苑走走，初日初桃已開，晚膳再去主院參加接風宴。”

  這原本是縣令府邸，驕奢淫逸的縣令不光小妾多，還很會享受，種了不少花木供小妾和自己賞玩。

  兩名侍衛中一人推著他去了花苑。

  到了花苑，果然見花木葳蕤，桃花夾著還沒落的白梅，當真是一幅美景。

  他吩咐身邊的侍衛：“去給本公子取筆墨紙硯和桌子來，我要作畫。”

  兩名侍衛一臉無語，但想著上司吩咐，還是轉身各自去取東西了。

  蕭蘭堂自己轉著輪椅往前走。

  小路平整，倒是很合適輪椅行走。

  隻是蕭蘭堂沒有想到才走兩步，就看見亭子裏側坐著一道窈窕的人影。

  他一愣，剛蹙眉不悅地想說什麽，卻見那女子似在小憩，她略側身，單手支著額側，閉著眼慵懶地靠在欄杆邊上。

  蕭蘭堂一眼看見對方的樣子——

  那女子烏發如雲斜斜簪著一套精巧的白梅珍珠排簪，發鬢邊斜簪著垂珠掩鬢。

  襯得她皙白的麵容精巧清豔，兩彎攏煙眉間一點梅花花鈿，豐潤軟唇點著朱色，如莓果一般軟潤，誘人采擷柔。

  她身上披著雪狐披風，柔軟雪白的狐毛襯得豔麗的小臉嬌弱溫軟，與眉目間的淡冷疏離糅雜成一種叫人心動的氣質。

  明明矜貴清冷似天上仙，那點眉目骨子裏卻透出人間豔色，卻讓人想將她從雲上扯下來，抱在懷裏恣意憐愛。

  蕭蘭堂頓時覺得心頭一緊。

  書中說什麽神仙妃子，洛神無雙，他是第一次見著了。

  自己的姐姐生得好，可在她麵前都成了庸脂俗粉。

  他有些恍惚，竟不知自己是在軍中，還是在蘇杭金陵美人地。

  可，她是誰？

  “這位……小姐……”他喑啞地開口，卻又怕打擾佳人休息。

  第757章 嚇到你了抱歉

  明蘭若不是沒有聽到輪椅聲過來。

  能坐輪椅過來的，無非就宋唐和蕭蘭堂。

  聽聲音就知道是蕭蘭堂那沒什麽腦子的家夥。

  她今日難得換上一身幾年沒有穿的女裝，又上了全套的胭脂妝容，如少女時代一般到花園逛逛。

  又打發景明去叫人送些吃食點心過來，再叫上紅姐幾個女將校一起在亭子裏坐一坐。

  在出征前夕，應個春日景，畢竟也不知道以後再穿女裝是何年何月。

  她實在不想掃興，懶得搭理蕭蘭堂。

  那家夥現在挺怕她的，八成自己就走了。

  誰知道那家夥竟沒走，沒走就算了，還敢與她搭訕。

  這是腦子被驢子踢了？

  明蘭若冷冷地睜開眼，看著他，也不說話。

  蕭蘭堂見亭子裏的美人緩緩睜開一雙美目，目光幽涼。

  那仿佛睥睨天下一般的目光，讓她閉目時那種妍麗魅態都退了幾分，隻剩下讓人不敢逼視的逼壓寒意。

  竟叫他心裏頭一個激靈，整個人瑟縮了一下。

  “我……不是有意打擾佳人小憩，隻是見小姐在此處，若是睡著，怕叫人唐突了。”

  蕭蘭堂結結巴巴地說話。

  他說完就懊惱極了，自己當初在揚州時，也不是沒有見過美人的，從來都是那些美人向他示好。

  自己遊刃有餘，哪裏有像現在這樣——說話都結巴，顯得像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

  明蘭若淡冷地看著蕭蘭堂麵紅羞澀的樣子。

  這傻子，不會是因為她換了女裝、修了眉、又上了妝容發飾，就認不出她是誰了吧？

  她忍不住哂笑一聲：“嗬。”

  蕭蘭堂見亭下美人對著自己“莞爾一笑”，她眉心細小精致的珍珠花鈿襯得她柳眉妙眼，光華清豔。

  他頓時心旌搖曳，難以自持。

  這般惑人的美人第一次看見自己就嬌顏含笑，莫不是也覺得他是翩翩公子？

  蕭蘭堂自己轉了輪椅向前走：“不知這位小姐是赤血哪位將軍家的小姐，在下姓蕭，名蘭堂，是……”

  “我知道你是誰，蕭家二房現在的大公子。”

  明蘭若難得有興致逗傻子，便彎起眉眼，故意軟了聲氣兒說話。

  蕭蘭堂聽得那聲音，覺得有點耳熟，可又因著美人與自己說話，將那點疑惑拋到腦後。

  蕭蘭堂眉心一擰，做出一副黯然的樣子：“小姐莫要聽信流言，我並非傳言中那樣的人，隻是諸多誤會，我為奸人所妒，設局陷害。”

  明蘭若挑起秀氣的柳眉：“哦，是麽，被誰陷害？”

  蕭蘭堂看著亭下美人，歎了一口氣，苦笑：“我又豈敢說，同是蕭家血脈，那位高高在上，我卻淪落到這樣的地步，無力與她一爭。”

  明蘭若：“哦……”

  這還沒說啊？就差指名道姓了。

  蕭蘭堂看著美人含笑看自己，心都漏跳了一拍，文鄒鄒地說:“不知如此是否唐突了小姐，小生能進亭子一坐否？”

  他話音未落，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主君，瓜果點心和紅姐她們幾個都到了。”

  蕭蘭堂一愣，隨後大驚，下意識四處張望。

  不好，明蘭若那男人婆妖女居然也在這裏？！

  他回頭看見景明帶著幾個女人過來。

  他隱約覺得眼熟，為首一個穿著黑色女裝的……正是那個愛抽煙的紅姐！，

  他認出來，是因為那女人手裏還捏著煙槍。

  那明蘭若……又在哪裏？

  卻不想，亭子裏一道幽涼的女音傳來：“那就擺上來吧，大家進來坐一坐。”

  蕭蘭堂呆滯僵硬地扭頭看向亭子裏的美人兒，卻見她已經站了起來。

  他有些混亂地道：“你……”

  不，不可能！這美人怎麽可能是……那個醜陋的男人婆！

  明蘭若走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表哥，我驚嚇到你了？實在抱歉。”

  論起來蕭蘭堂和蕭蘭寧還比她大上一歲。

  蕭蘭堂震驚又窘迫地看著她，喉嚨動了動，發不出一點聲音。

  明蘭若又似笑非笑地道：“怎麽，還要進來坐一坐麽，順便告訴本主君一聲，到底誰敢陷害你呢？”

  蕭蘭堂慌忙後退，整個人就想轉著輪椅往後退。

  卻不想景明一腳踩在他的輪椅的輪子上，單手叉腰，獰笑：“主君說話，蕭公子想去哪裏，要好好聽啊。”

  蕭蘭堂噤若寒蟬，渾身僵硬地看著明蘭若。

  他剛才到底在幹什麽，當著美人的麵……當著明蘭若的麵說她的壞話？！

  她是故意打扮成這樣子來羞辱他的嗎！

  她不會又想讓人打他吧？

  明蘭若看著他那慫包的樣子，眼底閃過厭惡的冷光。

  二房大舅父如果活到現在看見自己外頭子女養歪成這一副樣子，不知該多難受。

  真是掃興得很！

  她連一句話都懶得再跟他多說，轉身回了亭子。

  “滾吧。”景明一點不客氣地衝著蕭蘭堂冷笑一聲。

  一名女衛立刻過來，將蕭蘭堂粗魯地推走。

  紅姐進了亭子，示意女衛們擺上點心瓜果，含笑道：“看來主君這裏有一出好戲。”

  明蘭若懶洋洋地支著側臉道：“是一出滑稽戲，我換身衣衫，倒是像易容了。”

  亭中的女子們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蕭蘭堂被推著走遠，他忍不住回頭看向亭子裏。

  花木掩隱之間，還能隱約看見女子窈窕的身段。

  他失魂落魄地開口：“那……真是明蘭若？”

  女衛嫌棄地看著他：“不是我家主君，難道是你娘啊？！”

  蕭蘭堂甚至都沒有心思留意自己被罵了娘，竟有些呆滯。

  原來京城曾經第一姝色，冰魄豔骨，是真的……難怪新帝和焰王都栽在她手裏。

  他又想起剛才她譏諷地叫他表哥，竟心裏有些異樣的滋味。

  如果早知道她本來麵目是這樣的，當初他就不該直接跟她搶主君的位置。

  就像蕭蘭寧說的那樣，表哥娶了表妹，都有蕭家血脈，不比姓上官的那兩個合適和名正言順？

  “你在看什麽？”一道幽暗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蕭蘭堂正見色起意，下意識地扭頭看去，卻撞進一雙詭魅隱著煞氣的鳳眸裏。

  蕭蘭堂隻覺得仿佛撞入血腥鬼魅的地獄一般。

  他頓時噤若寒蟬，看著麵前的人竟說不出話來：“……”

  倒是女衛頓了頓，客客氣氣地抱拳：“焰王殿下。”

  第758章 詭波湧動（上）

  上官焰喬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可要去稟報主君，您來了？”女衛恭謹地問。

  蕭蘭堂看著女衛恭恭敬敬的樣子，完全和對自己不一樣，心底忍不住憋氣。

  暗自罵了聲——兩副麵孔，狗眼看人低。

  可又不敢表現出來，隻是麵前的男人分明很可怕，也不知道姐姐和明蘭若看上他什麽。

  那副麵皮？

  還是權勢在握？

  上官焰喬目光幽暗地看著低著腦袋的蕭蘭堂，忽然便平靜下來。

  他嘲冷地勾起唇角，輕歎：“你跟你的父親一點都不像，當初本王也算承他恩情，真是可惜……”

  蕭蘭堂一僵，有點震驚地看向上官焰喬。

  這是什麽意思？！

  這焰王認識他父親？什麽叫真可惜？

  上官焰喬轉回臉，看向女衛：“本王不過去了，你們看著點，不要叫亂七八糟的人過來打擾你家主君的雅興。”

  說罷，他轉身施然離開，留下一臉茫然的蕭蘭堂。

  等到他回到自己院子，在浴房裏悄悄把這件事告訴蕭蘭寧。

  蕭蘭寧想了想，忽然歎了口氣，笑了起來：“我說那位殿下怎麽當初在藥房外第一次見我時，與我說話時，那般看我。”

  “原來是父親的舊相識，又承了父親的恩情。”

  她的心又放下去了一點，能記得恩情的男人，總是比較好掌控的。

  比如宋唐，比如焰王。

  “可他看我的眼神……怪異得很，一點不像看恩人之子，倒像是看……死人。”蕭蘭堂嘀咕，臉色不太好。

  他回想起上官焰喬看自己的眼神，又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蕭蘭寧斜眼睨著他：“你莫不是看見明蘭若做了女人樣子，動了心思，對焰王殿下也有了偏見？”

  這人進來，一臉失魂落魄跟她說明蘭若換了女裝，如同易容一般有多美。

  女人的敏感，立刻就讓她就覺得他那語氣不對勁。

  “我早就說過，當初讓你想辦法接近她，你偏不聽，如今在這裏後悔有什麽用，你老實點，別幹蠢事，她都嫁了兩回人了，你不是最嫌棄女子不貞麽？”

  蕭蘭寧扶了扶自己發鬢，冷哼一聲。

  她很不以為然，男人婆美，能美成什麽樣子，叫蕭蘭堂這副樣子。

  蕭蘭堂漲紅了臉：“行了，你管好你自己，我當然知道分寸。”

  說罷，他沒好氣地轉身推著輪椅離開。

  ……

  夜色降臨

  府邸裏熱鬧了起來，酒席都擺開了，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這是接風酒，也是戰前壯行酒，赤血眾人心裏都有數，自然盡情放鬆。

  上官焰喬在院子裏才讓小齊子給自己整理好自己的腰帶，就聽見門外心宿低聲道——

  “主子爺，蕭蘭寧方才來送了一張字條，要約您酒席間相見，道是有要緊事。”

  上官焰喬眼底閃過幽暗的光：“嗯，走吧。”

  說著，他起身，向門外走去。

  可他去的方向卻不是主院，而是關悅城的院子。

  關悅城正在房間裏換了件衣裳，忽然聽得有人來報焰王殿下來了。

  他一愣，便道：“請吧。”

  自從在苗疆他們談過一次之後，他便從未私下和上官焰喬見麵了。

  不知這位這個時間點來見他做什麽？

  不一會，一道優雅的黑色人影走了進來。

  “殿下這個時間點來做什麽？”關悅城看著上官焰喬，問道。

  上官焰喬抬手示意小齊子離開，關悅城見狀，也示意自己身邊的人都退出去。

  房門關上之後，上官焰喬深深地看著關悅城，忽然一抬手，筆直地對著關悅城躬身作揖。

  “關將軍，焰喬有要事與您商議。”

  關悅城一驚，忙上前托起他的手：“殿下，不可如此，到底是什麽事！”

  上官焰喬抬起幽暗的眸子，輕聲道：“是二十多年前寒山雨夜的事。”

  關悅城臉色驟然一變。

  ……

  兩刻鍾後，宴席開始。

  明蘭若也進了主院子，卻聽說上官焰喬還沒到，她微微挑眉：“怎麽人還沒來？”

  那位爺架子雖然大，卻一向視準時為人生之美德。

  景明搖搖頭，隻低聲說了幾句，明蘭若略沉吟：“不必催，咱們先開宴。”

  她提著裙擺進了內院。

  平時赤血軍團眾人除了高層見過她女裝的模樣，其餘年輕一輩的將校都沒有見過明蘭若女裝的模樣。

  加上明蘭若刻意淡化自己的性別身份，平日裏一點脂粉不沾，更顯英氣。

  她此刻提著裙擺施然一進來，如一股清雪落庭院，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片刻後，倒是楚元白眼睛一亮，笑吟吟地從上首匆匆過來，與她打了招呼：“阿姐，你今兒女裝真好看！！”，

  這下才算讓眾人回神過來。

  “參見主君！”

  眾人齊齊抱拳，不少年輕一代的將校們都忍不住抬起眼偷偷瞧著自家女主君。

  實在很難想象自家女主君竟這般美貌。

  隻是他們眼中隻有感慨和傾慕，並無旁的心思。

  明蘭若先對著楚元白挑眉：“你這小子倒是嘴甜，不嫌阿姐糙了？”

  楚元白垂下眼，笑了一笑：“我就是隨後說一說罷了。”

  如果阿姐糙了，醜了，老了些，那人就不要阿姐了，他倒是巴不得。

  隻是這話，說不得。

  說了，會叫阿姐難做人，他已經沒什麽親人了。

  如今這樣，在這世上有很好的阿姐疼他、記掛他，也很好……

  明蘭若拍拍他肩膀：“去坐吧。”

  她落落大方地看向諸位將士：“諸位將士，不必拘謹，坐就是了。”

  眾人齊齊稱是。

  隨後紅姐等其餘幾位女將校們都進來了，也都換了女裝坐了一桌。

  眾人都新鮮得很，自家姐妹們，終於有女人的樣子了。

  陳將軍的目光則落在紅姐和裙邊那一枚同心結上，目光複雜激動又深邃。

  紅姐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太多表情。

  ……

  而此刻，悄悄藏身在後堂門裏的蕭蘭寧定定看著明蘭若一身女裝的模樣。

  她咬著下唇盯著遠處宴席上首的明蘭若，眼底閃過幽怨的寒意。

  倒是真有幾分姿色，生的挺好的，難怪哄得新帝惦念不忘，哼，可那又怎麽樣？

  京城曾經的第一貴女，新帝心中的朱砂，也看不住焰王的心。

  “你約本王在這裏，有什麽事？”一道幽涼的聲音忽然響起。

  上官焰喬的聲音忽然在蕭蘭寧身後響起。

  蕭蘭寧一驚，轉身看去，竟發現上官焰喬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