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沒了清白的女子都該去死
  第692章 沒了清白的女子都該去死

  看著蕭蘭寧和蕭蘭堂表情各異,他頓了頓——

  “至於大小姐做了什麽,得到來了所有人的認可,我隻撿了東北疆的事情說給你們聽,我是親曆者,其餘的,你們很快也會知道,這段時間你們就好好地呆在這裏,不要惹事。”

  說著,他擺擺手,示意侍從推著他離開。

  蕭蘭堂沉著臉,卻還是忍痛抱拳道:“多謝宋先生出手相護,隻是不知道先生為什麽願意為我們姐弟出頭。”

  宋唐露出一個似哭又似笑的古怪表情,看著天邊,低聲道——

  “我不是在為你們出頭,是在為你們父親出頭,如果你們真是他的兒女。”

  說罷,他也不再多言,示意侍從推著自己離開。

  看著宋唐離開好一會,蕭蘭寧才起身,從門口小心探頭,四處張望了一番,確認無人在附近了。

  她才趕緊把大門和窗口關上,扣死,才回到蕭蘭堂身邊。

  “你真是太魯莽了,如果那些莽夫動手殺了你,叫我這個姐姐怎麽辦!”蕭蘭寧紅著眼,給自己弟弟背後塞上軟枕。

  她一個女人,又在老家壞了名頭,自己親弟弟就是最大的依靠。

  蕭蘭堂靠著軟枕,哂笑一聲:“這傷也不算沒價值,一試探出了咱們不可能靠姓蕭就能得到赤血軍團。

  二也發現了赤血裏還是有人認咱們倆姐弟的,也不知道爹當初和這宋唐軍師有什麽交情,如果能好好利用起來……”

  “你先養好傷吧,那明蘭若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原本新帝身邊那些人說她就是個傀儡,完全是靠著赤血扶持的妖女,半分真本事沒有,隻靠著男人上位的話,不可盡信!”

  蕭蘭寧蹙眉。

  她也是女人,自然明白一個女人在都是男人說話的軍營裏,能讓男人們臣服,哪裏是帝軍裏說的那些惡毒話——

  妖狐害世,天象異常,狐女全靠打開大腿伺候男人,靠當赤血將官的公妓就能做到的!

  這多半是帝軍的誣陷,一路從揚州過來,她聽到關於明蘭若——九尾妖女、女羅刹的傳言不少。

  可也有不少百姓念她帶著赤血所到之處,軍紀嚴明,絕無燒殺搶掠,侮辱女子之事。

  赤血士兵們不拿百姓一針一線,甚至還幫著百姓們秋收。

  收軍糧更是給足銀錢,還設立了醫管所,為無錢看病的窮苦百姓們布藥,施粥。

  更不會苛捐雜稅,亂殺無辜。

  西南三行省到蜀中,甚至還有明娘娘廟,竟有百姓為她立生祠,奉香火,說她是九天玄女下凡,救苦救難。

  這兩極分化到極點的評論,都不能信,但加上今日所見那刀鋒一樣女子,還有宋唐說的在東北疆剿滅叛軍的種種。

  她就明白明蘭若絕對不是簡單人物。

  “管她是什麽人物,一個女子,不相夫教子,一嫁再嫁,還敢反了自己夫家,混跡在男人之間,就是個無恥蕩婦!”

  蕭蘭堂輕蔑而嫌棄地道:“二十兩銀子聘禮都不值的那種蕩婦,居然還是曾經的明妃呸!”

  隨後,他忽然又冷笑一聲:“不過我倒是想信那些赤血軍團的上層可看不上她這種女人,誰會想睡她,畢竟長得像個男人,一身反骨,又冷又硬,又糙又醜,半點女人味都沒有……”

  話音未落,蕭蘭堂的嘴就被蕭蘭寧捂住了,她惱火地道——

  “你快住口,我知道你恨她鳩占鵲巢,占了你蕭家男丁應有的主君地位,可這裏是什麽地方,這些話可不能再說了。”

  萬一隔牆有耳朵,又挨打了可怎麽辦!

  蕭蘭堂冷哼一聲,卻還是不甘不願地住口了:“我知道了,難不成他們還真敢殺了我們!”

  蕭蘭寧歎了口氣:“弟弟,我知道你想要蕭家的家產和赤血軍團裏的主君大位,但引我們來的那人也說了……”

  她頓了頓:“這絕不是容易的事,那明蘭若可常年浸淫在京城權力中心的爭鬥裏,心思狠辣多變,我們如果參合進來,容易掉腦袋。”

  蕭蘭堂冷笑:“如果是以前蕭家敗亡,被追殺的時候就罷了,我才懶得摻和這趟混水,保命都來不及,可現在赤血起來了,蕭家的冤案也天下皆知,憑什麽這份家業落在外人手裏,我才是蕭家的爺!”

  蕭蘭寧歎了口氣:“這也怪伯爺爺,怎麽會立下那種讓赤血不得輕易交給蕭家後裔的遺囑?”

  蕭蘭堂一臉厭惡:“伯爺爺什麽,他都不讓爹把娘領回去,那個老東西管自己兒子就算了,憑什麽管自己侄兒?結果兩房人一大家子都死絕,還平白無故把偌大的家業財產給了外姓人!”

  姓蕭都不給繼承家業,偏落到外姓人手裏,還是個女人,這更叫人不服氣,荒誕!!!可笑!!!

  “我絕不服輸!”蕭蘭堂也算文武雙修,早早二十歲不到就中舉了,生得又好,多少揚州女子暗送秋波,他都不入眼。

  蕭家沒敗了的話,以他的身份,公主都娶得!

  蕭蘭寧眉心緊擰,眼底卻閃過精光:“可現在明蘭若不是個好相與的,想要最快速度進入赤血權力,倒是有個辦法。“

  蕭蘭堂看著她,蹙眉:“什麽法子?”

  “你娶了明蘭若。”蕭蘭寧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

  蕭蘭堂瞬間臉上難看到極點,一下子坐起來:“姐姐,你瘋了嗎,我怎麽可能娶那種肮髒的,不知道過了第幾手,還有兒子的婊子?!”

  二婚,不,也許是三婚,還有個拖油瓶!成日混在一群男人裏,都不知道怎麽上位的醜女人!

  光是聽到,他就覺得這女人髒得想吐!

  沒了清白的女子都該去死,這才是貞潔烈婦!

  第693章 她不醜

  第693章 她不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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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控製下你自己,這現在還是你嘴裏那髒女人的地盤!”蕭蘭寧忍不住怒道,緊張地起身去看窗外。

  不見有人,她才匆忙過來,在蕭蘭堂身邊坐下:“禍從口出啊!”

  蕭蘭堂勉強忍下來了,惱火地盯著蕭蘭寧:“姐姐,你自己沒嫁進姐夫家,姐夫就死了,你都能守貞十年,那種失貞的醜貨你竟叫我娶,真當我是跳板不成?”

  他原本聽說那明蘭若曾是京城貴女裏的絕色,皎如雲中月,這才上了年紀,帶著拖油瓶再嫁秦王。

  又聽那帝軍中的人說她狐媚蠱惑赤血的人為自己所用,想著就算是個妓女一般的蕩婦,也該是美豔妖媚的女人。

  哪裏想到,竟是個一身軍裝,眉目冷酷,除了皮膚夠白,一眼下去都有點不辨男女的凶狠男人婆!

  蕭蘭寧蹙眉:“她也不醜,你別被氣惱蒙了眼,男裝也像個比你好看的俊兒郎,換了女裝……應該也不會太醜的。”

  看著自己雙胞胎姐姐還在努力說服自己,甚至貶低自己的容貌。

  蕭蘭堂冷笑一聲:“她男裝比我好看,你嫁她去啊,說不定那種長得像男人的女人喜歡女人呢,不然怎麽舍得反了陛下?”

  蕭蘭寧深吸一口氣,惱怒地道:“你可快住口。”

  自己這個弟弟就是太出色了,少年在揚州就頗有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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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撲都撲不過來,他自負甚高,硬生生拖到二十五都沒娶妻,隻有兩個通房丫頭。

  就是為了明年秋闈下場,中了進士,能選配高官之女。

  蕭蘭寧苦口婆心地小聲勸自己弟弟看清楚形勢——

  “我知道,叫你娶那種女人,你嫌髒,可也是你自己說想快點接手咱們蕭家的家業!”

  “如今那女人仗著自己先來一步,有些手段,籠絡住了赤血的人心,你就算先哄她與你成婚,她那樣的女人自是無人敢娶的,你表露對她的好感,她能不動心?”

  “你且忍忍,你娶了她,就能名正言順坐上主君的位置,你是男子,天生比她一個女子在軍中有優勢,到時候位置坐穩了,誰還記得她也是蕭家血脈,你再娶幾個不行?”

  ……

  蕭蘭堂眼神明滅不定,腦子裏各種想法翻騰,卻沒有說出口。

  他當然知道,這世道,女人嫁給了男人,那就不是一個人了,是夫家的物件。

  姐姐說讓他再娶喜歡的,可這種被迫娶妻來過渡搭橋,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這種屈辱!

  不然怎麽說糟糠之妻不下堂,還那麽男人發達了扔了原配,不就是因為自己最卑微的樣子被原配瞧見了。

  像根刺,讓人不能忍受,男人沒有不需要仰望的!

  他眯了眯眼,冷笑。

  按照律法,不說休妻什麽的,就說殺夫是要償命的,但殺妻都不用償命的,蹲幾年就出來,也不知道後世會不會有改變。

  但如今的律法,這對身為男人的自己是極有利的。

  等著明蘭若嫁給自己,讓出主君的位置,過幾年,他坐穩了這主君的位置,他悄無聲息地弄死她,命都不用償。

  反正這是蕭家內部的事,外人就算知道了,也沒資格插手。

  可是……

  一想起明蘭若看自己的那冰冷的一眼,他便渾身僵硬。

  她看他的眼神,倒像是在看一個愚不可及的蠢貨。

  再加上她一身反骨,硬邦邦又森冷的樣子,他壓根就……不可能對那張臉生出半分旖旎的心思,如何跟那種女人洞房?

  他可沒龍陽之好,喜歡比自己還俊美的男子。

  蕭蘭堂被自己腦子裏想像的男男洞房的畫麵,惡心到了。

  他一口回絕:“我絕不娶她!”

  蕭蘭寧看著自己弟弟固執地不肯同意犧牲自己的色相,氣個仰倒,咬牙道:“我們被新帝找出來的手,可是沒退路了的!”

  娶個女人,當泥巴菩薩供起來就是了,有地位有錢有兵權,天下一半到手,什麽女人沒有,又不是讓他殺人!

  蕭蘭堂還是冷聲不言語。

  他們哪裏知道,房間的密室裏,有人正一字不落地抄寫了下來。

  ……

  他們話原原本本地被人轉述出來,明蘭若一邊喝茶,表情忍俊不禁:“嗤,看不出來,這蕭蘭堂還是有點堅持的。”

  明明都富貴兵權迷人眼了,倒是堅持不娶她。

  紅姐和關悅城的臉色已經不是一般的難看。

  關悅城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殺意,手指摩挲著自己的刀:“如果不是我不殺蕭家人,這時候,他們應該死了。”

  紅姐斜了一眼關悅城:“大哥,你往日裏是最沉穩的一個,怎麽現在這麽沉不住氣。”

  關悅城作為刺客團首領,是不管是敵人還是同僚,血濺眼前,都不會動容的人物。

  關悅城冷笑一聲:“我要沉不住氣,他們都沒機會開口說這些侮辱少主君的話!這兩個怎麽可能是蕭家的後人?”

  明蘭若吹了下自己水杯上的茶葉,淡淡地道——

  “蕭家行事正,是因為家風好,不是因為姓蕭就心明眼正,不是本家養大的,沒有那個環境教養,養歪了不出奇。”

  她頓了頓,自嘲地道:“就算我這樣的,父親都親自帶著,後娘背後捧殺長大,都一樣養得不知天高地厚,蠢事做盡麽?”

  關鍵她是真蠢倒是好事,還沒那麽大破壞力。

  這世上蠢人破壞力不大,最可怕就是腦子聰明的人做蠢事,那一定是破壞力極大的……

  比如她上輩子!

  “女主君萬不可這麽說!”關悅城蹙眉,不讚同她這般自我菲薄的話語。

  明明女主君已經及時回頭了,不知道為何,還是偶爾會自己罵自己罵得極狠。

  明蘭若不以為意地放下茶盞:“好了,陳將軍回江浙去了,紅姐你聯係下他,讓揚州府的人查一查這兩人說的話可能對應上。”

  紅姐想到陳將軍看自己的深沉目光,微微一僵,還是點頭:“是!”

  其實憑借剛才讓人竊聽他們談話的消息裏,那對姐弟說的不像假話。

  加上那些二房大爺的一些貼身物件和往來書信,基本上已經驗證了他們就是蕭家二房大爺的外室子女。

  “蕭家的祖訓不許納妾,還是有道理的。”紅姐歎了口氣。

  蕭家男人鎮守邊關打仗都耗費盡了精力,還有多少精力去管束一堆庶出的子女和妾室。

  後方安定,前方才有精力對付外敵,攘外必先安內啊!

  但凡疏忽了,就養出蕭蘭寧、蕭蘭亭這對兒上不得族譜,更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大小姐雖然是外孫女,但剛出生也是被眷在蕭家族譜上了的。

  “那對姐弟,就這麽放任他們?”關悅城冷道。

  “怎麽,關大哥,難不成你還想殺人滅口不成,他們是打城門進來的,多少將士眼裏都看著。”

  宋唐沉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關悅城冷冷地看過去,就見宋唐被侍從推著進來了。

  “嗬,我倒是要問問你,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今日抽什麽風,看不出來他們是新帝推到咱們麵前,為了分裂赤血的麽?”

  宋唐沉默了一下:“我知道,可他們動不得,那麽多將士看著,真是隨便動了這對姐弟,女主君為了爭權奪利,殘害手足的名聲就背定了。”

  第694章 做小伏低和揚眉吐氣

  第694章 做小伏低和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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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君是外姓女,在蕭蘭寧姐弟出現後,本就敏感。”

  關悅城大怒:“姓宋的,你在說什麽鬼話,你是沒看見那兩個東西怎麽議論少主君的麽,難道你也覺得他們有資格憑姓蕭就繼承赤血,你如果腦子不清醒,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清醒清醒!”

  他可是蕭帥遺旨的最終執行者,蕭帥手書都在他手裏!赤血刺客團也是赤血的刑堂,他就是執法者!!

  誰都不能違背蕭帥的話和背叛觀音小姐!!!

  明蘭若倒是淡定地道:“關叔父稍安勿躁,我們先聽聽宋軍師到底想說什麽。”

  宋唐抬起眼看向明蘭若,目光有些複雜:“屬下不認為他們憑姓蕭就能繼承赤血,更不認為他們有資格和少主君一爭高下,但是……”

  他頓了頓,閉上眼,低聲道:“他們確實姓蕭的話,求女主君給他們一個安身之所。”

  他頓了頓:“畢竟蕭家嫡係血脈就僅剩你們三個了,蕭帥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見你們手足相殘。”

  明蘭若起了身,慢慢地走到宋唐麵前,負手垂眸看著他,冰冷地微笑——

  “第一,所謂的蕭家嫡係是我外公所出的子女,既是二房自然是旁係。”

  “第二,我都敢帶著赤血,勾結西北軍造反,你覺得我會在乎多一個爭權奪利,殘害手足的名聲?無恥妖女會為了權力殘害手足,這才說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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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頓了頓,笑容意味深長:“還有,宋軍師,你一定聽過玄武門之變,那可是真正的大唐盛世的起點。”

  宋唐混身一僵,他知道明蘭若的意思——大唐太宗皇帝弑兄殺弟,霸占了嫂子,尚且不在乎青史罵名。

  瑕不掩瑜,太宗不是果決出手,哪來的大唐盛世?

  何況她麵前的這對表兄妹……而已!

  如果是女主君還沒在軍中站穩腳跟的時期,她是要顧忌人言可畏。

  但如今,赤血上下哪個不是跟著她一路拚殺出來的,這對兄妹,她殺了也就殺了!

  誰做小伏低,不是為了日後揚眉吐氣。

  其他人不過議論幾句罷了,還能怎麽樣?

  女主君身上難聽名聲還多麽?

  亂世為王,刀在手,兵在後,就是王,還有什麽名聲不名聲的!

  名聲都是後世書寫的!

  明蘭若淡淡地看著宋唐,見他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微微一笑:“來人,給宋軍師上茶,宋軍師應該有個故事要告訴我們。”

  宋唐僵了一下,他複雜地看著麵前矗立的女子,他想起當年第一次在東北疆的客棧裏看見這個姑娘的時候。

  當年,所有人都知道這位明妃不是個好相與的簡單女子。

  但那時候,她外表更像現在的蕭蘭寧,美麗清豔,聰敏有厲害的手段,卻還收斂著性子,看起來還是平易近人,好說話的。

  畢竟當年,上頭有明帝虎視眈眈地打壓著,想在京城活著,還要學會低頭看人臉色。

  可現在的明蘭若,她早已脫離需要虛以委蛇的處境。

  關悅城將她粗暴地扔進戰場裏,讓戰爭的鐵與血去打磨她。

  不到兩年時間,腥風血雨讓這曾經裹著華服暖裘的女子,手握著劍,心有劍藏。

  更在無數的生死淬煉中,磨礪得人都像出鞘的王者之劍。

  再不需要看人臉色,也不需要低頭了,更冷酷無情,手段淩厲。

  這是他侍奉的女主君。

  原本這是再合格不過的一名主君應當有的氣勢與心性。

  可是……

  宋唐閉了閉眼,忽然扶著輪椅艱難地起身,明蘭若冷冷地看著他,沒有打算去扶他。

  宋唐慢慢地又扶著輪椅跪了下去,或者說近乎……趴跪,因為他沒有了一雙小腿。

  “是宋唐想岔了,隻是當年觀風大爺從逃荒的死人堆裏把我救出來,說我有才,一路支持我念書,在我得罪了考官,無望入仕途時,也是他引薦我入赤血,才苟活到今日。”

  他說完,苦笑:“殺雞何用宰牛刀,您的刀子對著帝軍就好,我隻想求您,如果他們真是觀風大爺最後一點血脈,您就當放過螻蟻一樣,放了他們吧。”

  明蘭若看著宋唐,他是軍中的第一軍師,在之前的戰爭裏也屢出奇謀,戰事推進的那麽順利,豐富的行軍布陣經驗和頭腦起了大作用。

  包括帶兵繞過夷靈,轉而奇襲,他將細節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當得起當年外祖父親自帶著他在軍中,還專門派人送他逃命的安排。

  她微微地一笑:“既然宋軍師用叔叔的身份,這般相求,我怎麽會不給麵子呢,所以我把他們交給您妥善安排了,切勿鬧出什麽事來。”

  宋唐心下一凜,咬牙道:“少主君放心,如果他們不是蕭家人,我必手刃他們!”

  明蘭若示意身邊的士兵扶起宋唐,淡淡地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這休整十日之後,咱們還有更重的任務。”

  哪裏能叫這種無趣的蟲豸,拖累了赤血的進展。

  一番話後,幾個赤血的核心人物都散去了。

  明蘭若回到自己院子裏,春和已經領著人送了午膳過來,熱氣騰騰的羊肉鍋子和熱乎乎的梅子酒。

  戰後修整時期,偶爾小酌,已經是她的習慣。

  一杯酒壓一下那些翻湧血氣和殺心,太多的殺戮,太多敵我的生死,屍堆血海裏走多、見多了,人容易麻木。

  雖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可她不想讓自己麻木得不在乎人命的生死,隻把手下人當墊腳石。

  “大小姐,那兩個可不是好東西,我出手收拾了,可好?”春和已0是婦人裝扮,扶著大大的腰腹,輕聲問。

  她負責後勤,比景明心細,學的是宮裏、宅門中的狠毒手段,用在那兩個不知所謂的蕭家人身上最合適。

  一杯酒,一碗湯,也許人就病了,這一病啊,就容易起不來,施針舍藥拖延些時日,便潦草去了陰曹地府。

  宮裏的妃嬪,府邸裏的小妾……甚至主家子女就這麽沒了,太常見。

  她可不怕懷著孩子有什麽報應之說。

  那兩個家夥甚至不配大小姐出手,這種陰私的事情,她做就行。

  明蘭若端著酒杯慢慢地飲用:“不啊,殺他們做什麽,我既答應了宋軍師,自然要守諾。”

  “大小姐!不可婦人之仁!”春和眉心緊擰。

  明蘭若卻看著房間裏的鏡子,淡淡地笑了:“上官宏業用他們來分化赤血,是明麵上的陽謀,可我卻也拿他們有用。”

  敵人放過來的棋子,未必不能用。

  春明見自家小姐都有安排了,便輕聲道:“焰王殿下有信來。”

  第695章 憂傷的寵物和主人

  第695章 憂傷的寵物和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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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蘭若聞言,眉目一動。

  那些眉目間的霜雪淩厲都柔和了不少,她接過信,卻又不舍得打開,摩挲了一下。

  終於還是打開來看了。

  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他已經完成了威懾中原駐軍的任務,帶著西北先鋒軍先暫時撤至天水關。

  他還和上官宏業擦肩而過,隔著山穀,打了個接觸戰,如果不是那家夥窩在軍中,他帶的西北先鋒軍人數還是少了些,定取了那家夥的人頭!

  待安排好與荊南王的會師,再繼續南下。

  信的第二部分寫了他可能會暗中進京城一趟。

  此行會路過陽廷,年後元宵十五,如果她還在陽廷,他或許能來見一見她,也想與赤血的友軍把酒言歡。

  明蘭若看著心下一暖,原本見到那兩個姐弟,宛如看見蒼蠅似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現在距離年關,也就大半個月了。

  “殿下算準備您要往陽廷開拔,要來見您呢。”春和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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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蘭若輕笑一聲:“那人怕是要正式在赤血眾人麵前露個臉。”

  上次在陽廷,他正式見的隻是她的親軍,還沒正式見其他人呢。

  那霸道的家夥,大約是想來宣示主權的,到時候兩軍合作,互相之間接納起來也容易得多。

  “這是殿下來要求定下名分了。”春和掩唇笑了起來。

  先去安排和荊南王的大軍匯合,敲打一下小荊南王,再來赤血見其他人,還真是……

  明蘭若看著天邊,忍俊不禁搖頭:“是啊。”

  “大小姐,殿下要來了,你可得好好養養。”春和坐在邊上布菜,順勢打趣了兩句。

  明蘭若一頓,看向一邊的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臉,輕歎:“這兩年下來,我的臉是不是越來越不好看了。”

  風霜刀劍催人老,之前自己也不甚在乎這張臉。

  可蕭蘭堂那家夥張口閉口她像男人,又醜又冷又硬……

  阿喬上回在陽廷,好像也說她變糙了。

  明蘭若眯了下眸:“也是,他生得比女人好看,如今風沙磨礪糙了,不過是有了男人味。”

  何況他好像也沒怎麽糙!哼!

  春和見狀,頓時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道:“大小姐醜,這天下便沒有美人了啊。”

  大小姐不會在乎蕭蘭堂說的那些屁話,可焰王殿下的屁話,大小姐卻是很在乎的。

  唉,女為悅己者容!

  焰王什麽都好,就是那張嘴,從他還是九千歲到焰王,從始至終的——壞!

  “我明日就給您準備上調理皮膚的白玉霜,那是當初宮裏太後賜的,效果極好,還有朵寧,朵寧校尉那裏也有養膚秘方……”春和絞盡腦汁地道。

  明蘭若點點頭:“都拿來就是了。”

  還有大半個月呢,他要來陽廷縣的話……自己養一養應該能好些。

  她擱下自己手裏的碗筷,看向一直鬱悶不說話的景明,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還有,景明,某些人嘴太臭了,讓朵寧送點好東西給他們吃,也算我這個表妹給他們的小禮。”

  那種貨色,她都用不著出手,先送點開胃甜點給他們好了。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更不要隨便得罪蠱師!尤其是她本來就小肚雞腸!

  景明頓時鬱悶之氣一掃而光,立刻點頭高高興興地走了。

  朵寧正準備睡大覺,接了這個任務,愉快極了!

  啊,好久沒幹老本行了,一天天打打殺殺額,她的可愛小蟲蟲都悶死了!

  明蘭若那臭女人還不讓她拿蟲蟲出來玩!

  朵寧帶著點小興奮地打開自己房間的櫥櫃,讓她想想,搞點什麽小蠱蟲收拾人呢?

  ……

  大黃正從籠子裏爬出來伸懶腰,突然聽到明蘭若這些話,又有點百無聊賴了,那種小貨色也輪不到它大仙出手。

  於是幹脆地爬去鏡子麵前照自己了。

  它摸摸自己腦門上最後剩下的三根剛毛,又爬過去沾了點梳妝台上的頭油,抹了抹三根僅存的剛毛,梳理得油光滑亮的。

  可這擋不住它很憂傷——

  唉,中原水土不養蟲蟲啊,連魔女都變糙老爺們了,何年何月能長待潮濕潤澤的苗疆。

  它就剩下三根頭毛了,再這樣下去,幹脆改名三毛算了。

  它和魔女都殘了,二狗子為啥還能人模狗樣,頭毛烏黑又長,每次二狗子壓魔女,頭發都垂在籠子上,它都拔了二狗子好幾根狗毛,他都沒發現!

  二狗子每次見它都暈,也不知道那麽膽小怯懦的家夥,魔女怎麽老喜歡寵幸二狗子,寵完了,她精氣都被二狗子吸幹了,第二天都起不來。

  造孽啊!!

  難道是蠱神姐姐喜歡二狗子身上那雄蟲?

  煩死了,蠱神姐姐看不上它,難道是因為它禿頭嗎?

  大黃對鏡照照,想想二狗子烏黑靚麗的長發,它每次都拔,都拔不光,於是決定了——

  下回來,得問問二狗子,怎麽保養頭上的狗毛。

  但願二狗子不要暈……

  春和看著一隻胖子蜘蛛在鏡子裏麵前搔首弄姿,很有些納悶:“大黃這是怎麽了,也沒到春天啊,就開始思春了?”

  明蘭若瞧了一眼,懶懶地道:“大概吧,吃得那麽胖,油脂分泌過多,哪有不禿頭的。”

  這小胖子跟著她四處征戰,也近身護衛過她好幾次,噴了那些試圖偷襲她的家夥一臉毒。

  就是太貪吃了。

  戰場上敵軍士兵的屍體,馬兒的屍體,它都沒少吃。

  不過隨便這小胖子吧,也不容易,一隻蟲子,跟著她南征北戰的。

  禿頭,她也不嫌棄,就是不知道蠱神嫌棄不嫌棄了。

  畢竟蒼喬美,頭發又水光油亮的。

  ……

  大隊人馬深夜行軍,難得見好月色,也不下雪,就是溫度有些低。

  小河流水潺潺,為首的銀甲高挑人影一揮手:“就在河灘上遊紮營!”

  說著他長腿一跨,利落地從馬背上翻身下來,麵無表情地尋了一塊大石坐下。

  一眾人馬紛紛停下,從馬上下來,就地開始紮營生火做飯。

  沒人敢靠近一身低氣壓的主子。

  隻有小齊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來,接過自家主子爺扔過來的馬鞭:“殿下,信已經送到了,小白飛回來了。”

  “嗯。”上官焰喬淡淡地頷首,辨別不出喜怒。

  可小齊子知道自家主子爺心情不悅。

  第696章 噩夢與獵殺

  第696章 噩夢與獵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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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齊子給信鷹小白喂了一塊肉,又把它放飛,將信遞都自家主子手裏。

  上官焰喬打開了信,眸光溫柔下去。

  小齊子見自家主子爺原本不太愉快的心情都變好了,便趁機低聲道:“殿下,也不必為今日錯失了殺新帝的機會遺憾,日後咱們有的是機會。”

  上官焰喬拿信的手頓了頓,表情有些冷。

  是啊,機會。

  昨晚就有一個極好的機會,他差點就能取了上官宏業的人頭。

  他得到若若的消息,上官宏業手裏有蠱師,知道那家夥突破了重圍,大軍護送下往中原行省而來。

  而他在上官宏業軍中的探子發現蠱師在熬藥,弄到了藥渣,雖然對方很謹慎,不太看得出在吃什麽藥。

  可對方瞞得死死的,不叫人知道,就曉得必定不是什麽容易治療的病。

  但知道他病了,便刻意宣揚上官宏業要路過的尋陽城有神醫,據說能活死人,肉白骨。

  上官宏業忌諱軍中人知道他生病,果然喬裝了一番來看病,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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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宏業走到一半不知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竟迅速地帶人撤了。

  他帶人在城中設伏,一路追殺,最後惜敗於一隻船——

  那家夥逃到一處暗河邊,竟乘船跑了!

  “誰也不知道尋陽城知府的府邸下有暗河入口啊!”小齊子苦笑。

  他們在尋陽城雖有暗線,可時間緊迫,上官宏業路過尋陽城原本都不打算進城的。

  主子爺臨時布置,哪裏能像在東廠時那樣做完所有的調查,再動手!

  一路夜裏滿城追殺,官府的兵、上官宏業的親衛、還有城外那十多萬駐軍……

  他們鬧出來那麽大動靜,爺還能全身而退,已經是極厲害的了。

  上官焰喬彎起妖異的眸子,哂笑著丟了根柴火進火堆:“不過我那好堂弟,還挺有本事的,以身涉險,想要反過來獵殺本王。”

  小齊子聞言,默默歎了口氣。

  是的,這是一場對抗,主子爺帶人設下陷阱。

  新帝也知道這是陷阱,但他還是去了尋陽城,因為主子爺故意讓新帝知道這是西北軍的焰王親自設下的陷阱。

  新帝想要抓捕或者殺掉西北軍的統領,所以親自涉險。

  他們都拿自己做誘餌和賭注,獵殺對方。

  就是玩那麽大!

  但結果,誰都沒幹掉誰。

  “您下次別這麽冒險,讓小娘娘知道您玩那麽瘋,她會生氣的。”小齊子苦口婆心。

  當初如果不是為了逼著上官宏業殺了明帝,讓明帝體會人世間最痛苦的至親相屠。

  其實在囚禁明帝的時候,有無數次機會殺了上官宏業的。

  但是主子爺沒動手。

  他也曾經不理解主子爺何必如此固執。

  但是……

  跟在小娘娘身邊那些日子,小娘娘說,那是因為爺心裏的執念與痛苦都太深了。

  爺要明帝親自體會被踐踏到非人的地步,被至親殺死,卻無能為力的痛苦;也要上官宏業體會被迫放手至親之人,甚至至親之人死在自己手上的痛苦。

  畢竟上官宏業當初趁著爺治病閉關,強行把小娘娘搶走,這讓爺非常非常憤怒。

  不如此,無法叫他心底的空洞與怨恨平複,爺隻有了卻舊恨,才能送“蒼喬”去地府。

  他不也是麽?

  跟著爺,發達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從小虐待自己,賣了自己進宮的舅舅,寒冬臘月扔進河裏。

  那家夥會遊泳,但每次那個家夥想爬起來,自己都把對方踹回去。

  就這麽折騰了一日一夜,那家夥跪著不斷地哀求自己,拿親情哀求自己。

  就像當初自己苦苦求他不要把自己賣進宮裏,斷了子孫根當太監一樣。

  他舅舅終於在極其痛苦的寒冷河水裏死去。

  他看著對方痛不欲生的樣子,心裏那些痛終於不再如惡鬼一般翻騰咆哮。

  歲月不可回頭,發生過的事情,都像刀子刻下無法消失的傷疤,而痛苦在記憶裏,永遠不會消失。

  可至少,那些入骨之痛,不會如跗骨之蛆一般,日夜咆哮在耳邊和腦海裏。

  爺也一樣……

  他要賦予明帝的結局,都像一場固執的儀式,隻有去完成它,才算一個結束。

  唉,可爺現在是有家有業的人了,哪裏能像以前那樣不管不顧呢。

  小齊子苦口婆心地勸:“您總得想想小娘娘和小希少爺,您難道不想再要個孩子麽?”

  上官焰喬接過底下人遞來的煮好的粥,淡淡地道:“行了,本王以後會注意的。”

  他看著火焰,惡劣地勾起唇角:“也不算全無收獲,上官宏業看見我露出臉的樣子,臉色又白又青,見鬼的模樣,可當真有趣得很,不知會不會做噩夢!”

  冰冷的火焰跳躍著,在上官焰喬俊美蒼白的麵孔上跳出陰鶩冰冷又讓人心悸的光影。

  讓人不寒而栗。

  ……

  上官宏業渾身冷汗地猛然坐起,喘著大氣,額頭汗珠滴落下來。

  “陛下,您怎麽了!”淩波守護在他身邊,也第一時間衝過來。

  上官宏業有些恍惚地看著淩波的臉,又看向窗外深沉的夜:“是……噩夢嗎?”

  夢裏,在黑暗的尋陽城的巷道之中的追殺與反追殺的較量,陷阱與陰謀的對抗。

  他知道敵人是西北軍的那位戴著麵具的焰王。

  所以,他反而來了,親自做誘餌,就想殺掉或者擒拿對方。

  可是……

  那焰王的手段和功夫高得出奇,神出鬼沒,帶著那些身手詭異的敵人,宛如鬼魅一般狠辣,殺人手法更是百出。

  就像那些恐怖話本和傳說裏的惡鬼一般。

  而且帶著一種熟悉的味道,讓他心驚。

  到最後,他不得不放棄反獵殺對方的計劃,采用最後撤離的方案——遁入暗河,離開尋陽城,放大軍入城,搜捕敵人!

  可在踏上暗河的船隻前,他看見了那惡鬼的臉——

  那惡鬼一樣的西北軍首領焰王摘下了麵具!

  露出那張和九千歲一模一樣的麵孔!!

  第697章 噩夢難醒

  第697章 噩夢難醒

  “嗬……”

  上官宏業捂住額頭,低低地笑了起來。

  啊,是他蠢了!

  在那個男人露出他那張蒼白陰森的臉孔時,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除了額側妖異的火焰紋身,那張在黑暗月色下半明半暗的臉孔,都在昭示——

  這位西北軍的領袖、焰王殿下就上官焰喬就是九千歲!!

  “嗬嗬嗬……”上官宏業笑聲冰冷到近乎歇斯底裏。

  他真蠢!

  當初明蘭若反了的那日,赤血軍團再現人間的那日。

  出現在戰場上的鬼麵校尉——那個一劍刺穿他的胸膛的男人,昭告了九千歲未死!

  他重傷醒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著手派人去調查,不管京城也好,還是明蘭若身邊也好。

  都沒有容貌和蒼喬一樣的男子出現,他仿佛如泡沫一般地消失在烈陽與沙場塵煙之下。

  無影無蹤,仿佛九千歲蒼喬從未出現過一般。

  以至於,他在偶爾恍惚之間,如果不是胸口上猙獰的劍口還在。

  那個在戰場上複活的蒼喬幽靈……不過是一場幻覺。

  “嗬嗬嗬……”

  他閉上眼,自嘲又諷刺地笑著。

  那一日蒼喬的複活已經宣告了,那年青雲殿裏不過是一場大戲。

  蒼喬就是為了要讓父皇受盡折磨在不甘心裏死去,也是為了讓他嚐一嚐親手弑父的滋味。

  ……

  “朕……好恨!“上官宏業捏緊了自己的拳。

  明明在第一次看見父皇拉著蒼喬的手,對那個太監迷戀的眼神,叫人作嘔時。

  在父皇叫自己對一個低賤的“太監”端茶行禮,好讓‘九千歲’教導他政事時。

  在蒼喬從父皇身邊,冷淡地看過來時……

  自己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殺掉他,為何沒有行動?!

  彼年彼刻,他心中就對那個沒根的太監充滿敵意,除了覺得對方蠱惑父皇,連他們這些皇子都不放在眼裏。

  現在想來,大概是那個男人身上的違和感——

  明明蒼喬不過是一條以色魅上、以狠鎮下的低賤無恥的沒根的狗。

  可卻讓自己感覺到一種居高臨下,被虎視眈眈盯著的危險怪異感。

  如今想來,因為自己當是就發現了——蒼喬不是被豢養的惡犬,而是一隻偽裝成忠犬的惡狼。

  蒼喬對除了父皇之外的所有人露出獠牙,毫不掩飾他的凶狠殘酷。

  偏父皇以為他馴服的是一條忠誠的惡犬。

  真是……

  引狼入室。

  父皇竟然將文帝的兒子養在身邊,還將他當成看守自己王座的惡犬。

  最終,惡犬掉頭朝著父皇露出了鋒利的帶著毒的牙——那個男人就是一條有毒的惡狼!

  “上官焰喬……上官焰喬……哈哈哈哈……”上官宏業紅了眼,笑的撕心裂肺。

  他、兄長和父皇其實都不過是對方的棋子,被對方玩弄在股掌之間,自相殘殺。

  本就是天生驕傲的天子驕子,陡然發現一切的過往真相,叫上官宏業一顆心如同火焚。

  是悔恨,是痛恨,是憎惡……

  胸口的傷仿佛又傳來痛感,上官宏業忍不住咳了起來,邊咳邊笑。

  他額頭青筋畢露,竟一口血噴了出來:“咳咳咳……”

  “陛下!陛下!您怎麽樣了!”淩波見狀,大驚失色地扶住他,單手抵在他背心灌輸內力。

  “太醫,太醫,快喚太醫過來,不,把大巫師也一起叫來。”

  上官宏業喘息著,眼神滿是痛恨和複雜地看向窗外一輪冰冷的彎月。

  “明蘭若……”他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擠出名字來。

  蒼喬就是上官焰喬,他所有的陰謀,你是都知道的吧?

  你可有參與害死我母後、父皇和舅舅的那些陰謀裏?

  即使知道她造反了,即使知道她和蒼喬,不,上官焰橋廝混在一起,他都不曾恨過她。

  可,這是他今生第一次從心底生出對那個叫明蘭若的女子的恨意來。

  上官宏業看著手裏染血的帕子,眼底浮現出殺氣來……

  上官焰喬的恨,我知道是為什麽。

  可明蘭若,我今生何曾對不住你!

  如果你前世真的曾那樣愛我,今生怎麽可能勾結我的死敵,摧毀我的世界!

  為那些沒有發生的事情,就定了我的罪!

  或許,你前世也不曾愛過我,你隻是不甘心前世我沒有娶你而已!

  畢竟前世,上官焰喬也在窺伺你,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前世就已經勾結在一起!

  如果前世我真的殺你,也許——真是殺對了!

  在他暈過去的那一瞬間,死死捏緊了手裏的血帕。

  也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深河,在那黑暗的河水裏窒息。

  什麽叫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因愛生恨……

  所以,也許像父皇那樣,生來便不知什麽叫愛,隻遵從自己的**活著,是不是沒有那麽痛苦。

  可即使在那些黑暗的河流裏,他卻依然在那些噩夢的幻境裏……

  他隻覺得自己仿佛走在極黑暗的甬道裏,霧氣迷離的深處有光影湧動,吸引著他走過去。

  走近了,他才看見一個身穿宮裝華服的美人坐在一處宮殿門外,周圍的人恭恭敬敬地廳聽她訓斥。

  那被喚做蘭華夫人的美人,滿頭珠翠,倒映得她眉目妍麗濃稠又冷酷淩厲。

  不過是有封號的太子側妃,可她身上的用度卻遠超太子妃,貴氣而雍容。

  而且,她正向身邊的人有條不紊地下達著指令,整個皇宮都在她的掌控下。

  甚至連禁軍……

  處理完了事情,她遣散了所有人,疲倦地在貼身侍女春和、景明的伺候下慢慢起身。

  他明明是那樣恨她,卻情不自禁地向她走了一步:“明蘭若……”

  她似乎看見了他,抬眼和他對視的一瞬間,女子的眉目間的冷酷與霜雪都融化,隻剩下燦爛溫柔的笑容。

  “殿下……你這麽來了,可別叫人看見!”

  他有些恍惚:“你怎麽會在宮裏?”

  你不是反了嗎?

  明蘭若卻有些驚訝,吩咐了婢女去看好殿門,含笑盈盈地挽了他胳膊。

  “我不該在宮裏,又該在哪裏,陛下的葬禮已經結束,闔宮上下都在我手裏,隻待殿下得勝那日,登上帝位,來迎我當皇後!”

  他低頭看著她,明明是成婚的婦人,卻笑得像他當年打馬進城時,城頭那個燦爛的,豔冠群芳的少女。

  上官宏業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將有些驚訝的女子抱在懷裏,為什麽對自己笑得這樣溫柔和依賴?

  她從來對他都保持著距離不是嗎?更厭惡當他的皇後。

  可感受著懷裏的溫暖和馨香,他卻忽然覺得……

  不,這樣才對,這樣才是他認識的明蘭若,珠釵鳳簪,絲羅繞身,心中隻想當他的皇後!

  這才是天道之中,她原原本本該有的樣子!

  而不該是那個一身鐵甲,手握長劍,哪怕臉上堆著笑,眼底都是冰冷和不耐,甚至憎惡的女子。

  “蘭若……”他低頭想說什麽。

  可也不過倏忽之間,自己的華服美人,卻在他懷裏抬頭的一瞬間,手裏的短劍,在他猝不及防的瞬間,捅進他的心髒。

  而她身上的華服不見了,成了一身染血的冰冷盔甲,額上束著白色孝布。

  她清豔的眼裏是血和恨意:“上官宏業,前生你父親母後死了,你們殺光我全家;今生,你父親母後活著,他們也要殺光我全家,為什麽!”

  “不……不是!”上官宏業心痛難忍,死死地錮住她的雙臂。

  他的眼底也浮出恨意:“明蘭若,住手,你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你和你全家的命,我已經盡力,可我如何違逆得了父皇啊?!

  要殺你的是父皇和母後,不是我,等父皇百年之後,我當上皇帝就好了,所以,為兒媳者為什麽不能忍忍這點委屈啊!

  公婆為大,我總不會讓你死了!

  你不是愛我,愛到為我付出一切麽,你都已經和家裏決裂了,為什麽不放棄你家裏那些人?

  我會讓你當皇後的!!!

  

  第698章 我願女子多爭權奪利

  第698章 我願女子多爭權奪利

  你就算和那權閹勾結在一起,也是為了給我鋪路,不是和他睡到一張床上去!!!

  你不是這樣的,你是隻屬於我的!!!

  前世今生碎片都朝著上官宏業席卷而來,讓他徹底混亂。

  ……

  房內,看著床上冷汗淋漓,閉著眼,臉色蒼白而痛苦的男人。

  淩波臉色難看到極點:“陛下這是怎麽了!”

  太醫伸手替上官宏業把脈,又和身邊好幾位太醫商量,才歎了口氣:“陛下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心神大亂,悲慟與恨意難當,神思混亂!”

  “那要怎麽辦!”淩波厲聲問,見太醫略猶豫,又厲色看向一邊跪著跟個鵪鶉一樣的大巫師:“你,快想辦法,否則就死定了!”

  那大巫師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是……”

  唉,為什麽又是他要死,這就是中原人說的伴君如伴虎嗎?

  到底為什麽有人想當漢人的官,他不想幹了,還來得及嗎?

  ……

  “自然是來不及的。”

  夷靈城的知府府邸裏,一道幹脆又妖嬈的女音響起:“背叛蠱苗的人,必須死。”

  朵寧一邊翹起紅色的蔻丹指,一邊冷哼一聲——

  “蠱苗的黑刑蠱衛已經派人去追殺那叛逃的大巫師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弄死他,還有他那一家子……”

  “一家子都殺了就算了,搞連坐沒意思,把人帶回苗疆關著就行。”明蘭若也看了看自己剛染的指甲。

  搞連坐殺全家,她不就成了明帝麽?

  但蠱師到處亂跑,可不是好事。

  朵寧鼻孔朝天地哼了一聲:“行吧,聽你的,誰讓你是聖女,我隻是個未來大土司呢。”

  明蘭若拿著朵寧調製的玫瑰茉莉油膏聞了聞,挑眉:“不服氣,想讓蠱神重新做個選擇?”

  朵寧頓了頓,殷勤地拿起香氣四溢的油膏伺候她敷手:“必須服!”

  開玩笑,後來她看見被關在荊南王府邸裏的香娜,已經完全是個傻子了,就因為那丫頭把蠱神往身體裏弄了。

  據說腦子都被蠱神吃掉了。

  她還沒選好自己喜歡的小巫師,也還沒撩到那些雄壯的西北大馬駒麽!

  聖女當然好,可變傻子,就不好了!

  女大王環抱美人的大好人生在召喚她,她才不要變傻子!

  明蘭若敲了敲朵寧的腦門:“那就老實點,好好侍奉聖女,以後有你的好處。”

  朵寧豔麗地笑了起來,小心細致地幫明蘭若調製香油:“放心,焰王殿下來之前,我包管聖女變得水當當的。”

  “對了,我可給那臭不要臉的蕭蘭堂放了點好東西,下午不是有小宴,看戲去?”朵寧笑眯眯地道。

  明蘭若挑眉,輕笑:“行,我且瞧瞧你的本事,再看看你可配當得了苗疆未來首席大巫師。”

  朵寧頓時驚喜極了,哇,聖女座下首席大蠱師?

  她叉著腰,笑得見眉不見眼“那必定叫聖女滿意啊!”

  當不成聖女,跟著聖女混成親信,不也一樣可以那中原人的成語叫什麽……

  嗯,她要狗仗人勢地在苗疆橫著走!

  說著愉快地扭著水蛇腰走了。

  “大小姐,以前瞧著朵寧一副驕傲自大,爭權奪勢的凶狠樣子,如今瞧著怎麽傻乎乎的。”春和帶人拿著一大疊戰報進來。

  明蘭若微微彎起唇角:“爭權奪勢不是什麽壞事,男子爭權奪勢,被誇雄心大誌,女子卻被罵不安於室很無恥,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春和一想,自己這是說錯話了。自家小姐本就是最爭權奪勢的那個麽。

  明蘭若卻也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朵寧隻是想爭奪聖女的位置,脾氣臭,又自負,當初一心對付我。“

  她頓了頓:“但朵寧從沒幹什麽人神共憤的事,而且知恩圖報,知錯認輸也肯改,這種人心性,壞不到哪裏去。”

  朵寧的態度轉變,不是因為自己展露了蠱神召喚,而是在自己救了她之後。

  那時候,朵寧就承認了她技不如人,還肯在龍啼的威脅下,暗中幫助自己。

  這樣的姑娘,是有底線的人,壞不到哪裏去。

  明蘭若輕歎了一聲:“我倒是希望,這世間的女子能多爭權奪利,讓人瞧瞧女兒家沒有不如男兒郎,手握權力的女子多了,才能改變天下女子都得三從四德,如物件甚至牲口一般的處境。”

  看看蕭蘭堂,一個二房外室子,都能因為家族男丁死絕了,憑一個姓,而理直氣壯地要出來截胡,要繼承財產和家業。

  她明明才是外公的直係血脈,流著一半蕭家的血,卻連自己人都覺得她是外姓人,擔憂她的處境。

  真是……

  可笑,又可氣。

  她一個手握兵權,身處世間女子最高位的人,都這樣了。

  天下女子的處境隻會比她更艱難。

  一路打仗,有多少把妻女獻給赤血大軍,以為妻女性命貞潔,保自己的性命的降臣,她都數不清了。

  可,誰說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就有好下場。

  一路上,她見得更多的是——貧窮男子典妻賣女。

  填不飽肚子的窮男人,隨時能把妻子典當給別人家,二十兩銀子,就能讓自己妻子為別人家生兒育女,代孕子嗣。

  租約滿了,還能把妻子要回來,典當第二次、第三次,窮人娶妻,其實就是娶了個奴隸沒甚區別。

  從漢朝開始出現典當妻子,到靖康之恥後的南宋更是流行典妻,再到如今的天明王朝,按照律法,典當妻子全都是合法的。

  一邊要求女子三從四德,守貞潔牌坊,不貞就該浸豬籠。

  一邊如果丈夫願意,就能把妻子合法賣給其他男人,代孕子嗣。

  女子是不是蕩婦,該死不該死,一切都以丈夫的意誌為準。

  做女人,尤其是做沒錢沒權的女人,是真的慘。

  “小姐,你一路約束赤血軍中人,從蕭帥統軍開始,便沒有欺淩女子之事,待推翻舊製,必叫日月換新天。”

  春和堅定地看著明蘭若。

  明蘭若看著她,眸光深邃地淡淡地笑了:“是,我要這世間規則有機會因我而改寫!”

  武則天大帝所在的大唐時期,就是對女子束縛最少的時代,僅僅因為女子也能站在世間的高處。

  所以大唐才會包容兼並,開放強悍,兵強馬壯,才有萬邦來朝。

  所她從不理會自己身上無恥淫蕩卑鄙的罵名,更不在乎別人說她是否心思毒辣,殘害蕭家子嗣。

  ……

  “大小姐,下午的小宴開始了,咱們該過去了。”一個時辰後,景明進來道。

  明蘭若微微一笑:“好。”

  

  第699章 冷酷二瓜愛上我

  景明沒好氣地嘀咕了幾句:“那兩個不知道從哪個臭水溝裏撈出來的東西,又是要金銀首飾,又是要明光甲地打扮,您怎麽都答應了?”

  她給那兩個狗東西兩巴掌差不多。

  明蘭若倒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們喜歡就給他們用,全是各地獻給我的,以後遲早換成軍費。”

  說著,她起身就要走,景明攔住她:“等等,大小姐,你不打扮一下麽,那兩個狗東西鉚足勁要打扮得壓你一頭。”

  明蘭若失笑:“那些身外的東西,打小我用多了,你也別在外頭這麽稱呼那對姐弟。”

  她頓了頓,又隨意地撣了撣窄袖,輕描淡寫地道:“他們值得你家主君為他們打扮麽?”

  景明一想,對啊,誰他娘的去看兩頭豬,還要打扮得豔光四射啊?

  於是便作罷了,主仆二人出門,留下春和打理院子。

  ……

  這一次說是小宴,其實也是個挺大的席麵。

  赤血在夷靈城的將校們都到齊了,因為這是個——

  讓蕭家姐弟正式在赤血上下露麵的一日。

  不遠處的院落裏。

  蕭蘭堂和蕭蘭寧都已經在房間裏各自換好了衣服。

  蕭蘭堂還特意要求必須送上將軍級別的甲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威風凜凜。

  他很滿意:“果然,這甲胄上身,到時候必定叫赤血上下,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蕭家人風範,明蘭若還算識趣,知道以後能正經當家還是我這蕭家正牌繼承人,送來的東西不錯。”

  蕭蘭寧看了鏡子裏的自己,則是珠翠環繞,眉目精巧豔麗。

  她抿了紅唇:“著赤血當真有錢。”

  她看向滿桌的首飾,黃金珠釵、寶石掩鬢、珍珠流蘇步搖……無一不是華貴非常的。

  “我都沒見過這麽大的珍珠。”蕭蘭寧撫摸著拇指大的東珠耳環,忍不住感慨。

  父親覺得虧欠母親和他們,一年隻能見一次,便給了不少銀子。

  她少年時生活不差。

  可父親死後,日子不容易,母親勉強維持著還算康寧人家的生活罷了。

  可她和弟弟就算日子最好的時候,都沒見過這麽好的首飾,更想都不敢想,能把蜀繡蜀錦穿在身上。

  蕭蘭堂哼哧了一聲,拿起一隻藍寶石黃金鳳簪給蕭蘭寧插上。

  “我們才姓蕭,這些東西都是我們的,明蘭若那女人霸占了那麽久,以後我都會弄回來,長成那樣,佩戴鳳簪真是暴殄天物!”

  他甚至惡意地想,就是因為明蘭若一副男人樣,新帝不喜歡她,登基就要廢了她,所以她才反了自己夫家。

  蕭蘭寧想著,忍不住笑出聲來:“也對,男子戴鳳簪……豈非滑稽。”

  雌雄莫辨的男人婆樣子,戴什麽鳳簪啊,沒有龍陽之好的男人,都不會喜歡她吧。

  隨後,她又努力克製了一下,端起自己貴女的架子,走了幾圈:“

  明蘭若如果是個男子,她倒是還要讚一句俊美的兒郎,換成她來聯姻也不是不可以。

  可明蘭若是個女人!不像女人的女人,還是得想辦法說服弟弟委屈幾年換一生大權在握,榮華富貴!

  蕭蘭寧撫摸著耳環,對著鏡子嬌美地抬起下巴:“今兒就叫他們知道,蕭家兒郎真正風采是什麽樣的,蕭家真正的女兒之豔又是怎麽樣的。”

  明蘭若哪裏能代表蕭家血脈的姑娘。

  “時候不早了,二位少爺小姐什麽時候能打扮完畢?”兩名女兵等得實在不耐煩,一人上門前催促。

  隨軍打仗,自然不會有婢女小廝跟著,全都是景明在赤血遺孤裏挑出來的武藝厲害的女兵親衛。

  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名女兵眼前一花,隻覺得麵前金光閃閃一片,差點晃到眼。

  為首的女兵甲定睛一看,忍不住蹙眉:“二位少爺、小姐,這是軍中小宴,不是選妃宴,更不是加封大典,是不是換些簡單的?”

  蕭蘭堂信心滿滿出來接受讚揚和膜拜,誰想到會出來就沒被潑冷水。

  他眼睛一瞪,冷酷霸氣地指著她們道:“放肆,這是你們這些下人能議論的麽,無視尊卑,跪下,自己掌嘴!”

  女兵甲:“?”

  女兵乙:“??”

  蕭蘭堂看著那女兵不動作,怒道:“你聽不到本主君的話麽,還不領罰!”

  那時候明蘭若就是這副氣勢,周圍人都唯她馬首是瞻。,

  女兵甲皮笑肉不笑:“這位少爺,我們的主君隻有明主君,可不認得你!”

  蕭蘭堂怒道:“你……”

  蕭蘭寧見狀不對,趕緊上前拉住蕭蘭堂:“罷了,蘭堂,不與底下人計較。”

  自家弟弟好像有點驕傲過頭了。

  蕭蘭堂冷笑一聲,走過女兵甲麵前,低頭看著她,打量了一會,忽然邪魅地拿劍柄挑起女兵的下巴——

  “很好,小辣椒,如果這是你想引起我注意的方式,你成功了,本主君記住了,以後會叫你認得我。”

  說罷,他穿著甲胄踏著方步離開。

  蕭蘭寧蹙眉看了一眼那女兵,轉身匆匆跟了上去,一身環佩叮當。

  女兵甲捏緊了拳頭,怒目圓睜,就想上去打人了:“艸,哪個山旮旯倒了,鑽出來這個屁腚朝天的蛆!”

  她們能進明蘭若的親衛裏,自然都是武藝不弱的高手,又是景明負責管理訓練。

  別說有人敢調戲她們,她們不去找男兵以“切磋”的名義打群架就不錯了。

  女兵乙立刻拉住了她:“別,不聽勸,出醜的又不是咱們,景明校尉說了,讓咱們就當看見豬會上樹,忍忍,一會看個稀奇。”

  “艸,老娘遲早在這貨豬頭上套個麻袋,打得他爹都不認識他。”

  女兵甲這才凶狠一拳打在旁邊樹上,把樹都打出個坑,罵罵咧咧地跟著女兵甲走了。

  被打個洞的樹一個勁地掉葉子:……

  ……

  宴會廳裏

  “也不知少主君怎麽想的,竟還給他們辦個正式見麵宴席,如果是我,就……哼……”關悅城眼底閃過寒光。

  紅姐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這宴席必須得辦,陳將軍就在揚州城附近,他親自出馬,兩日就摸到了那對姐弟的底細,飛鴿傳書過來,女主君看了,自然要做安排。”

  赤血上下都知道有一對所謂的蕭家姐弟找上門了,都想看看怎麽回事。

  但,最糟心的就是——

  那對姐弟還真是蕭家二房的大爺在揚州的外室所生。

  雖然沒上族譜,但也確實有一半蕭家的血脈。

  “二房老爺和小少爺,上陣父子兵都犧牲了,都是英雄漢,除了觀風大爺是文官,也素有清譽,怎麽就能鬧出這事兒,八成是中了人的圈套。”

  關悅城氣呼呼地坐在上首的席麵,拉著一張臉。

  第700章 這是要送官程度的詐騙

  周圍原本想來敬酒的將校們,頓時都不太敢靠近這位原本身上殺氣就重的大將軍。

  紅姐倒是哂笑一聲:“是不是圈套不重要,大約都是造化弄人,觀風大爺難道還真能讓那女子去死麽?有了孩子,又難道真的讓孩子也去死?”

  當年的舊人都去了,觀風大爺到底為什麽安置了外室,誰也不知道了。

  關悅城瞧著紅姐,想起她和老陳的事兒,不也是造化弄人麽。

  當初在軍中,人人都覺得他們是一對璧人,眼看要成親了,結果……

  “別一把年紀瞎操心,看看小輩們要折騰什麽幺蛾子吧。”紅姐被關悅城看得有點尷尬,敲敲桌麵。

  關悅城倒了一杯酒灌下去,更不爽了,冷哼:“哼,我瞧著這裏一群還有群傻子,眼巴巴地希望那兩個是蕭家出來兩個好筍呢!”

  紅姐目光一掃,果然,周圍一些原本的赤血老一輩和一些年輕的新一輩,都在翹首以盼那對姐弟出現。

  眾人都滿是期待地看著門外。

  畢竟女主君隻是外孫女,原本還是京城嬌嬌女,披上戰甲,都一身傲骨,出生入死,南征北戰,不曾退縮。

  她一介女子,帶著手下的鬼麒麟叫敵人聞風喪膽。

  那這對據說是姓蕭的姐弟,風采本事應該也很值得期待!

  ……

  說話間,便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不一會,便瞧見兩尊金光閃閃人影晃了進來。

  為首那人一身金甲,邁著方步,提著刀戟進來,當真是光芒萬丈……

  堂上三四十號將校們都呆了一呆。

  隨後有人低聲議論起來。

  “呃……這是今日小宴,女主君還安排了唱歌仔戲麽,怎麽有人扮成二郎神來了?”

  “興許是要唱二郎救母,但二郎神道具拿錯了。”

  “那旁邊珠光寶氣的,是……扮王母娘娘?”

  “二郎神”蕭蘭堂提著劍站定了,這才神氣十足地睥睨環顧了一圈場內。

  卻見三四十號人全都穿著布衣,都是尋常短打或者勁裝,沒有一個像他那樣穿著甲胄,威風八麵。

  於是他頓時越發神氣,驕傲地走到眾人之間,一轉身,做了個亮相,打算讓眾人見識一下自己威武的模樣。

  “我乃真正的蕭家後人……”

  話音未落,便一陣奇怪的聲音。

  “哐當……”

  “啪……”

  原來他身上那明光金甲,極為沉重,幾十斤重,他未曾穿過,也不熟悉,但要帥氣地旋身亮相,他本能地就用上內力轉身。

  可他這麽四周圍一甩,金光燦璨的鐵甲下擺呼啦啦地就——撞上附近酒桌邊上的杯子、盤子。

  周圍坐著的幾名戰將也被波及,差點被四處亂甩的鐵甲下擺“偷襲”。

  他們雖然反應已經很敏捷,迅速跳起來避開,卻難免碰到更旁邊桌子上的酒水、杯盤。

  可也是一陣——“哐當!啪嚓!咣咣咣!”

  杯盤傾倒一陣雞飛狗跳。

  “你是不是有病,哪來的戲子,亮相也不看著點!”一名校尉瞧著自己凳子上全是酒水菜,忍不住氣得罵了一聲。

  邊上有名年紀大點的老將也蹙眉:“好了,這戲子也不是故意的,主君一番心意,讓他們來唱戲,不要為難人家。”

  這下就跟捅了蕭蘭堂的軟肋似的,他瞬間怒道:“住口,我是蕭家真正的繼承人,你們這群不長眼的東西,豈敢如此辱罵於我?!”

  頓時,不光那兩個將校愣住了,周圍的人也愣住了。

  什麽,麵前這個唱大戲的“二郎神”,竟是他們盼著瞧一瞧的蕭家兒郎?

  那個傳說中滿門兒郎是好漢的……

  眾人在一瞬間,陷入了一種窒息般的沉默。

  大概就是——

  不,不,不可能,這怎麽可能是蕭家的種?!

  “怎麽,不相信?”蕭蘭堂看著他們的表情,冷笑一聲。

  他環顧四周:“是不是有人跟你們說了什麽讒言,我就知道一定有人嫉妒我!”

  蕭蘭寧這時候,也款款走了過去,撫著蕭蘭堂的衣袖,輕聲道:“蘭堂,冷靜點。”

  蘭堂今日不知怎麽了,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心裏什麽話都憋不住,一張嘴全都往外冒。

  隨後,她手扶著衣袖朝著眾人吟吟一笑:“蘭寧見過諸位將軍。”

  她又看向坐在上首的關悅城:“關將軍,蘭寧有禮了,我們可是來遲了?”

  她一進門就渾身馥鬱的香氣,環佩叮當,打扮得華麗卻不失雅致,當真一朵端莊高雅的人間富貴花。

  隻是在一群鐵血軍人中間……

  不那麽合時宜,或者說突兀。

  畢竟,這是戰時間歇,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風裏來雨裏去,刀口舔血的人物。

  他們期待的是能帶著他們走向勝利,殺伐果決的厲害領袖,而不是“人間富貴花”和……神氣活現的“二郎神”!

  這兩隻會帶他們去送死吧?

  擁有蕭家血脈的女主君都那麽厲害。

  這直接拔高了赤血眾人對蕭家這對姐弟的期待。

  以至於,突然看見這麽兩個“神奇”的人物,居然也是蕭家人時,叫他們滿腦子就一個念頭——

  這是詐騙嗎?是新型的騙局嗎?這倆是騙子嗎,要不要抓起來送官!

  哦,不對,他們是赤血領導層,他們就是官。

  ……

  蕭蘭寧也察覺了氣氛有些詭異和不對勁,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蕭蘭堂。

  可蕭蘭堂卻驕傲地抬著頭,輕蔑地掃過一群人,吐了一句話:“一群莽夫,讀書少,本主君也不怪你們。”

  說罷,他大步流星地朝著上首的桌子走去。

  如同石頭砸進看似平靜的水裏,頓時激起漣漪。

  在場將校們回過身來,臉色瞬間都不太好看,卻又想起今日的宴席目的,便都忍耐了下來,齊齊坐下。

  “二郎神”就“二郎神”吧。

  說不定蕭家“二郎神”看著有點二,其實有點真本事呢?

  大家忍一忍。

  蕭蘭堂走到主座就要坐下來,卻不想,下一刻,邊上兩名士兵直接攔在了他麵前。

  關悅城麵無表情地道:“這是主君的位置,不是你的座。”

  “你……”蕭蘭堂臉色變了。

  第701章 他也配

  “你這老匹夫上次打傷我,現在還竟敢攔我!”蕭蘭堂差點怒起。

  關悅城在赤血軍中,與陳、周二位將軍是地位最高的大將。

  他的地位甚至還要高一些,因為他利用自己邊軍總教頭的身份,負責將赤血新生代送進邊軍曆練。

  可以說赤血大部分士兵和年輕一輩的骨幹將校們,都是他的“弟子”。

  見師傅被罵老匹夫,在場年輕些的將官們臉色都瞬間陰沉了下去,看著蕭蘭堂的眼底都帶了怒意。

  蕭蘭寧敏銳地見狀,趕緊上去按住蕭蘭堂:“蘭堂,不得對關叔父無禮。”

  說著,她又看向關悅城,溫婉一笑——

  “關叔父,上次諸位將軍和您都誤會我們是騙子和奸細,動了手,蘭堂的傷還沒好利索,多有得罪。

  一句話,直接暗指關悅城打傷蕭蘭堂在先,所以蕭蘭堂這才惱怒。

  在場眾人聽了,都愣了下,如果是關將軍先動手打傷了對方。

  那……這蕭蘭堂的反應也說得過去。

  紅姐眉心一擰,這個蕭蘭寧,一張嘴倒是厲害,隻字不提關大哥打傷蕭蘭堂,是因為蕭蘭堂出言不遜,冒犯蕭帥遺旨。

  “你怎麽不說……”但是她才張口,關悅城卻伸手攔了她一下。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蕭蘭寧:“擔不得堂小姐一聲叔父,你還是叫我關將軍好些。。”

  隨後,他目光冰冷地掃向蕭蘭堂:“堂少爺,宋軍師沒告訴你為什麽你那日挨打麽?”

  蕭蘭堂怒道:“你……你這匹夫!”

  關悅城看向蕭蘭堂的目光深邃冰冷:“堂少爺說對了,我就是個匹夫,《戰國策》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匹夫之怒,會讓人血濺五步,不知堂少爺聽過嗎?”

  他語氣淡淡,可蕭蘭堂忽然莫名地感覺到一種深重的恐懼感。

  匹夫之怒,血濺五步!

  這關悅城是在威脅自己,如果自己再惹怒地方,就讓他嚐嚐血濺五步的滋味!

  而關悅城原本就是頂尖刺客出身,那嗜血的眼神讓蕭蘭堂本能地畏懼。

  “我是蕭家人,你怎麽敢……你……你……”他指著關悅城想要罵,卻又不敢罵,渾身僵硬。

  眾將校們看在眼裏,隻眉頭忍不住越擰越緊,一直沒出聲的宋唐都忍不住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叮囑他們少亂說話,更要低調,全都白說了!

  倒是關悅城見他這副樣子,反而不生氣了,淡定地道:“來人,引領堂少爺坐下。”

  兩個他的親兵一人一邊夾著蕭蘭堂就往邊上的位置去了。

  “放開我!!”蕭蘭堂想說什麽,但已經硬生生被兩個大漢,推擠著到位置上,坐了下來。

  關悅城身邊的親兵也是一等高手,蕭蘭堂這點功夫,他們還不放在眼裏。

  蕭蘭寧見狀,也顧不上坐哪裏了,反正隻要還在這主台上就行。

  她趕緊提著裙擺跟著蕭蘭堂坐下。

  關悅城扯了下唇角:“稍安勿躁,堂少爺、堂小姐,這、今天可是你們的‘好日子’。”

  紅姐瞧著關悅城表情不錯的樣子,心底納罕,這老哥剛才氣得胡子倒豎,現在怎麽慈眉善目起來了。

  還有那個蕭蘭堂,那日看著也還算有些城府的。

  可今日真是吃錯藥,跟個不長腦的炸毛蛆似的,張嘴就開始噴糞,簡直是自尋死路!

  關悅城心情不錯,今天這兩位表現“很好”,好得很!

  他很滿意,就是不知道其他將軍和校尉們滿意不滿意了,嗬嗬。

  不一會,門外又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女主君到!”原本守在門外的女兵們朗聲道。

  隨後,一道身形修長、一身黑色繡金線雲紋、馬尾高束的勁裝女子領著景明、朵寧和幾個女兵施施然進門來。

  她們一進門,宛如一陣爽愜清風卷入,吹散了方才室內怪異又壓抑的氣息和不合時宜的濃鬱脂粉香氣。

  眾人頓時覺得眼睛和心頭都清爽了。

  “女主君!”眾將校齊齊起身,朝著明蘭若抱拳、行禮。

  關悅城等人也都起身,含笑看向明蘭若。

  明蘭若淡淡一笑:“各位坐吧,都是自己人,不必講這些虛禮。”

  說著,她走到上首主位,隨意地坐下,景明和朵寧也都坐下。

  幾名女兵都散開來,在她身後負手而立。

  關悅城別說攔了,他甚至為明蘭若拉了一把椅子。

  這樣的眾星捧月的場景和區別待遇,讓蕭蘭堂忍不住氣得紅了眼,捏緊了拳頭。

  居然連那什麽景明和朵什麽的苗女都坐得比他位置尊崇!

  坐在上麵,享受所有人尊敬的人應該是他!

  蕭蘭寧見他一臉不掩飾的嫉恨,怕自己這個弟弟又要口出狂言,忙牢牢按住了他的手:“蘭堂,冷靜。”

  不一會,酒菜又重新整理好,再次上來。

  明蘭若這才又起身,目光看向蕭蘭堂姐弟,淡然地道:“諸位,今日我在此向諸位正式介紹一下,這兩位是蕭家二房在外頭遺落的子嗣。”

  雖然明蘭若還是很給臉麵說他們是遺落在外的子嗣。

  但眾人其實早就知道蕭蘭堂和蕭蘭寧姐弟是二房在外頭的外室子女,不是蕭家養大的了。

  蕭蘭堂忽然驕傲地挺著胸膛站起來:“容我補充一下,應該是蕭家唯一的男丁,唯一的、真正的——繼承人。”

  蕭蘭寧雖然嫌棄他衝動,但這個時候自然也是要跟著站起來。

  她含笑看向周圍,文雅地道:“蕭氏女蘭寧這廂有禮了。”

  畢竟,他們姐弟可才是真正姓蕭呢!

  眾人原本都很期待,但現在聽到蕭蘭堂的話,頓時臉色都越發難看。

  這話裏太明顯和露骨——唯一繼承人?

  雖然料到會有一場繼承權的爭奪,但這“二郎神”到底憑什麽那麽自信地說出這種可笑的話?

  “嗬嗬,堂少爺,是騾子是馬都要拉出來到戰場遛遛,穿上這身戰甲,在戰場上顯顯您的本事,再來談是不是真正繼承人的事,也好叫我們都心悅誠服!”

  一道不客氣地帶著嘲弄的聲音響起。

  那是剛才被潑了一凳子菜,還差點被蕭蘭堂盔甲偷襲的高大的校尉。

  他打一照麵,就很看不慣蕭蘭堂。

  真是戲子就罷了,不是戲子還敢穿這樣!

  戰甲如此肅穆之事,被這人當什麽穿身上了?

  還想擠下女主君!!他也配?配個雞兒!!!

  第702章 女人當家房倒屋塌

  不少人的目光在看見蕭蘭堂身上的戰甲時,又都忍不住蹙眉。

  戰甲沉重,又染滿了血腥,從戰場上下來的人,都將穿甲視作一件莊重的事。

  平時腦子沒毛病的,都不會有人穿著走來走去。

  何況明光甲更是禮儀性的戰甲,華麗又沉重,大幾十斤,一般需要撐場麵才穿上。

  麵前這青年完全沒有穿甲的經驗,怎麽敢隨隨便便穿上將軍級別的明光甲?

  蕭蘭堂聞言,一股子邪火衝上腦門,冷笑起來:“你是什麽東西,也配跟我說話,剛才你們是不是沒聽清楚,明蘭若已經承認我和姐姐才是蕭家人!”

  這群人在聽到他是蕭家唯一的男丁時,還敢質疑他?

  他甩開蕭蘭寧試圖用力按住自己的手,環顧四周,厲聲道:“我,才是唯一的蕭家男丁,男丁知道嗎,傳宗接代就靠我了!”

  隨後,他指著明蘭若:“她隻是個女人,還是姓明的,上不能承祧宗族,下不能生下蕭家的子嗣,我這正經蕭家男子在此,懂?!”

  蕭蘭寧得唇角直抽抽,這是他們姐弟認定的事實沒錯。

  可怎麽能這麽直率、坦白地說出來,這不是當麵挑釁嗎!!

  現在他們還沒在這裏站穩腳跟啊,蘭堂怎麽能把大實話說出來啦?!瘋了嗎!

  她有些敏感又慌張地發現周圍的氣氛越來越不對,眾人似乎都目光森冷地盯著他們,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是這樣的……蘭堂的意思是,明家表妹是女子,戰場實在太危險了啊,哪裏是女子該呆的。”蕭蘭寧努力地掩飾。

  她還用力把“明家”二字咬得特別清楚。

  “我們心疼表妹,明家表妹一介女子,哪個良家女子會和男子們廝混上戰場的,不守婦道會叫別人非議,如今我弟弟來了,她就不用出去拋頭露麵了。”

  蕭蘭寧說話說話,竟含淚看向明蘭若,似乎真的在為她考慮一般。

  在場所有的女子們都瞬間臉色都陰沉了下去。

  這那幫人,這是把她們些混跡戰場的“不守婦道”的女子都罵了啊

  紅姐也懶洋洋地嗤笑起來:“堂小姐說的好,你這樣專門伺候公婆,生兒育女的,三從四德的良家婦女,自然不會跟我們一樣在赤血打仗,我們的確不是良家女子。”

  陰陽怪氣,誰不會?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蕭蘭寧一僵,心裏知道壞了,這是她說錯話了。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想要打圓場,卻忍不住說了心裏話,諷刺起來這些沒婦德的女人了。

  一邊明蘭若喝茶看戲,朵寧看著她眨眨眼——

  怎麽樣,我這“吐真蠱”用在他們倆身上,很有水平吧?

  他們不是喜歡嗶嗶嗶嘛,那就讓他們把心裏話都說個明白,讓大家知道他們是個什麽東西!

  看誰還會對這兩個蠢貨有期待!

  明蘭若也挑挑眉,跟她碰了杯,表示——

  可以,本聖女的大巫師非常有水平。

  直接叫這倆當著所有人麵想說啥,說啥,“開誠布公”是好事!

  她今日就要借著這對兄妹,絕了以後所有想要打著蕭家名頭,就敢跟她搶東西的可能!

  紅姐懟了蕭蘭寧,徹徹底底激怒了剛才一直在“忍耐”的蕭蘭堂。

  他心底的邪火從第一次見明蘭若被壓抑到現在!

  他指著紅姐和在場其他的女子怒道:“古話說得好,女人當家,房倒屋塌,商船帶女人,軍營見女人都是大不吉,誰知道你們在這裏是真打仗,還是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此話一出,周圍的赤血將校,周身怒意都已經壓抑不住了,緊捏了拳頭,好幾個都站起來,就要動手!

  他算個什麽東西!

  戰場之上,強者為尊!

  赤血從來就沒有其他軍隊輕視女子的傳統!

  因為能站在赤血裏拚搏的女子,哪個不是付出了比男子數倍的努力,衝破世俗的偏見。

  能在這堂上出現的女子,全都是身手不凡,有生死搏殺出來的軍功和軍職在身!

  這家夥怎麽敢這麽侮辱他們同生共死的同袍姊妹!

  還說她們在軍中和他們幹見不得人的勾當,豈不是連他們都成了禽獸!

  關悅城冷冷地看過去:“給我坐下,像什麽樣子,讓堂少爺和堂小姐把話說完!”

  那幾個年輕的將軍和校尉們忍了又忍,在關悅城的眼刀子下,不得已坐了下去!

  目光卻滿是殺氣地盯著蕭蘭堂。

  明蘭若清冷如泉水的聲音,此時忽然響起來——

  “入我赤血者,女子皆姊妹,男子皆兄弟,這是赤血軍團的傳統和內訓,怎麽,蕭蘭堂,你是不認可這百多年的傳統和內訓麽?”

  蕭蘭堂眉心擰了起來,不耐煩又厭惡地道:“那些老規矩完全不成體統,百年前了,竟不知生死是小,失節事大,女人從軍像什麽話,待我上位,都得改!”

  他的大言不慚已經讓眾人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如果不是明蘭若站了起來,他們隻怕都要破口大罵——

  什麽東西,竟將赤血軍魂這般輕賤!

  明蘭若淡淡地挑眉:“怎麽,看樣子,我也是赤血的恥辱了,堂弟要將我趕出去?”

  宋唐已經完全聽不下去,臉色難看地厲聲道:“蘭堂少爺,您坐下,是忘了我怎麽說的麽?”

  這個蕭蘭堂是瘋了嗎,雖然他已經有心理準備蕭蘭堂姐弟被新帝指派來分化赤血。

  他之前多少覺得他們還算有腦子,不會當麵幹蠢事。

  他還能想辦法安置了他們,還了二房的觀風大爺的情,不叫這兩個孩子死了,畢竟是蕭家血脈。

  蕭蘭堂不耐煩地擺手,全沒看見宋唐難堪的臉色——

  “我知道你,你就是沒本事科考,才進了軍營,我可是二十歲就中舉的舉人老爺,你沒資格在我麵前教我做事!”

  蕭蘭寧慌了,她感覺到周圍將校們,看他們的眼裏壓抑著怒意幾乎能吞噬他們。

  一大幫子刀口舔血的爺們,能混到有資格坐在這大堂裏,哪個手裏沒有幾百上千條人命的?

  那眼神和身上的氣勢,都讓她瑟瑟發抖,使勁地去拉蕭蘭堂:“蘭堂,蘭堂,不要說了。”

  雖然她心裏也覺得自家弟弟在說實話,可這些大實話,不能說啊!

  他們不是說好了謀定後動嗎?

  先把赤血搞到手,坐穩了,培養自己的人和勢力,最後怎麽整治不行?

  明蘭若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放下茶杯:“來人,堂少爺大約今兒心情不好,送他們回去。”

  “是!”立刻有混身煞氣的女兵去拉蕭蘭堂。

  卻不想他猛地一掙,指著明蘭若怒道——

  “明蘭若,你還敢趕我?最該滾出赤血的就是你,不守婦道,背叛夫家,你這種曾經委身新帝的賤人更不配站在這裏,赤血是我這蕭家唯一男丁的!!”

  這話算是徹底捅了馬蜂窩一樣!在堂上所有的赤血將校們都站了起來。

  明蘭若卻一抬手,強行壓住了所有人的怒氣。

  不錯啊,這蕭蘭堂這會子還記得拉新帝和她的過去來討伐她,可惜啊……蠢!

  明蘭若把玩著酒杯,笑了:“可以啊,我退下來,不但赤血的主君位置,連明國公府的一切都給你,畢竟按照老規矩,我是女的,沒資格繼承國公府,對吧?”

  “女主君,萬萬不可!!!”一眾赤血眾人聞言,哪裏還顧上生氣,齊齊麵如土色,異口同聲地大喊!

  不少人直接跪下來,打算死諫。

  

  第703章 打他

  “主君,絕對不可以!”

  “就算按規矩,您才是蕭帥遺旨指定的嫡係,這兩個不過是二房外室養的,都入不得族譜,算什麽蕭家人?!”

  “主君,誰因為你是女子敢多說一個字,老子就砍死他們!”

  赤血眾人哪裏還顧上盯著蕭蘭堂,紛紛跪地,紅著眼出聲!

  他們曾因為蕭家兒郎們厲害的傳說,對這外室子產生過一點期盼,此刻全都恨不得蕭蘭堂姐弟不曾出現!

  “你……你們是瘋了嗎,女人哪來的繼承權,哪來的,隻有男子才有繼承權,你們這是悖逆禮教!!”

  蕭蘭堂被這場麵氣得渾身哆嗦,指著他們怒吼!

  蕭蘭寧攔都攔不住,也嚇得渾身哆嗦。

  隨後,他又衝著明蘭若怒道:“姓明的,你就是個掃把星,出生後,蕭家滅門,你娘都被你克死,還克父,明國公連個兒子都沒有,他都絕戶了!”

  “你也不想想,你老了還得靠著我這母族的兄弟,明國公府到時候也得歸附我,還用得著你讓給我?”

  突然,一個大腳丫子就狠狠地踹在蕭蘭堂背上,"砰"地一下把蕭蘭堂給硬生生踹倒在地。

  “臭不要臉,吃絕戶也敢拿來說,還敢對我們女主君不敬,餓死是小,失節事大,那你娘當外室都失節了,也沒瞧著她帶著你們去死啊!!”

  剛才第一個出言嘲諷的年輕校尉暴脾氣已經忍不住地動手

  “你幹什麽!”蕭蘭堂穿著盔甲,又有些內力,被踹倒,隻痛得眉心擰起。

  他反過來暴怒地指著那校尉罵:“你這是以下犯上!”

  年輕的校尉撲過去,揮拳就打:“你這狗東西就不像個男人,你要當了赤血主君,別說以下犯上,老子第一個就殺了你,再去蕭帥墳前自盡,艸!”

  “唔!”蕭蘭堂一下子被打得牙都掉了,他奮力還擊:“我是男丁,蕭家的男丁,我才是你們主君!”

  他奮力地大喊著,可卻徒增怒他人怒火。

  他可是男丁,尊貴無比的男丁啊!

  一個人動了手,其他年輕的將校們都忍不住起來,撲過去就打——

  “呸,蕭家的兒郎沒你這樣的,你定是假貨,再瞎喊,就讓你當太監!”

  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裏哪個不是戰場上屠人無數的,手上功夫哪裏是蕭蘭堂能擋的。

  一頓暴打,讓他慘叫連連!

  蕭蘭寧尖叫起來:“你們幹什麽,殺人了!殺人啦!”

  她想撲過去,卻又被人一把狠狠揪了出來!

  景明揪住她衣領,跟揪住個雞崽兒似的提起來。

  她陰沉沉地盯著蕭蘭寧獰笑:“倀鬼,你最好老實點,我兄弟們不打女人,可我是女人,我打啊!”

  “你……你們怎麽敢!”蕭蘭寧瑟瑟發抖,雙眼通紅,但到底沒敢再亂說話。

  她看著明蘭若冷漠地坐著,就這麽看蕭蘭堂被好些大漢,甚至還有兩個粗魯的女人圍毆,慘叫不止。

  蕭蘭寧心裏生出恐懼來,一把邪火頓時下去了,一個激靈,她仿佛從什麽迷障裏清醒過來。

  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衝著明蘭若哭喊:“表妹,不,明主君,求求你了,饒了他,就看在咱們身上都有一半蕭家的血液上,求你了!”

  這樣下去蕭蘭堂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此刻的蕭蘭寧,哪裏還有剛才那神氣的、驕傲的樣子,釵環散亂,瑟瑟發抖,整個人都恐懼極了。

  明蘭若這才站了起來,淡淡地道:“都住手!”

  她一聲令下,習慣了軍令如山的赤血將校們都勉強住了手。

  兩個動手的女校尉趁著大家住手那間隙,偷偷摸摸地就朝他下腹狠踹——

  什麽垃圾,仗著自己帶把兒,看不起女子,侮辱她們和主君?那就當太監去別吧!

  蕭蘭堂又慘叫了兩聲,但除了蕭蘭寧,也無人在意了。

  “我的弟弟!”蕭蘭寧撲過去抱著被打得一臉血,還在吐血的蕭蘭堂大哭。

  明蘭若淡漠地看著這一幕:“諸位,這赤血不是我一個人的私產,是外祖家為了守護國境內的百姓們而存在的!"

  她頓了頓,淡淡地道:"但按照禮法,家業確實隻有男丁才能繼承,那我就讓賢,諸位可以想清楚再決定。”

  “不可啊!!”眾人聞言,又大驚失色,一群武將差點要學文官以頭搶地,以死明誌了。

  關悅城此時終於起身,沉聲道:“造反本來就已經是最悖逆禮法的事,赤血裏的人都是悖逆禮法的人!"

  他冷冷地看著靠在蕭蘭寧懷裏的人:"堂少爺這樣遵從禮法的舉人老爺,不將我們赤血所有人的人頭獻給新帝,都不叫守禮法。”

  眾人都臉色難看,沒錯,如果按照禮法,別說女子當主君,繼承家業。

  他們這群人都得砍頭,誅九族,才算符合了禮法!!!

  關悅城冷冷地環顧四周,一字一頓地道——

  “當初我們潛龍在野,大小姐獨自在朝中日夜麵對明帝的殺意,鬥周家、鬥宗室,如履深淵,遇到了多少生死危機?”

  “可她就是這樣才取得大理寺徐大人、禦史台莫大人的認可,最後換來他們幫助蕭家滿門平反。”

  “在東北救父,深入叛軍巢穴、救助流浪的東北赤血,回來之後,孤身涉險多次,智鬥小荊南王,最終收服了他,今天小荊南王才會成為我們的盟軍!”

  “她曾是一介高門嫡女,半點武功不會,本可在焰王嗬護下安棲一生,卻非要忍了剔骨之痛,生死徘徊了半月,就為了能學武!”

  “後來在苗疆拚力救治無數百姓,其中不知道多少艱難危險,最後才令百苗和西南三省的各族鼎力相助!”

  關悅城深深地、欣慰地看著明蘭若,像看自家有女終長成——

  “舉起反旗,她可以繼續做她高高在上的女主君,我卻逼她親入前線,九死一生,跟著我們殺敵。"

  "她不曾說過一個不字,一個女子卻一身的傷,試問這些在場有幾個男人能做到?”

  眾人聽得不禁有些眼眶發紅,這些種種,都是自家女主君拚了命換來的。

  赤血軍團能重見天日,中間有多少都是女主君的功勞!

  他們縱然是男兒,又有幾人有這樣的堅韌心性和手腕、頭腦?

  明蘭若看著關悅城,有些動容。

  雖然這些都是自己做的,可有些她都沒放在心上,沒想到關叔父竟然記得那麽清楚。

  她心中隻感覺到暖流湧動。

  關悅城表情冷酷輕蔑地再次看向一邊的蕭蘭堂姐弟——

  “如今半壁江山都在赤血的勢力範圍內,憑什麽半路是個姓蕭的,就能將我們女主君推下去,坐上這個位置?!”

  

  第704章 讓舊的秩序碎盡

  “因為……因為……她是女的……就不行,她本事通天……我是男的!"

  "按照天道,我就算什麽都不做……她也得給我讓路賣命,咳咳咳……這是天道,你們出去問問……哪家會給女兒繼承家業?!”

  或許是盔甲保護了蕭蘭堂的身體要害,他竟沒暈過去,一臉青紫,嘶啞地一邊咳血,一邊咬牙切齒地道。

  蕭蘭寧簡直要哭死,瘋了啊,瘋了!

  蘭堂卻不知道今日犯了什麽渾,非要把心裏話吐個幹淨!

  她伸手死命捂住蕭蘭堂的嘴:“你這是被打暈頭了,說胡話呢,快住嘴吧!”

  你不想活了,我還想活呢!!!

  下一刻,景明忽然三步並作兩步過去,狠狠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天道無用,就毀了天道!”

  蕭蘭堂這一下,就聽見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一口血吐出來:“噗嗤……”

  他瞪大了雙眼,徹底暈了過去。

  “啊啊啊啊——殺人了!你們這群殺人凶手,殺人了!”

  蕭蘭寧尖叫了起來,嚎啕大哭,瘋了一樣就要去撲景明。

  “啪啪!”景明兩個大耳刮子就凶狠地抽在蕭蘭寧的臉上。

  鐵砂掌瞬間把蕭蘭寧給抽倒在地,兩眼直冒金星。

  景明看了下自己手裏黏糊糊的脂粉和眼淚,一臉嫌棄地順手在一邊年輕校尉的手臂上擦了擦——

  “哭個屁,我就是踹斷了他五根肋骨,又沒死!”

  她最討厭蕭蘭寧這種倀鬼了!

  自己都是女人,卻還要為這些惡心的吃人禮教、規矩呐喊助威,為虎作倀的倀鬼!

  什麽做女人的底線都沒有,還不自知,去死算了!

  蕭蘭寧被打懵了,隻呢喃:“啊……沒死……真的沒死嗎!”

  “廢話!”景明沒好氣地冷哼。

  真想踹死那垃圾太容易了,直接一腳丫下去,對方的肋骨就能插進心髒裏,當場斃命。

  別說她了,其他人動手的時候,都是留了分寸的,畢竟這姓蕭的到底是蕭家人。

  在這蕭家認親宴席上被活活打死蕭家人,不合適。

  她糙是糙,不是沒腦子!

  被景明蹭了一胳膊脂粉眼淚的年輕校尉:“……”

  算了,景大姐威武,武力太高,他惹不起。

  他厭惡地看了一眼蕭蘭堂,沒事兒,這筆賬都算在這王八羔子頭上,以後遲早搞死他!

  此時,一直沒有做聲的陳寧看了眼景明,又看了眼那年輕的校尉,什麽都沒說。

  他走了出來,忽然一掀袍子,單膝跪在明蘭若麵前,抱拳沉聲道——

  “禮法有病,我們就悖逆禮法到底!天道不公,我們就推翻天道!更何況,蕭帥遺旨,指的就是大小姐,從今往後,我們赤血永遠隻認大小姐一人是蕭家繼承人!再無第二人!”

  陳寧已經一身戰功,晉升了少將軍,赤血新生代裏的第一人。

  他一出聲,卻不光年輕的赤血將校們,連老一輩的都齊齊跪下,厲聲道——

  “除女主君,再無第二人!”

  “除女主君,再無第二人!”

  山呼之聲,幾乎震得整個堂內都震了三震!

  明蘭若環顧四周,眸底閃過暗光,她抱拳,朗聲道——

  “承蒙諸位不棄,諸位不負我,我絕不辜負諸位的期待!”

  她頓了頓,眸光深邃而銳利:“天道不公,我們就推翻天道,讓舊的秩序破碎!讓新的秩序和規則重立人間!!”

  一眾赤血將校們心潮澎湃,山呼再起——

  “主君萬歲!”

  “主君萬歲!!!”

  “勝利萬歲!”

  ……

  蕭蘭寧抱著暈死的蕭蘭堂瑟瑟發抖,她死死盯著明蘭若。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光聽剛才關悅城說的那樁樁件件,自己隻怕沾上任何一件,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到底為什麽覺得弟弟和自己竟覺得能鬥得過這個可怕的女人?

  如果知道自己這個年紀輕輕的表妹之前經手的事都是這樣恐怖可怕的,她壓根不會和蘭堂隨便冒頭。

  她在閨閣之中,也知道有些大戶人家主母會絕了小妾的子嗣,避免跟自己孩子搶家產。

  而這個女人到底為什麽要留著他們活到現在?

  ……

  “當然是因為,女子為主君,非議極多,我需拿蕭蘭堂、蕭蘭寧殺雞儆猴。”

  夜裏,臥房中,明蘭若懶洋洋地往臉上塗著厚厚的粉色玫瑰膏。

  這是朵寧說很好用的一種膏子,就是這味道老讓她想起香飄飄宮主。

  明蘭若對著春和淡淡地道:“如果沒有蕭家的男丁出現,赤血上下必定是赤膽忠心地跟著自己到底。”

  但上官宏業直接給她來個釜底抽薪——搞出來一對姓蕭家的姐弟,尤其是弟弟。

  這世道就是男尊女卑,女子沒有家業繼承權,就算是赤血,也多少會受影響。

  “你可知大唐的一代女帝為什麽不能傳位給最疼愛的太平公主,是那位都能代處理政事的公主沒本事麽?還是則天大帝不想?”她問春和。

  春和沉吟:“是因為則天大帝還有兒子活著,還有好些孫子,即使太平公主再有能力,就輪不到她繼承皇位。”

  則天大帝那樣厲害的千古一帝,都被世俗掣肘,不能將皇位傳給自己最欣賞的女兒。

  “沒錯,就是這個理。”明蘭若對著鏡子看看自己。

  唔,敷臉那麽厚,有點醜,可為了她的香飄飄宮主,醜就醜一會吧。

  她悠悠地道:“曆朝曆代,家業都是傳男不傳女,要殺這對姐弟,很容易,可日後赤血勢力更大,我沒興趣,動不動去對付不知道哪裏蹦出來的‘蕭家人’。”

  曹公說得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所以,她要一次性絕了赤血中可能出現的老古板思想,讓他們徹底隻認她一個,而不認其他什麽蕭家人。

  今日這“鴻門宴”後,以後不管哪裏再有什麽犄角旮旯裏再出來個蕭家人,都永遠不可能撼動她的地位了!

  這還得好好謝謝上官宏業,送來這兩個家夥,給她一個永絕後患的機會。

  第705章 心思狠毒還是殺伐果決

  “我看今日您這番,還是有點宋太宗陳橋兵變那出戲的味道了。”春和了想,忍不住感慨。

  小姐的心思機敏真是絕了,難怪當初不讓她殺蕭蘭堂和蕭蘭寧。

  明蘭若慵懶地哼了一下:“因為太陽底下無新事,這人和人之間的鬥爭,來去就是那些路子。”

  宋太宗當初人人求他上位的把戲,也是為了穩固地位。

  春和卻想,知道是知道,能像小姐這般應用起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新帝原本是想送人來分化瓦解赤血,卻讓大家夥更忠心於您,隻怕會氣得要吐血。”

  春和笑著給她放下一碗燕窩。

  明蘭若淡淡地道:“誰知道呢,他是個厲害角色,必還有後招。”

  她頓了頓:“還有,就是阿喬來信說他們查到新帝還真是了,也不知什麽病,怕是不輕。”

  上輩子,上官宏業可好得很,壓根沒病沒災的。

  這輩子怎麽回事?

  難道是阿喬給他肺上捅出來那個窟窿出了什麽問題?

  阿喬說他弄到了一些藥渣,但是沒辦法查清楚,到時候他會親自帶來。

  她再帶人一起琢磨。

  春和遲疑了一下,又道:“新接到的消息,周德妃生了一個兒子,隻怕她那條線廢了,沒用了。”

  周德妃就是原本周家的庶女,陪著嫡女周長樂嫁給了還是秦王的新帝。

  周長樂綁架小希少爺不成之後,被大小姐廢了,又用手段策反了當時是底層庶妃的周湘雲。

  那周湘雲也是個識趣,有些心思和手段的女子,得了好處,配合著大小姐實打實做了些事。

  “她如今雖然不是皇後,卻也已經是後宮之首,有了兒子,自然要為自己考慮,實打實站在咱們對立麵,也不奇怪。”

  明蘭若倒是無所謂地道。

  周湘雲那條線,她本來也沒指望對方跟自己一輩子,本來就是短暫合作,各取所需罷了。

  周湘雲,始終是姓周,自有她周德妃的立場。

  “也是,雖然除了她肚子裏出來的兒子,後宮還有兩位妃嬪有孕,再過一段也要生了,但……”

  春和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新帝死在戰場之中,周德妃的兒子最有可能登基,她就是太後了。”

  明蘭若笑了笑:“是啊,後宮女子最好的出路就是太後。”

  她頓了頓:“但我想她是沒有希望了。”

  說著,她又吩咐春和:“一會兒,關叔父必定來找我,你把他帶到書房去。”

  春和一愣:“是。”

  果然,半個時辰後,門外的女兵來通報,關大將軍求見女主君,已經被春和姐姐引到了書房。

  明蘭若已經洗掉了自己臉上、手背上敷的厚厚玫瑰粉膏,感覺好像是細膩和白了點。

  她滿意地點點頭,起身去了書房。

  關悅城已經在書房裏坐了一會,見了明蘭若,含笑道:“主君。”

  明蘭若聽著他不再在“主君”的稱呼前加個“少”字,心裏微微一動。

  “少”有年少青春的意思,但說不好聽的也有不成熟的意思,還得人“監護”。

  多一字,少一字,意思還是有差別的。

  關叔父現在這麽叫她,算是正式認可了她的本事麽。

  明蘭若也沒多問,隻笑了笑,坐下來:“關上門,您就是我關叔父,叔父不必這麽客氣,找我可是為了蕭蘭堂姐弟的事?”

  關悅城點頭,表情有些沉冷:“老宋願用當初所有的功勞,求我們救蕭蘭堂,等蕭蘭堂病好一點,便將他送到苗疆關起來。”

  明蘭若倒是一點不意外,給關悅城倒了一杯茶:“宋軍師心腸好,觀風大爺對他有恩,可以理解他還是想拚力保下觀風大爺的一點血脈。”

  宋軍師到底是個讀書人,心腸不比不她和關叔這些不是當兵,就是混跡朝野廝殺的。

  當初在東北疆的時候,也是力排眾議,要求流浪的赤血軍團眾人去見她。

  理由就是想見蕭帥最後一點血脈,哪怕已經是嫁入敵人陣營,都要見一見的。

  不然當初東北流浪的赤血軍團根本不會來見她。

  關悅城劍眉擰起:“好心沒錯,就怕好心遇上狼子野心,他當初一雙腿就是斷在最信任的手下手裏,這麽年卻還是個知恩圖報的軟心腸。”

  明蘭若略沉吟:“關叔怎麽想?”

  她容不得蕭家蘭堂姐弟,不是別的,就一點——

  他們投靠了新帝,背叛赤血和蕭家,做出這些事,就不能活!

  關悅城揉了揉眉心:“咱們都知道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一了百了,永絕後患。”

  “但老宋那邊看樣子,如果咱們真動手了,他隻怕也不會在赤血呆了,會歸隱鄉下。”

  明蘭若沉吟了片刻,淡淡地道:“那就讓宋軍師看見他們‘病好’,然後看著他們‘走’,然後路上遇到了帝軍,死在敵人刀下,那就不是咱們能擋的了嘛,如此,帝軍又殺了一次蕭家人。”

  雖然隻是兩個假蕭家人,可一旦散播出去,天下人隻會認定新帝殘酷。

  關悅城眼底精光微閃:“主君英明!”

  明蘭若看著關悅城:“關叔可覺得我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鞏固自己權位?”

  關悅城深沉地道:“主君肩上千萬條人命,不狠不行。”

  明蘭若點點頭,關叔理解就好。

  她沉默了一會,喝了口茶:“還有一件事,剛才您在宴席上,為何突然提起關於焰王那些話?”

  關悅城低咳一聲:“咳,那時候我擅自做主,提了焰王一嘴,沒有來得及和你商量。”

  他有些不好意思:“隻是當時氣氛已經到了那裏,沒有比當時更好的時機,所以就先說了出來,我估計已經有些人開始納悶焰王和你的關係。”

  大小姐跟他提焰王要來的事兒,他想著那位八成是來探親和要名分的。

  不然要去京城,直接去就行,還得繞下路幹什麽。

  既然如此,不提前打個底,他怕嚇到其他人。

  “我估計他們心裏會有想法,偷偷摸摸打聽消息。”關悅城又咳了一聲。

  明蘭若溫和地笑了起來,給關悅城倒茶:“是侄女不好,這些事,還要叔父擔憂。”

  關悅城看了她一會,歎了一口氣:“你不怪叔父麽,在你被迫冥婚的時候,在你被圈禁的時候都沒有出手。”

  第706章 臥槽這男的絕了

  明蘭若頓了頓,知道他是心裏愧疚。

  她搖搖頭:“叔父身上背負的是那麽多人的性命,不管你覺得我喜歡仇人之子,爛泥糊不上牆,還是因為覺得讓我低調平凡一輩子,都是對的,我不怨恨。”

  上輩子,除了叔父留給她景明和春和,赤血就沒有出現過。

  她理解叔父他們的心情,也理解母親的遺願。

  赤血軍團已經為蕭家,為天下付出了太多、太多。

  但是……

  “但是,阿喬在這裏,我不希望他被任何人攻擊和質疑,我定會站在他的身邊,因為……”

  明蘭若頓了頓,眼神溫柔地輕聲道:“他是那個不管我是什麽樣的女子,都會握住我的手,不放開的那個人,這世上隻有唯一的一個他。”

  關悅城看著她柔和的表情,心情複雜。

  自己忽然體會到明國公信裏說他打拱“白菜”的“豬”時是什麽心情了。

  關悅城低聲道:“焰王真的一直握住你的手麽,當初他把你圈禁五年,王嬤嬤都說了,如果不是你自己機警,就被那張奶娘下藥賣了,那是個生不如死的下場!”

  王嬤嬤當時一直監視著府內,以看門婆子的身份給了大小姐各種買東西、買藥的方便。

  她已經察覺張奶娘的陰謀,預備一旦張奶奶真動手,她就出手救下大小姐。

  可誰想大小姐竟也發現了,馬上就來尋了她,大年夜自行出府去東廠攔了千歲爺的車架。

  所以,赤血當年是不打算認小姐,但他知道,焰王也沒有小姐說得那一般完美。

  ……

  明蘭若沉默了一會,垂下眸子,輕聲道:“關叔,你說得對,可我活到這個年紀,已經不想去計較沒有發生的‘如果’,這世上沒有什麽完美的人。”

  她淡淡地看著窗外的天空流雲浮動,在風中變幻出各種柔軟的模樣。

  “我自己就不是完美的,他也沒有計較過,我隻知道他因為心裏有我,為我付出了什麽。”

  明蘭若定定地看著關悅城:“我心悅他,如日升月落,如江河入海,不可轉圜,不可放棄,斯人不負我,必生死相隨。”

  關悅城一愣,看著明蘭若,表情無比地深沉和複雜。

  “主君,為君者於情之一道上,不可太沉默,不可太信任與放縱,你肩膀上不是你一條命,是千萬條命。”

  “所以我可以信任的人,是能與我一起擔負這千萬條命的人,何其有幸,幸甚至哉!“

  明蘭若目光也同樣深沉地看著他。

  “就像母親把那麽多痛苦和艱難的事情交給您,您執行到底,不也是因為您心悅她,也如日升月落,如江河入海,不可轉圜麽?”

  她頓了頓,淡淡地歎了口氣:“哪怕,母親甚至不知道您的心思,隻將您當成忠誠的蕭家守護者,值得麽?”,

  關悅城混身一震,看著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一老一少就這麽靜靜地坐著,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麽知道的。

  時間慢慢過去,隻有風慢慢地流淌過,

  關悅城有些恍惚,麵前的姑娘的麵容慢慢地變得更精致,更溫婉,如幽月青蘭一般絕色。

  卻……死氣沉沉的彌留。

  冷月清暉下,那女子麵色蒼白地靠在床邊,她的眼睛淡淡,已是看不見人——

  “阿城,山長水遠,我是陪不得你們走下去了,日後多少重擔與煎熬都隻在你一肩擔,我這樣的人,不值得啊。”

  那個單膝跪在女子床前的黑衣青年,背脊硬朗,一雙眼已經是一片通紅,深蘊淚光。

  卻依然用平靜的聲音道——

  “值得的,不管是蕭家、赤血,還是……您,觀音小姐。”

  我的一生裏,你是春日風、夏日星、秋日葉、冬日雪。

  歲月無聲,悲歡沉沉,我記得你的名字,我肩負你的使命,我替你走未完的路,千萬人吾往矣。

  麵容滄桑淩厲的中年男人,柔和了鋒利的眉,輕聲地再次重複:“值得的。”

  值得的……

  明蘭若看著關悅城,含淚笑了:“謝謝你,關叔。”

  有些人,一眼就是一輩子,哪怕對方並不知道那些年少的心事,卻成了短暫又漫長一生的念想。

  關叔一生未娶,守護母親和蕭家的遺願,一如阿喬守護她,他比誰都明白。

  ……

  數日之後,陽亭城

  一支大約百餘騎的黑衣騎士策馬飛奔而來,如暗夜飛馳的修羅。

  每一匹馬都是純黑的上好寶馬,暗夜裏像一道流光。

  這一次,他們到達的時候,陽亭城的大門已經徹底敞開。

  為首的那人沒有著甲,也是一身佩劍的黑色勁裝,但衣料上暗金繡流雲火焰龍紋襯得氣勢逼人。

  這一次,他沒有再戴麵甲,略顯蒼白的俊美麵孔上,鳳眸狹長,額側暗紅的火焰龍紋栩栩如生,俊美邪妄。

  “西北軍焰王殿下到!”城內有人高聲通傳。

  一眾穿甲執戈的赤血戰士們持重盾呈迎接的姿勢魚貫而出,立在門側,氣勢非凡。

  “砰!”一聲重盾重擊地麵的響聲,震得地麵嗡嗡作響。

  但黑衣緹騎們,或者說如今的西北軍黑衣龍衛也不曾麵露一絲猶豫之色。

  麵色淡定漠然地在自家主君的帶領下打馬而入,一點氣勢都不曾被壓住。

  明蘭若也一如之前那般,帶著眾人策馬在城內主道上等著。

  見那道修長高挑的人影越走越近,她臉上一片淡然,可眼底的笑意越發明麗。

  這兩年,聚少離多,一年也見不上兩三次。

  可每次見到心上的這人,總叫自己心跳如鼓。

  一邊的朵寧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忍不住湊到明蘭若耳邊嘀咕——

  “我艸,我艸,我艸,你真是……走狗屎運了,這男的絕了,真他娘的絕了啊!”

  之前幾次,這位爺出現在人前都是戴著麵具的,她真沒瞧見過!

  明蘭若:“……閉嘴!!”

  這家夥,嗶嗶叨叨的,阿喬都要走到他們麵前了,他的本事哪裏有聽不到的!

  上官焰喬自然是聽見了,似笑非笑地掃了朵寧一眼,可以,有眼光。

  他含笑朝著明蘭若拱了拱手:“明主君,別來無恙。”

  第707章 姑爺你好

  明蘭若不客氣地握著鞭子推開朵寧湊到過來的臉,極低也不客氣地道:“他是你聖女我的。”

  這話一出,她明顯看見男人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仿佛有條尾巴翹起來。

  她有無奈地看著上官焰喬,含笑道:“殿下,我很好,等候殿下多時了,請。”

  她扯了馬韁,與他並轡而行。

  朵寧迷瞪瞪地盯著上官焰喬,揉著臉嘀咕:“得了,知道是你的,我又沒打算和你搶,這種一看就是頂漂亮的蠱王,得你這聖女才駕馭得住,不然會死人。”

  她的本能就覺得是個極品,各方各麵的極品,欣賞下得了,可把握不住!

  “我還是比較喜歡漂亮的大馬駒兒,這次來了這麽多,一會我好好看看。”

  朵寧自我感覺嘀咕的聲音極小,可是人就在邊上,怎麽能聽不見。

  明蘭若皮笑肉不笑:“朵寧校尉,閉嘴!”

  這女大王又開始了!!

  上官焰喬:“嗤……”

  他忍笑忍得肩膀輕顫,妖異的鳳眸彎起來,看著明蘭若:“明主君身邊真是聰明人多,難怪所向披靡。”

  明蘭若扯了扯唇角:“謬讚、謬讚……”

  丟人現眼!丟人現眼!!丟人現眼!!!

  她眼角餘光小齊子和周圍幾個跟的近的黑衣緹騎——

  比如心宿幾個雖然控製得很好,目不斜視,似沒聽到,但明顯唇角都抽了抽。

  一行人說笑著,氣氛也算輕鬆地一路回了那縣官的府邸。

  小齊子留意到周圍赤血眾人看他們的眼神帶著探究和奇怪的光。

  他湊到自家主子爺身邊低聲想說什麽:“爺……”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挺直了腰杆子,就行。”

  小齊子悟了,這是娘家人瞧女婿,八成小娘娘給赤血的人都漏了風聲呢。

  接親也得氣勢做足。

  他立刻擺擺手,眾人都挺直了腰杆子,那必須是要給殿下撐住了場麵的。

  “噠噠噠噠噠噠……”

  明蘭若聽著身後那整齊劃一的馬蹄聲,眼角餘光瞥見身後那雄赳赳氣、氣昂昂的跟儀仗隊似的黑衣龍衛,還有……

  邊上那個生怕別人看不見他的好容貌、好氣勢的男人,他要有尾巴,那就得翹上天了的。

  她唇角抽了抽,行吧,奇怪的……男人們的自尊心。

  關叔叫出來重甲兵出門迎接,那陣勢不也是在叫板,給人家瞧瞧下馬威麽。

  一路到了府邸,關悅城就帶著紅姐和其他人在大門口等著,瞧著明蘭若把人引進來,便對上官焰喬抱了下拳:“殿下,這邊請。”

  上官焰喬也下了馬,微微一笑:“關大將軍。”

  關悅城微微一笑:“未來的姑爺,這邊請。”

  雖然赤血眾人在這些日子裏都多多少少、隱隱約約、似乎好像、可能也許地聽到些風聲。

  但是……

  關大將軍這般幹脆的話,一句話,還是瞬間讓周圍無數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未來的……姑……姑爺?!

  連上官焰喬都愣了一瞬間。

  小齊子等西北軍的眾人更直接瞪大了眼,這,這打照麵……這就當眾承認了?

  “接親”麽簡單的嗎?不要過五關斬六將嗎?!!

  爺這外室轉正,一句話的事兒?!!不會有什麽大坑在前麵吧?!!

  明蘭若隻感覺不管是赤血軍團還是西北軍,無數眼神盯著她和上官焰喬。

  她都忍不住臉上一紅,八輩子沒覺得這麽尷尬的時候了,關叔也太‘幹脆利落’了!

  關叔當初說,這事兒交給他,她也沒想到他老哥這麽“虎”啊!

  她輕咳一聲:“咳咳,殿下和諸位遠道而來,先去休息、卸下行禮,今日十五,稍晚有烤羊肉宴,還有餃子。”

  眾人這才在詭異的氣氛裏各自行動。

  上官焰喬正打算領著人跟著明蘭若走,卻不想,忽竄出來兩個侍衛擋在他麵前。

  關悅城笑著道:“殿下,尚未有正式婚儀,您的住處在另外一邊的院子。”

  上官焰喬看向明蘭若,卻見她正在望天,一副天上要掉錢的樣子。

  這女人擺明就是不知道今日這般的情景。

  他挑了下眉,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雖然對於不能和明主君住一個院子,他有些不滿。

  但是……人家叫他姑爺……

  上官焰喬眸光幽沉,心情卻不錯:“那就有勞諸位了。”

  ……

  “宴席準備好了嗎,西北軍的貴客們都已經到了。”景明匆匆從門外走進廚房。

  春和月份大了,快生了,所以她現在接手了春和的事兒,聽著春和指揮把這些繁瑣事安排好。

  “馬上就好,景校尉,今日十五,餃子都全部包好,還有上千頭烤全羊全部準備好,就等著上席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子一邊指揮人,一邊對著景明說。

  春和點點頭:“那就辛苦徐姑姑了,底下那些大頭兵,哪個搶吃的,你就告訴我,我收拾那群牛犢子,別在西北軍麵前丟麵子。”

  徐姑姑是軍需官,王嬤嬤培養的親傳弟子,做事極其仔細和有條理,管著軍需。

  行軍打仗的兒郎容易餓,吃東西是牛一些,有時候搶好吃的還會打架,畢竟一群牛犢子兵,少不得頂犄角。

  搶一點沒啥,有些囂張的敢把給大家的羊直接扛了大半走,叫人家看笑話,那必須挨揍。

  陳姑姑笑著拍拍自己腰上的鞭子,溫和沉穩的表情露出一點匪氣:“放心,我自己都會抽人!”

  別看著她人溫和,混軍營的女子,哪裏有真溫和的,不聽話的,她一手好鞭法就要上去了。

  更何況她身邊也有專門的軍需小隊,專門負責發糧、運糧、兵器,不是彪悍的人物鎮不住來拿糧草的各路將軍們。

  景明笑了笑,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她得去前麵看著席麵。

  她沿著走廊匆匆往前院去,才轉過牆角,忽然感覺差點撞上一個人,立刻滴溜溜,敏捷地打了個轉,剛要避開對方:“不好意思。”

  但隔壁卻被對方拉了一下,身形一歪就摔對方懷裏了。

  平日裏,尋常人近不得景明的身,但這是府邸裏,都是自己人,一瞬間也沒察覺敵意,便隻當人打鬧。

  她沒好氣地拍拍對方:“別玩了,老娘還得去前麵盯著席麵呢。”

  可她一抬頭,就看見陳寧一張俊臉麵無表情地盯著她,那眼神盯得她發毛。

  “怎……怎麽了?”她幹巴巴地問。

  但聞著陳寧身上淡淡冷檀的味道,一陣狂跳。

  她覺得她心髒跳動得那麽不安分,陳寧都聽見了。

  陳寧盯著她好一會,淡淡地道:“九千歲已經成了焰王殿下,今日他來,是女主君定下名分的。”

  景明揉了揉心口,納悶:“啊,我知道啊。”

  

  第708章 嘚瑟( ̄▽ ̄)/

  剛才前院的事兒,都傳過來了。

  陳寧沉默了一會,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最後手指停在她的臉上,低聲道:“你背後的傷好完了。”

  景明不以為意地道:“早好了,結疤都掉了。”

  他怎麽忽然來問她的傷,不過……

  她還是衝他笑笑:“謝謝,虧你幫我上藥。”

  他們這些人受傷的地方其實背腰肩臂都比前麵的要害多。

  不過,他幹嘛一直摸她的臉,摸得她心浮氣躁的。

  景明別開臉,退了一步:“那什麽……我還有事,先走了啊。”

  陳寧看了她一會,沉默著道:“我爹給我說了一門親事。”

  景明一僵,頓住了腳步,心髒好像被人一把抓住。

  她揪住陳寧的胳膊,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啊,那個……真的嗎……但……不用跟我說,我不會給紅包的。”

  說罷,她轉身飛也似的運起輕功就跑了。

  陳寧看著她的背影,垂下眸子,哂笑一聲:“誰要你的紅包,蠢!”

  說罷,他揉了揉被景明揪痛的手臂,轉身施施然地離開。

  沒理由,隻有他一個人受焰王殿下這趟來的刺激。

  ……

  景明恍恍惚惚地跑到前院,已經是不少人都在忙著布置。

  眾人臉上是久違的笑意,戰後的休息,豐盛的、食物的香氣。

  今日十五,煙火人間。

  她的男人要嫁人了……

  要嫁人了……

  周如故原本是路過,卻突然瞧見景明恍恍惚惚的樣子,跟一抹幽魂似的,撞到柱子都沒反應,便納悶地過來看看。

  聽到她喃喃自語,便忍不住錯愕:“你要嫁人?誰啊,除了陳寧還有誰腦子有坑啊?”

  周如故捧著一箱子東西,在邊上納悶又驚訝。

  景明看了他一眼:“你說什麽?”

  “我說除了陳寧,誰腦子有病有坑會娶……”周如故話音未落已經被一拳重擊捶在肚子上。

  然後……

  路過的周如故被拖到柱子後麵——打了一頓。

  景明揉著拳頭走了,繼續喃喃自語:“心情好多了,還是先去幹正事。”

  周如故抱著肚子蹲在柱子後麵,呲牙咧嘴地捂住紅腫的臉,哽咽:“……”

  他做錯了什麽!

  他要去找春和告狀

  !!

  ……

  烤羊肉香味四溢,空氣裏都彌散著西域孜然和燒烤的味道。

  讓人垂涎三丈。

  還有酒香、人聲、晃動的紅燈籠、撲簌落下細雪都讓節日的氣氛更濃厚。

  府衙裏裏外外,連街上都是士兵們推杯換盞的笑聲,比過年還熱鬧。

  城頭上巡邏站崗的崗哨們沒有酒,但也都分了肉和餃子。

  府衙的宴席裏,也有些校尉將軍們喝了兩杯,鼓起勇氣跑到關大將軍這裏打聽消息——

  焰王殿下和主君是什麽關係。

  關悅城自有一套與明蘭若商議後的說法:“當年焰王被明帝那渾蛋封作悼王,圈禁在王府裏,卻處處庇護還是小姑娘的主君。”

  “後來明帝看不慣還是明家大小姐的主君,又想除掉悼王,就將主君賜婚給悼王,雙方私下約定聯手起義,悼王婚前假死遁逃……雲雲。”

  反正沒有人見過悼王的樣子,怎麽編不可以?

  三言兩語,含糊地帶過去,卻聽得一群人一愣一愣的,感慨萬千,唏噓不已——

  原來自家主君和焰王殿下有這般緣分。

  小齊子在邊上坐著,聽得眉梢一跳一跳的,這位關大將軍真是好口才。

  倒是自家主子爺和小娘娘兩個人淡定地坐著,沒什麽表情地各自和其他人談笑風生,卻沒多看對方一眼。

  如果不是,他剛才筷子掉了,低頭撿筷子,瞧著桌子下——

  自家主子爺的手摸在小娘娘大腿上,被小娘娘打掉,又摸上去。

  被小娘娘扭了手背一下,主子爺卻反手把小娘娘的手捏在掌心裏,輕佻地摳人家手心,被小娘娘踩了一腳。

  嘖,爺越來越像街頭的臭流氓了。

  小齊子默默地嘀咕看了半天,起來的時候,正巧對上自家爺似笑非笑陰森眼神掃了他一眼。

  他縮了下脖子,假裝沒瞧見。

  爺今兒心情好,有小娘娘在,他可以放肆一下。

  其他人不曉得這桌子下的官司,隻拿了酒給自家主君和“姑爺”倒酒。

  “焰王殿下遠道而來,這是青梅果子酒,不烈。”

  “在下敬焰王殿下一杯。”

  “那屬下要敬主君了!!”

  當兵的都直爽,紛紛來敬酒,雖然沒有叫上官焰喬姑爺,卻也很是熱情。

  眾人這熱鬧的場麵,一時間竟有些喝婚酒的意思了。

  明蘭若不知怎麽,因這想法,竟有些心跳如鼓,婚酒啊……

  當初一頂小轎就被抬進了悼王府,再後來是她被迫嫁給了上官宏業,她也沒喝過一杯酒。

  如今她坐在他身邊,沒有紅蓋頭,身邊卻有愛自己的,自己也愛的同生共死的人們,卻比那獨自在房裏等新郎的婚禮要讓人悸動得多。

  她心中惆悵又感懷,忽然……

  細腰上卻多了一隻手,不客氣又霸道地按著她。

  明蘭若臉上的笑顏一僵,一邊含笑喝酒,一邊準備踹他小腿。

  這人,嘚瑟起來了,剛得了名分,大庭廣眾地就對她動手動腳,恨不得昭示給所有人看!

  這如果喝多了,該抱著她當眾親了不成?

  上官焰喬瞧著她臉頰緋紅卻不得不故作鎮定使勁踹自己的,鳳眸深邃,微笑著:“多謝諸位了,本王來敬諸位。”

  說著,他舉杯,將酒杯一飲而盡,順勢揉了揉她的細腰才鬆開。

  卻又起身時,在她耳邊惡劣地低聲道:“踢什麽,留著點力氣,明主君,晚點有你掙的。”

  

  第709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人真是……

  明蘭若臉上瞬間熱起來,被他氣息拂過的的耳邊一陣酥麻直爬上脊背,她輕咳了一聲,不去看他。

  她別開臉,假裝沒聽見一般,吩咐身邊人:“把烤全羊都端上來。”

  上官焰喬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子,彎起妖異的眸子,低笑了一聲,轉身去跟其他人碰杯喝酒。

  他的小娘娘還真是容易害羞。

  小齊子瞅著自家主子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隻默默地嘀咕——

  跟您這般厚臉皮的,那太少了。

  朵寧則瞧著明蘭若白嫩的耳根發紅的樣子,

  她笑眯眯地湊在明蘭若耳邊道:“哎呀,這蠱王殿下可真是夠辣的,瞧你這春心蕩漾的樣子,想必蠱神很喜歡他體內的血蠱吧?”

  她知道隻有身有血蠱的男人,才能讓聖女懷孕。

  這如果是在苗疆,聖女產子,哪怕是男孩兒,也是要慶祝三天三夜的。

  焰王能讓明蘭若懷孕,可算了不得了。

  畢竟聖女因為身體寄生蠱神,是極其難懷孕的,

  能生男胎都是運氣好,蠱神庇佑了,能生下女胎幾乎是奇跡。

  所以苗疆聖女才不嫁人,而是每一段時間,都會挑選年輕又天賦好的蠱師侍奉自己,期望懷上女兒,不然是個男孩也行。

  朵寧語拍著明蘭若的肩膀,見周圍人都在推杯換盞,便悄悄嘀咕——

  “這麽厲害,你十六歲就能生下小聖子,可見蠱神是很喜歡他的身體和血蠱的。”

  明蘭若聽著她越說,竟然越有點宮裏老嬤嬤的口氣,莫名其妙地挑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朵寧嘀嘀咕咕:“我是說加把勁,趁著年輕,蠱神眷顧,生下小聖女,不然三十歲了,你就沒機會了,苗疆那幫子老家夥可盯著你肚子呢。”

  這女人都二十三、四了吧,沒幾年了!

  世間女子擔心自己不能生會被遺棄,到了苗疆聖女這裏是顛倒過來的~

  明蘭若冷冷地瞪了朵寧一眼,冷不丁地往對方嘴裏塞了一塊肉——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肚子是我的,我要不要生孩子是我的事兒,誰也不能做我的主,我不稀罕當聖女。”

  她上輩子和這輩子生小希都是意外,但她深愛小希寶寶,可這不意味著她會為了控製蠱神,就非得強行再生個女兒。

  萬一阿喬不能讓她再有孕,是不是他們還要給她送幾個俊美的巫師過來暖床?

  別說阿喬容不得,她也不想讓阿喬受這個委屈。

  朵寧歪著頭深情地看她:“你不稀罕當聖女,我稀罕你當啊!”

  明蘭若:“……”

  朵寧嘀嘀咕咕:“我剛覺得跟著你有意思,能進中原幹那麽多事,可不想換人當聖女。”

  苗疆聖女是不能隨便離開苗疆的,明蘭若是個例外。

  她也不理解,聖女們都想要生下被蠱神祝福的孩子,明蘭若卻無所謂的樣子。

  不過想起前任阿古娜聖女,最後還跟漢人跑了,明蘭若已經“正常”很多了。

  明蘭若懶得理她,去看上官焰喬:“滾蛋。”

  朵寧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行吧,隨便你,你去養你的蠱王去,我要去和我威武俊朗的大馬駒們喝酒了。”

  看著朵寧站起來,明蘭若眉目涼涼地警告——

  “你克製一點,敢丟了我們赤血的臉麵,信不信,你連一根草都不會有!”

  朵寧僵了僵,嘟噥:“哼,知道了,知道了!”

  形勢比人強,這女人凶,是聖女,自己不爭!

  說著,朵寧舉著杯子湊到了附近心宿、鬼宿等不當值黑衣緹騎首領們那一桌。

  心宿、鬼宿幾個難得湊一桌。

  他們正在感慨自家主子從小苗在東北疆初長成。

  當初是個連手怎麽用都不知道的純情人兒啊!

  到如今老色……色……色香味俱全,馬上都要正經娶媳婦兒了。

  我家有主子初長成啊!

  特別是心宿、鬼宿回想當年倒黴地被迫脫褲子到被自己家主子摸喉結,真是一把辛酸淚啊。

  他們正唏噓之時,突然麵前冷不丁冒出個妖嬈的美人兒。

  她笑容燦爛到誘惑:“各位西北軍的馬……馬上兒郎,喝酒嗎?”

  她直勾勾,如狼似虎地盯著他們,不免有些發毛。

  上回不是他們這隻小隊跟著爺來的。

  好像聽弟兄們一言難盡地提過有個看起來凶猛如虎的美人,喝酒也凶猛如虎,最好離她遠點。

  難不成是這位?

  可看著也就是個性子跳脫的女子,也不至於……讓人退避三舍?

  朵寧不客氣地嘲弄:“哎呀,這是幹嘛呢,幾個大男人喝杯酒都磨磨唧唧的,還上陣殺什麽敵啊。”

  心宿頓時眉心一擰,和鬼宿幾個看了一眼:“我們是怕把朵寧校尉喝吐了,說我們欺負女人。”

  說著,幾人一口氣把酒喝了。

  朵寧愉快地笑了,興奮地拿著酒壺去倒酒:“哎呀,來來來!!”

  嗷嗷~~帥氣俊朗的大馬駒們,她來啦!

  有了上次的經驗,她知道怎麽最快放倒人!

  ……

  明蘭若吩咐人盯著朵寧,這頭還要分神留意著自家那位爺。

  這麽說話的一刻鍾的功夫,他明顯被赤血的人灌了七八杯酒了。

  一張蒼白的俊美麵孔此刻都染了紅暈,愈發顯得俊顏惑人。

  那頭的關悅城已經說到了小希是上官焰喬的孩子,又讓眾人滿地掉眼珠子和下巴。

  周圍或站或坐的一幫人,表情是精彩紛呈,跟聽說書似的,不時間發出一點感慨和唏噓之聲。

  完了,就湊過去,拿酒敬上官焰喬。

  “不容易啊,殿下!”

  “來來來,焰王殿下,走一個,老夫先幹!”

  ……

  明顯因為赤血軍團眾人的“恭維”有點暈頭的上官焰喬,心情極好,基本上來者不拒。

  一口一杯,雖然是一兩酒的小杯子,但這麽下去,少說一斤的量了。

  別說明蘭若了,小齊子都看得心驚膽戰的。

  “哎喲喂,我的主子爺,可不能這麽喝,還沒吃上幾口菜呢!”

  空腹喝酒,得醉死。

  關悅城卻笑了起來:“焰王殿下好酒量,咱們赤血主君的姑爺,果然厲害。”

  說著,他直接倒了半個海碗的酒遞給上官焰喬,然後,挑眉:“來,焰王殿下,關某人敬你。”

  說著,他直接一口把半海碗的酒灌了下去。

  上官焰喬也幹脆地一笑:“多謝關將軍!”

  說著,他也跟著一口悶,明蘭若想去擋都擋不住。

  不但如此,周圍赤血的將帥都紛紛圍過來了,爆發出歡呼聲,朝著上官焰喬敬酒。

  “焰王殿下,好本事,來,幹!”

  “殿下!還有我的酒!”

  小齊子見狀,一拍大腿——

  得,坑在這裏呢!難怪之前那麽幹脆呢!

  這是要灌醉爺啊!爺的酒品可不算太好!

  

  第710章 他又要做什麽妖

  “來啊,大家快來給赤血的兄弟們敬酒!”小齊子立刻一聲大喝,招呼起來。

  可他一回頭,就看見心宿、鬼宿幾個正五迷三道地靠在一起。

  他們臉色發紅,正醉眼惺忪地“嬌滴滴”地把腦袋靠在朵寧的肩膀上:“朵寧兄弟……嗝……你真能喝……”

  朵寧翹著二郎腿,抖啊抖,一臉享受:“客氣了……不是我狗仗人勢,我就是能喝!”

  小齊子:“……”

  狗仗人勢是這麽用的麽?

  再掃向其他在場的眾人,哪個不是被赤血的人纏上了。

  個個勾肩搭背地推杯換盞,在那喝著呢,哪裏還有分身來幫自家爺擋酒?

  這……自己家這是從主子開始到底下人都瘋了嗎?

  小齊子忽然想起自己爺,還真在宴會前交代了大家夥一句——有酒就喝。

  他當時沒多想,原來是應在這裏了!

  這分明是赤血的人挖了坑,表示他們主君的姑爺可不是隨便能當的!

  偏主子爺不服輸,非要過去跳坑了!

  爺真把這當婚禮了不成?喝多了,豈不是麻煩?

  明蘭若見狀,再看急得滿頭大汗的小齊子,歎了口氣,拍拍他:“我來吧。”

  說著,她走到上官焰喬身邊,赤血眾人見她來了,都紛紛讓開:“主君!”

  明蘭若拿了酒壺,含笑道:“我也來陪大家喝,早前是我看時機不到,沒有對諸位說,如今時機到了,給大家夥賠不是。”

  她這話立刻讓眾人紛紛搖頭,不敢受:“主君說笑了!”

  哪裏有主君向他們賠不是的。

  可明蘭若還是自行灌了一大口:“應該的!”

  關悅城看著自家姑娘將那位爺擋在身後,分明是在護著的樣子,他撇撇嘴。

  他都沒學明國公打人,就把這群西北的癟犢子,從上到下都灌醉了,不過分吧。

  “好了,老關,先吃肉,再喝酒,餃子也上來了。”

  紅姐原本隻是冷眼看著,此刻淡淡地開口,打了圓場。

  關悅城看著明蘭若喝下去,有些漲紅不太舒服的臉,暗自歎了口氣——

  “罷了,大家夥先坐下,烤羊肉上來,涼了都不好吃了。”

  算知道什麽叫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了。

  赤血眾人雖然也都不甘心,但還是都紛紛坐下來了,大快朵頤起來。

  一時間倒也是——賓主盡歡。

  明蘭若伸手扶了上官焰喬一把,低聲道:“你快坐下,吃點東西。”

  上官焰喬卻笑著,矜傲地負手而立:“難不成你還怕我醉了不成,本王可不會醉。”

  明蘭若挑眉:“我不怕你喝多了,就怕香飄飄宮主忽然出現。”

  上次喝大了,嬌滴滴地變人形花樹,他怕是忘了。

  上官焰喬:“……”

  他哪裏有嬌滴滴,混賬!明明是她坑了他穿女裝去當什麽宮主!!

  他輕哼一聲,麵無表情地坐下,俊美的臉上仍舊是一片酒熏出來的嫣紅,唇色如朱。

  明蘭若瞧著他坐著不動,也不吃東西,心底好笑,便打算主動給他夾菜:“殿下要吃點什麽,餃子很不錯的。”

  自己男人自己哄唄。

  上官焰喬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烤羊肉:“你倒是挺奢侈,這孜然不是咱們中原原生物種,得從西域賣過來,價格不菲。”

  明蘭若笑咪咪地道:“那不是托了殿下的福,銀狐那邊弄了不少過來,赤血商團的人屯了不少,賺了許多銀子,手裏還有些剩下的尾貨,就自己吃了算了。”

  他挑眉:“那就試試羊肉。”

  明蘭若見他肯吃東西,站起來,親自切了幾片最嫩的羊肋肉放在他麵前。

  周圍人都看在眼底,知道自家主君果然很看重這位殿下。

  上官焰喬這才悠悠地動了筷子:“如此,多謝明主君了。”

  明蘭若有些好笑,這位爺這點心思,真是太好笑了。

  她勉強忍著笑,端坐了身子,不靠他太近,免得叫底下人看見上頭主君黏黏糊糊的,也不像個樣子。

  今日給底下人的衝擊,已經夠多了。

  她隻悄悄地在桌子下,學著他使壞的樣子,拍了拍他的長腿,還捏了一把。

  “殿下覺得味道不錯就行。”她戲謔地道,隨後抽回手,繼續自己夾菜,用膳。

  上官焰喬長腿一僵,被她拍過的腿上仿佛還殘留著她掌心的熱度,表情淡淡地繼續用膳。

  等到碗裏的羊肋肉都吃完,他才優雅地擦拭了下唇,點評:“多少欠了點火候。”

  明蘭若知道他嘴刁,笑笑不說話。

  一邊的其他人打了個圓場:“那是比不得焰王定下身邊的大廚。”

  上官焰喬瞥了明蘭若一眼,淡淡地道——

  “烤羊肉切得薄厚不均,沾料自然不夠入味,本王記得當初身體力行教明主君片羊肉許久,看來明主君的手藝還是不太行。“

  眾人納悶,啊,自家主君那麽笨的嗎,切肉都不會?

  酒席上有將軍給自家主君解圍:“廚藝什麽的,不打仗,有空多練習,不是難事。”

  明蘭若已經覺得自己臉上要熱得爆炸,心都要因為羞恥被烤熟了。

  這個——不要臉的混賬!

  她當然記得他當年要殺明帝前那晚上的瘋狂,那哪裏是片羊肉,分明是片她!

  都兩年多過去了,想起來,都覺得那個夜晚當真難熬。

  也不知道他去哪裏看的那麽多花樣!

  學什麽都快,學什麽都精通的能力,用在學武和處理政事、打仗上就夠了!

  怎麽還有人仗著自己天賦好,去發揮在這種下流的方麵。

  “是啊,多學就好了,今晚有空,本王還可以慢慢和明主君切磋。”上官焰喬微微一笑。

  明蘭若僵住,不說話,她又想踢他了。

  她低頭,悶聲吃飯。

  ……

  這一晚上的宴席,熱鬧非凡,院子裏、院子外都很是喧鬧,歡聲笑語,燈籠搖曳,細雪紛飛。

  讓人的心都因這熱騰騰的氣氛,暖烘烘的。

  隻是焰王殿下提前離席,終究是被灌多了,最後是小齊子叫了幾個人一起扶著回了院子。

  明蘭若則繼續留在席麵上,看顧場麵。

  她有些好笑地看著這場麵,算不算新郎官喝大了,隻剩下她這新娘在這裏招呼客人,也算有趣。

  不過……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紙條——

  上麵龍飛豐富的字體,分明是上官焰喬的字跡。

  月上柳梢頭,人約府門外。

  他又要做什麽妖?

  

  第711章 自己男人自己寵

  明蘭若是主君,她先離席也不算過分。

  她想了想,吩咐了一聲景明:“你跟關叔父和紅姐那邊說一聲,我有些乏了,先回院去了。”

  景明朝著明蘭若眨眨眼:“放心去會殿下吧,嘿嘿,義父那邊交給我。”

  明蘭若咳了一下,有些尷尬,這麽明顯的嗎?

  景明這個大頭蝦一般的姑娘都看出來了。

  她又看了一眼在幾個星宿龍衛那一桌跟人稱兄道弟喝酒的朵——

  “你看好朵寧那丫頭,別鬧出什麽她給人家下蠱偷扛回院子的事。”

  興許是自家這位爺生得好,近身伺候的人也都長得不差,至少都是眉目端方的,個子又高,身板子也好。

  朵寧這家夥放棄楚元白之後,就開始徹底放飛自己的女大王性子。

  苗女行事不羈又熱情,朵寧更不將漢人禮教放在眼裏。

  景明點點頭:“行,我盯著她,大不了,我打暈她,把她扛回床上去。”

  朵寧和她性子到是相似的豪爽,可有時候那女人騷裏騷氣的,總想跟她一起去撩漢子。

  她可沒興趣,所以和朵寧也說不到一塊去——

  她嫌棄朵寧滿腦子都是男人,朵寧嫌她不懂男人的好處。

  總之就是互相嫌棄,要是她瞧著朵寧不老實,給大小姐丟臉,她可不會客氣。

  明蘭若點點頭,拍了下她的肩膀:“有你這句話就行。”

  隨後,她就悄悄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離開。

  關悅城雖在喝酒,卻也看見了,他暗自歎了口氣:“主君也太寵著焰王了。”

  剛才陳寧、周如故他們帶著一幫大小夥子上去灌焰王,她愣是攔住了。

  紅姐摩挲著煙杆子,一口喝了酒:“自己的男人自己寵,既然大哥決定支持焰王,還為了焰王說服我,就不要再瞎操心了。”

  守好了秘密就是,她總覺得心裏不安,這昭告了天下焰王和主君的消息,真的是好事麽?

  關悅城苦笑了一下:“也是。”

  春和帶人端著醒酒湯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一片熱鬧之中,自家小姐沒了影子。

  她一邊吩咐身邊的人把醒酒湯都端下去,一邊走到小齊子身邊:“小齊子,你主子和我們家小姐呢?”

  小齊子正冷眼盯著那幾個和朵寧窩一塊去的星宿,瞧著他們一個個歪在朵寧懷裏,跟女大王家養的小爺似的,還不自知。

  真是不像話,欠收拾。

  他正暗自罵了一句,忽然聽得身後女子溫柔熟悉的聲音,頓時一個激靈。

  小齊子立刻轉臉過去,艾艾期期地道:“春……春和姐姐,爺和小娘娘出府去了。”

  春和有些納悶:“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出府呢?他們做什麽去了。”

  小齊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呀,不過有暗衛跟著,姐姐放心。”

  春和這才點點頭,準備拉凳子坐下:“那就好,有你安排,不會有什麽事兒的。”

  小齊子馬上起來扶著她的胳膊,拉開邊上的椅子:“春和姐姐,千萬小心,你如今月份大了,走動可要小心。”

  春和坐下來,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有些心疼地上下打量他:“你瘦了,也黑了,這些日子行軍打仗,沒好好照顧自己吧?”

  小齊子一僵,隻覺得自己的手被一雙纖手握在掌心,柔軟又溫暖地掌心覆蓋在自己手背上。

  那柔軟的暖意似要順著血脈一路沿著手臂攀爬,直入自己的心髒裏。

  他輕聲道:“我還好,謝謝春和姐姐關心。”

  說著,他不自在地低著頭,想抽回自己的手。

  春和隻當他是年少而害羞,也不放手:“既叫我一聲姐姐,為什麽不讓姐姐看看。”

  她自己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但她和景明那樣向往著拚出一片天地,開山立派不同。

  她除了侍奉小姐外,隻期盼著有一個自己的家。

  自打小齊子把幾乎所有身家都給她當添妝,她就將這個小太監當成自己的弟弟了。

  平日裏也常常借著飛鷹傳來焰王殿下的消息時,與小齊子通信。

  小齊子不敢真用力和她爭扯,生怕不小心傷著她的胎。

  春和略略用力地拉著他的手,翻開來,便見上麵是粗糙的劍繭和握劍的傷疤。

  她不免心疼:“是不是遇到過很多危險?”

  在京城之中,小齊子也是東廠極有地位的公公,又是九千歲幹兒子的身份,

  就算出任務,也不會把手搞成這樣。

  那身上豈不是有更多的傷?

  小齊子臉色微紅,垂眸不敢看她:“其實爺身上、手上也有,還好唐老神醫後來也到了西北,給了爺去疤痕的藥物,我覺得不需要才沒用。”

  打仗哪裏有不受傷的,哪怕厲害如殿下那樣的人物,也一樣難免在千軍萬馬之中受傷。

  爺是不想讓小娘娘瞧著不開心,又臭美,用藥能去就去。

  “下一次,我也用那藥,不叫春和姐姐心疼了。”他輕聲道。

  春和瞧著他認認真真地看著自己說話,卻忍不住愈發心疼——

  “你這傻子,疤痕去了,受傷就不疼嗎!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叫我擔心才是正理啊!”

  小齊子怔怔地看著越發成熟溫柔的春和,鼻尖兒一酸:“春和姐姐……”

  他是沒想過,還有人會這樣心疼自己這些傷痕……

  心底又溫暖,又癢癢的,像春天裏柔軟的青草被春風和雨露輕輕拂過。

  可是,這些春風和雨露,都不是屬於他的啊。

  這更讓人難過和絕望呢……

  “怎麽眼睛紅了,姐姐當然會心疼弟弟,日後你還要當小舅舅,等他來孝順你。”

  春和溫柔地笑著,拉著小齊子的手放在自己大大的肚子上。

  她希望小齊子能有些牽掛,無父無母的人,做事便沒有顧忌,生死不放在心裏。

  何況他跟著焰王殿下在東廠那麽多年,身上也多少有些瘋和狠的。

  她見過他出任務的樣子,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的樣子,冷酷、幹脆、利落,狠辣。

  她希望小齊子長長久久地活著,好好地活著。

  這世上他沒有親人了,她希望他還有牽掛。

  “春和姐姐……”小齊子的手放在她的肚子,這是他第一次觸碰她身體除了手外的地方。

  溫暖又柔軟的感覺,讓他僵住了,臉色漲紅。

  

  千歲爺你有喜了

  第712章 惟願春光柔夜福壽永繼

  隨後,小齊子卻又感覺掌心動了動。

  他不由自主地呆住了:“這……是小……小……”

  “是啊,這是肚子裏的小寶寶呢。”春和笑著道,臉上是溫柔慈母的笑容。

  小齊子莫名其妙地眼眶,鼻尖發酸,定定地看著春和。

  被人深深在意和牽掛的溫暖,原來是這樣啊。

  他在這一刻,忽然理解了千歲爺為什麽會因為少年時代,小娘娘給過的溫柔和溫暖,會從此對小娘娘這般瘋魔。

  越是什麽都沒有的人,在得到一點甜頭之後,食髓知味,便想要永遠占有和掠奪這份溫暖。

  可是春和姐姐有了喜歡的男人,她成家了,她有孩子了,她真的很幸福。

  所以,不可以打擾她的幸福。

  連千歲爺在小娘娘不喜歡他,沒有走向他的時候,都一直很克製,隻是別扭和壓抑地守在小娘娘身邊,藏著他的心意。

  自己一個真太監,身體這樣殘缺,更不可以讓春和姐姐難受啊。

  “嗯,好,我會好好保重自己,我還要等小外甥或者外甥女給我養老送終呢。”小齊子笑了,眼淚掉了下秀氣的麵孔。

  他又低著頭,拿袖子擦去眼淚:“我還要賺很多銀子,以後給他們起大屋,給春和姐姐買首飾……”

  “你這小傻子,快別哭了,別說這些傻話,咱們都是一家子。”春和看著小齊子,也忍不住鼻尖發酸。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難過,她莫名地也跟著難過。

  “一會,你到姐姐院子裏來,姐姐給你做了幾身衣衫和靴子,我還給你做了金絲軟甲。”春和軟聲道,忍不住落淚。

  這年輕的小太監,明明是那樣害羞溫柔又單純,隻因為她對他和顏悅色,關心一些就把她當親人。

  一點沒有他出任務時精明果決,殺伐利落的樣子。

  如果他當年沒有那些不幸的遭遇,現在在宮外也會娶妻生子,一生平凡地過去。

  一生平凡,對有些人來說,已經是可望不可求的存在了。

  這孩子對自己那麽好,可她沒什麽能給他的,隻能給他做些衣衫鞋襪,還有護身的軟甲。

  “春和姐姐,你快別哭,懷著孩子可不能哭,更不能熬著給我做什麽衣衫鞋襪,那些我有。”

  小齊子吸吸鼻子,低聲勸,想拿帕子給她擦淚,卻又不敢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

  光聽著春和給他做衣衫鞋襪和軟甲,他心裏一片暖柔,除了早早去世的母親,從沒有人給他做過這些。

  春和擦淚歎氣:“那不一樣,那是姐姐的心意。”

  “哎,你們這是幹嘛呢,大過節的,抱頭痛哭?”周如故端著一盤子餃子和一盤子剛烤好的羊肉串過來。

  他納悶又擔心地看著自家娘子:“可不能再哭了,孕婦不能動大氣。”

  周如故趕緊放下手裏的盤子,給她擦眼淚。

  春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小齊子一眼,拉了拉他的手:“我自己會擦,也沒什麽事兒,就是看著小齊子遭罪,我心疼,倒是叫小齊子也跟著我掉淚。”

  周如故爽朗地一笑,伸手拍拍小齊子的肩膀:“你姐姐就是這水做的人兒,有了孩子,孕婦情緒大,動不動起伏,別介意。”

  小齊子認了春和做幹姐姐,給了春和高昂額陪嫁,他是知道的。

  春和輕輕拍了他一下,嗔怪地道:“你這是嫌我不成。”

  周如故笑道:“我可不敢!”

  看著麵前一對夫妻之間親昵的氣氛,小齊子強忍著心酸,露出個笑來:“是啊,姐夫哪裏敢嫌棄姐姐。”

  隨後,他站起來,垂著眸道:“我先去看看其他人的情況。”

  春和還沒來得及拉住他,他便迅速地離開了。

  “記得去我那拿衣衫!”春和隻能在背後喚。

  小齊子頭也不回地悶聲道:“知道了。”

  出得門外,他抬頭看天,雪已經停了,雲間露出一彎圓月來,空氣冰冷,四處是晃動的燈影。

  小齊子神思有些恍惚,深吸一口氣,才平靜下來。

  我遇見過最好的春光和柔夜。

  如今,春光不屬於我,柔夜也不能容納無名的星辰,無力也沒有資格擁抱的春光柔夜。

  惟願春光柔夜,福壽永繼。

  ……

  府邸門外

  明蘭若一出門,就看見府外後門下,燈影搖曳,站在燈邊的修長人影,戴著鑲黑狐毛披風的人,正提著一盞宮燈,淡淡地看著黑絲絨一般天空。

  燈影在他容顏上落下柔和迷離的光影,眉目惑人。

  哪裏有半分醉意。

  她怔然地看了一會,輕輕地輕聲道——

  “月出寒春夜,星落良人肩……”

  “明主君倒是能吟會作的。”上官焰喬聽著她低聲吟的兩句詩,輕笑了一下。

  這是她為他作的麽?

  良人……他是她的良人麽?

  倒是叫他心情很好。

  明蘭若抬起清豔的眉目,莞爾一笑:“阿喬不是我的良人麽?”

  上官焰喬眸光深邃地朝著她伸出手:“來。”

  明蘭若沒有猶豫,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

  下一刻,他便從身邊的侍奉的星宿暗衛手裏取了一件白狐披風給她披上,又讓她戴上狐皮兜帽。

  明蘭若看了下肩膀上柔軟的白狐披風:“阿喬要帶我去哪裏?”

  用披風遮了她的樣子,他要做什麽呢?

  上官焰喬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上馬車:“去街上,今日十五,娘子不該陪為夫走走麽?”

  明蘭若一愣,皙白的麵容微微泛紅:“這……好吧。”

  娘子……啊……

  心底有奇怪的感覺,自己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有被人這麽喚過。

  上了馬車,她便被拉著坐在他身邊。

  明蘭若扯了扯衣擺,有些不自在地低聲道:“我這衣衫是男裝……如果早告訴我一聲,我換一身女裝不好麽……唔。”

  她話音未落,已經被他抱在懷裏。

  男人的高挺鼻尖埋在她的頸窩裏,薄唇印在她嬌軟的頸窩裏,輕輕咬了她一口——

  “明主君身子骨這般嬌軟,不換女裝,也很好。”

  他熾熱潮濕的呼吸與唇印在身體的敏感處。

  明蘭若頓時渾身顫了一下,眼神瞬間都迷離起來,低聲呢喃:“阿喬……”

  千歲爺你有喜了

  第713章 塞一嘴狗糧

  她本能地撫上他的臉孔,悶悶地輕吟了聲:“阿……阿喬……你別這樣,這是外頭。”

  上官焰喬眯著深邃妖異的鳳眸眼,扣著她的細腰,慵懶地輕吻著她雪白的脖頸。

  懷裏這具身體,有纖細的、天鵝一樣雪白的脖頸,一折就斷了,要很小心地嗬護起來。

  上麵有一道細微的疤痕,雖然肉眼不明顯,可嘴唇觸碰到時候,就能感覺到——

  是箭,還是刀刃或者別的什麽劃過?

  上次離開陽廷之前,他把她從頭到腳都檢查了一遍,這裏的傷痕是沒有的。

  他眼底浮動著一點欲望和厭煩的戾氣,越發地扣緊了懷裏人兒。

  他討厭屬於他的這具身軀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或物留下任何痕跡。

  上官焰喬近乎著迷地輕輕嗅聞著,她溫熱地血脈烘出淡淡的草藥澀氣與花的香氣。

  略略安撫了他煩躁不安的情緒。

  溫暖的、鮮活的她……

  明蘭若指尖輕輕地撫著他垂下的烏發,微微喑啞了嗓音:“我活得好著呢,你看,身上的傷都少了,脖子上那點……”

  她頓了頓:“隻是不小心被流箭蹭了一下,景明就已經劈掉了。”

  自從上次別後,他雖然來信裏,開頭一定是兩個字——安否?

  他唇在她耳邊壓了壓,喑啞幽涼地道:“晚些時候,本王自然會自己檢查你身上每一個地方的。”

  她輕顫了一下,他又懶洋洋地將臉埋進她的頸窩,卻沒有進一步向下過分的動作,甚至沒有吻她。

  隻是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低頭嗅聞和汲取她的溫暖和氣息,手卻隔著衣衫在她懷裏輕輕地揉弄。

  “明主君這次可細嫩許多,早晨的時候可還是沐浴了,很香……”

  明蘭若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的,渾身輕顫,咬著唇按住他的手:“你……”

  “本王不打算在這裏做什麽,明主君隻管讓我抱著就是。”他邪氣地低笑,聲音卻很溫柔、

  她便隻能緋紅的臉,鼻尖上生生被逼出一層汗來,這人壞得讓她心悸卻又無法拒絕,被他蹭得差點融在他懷裏。

  ……

  很久之後,小希寶寶養了一隻波斯貓。

  她瞧著自家小崽子抱著貓,把臉埋在貓的腦袋或者脖子裏,親親吸吸的時候。

  她發現那姿態特別眼熟,想了半天才發現那隻被親親吸吸到,一臉生無可戀的貓咪姿態……

  很像某人動不動抓住她吸和聞還有親親的樣子。

  她再次對看起來“正常陽光了許多”的男人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變態這種東西,其實大概率是治不好的,隻能藏起來。

  不過起碼他會藏了,那……也行吧。

  湊合著過唄,還能咋地。

  ……

  兩刻鍾之後,馬車停了下來。

  上官焰喬率先下了馬車,伸手給明蘭若。

  明蘭若拉了下自己的披風,遮了自己發紅的臉,下了馬車。,

  她環顧了下四周,竟然出乎意料的熱鬧——

  十五元宵的街頭,燈火通明,四處都是燈籠,長街上賣小吃的、賣好玩的、燈謎攤子、賣藝的……熙熙攘攘地擺滿了長街。

  人們領著妻兒老小,一路說笑,一路遊玩,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因為是你帶著人不費吹灰之力控製了陽廷城,所以對百姓們來說,也就是一覺醒來,父母官換人做,城頭的守兵換了一身衣衫,人們並無太大感覺。”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明蘭若看著心裏很是感觸:“是啊,民眾們不會管誰今日做皇帝,誰明日階下囚,誰能讓他們好好地活著,他們就跟著誰。”

  新帝登位後,明帝留下的爛攤子實在太大,做了太多惡事,各地本來就很不穩當。

  所以,她在西南,阿喬在西北直接動手造反,才會這麽順利,甚至有些地方直接響應起義。

  比如東北疆,父親和衛海將軍才站出來發了檄文,整個東北疆幾乎都直接反了——

  一副喜迎王師的樣子,而不是他們在幹造反掉腦袋的事兒。

  就像這陽廷城一樣,赤血軍團的士兵入城,不曾擾民,甚至還幫著民眾們做了不少修橋修路的事。

  民眾們提心吊膽幾日,便發現太陽照樣從東邊起來,日子照舊平靜,自然就平穩過渡了。

  她笑了笑,低頭拉了披風的兜帽戴好:“走吧,咱們去看看。”

  “娘子遮什麽,俏顏緋紅,好看的。”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明蘭若又是拉披風又是拉衣領。

  “因為我沒你厚顏無恥。”明蘭若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隻是眼眸含霧,顯不出半分威力來。

  上官焰喬彎起眸低笑:“夫妻之間,是情趣,算不得無恥,我也不曾對娘子做什麽出格的事兒,衣衫完整不是麽?”

  “還沒成婚呢,婚禮都沒有,也算夫妻麽?”明蘭若瞧著他那得了便宜還得寸進尺的樣兒,便忍不住懟他。

  她一確實嫁了身為“悼王”的他,可卻和離了不是麽?

  上官焰喬拉緊了她的手,溫聲:“等戰事結束,咱們就大婚。”

  孩子都有了,他是欠了她一場盛大的婚儀。

  明蘭若明眸看著他,笑了:“好。”

  “今日十五,我帶娘子遊長街,看花燈可好?”他含笑看著身邊的人兒。

  他戴著黑網巾,遮了額側大部分的文身,黑狐披風下又換了一身書生氣的雪紋錦白色直身長袍。

  燈火搖曳下,溫文爾雅,公子如玉。

  讓明蘭若忽然想起他扮演隱書生的樣子,叫她小娘子,還羞澀地送了一捧摘的雪柳給她。

  她忍不住莞爾一笑:“好啊,郎君,還真是不習慣你這副樣子。”

  這種平常人家相處的樣子,還有他這般溫文爾雅的模樣啊……

  “怎麽,溫柔的不習慣,更喜歡對你壞的?”他挑眉,牽著她往不遠處的拱橋上走去。

  明蘭若腦子裏一下子就想到,他剛才在車上對自己壞的樣子,雪白的臉上更緋紅一片:“閉嘴。”

  “嘖,滿腦子裏齷齪,你這小娘子想到哪裏去了。”上官焰喬嫌棄又惡劣地道。

  明蘭若忍不住嗔惱地拍了他一下:“住口!”

  這人真是溫柔斯文不過半刻鍾!

  說著,她便要掙開他的手,自己走,卻見上官焰喬含笑上前幾步,拖著她的手一起往橋上走。

  明蘭若掙紮了幾下,掙不開,有些羞惱地瞪著他,卻又忍不住別開臉,笑出來。

  跟在兩人身後的星宿們影衛們都稍微放慢了腳步。

  正月十五吃了一碗元宵就夠甜了,不想被主子爺塞一嘴更甜膩的東西。

  ……

  第714章 繼續塞狗糧

  上官焰喬帶著明蘭若一路往那拱橋上去,那是最熱鬧的地方,可以看見還有戲班子在戲船上唱戲。

  走了一會,明蘭若見河邊有賣貨郎子啊賣糖葫蘆,周圍都是一圈小孩子在拿著銅錢要買糖葫蘆。

  明蘭若忍不住微微濕了眼:“小希最喜歡糖葫蘆了,他要是在這裏就好了。”

  小希是她和他的軟肋,就算那孩子聰敏早熟,又力大無窮,可終究是個孩子。

  哪裏受得了這一路顛簸打仗之苦,為了孩子安全,她不能將小人兒帶在身邊。

  外婆阿古嬤嬤幫忙帶著小家夥,一老一小長居苗疆。

  一眨眼就快兩年了……

  她還能見上幾次阿喬,可卻隻見了小希一次,小家夥七歲生辰,她都隻能讓人送了禮物。

  她真不是個稱職的娘親,也難怪叫景明看見了,更不敢成婚生子。

  ……

  上官焰喬瞧見身邊的人兒黯然,眼眶微紅,忽然上前,擠開捏著一群兩文錢排隊買糖葫蘆的孩子們。

  他給了貨郎一錠十兩銀子,幹脆地買下了所有的糖葫蘆!

  貨郎頓時喜笑顏開,千恩萬謝地把糖葫蘆的架子都給了他。

  他得賣幾個月糖葫蘆才賺十兩銀子呢!

  糖葫蘆被人全買了,一群小娃兒見狀,直接嚎啕大哭——有個不要臉的壞人插隊,把糖葫蘆都拿走了!!!

  一眾等著孩子們的爹娘頓時衝著上官焰喬瞪眼睛,想罵人,可瞧著上官焰喬身上的昂貴的狐毛披風和那聲氣勢,便又閉嘴了。

  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人物,惹不起!

  明蘭若看著他把糖葫蘆架子拿到自己麵前,不禁尬住了:“你……你這是做什麽,我不太愛吃甜的。”

  就算要吃,一串就夠了,這幾十根吃到猴年馬月去?

  而且,這是第一次成為別人眼裏的“惡霸”,還是搶孩子們的糖果……

  他微微挑眉,不客氣地道:“誰說是給你吃了的,不要自作多情。”

  明蘭若:“……”

  這人該不會搶來自己吃吧?她知道他噬甜。

  而且,他說話怎麽那麽欠抽呢?今晚別想上她的床了!!

  卻見他拿下來一把糖葫蘆塞在她手裏,然後轉臉對著一群抱著爹娘大腿哭鬧的孩子們施施然道——

  “去這位阿姊處,一人可以領一串,領了要謝謝她,說好聽話。”M,

  孩子們一聽,有些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爹娘,有些已經直接鬆手,撒腿就跑到明蘭若麵前。

  “謝謝阿姊!”

  “阿姊,元宵好!”

  “阿姊真好看!”

  小孩子們突然圍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自己,明蘭若愣了一下,看著一張張可愛的麵容。

  她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摸他們可愛的臉蛋和小手:“好,一人一串,乖啊。”

  她一邊給小家夥們發糖葫蘆,一邊抬起眼看向上官焰喬,心底一片溫軟如水。

  原來這位爺是瞧她想孩子了,便想了法子叫一群孩子們來圍著她,叫她心情好些。

  終於發完了糖葫蘆,明蘭若也被孩子們抱抱、親親好多下,更別說收了一堆軟糯的好聽話。

  她心情好多了。

  “走吧,我們過橋去看戲。”她伸手主動挽住他的胳膊,眸光清亮又溫存地看著他。

  上官焰喬按住了她的手,輕笑:“心情這就好起來了麽,這麽容易就被收買,明主君真的很好哄。”

  明蘭若暗自歎氣。這份細膩與柔情,卻偏偏配了他一張壞嘴……

  好在,真的很甜。

  被一個人放在心裏寵愛與疼惜的感覺,被人在乎的感覺,讓人覺得此生當真值得。

  “走吧,我這不好哄的好郎君。”她含笑接過宮燈,挽著他,隨人群往石橋上走。

  ……

  明月下,熱鬧非凡的集市,石拱橋上熙攘的人群,橋下的小河流水潺潺,來往的遊玩賞景的船隻來來去去。

  嬉鬧聲間,戲船上有戲班子在唱著咿咿呀呀的悅耳折子戲。

  明蘭若看得有些怔然,眼神溫柔。

  這樣的熱鬧和安寧,煙火滿滿的人間,所愛的人在身側,實在安寧與美好的讓她覺得像做夢一般。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竟是有人在船上咿呀地念著對白,一把好嗓子姿態換得眾人的喝彩聲。

  “唱得好,合該贏一盞好宮燈!”

  她忍不住好奇向船下看去,原來是船上的戲班子開了台,與伶人和民眾同樂。

  讓有興趣的票友們輪番上來即興彈唱一段。

  隻要出十個銅板,若能唱得一小段和得上弦聲鼓點,又得眾人喝彩的話,班主便會送一盞漂亮的花燈當彩頭。

  明蘭若瞧著大戲船上,掛著有數盞極其精巧的花燈。

  尤其是中間一盞清明上河圖的燈,風一吹,隨著燈光流轉,裏麵的人物竟還會動。

  她都忍不住讚歎:“這陽廷縣一個不大的地方,竟有這樣好的燈,比宮裏的都好看!”

  “陽廷本就是做燈籠出名,會供給宮中。”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隨後,他看了一眼那船上:“喜歡那清明上河圖的燈?”

  明蘭若沒多想,隻含笑點頭:“奇巧非常,清明上河圖的熱鬧與今日不是很應景麽,一會去跟班主問問他在哪裏定的。”

  今天這樣的好日子,買一盞好燈回去,是極好的念想。

  上官焰喬略沉吟,淡淡地道:“你且等我一下。”

  明蘭若就見眼前一晃,竟已經是沒了人影。

  撲到橋邊一看,他竟折腰直接從橋上翻身而下,如漂亮的鷂鷹一般落在了河中戲班子的船上。

  “好!”

  “漂亮!!”

  這一下,先是驚住了正在看熱鬧觀戲的眾人,隨後都齊齊鼓掌,隻以為是戲班子班主找的武生在助彩。

  倒是戲班子的班主嚇了一跳,見著麵前這人麵如冠玉,氣度不凡,就知道不是尋常人。

  他上前忐忑地道:“這位爺是要做什麽……”

  “叮當。”上官焰喬往那裝銅錢的小盆裏扔了一錠銀子。

  他微微一笑:“票友而已,來唱曲,贏燈。”

  這話一出,不光那班主愣住了,連橋頭上的明蘭若和幾名衝過來的星宿臉色都變了變。

  蒼喬當初專門學戲唱曲,是因為明帝喜歡戲曲和各種小調,討明帝歡喜。

  所以,他從來不會隨便唱戲。

  “當初爺在縉名府為了追繳大水匪,大擺戲台,將那些水匪頭子,連勾結他們的縉名府官場上下幾十官員,並著水匪頭目將近一百七十餘人全部誅殺!”

  奎宿臉色有些異樣地低聲道。

  爺其實最隻有心情很差和想殺人的時候才唱戲!

  第715章 當不得您老砸招牌

  爺這是要做什麽!

  明蘭若眉心緊擰,她腦海裏隻有他兩年前那一場宮變裏,那人抱著琵琶時的決絕和淒恨。

  他這一身本事是為了殺明帝複仇而學,可卻也是為討好侍奉仇人而學。

  極端的拉扯和壓抑,對他的精神是一種巨大的折磨,不然後來也不會成了那種別扭可怕的性子。

  如今“好”多了,瞧著“正常”多了。

  最好還是不要接觸這種能刺激一些以前不好回憶的東西。

  “阿喬,你上來,我不想要花燈了!”她忍不住扶著欄杆,朝著船上喊。

  早知道,她就不要說什麽要花燈了,原是想著自己去買的,他怎麽就跳下去了!

  誰知,上官焰喬壓根臉都沒抬,卻接過了班主手裏的折扇,又低聲吩咐了班主什麽。

  “得嘞,這位爺,您玩得開心就成。”班主笑眯眯地鞠躬。

  他今日搞這出就是為了讓更多人參與進來,賺錢!

  有貴客票友捧場,給了十兩銀子,他當然樂意。

  “拿著袍子。”上官焰喬隨意地解了黑色的狐皮披風,露出一身雪色的袍子。

  船上看去,似哪家書生公子站在船頭,迎風而立。

  班主趕緊接著這一看就很昂貴的披風,小心地捧著,轉身就去吩咐自己拉琴的班子上官焰喬的需要去了。

  他帶著戲班走南闖北,也是見慣了有錢的又極愛戲的大爺們叫喜歡的戲子伶人開私台,自己跟著扮上一起唱。

  麵前這位爺,如果不是一身氣度非凡,光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兒,倒像是哪個戲班裏被大爺們供養的男旦角。

  就不知道唱得怎麽樣了~別嚇死的難聽吧?

  船上就隻剩那一道雪白高挑的人影。

  便見他手握折扇,一個旋身,衣擺輕揚,腰肢輕折,蘭指轉開扇葉,半遮了半張如玉的麵容。

  扇後,一段的清麗柔婉的京戲花旦念白響起——

  “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那一把好嗓子,何其雅致婉轉,似鶯語花底滑,說盡心中無限事,別有幽愁暗恨生。

  竟生生壓下了滿河岸的喧鬧人聲,眾人屏住了呼吸,安靜了下來。

  不露麵,都讓人覺得,那扇後的佳人是何等絕代風華,何況台上本就是姿容無雙的人。

  明蘭若直接呆愣住了,心頭竟一下子被震得縮了一下。

  當真是……好聽。

  雖然知道他擅長易容變聲,但這把嗓子,如碎玉流泉一般地勾在人的行頭。

  隨後便是眾人的鼓掌與喝彩聲——

  “好啊!”

  “好一個美人旦腔!”

  明蘭若聽著,心裏卻莫名地不是滋味。

  她都被勾得心動,明帝當初不知要用多少手段逼迫他。

  恍惚戲間,班子裏曲聲鼓點幽幽響起。

  他修長身姿一轉,抬手間,折扇打開,那風華絕代的旦角佳人瞬間成了身姿秀挺的生角兒。

  他抬起臉,看向橋上,身如冽鬆,含笑之間,張嘴果然是清朗悅耳的小生唱腔——

  “別後不知君遠近,思念人消瘦,道不盡離別,問君知我幾多愁,千杯酒不解離人心上愁……”

  滿場皆驚訝,隨後更大的鼓掌聲響起。

  “天哪,美人旦卻能唱生腔!!”

  “這功底,是哪家戲班子的台柱?”

  河岸與橋邊、橋上全都站滿了人,都爭先恐後地來聽戲。

  卻不想,這並不算完。

  眾人見那船上雪衣公子唱完一段清朗小生唱腔,扇子一拋,一個鷂子翻身。

  他漂亮的腰肢緊繃如弓弦,穩穩落地亮相竟是一個大武生的後探海勢。

  然,收勢落定後,他握扇定點,繡口一吐,卻是一段深沉的須生唱腔——

  “她哭得梨花帶雨,西風涼泣,那幽蘭滑露讓人觸景生情,好一對玉樹風臨,何時相聚,淚眼問花花不語……”

  音域廣闊,一陣沉默之後,眾人爆發出山呼一般的喝彩,竟紛紛朝著床上拋花、銅錢甚至碎銀!

  “好!!!”

  “絕了!!看賞!!!”

  “當真絕!!美人旦相、武生架勢、須生腔,樣樣信手拈來!!這他娘是哪家名角兒路過咱們這小地方!”

  那船上的白衣公子便這麽一唱三折,一人分飾演三角,施施然唱完了一段京戲《花不語》

  贏得無數瘋狂的喝彩聲。

  明蘭若直接整個人都看愣住了,她從未見過他在戲台上的風采。

  原來這般唱念做打,舉手投足都惑人。

  風華絕代,擲果盈車,無非如此!

  偏那人收了扇子,還抬起眼朝著橋上的她盈盈一笑,精致的眉目帶著一點妖異的氣息,無聲地問:“本王,好看嗎?”

  明蘭若隻覺得心髒鼓噪得,似有一把火,整個人都臉紅耳赤,隻能盯著他,眼睛完全沒地方移。

  那一刻,她隻想拿披風罩住台上的人,直接拖回馬車上!

  誰也不給看,隻許她一個人看,也隻許唱給她一個人聽!!

  直到身邊有人瘋狂地朝著船上扔銀子和花。

  明蘭若這才緩過來,她揉了揉眉心,終於知道為什麽京城會有那些紈絝子弟,達官貴人去舍了大價錢包了名伶,或者去捧角兒。

  誰不想獨占台上風華無雙,吸引無數目光的絕代名伶。

  可這一刻,她心裏滿滿地悸動外,最多的感覺還是鬆了一口氣。

  她的阿喬啊,終於又放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鎖。

  這戲、這曲兒,不再讓他煎熬與難堪了吧。

  所以今時今日,才可以這樣當眾隻當做尋常地唱出來,就為了替她取一盞燈。

  不知道為什麽,她鼻尖有些發酸,眼圈也有些泛紅,忙別開了臉。

  幾名跟著撲到橋邊的星宿,也呆了。

  他們跟著爺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也是要當班子裏的武行,配合爺行動的。

  可他們哪裏見過爺這樣子,爺扮相絕美,但戲裏眉梢眼角裏總壓著與輕蔑和冷漠。

  偏那樣最引得眾人和先帝的癡狂。

  可今夜這一出戲,爺眉梢眼角裏卻帶著淡淡的笑意與戲謔,叫人沉醉。

  上官焰喬才懶得理會那些扔下來的香花、銀子、花包,男男女女的尖叫和沉迷。

  這些東西,他隻要上戲台扮上相,就見多了。

  他見橋上那屬於他的姑娘紅了臉,目光明麗到有點癡癡地看著自己,輕笑一聲。

  終於叫她露出那種傻子一樣的眼神了,今日收獲不錯。

  ……

  “這位爺,不知您是哪家大戲班的名角兒,高抬貴手,小人這裏隻是混口飯吃,當不得您老砸招牌。”

  戲班子的老板一臉苦相地捧著狐皮披風過來,又讓人將那一盞最好的清明上河圖的燈送來,衝他拱手。

  。

  第716章 主君包養 了個名角兒

  第716章 主君包養 了個名角兒

  “這銀子還您,這些扔下來的賞賜也都歸您行不?”

  原本戲班班主搞這出讓票友上來當眾唱幾句,就是為了吸引人氣。

  這位爺上來亮出來這手,絕對是行家頭牌,虧他以為真是票友呢!

  這一對比他班裏的人怎麽開台上戲,誰還會來看,氣死人了!

  這擺明就是行家來砸場子!!!

  上官焰喬披上披風,接過燈,淡淡地道:“打賞的這些都賞你們了。”

  說著,他又扔給班主兩百兩的銀票:“今夜的戲,我包了,你們唱完就是。”

  說罷,身形一動,在眾人激動的眼神裏又掠回橋上。

  那老板呆了片刻,低頭看著銀票,激動死了:“得嘞!多謝爺的指教!”

  一晚上這收獲,當真是比上他們去唱大半月的了!

  這年頭名角真有錢!

  可是這打仗呢,這位爺到處亂跑,生得這副樣子,又一副好嗓子,好身段。

  他也不怕被人抓回去關起來給人當禁臠喲!

  ……

  明蘭若隻感覺身邊涼風一動,上官焰喬就出現在自己身邊。

  她忍不住抬起眼看他,卻見他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把那清明上河圖的花燈遞給她。

  “娘子要的燈,為夫贏來了。”

  周圍人都忍不住歡呼打趣起來:“哇!!”

  明蘭若心跳如鼓,臉上更熱了,奇怪的歡喜與甜意蔓延在心頭。

  這位爺真是叫她招不住!

  但,她接了燈的同時,忽然低頭拉了他的手腕就往橋下匆匆地走:“謝謝,咱們走吧!”

  她可不要留他在這裏招其他女人或者男人!

  上官焰喬含笑由著她拉著自己匆匆地下橋。

  幾名星宿也立刻跟了下去,隻是遠遠地跟著。

  兩人好容易從擁擠的人群裏,到了自己停在河邊的馬車邊上。

  明蘭若才頓住了腳步,低頭仔細看那一盞清明上河圖的燈,忍不住彎起唇角:“這燈,確實好看。”

  她正打算掛上馬車,可身後的人忽然伸手環住她,鳳眸幽幽地瞧著她:“可喜歡,娘子?”

  明蘭若瞧著馬車擋著,左右無人,忽然抬手,拉低他的脖頸,含笑親了下他的臉頰。

  “喜歡極了,我的阿喬夫君,你是朝朝,我是暮暮,朝朝暮暮在一起。”

  最好看的是他給她的這一場戲,帶來可以惦念一生的感動。

  天上的焰火在這一瞬間爆開,燦爛的金色、紅色、綠色、藍色……五彩繽紛。

  那焰火的花開在天邊,也開在了他眼底,男人愣了一下,將她狠狠地抱在懷裏。

  歲月能如此停留永駐,便也不枉他做了那些逆天的事,不求來生,隻求此生——

  朝朝暮暮在眼前。

  兩人抱了許久,聽著附近有人走過來,說笑聲漸漸靠近。

  他才鬆開她,喑啞地在她耳邊道:“子時了,我們該回去了,娘子。”

  明蘭若瞧著他精致的眼角染了一點欲念的紅意,她卻彎了眸:“回去做什麽,不回了。”

  上官焰喬一怔,抿了唇,眼神也有點危險:“不回,你確定?”

  但下一刻,她卻拖了他的手,指著邊上的一處小樓,含笑道——

  “我請殿下今夜住此處,盡地主之誼可好?”

  上官焰喬抬眸看去,卻見小樓上一個大牌匾——旺旺旺客棧!

  上官焰喬:“……”

  他的小娘娘也是懂怎麽破壞氣氛的。

  明蘭若隨意地擺擺手:“哎呀,名字接地氣點,但這家客棧是城裏最好的客棧之一,屬於赤血商團名下的。”

  她也是剛才來的時候才注意到的他們走到旺旺旺客棧來了。

  各處征收的府邸沒收拾好之前,赤血的高層還在這裏住過。

  “走、走!”她直接拖著他,就往客棧裏走。

  上官焰喬都被她拖了個踉蹌,似笑非笑地道:“行了,這麽猴急做什麽,你慢點,我又不會跑。”

  幾名跟著的星宿麵麵相覷,這是爺和那位女主君不回去了?

  他們隻能跟了上去。

  明蘭若拽著上官焰喬進了門,朗聲問:“旺財掌櫃,有上房沒有?”

  上元節的客棧生意一般般,最近又打仗,更沒什麽客人。

  旺旺旺的掌櫃一見是明蘭若的,忙奔了出來,恭敬地道:“小人見過主君,您要幾間上房?”

  之前軍團高層住這裏的時候,他是見過自家這位厲害女主君的。

  明蘭若朝著身後比了下,含笑道:“跟著我來的人,你看著安排賬記我名下就是。”

  掌櫃忙拿了鑰匙準備給明蘭若引路,恭敬地道:“好嘞,您請,天字一號是最好的。”

  卻不想明蘭若自己拿了鑰匙,拽了上官焰喬往樓上拖,隨意地道——

  “我自己去就行,我認得房間在哪裏,你著小二準備宵夜和沐浴熱水,安排好跟我來的人就行。”

  旺財掌櫃一瞧那位女主君拽了個黑披風白衣的公子。

  不正是剛才遠遠瞧見在戲船上唱曲的名伶嗎?

  他雖然因為這裏距離遠,沒看清楚臉,可黑狐披風與白袍,就是這副紮眼的樣子沒錯!

  他忍不住驚了驚,怪不得讓主君如此猴急,他這匆匆瞧了一眼那公子,容貌風情當真不得了!

  嘖嘖……

  也是這角兒有福氣,看著柔弱不能自理,入了主君眼,以後吃喝不愁了。

  掌櫃後來聽說主君和焰王殿下結為夫妻之後,他還暗自唏噓感慨了一回——

  嘖嘖,十五團圓當夜,主君拋下焰王,倒是陪著那名伶,焰王也挺鬱悶,不得主君歡心啊。

  但!這是主君的秘密,他要用性命守好!

  眼下,幾名星宿看著自家殿下被那位女主君匆匆拽了上去,一下子就被拽不見了。

  他們麵麵相覷,這殿下怎麽像被強行拖進房似的。

  錯覺,一定是錯覺!

  “咳咳咳,幾位稍後,我馬上讓人安排你們入住,吃點啥啊?”旺財掌櫃馬上笑眯眯的招呼。

  ……

  進了房,明蘭若含笑問:“怎麽樣,不錯吧。”

  上官焰喬打量了下這上房,房間很雅致,大床邊上的窗子風景尤其好。

  二樓正好可以看見不遠處河景和那橋,還有戲班子唱戲,咿咿呀呀的聲音飄在風裏。

  “不錯。”他點點頭。

  待轉身回頭,卻見明蘭若已經摘了披風,甚至順勢抽調了頭上的發冠和發簪,一頭長發披散下來。

  她一邊解腰帶,一邊朝著他走過來。

  上官焰喬:“……”

  他居然有一種被人逼迫的感覺……這丫頭打了兩年仗,是膽兒肥了。

  他忍不住挑眉,靠著窗邊戲謔地問:“明主君,今夜怎麽如此猴急?”

  明蘭若隨意地放下腰帶,走到他麵前,清豔的眉目眯了眯——

  “你馬車上就開始撩我,剛才在船上又撩了我半天,現在倒是嫌我猴急麽?”

  上官焰喬忍了一下,實在忍不住,捂住額放聲笑了起來:“噗嗤,哈哈哈哈……你這是主隨仆了麽?”

  景明那麽憨猛,他的小娘娘身上也有點憨氣兒了。

  “閉嘴了,良辰美景莫辜負,既是名角兒,該曉得這句詞吧?”

  明蘭若挑眉,不客氣地拉低他的衣襟,抬頭就吻住他殷紅的薄唇。

  

  第717章 那名伶他唱了半宿的戲兒

  在橋上的時候,見他唱曲時,她就想這樣用力吻他了。

  這張好看的唇會說狠毒的話,也會氣死人,還是別說話了。

  明蘭若索性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頸,逼著他低頭略彎了筆直的身子。

  這是她的阿喬,是她的小舅舅,是曾經的東廠督主、是如今的焰王。

  是今夜為她唱最好聽聽的折子戲,陪她遊園驚夢的絕代風華的名伶。

  更是她唯一的深愛的夫君!

  “阿喬……”她在他唇間呢喃癡纏,指一勾,解了他額上的網巾,溫柔又心疼地撫過他額側的紋路。

  他輕笑了一下,卻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衣襟上,低聲在耳邊道:“明主君,今夜既是要盡地主之誼,那就交給你了,不叫本王滿意,怎麽辦?”

  明蘭若頓了頓,這人倒是會得寸進尺。

  他還想當王?次次見麵,他都在她房裏橫行霸道慣了,處處逼迫。

  今兒可不能夠了。

  她眯起清豔的眸,一手撫上他的臉,指尖從他衣襟裏探了進去,笑道:“好啊,今夜我包場,焰班主可要好好唱才是。”

  今夜,她偏不叫他當王,就要他當她的專屬名伶!

  上官焰喬挑眉,扣緊她的細腰,壓在自己身上:“怎麽,想聽?”

  明蘭若被他這麽往身上一壓,自然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人倒是……

  她微微臉熱,輕哼一聲:“焰班主不是名角兒麽?”

  說著,她將他一推,便直接將他推坐在窗邊的花梨木羅漢床上。

  今日上元夜,沒有宵禁,百姓都可以且歌且舞通宵達旦,窗外燈火通明,房間不必點燈,都能看個半清楚。

  朦朦朧朧,倒是別有一番意趣。

  上官焰喬順著她的手勢坐了下來,看著她竟真敢欺身上來。

  明蘭若居高臨下地分開雙膝壓在他身上,挑眉垂眸:“焰班主,在床上不唱,怎麽叫我這金主有興致呢?”

  說著,她挑開他的腰帶,順勢抽了他發髻上的玉簪。

  “嗬……”長發落下耳邊,他略略挑起下巴,鳳眸莫測又深邃地看著他,勾起笑。,

  居然敢在他不易容換身份的時候,主動剝他衣衫啊?

  這是小母貓長成母豹子了,敢來挑釁他了,有點意思。

  不得不說,倒是挺新鮮的。

  他懶洋洋地向後靠去,收斂了一身氣勢,扣著她的細腰:“好啊……那就請明主君聽好了,給我的報酬不夠,就唱不得了。”

  明蘭若指尖從他下巴滑到鎖骨,再一路向下挑開剩下的內衫衣襟:“焰班主,這可不行。”

  最後,她的掌心略用力地壓在他溫熱的胸口,含笑道:“你這把好嗓子,要是中間停下來了,可就沒報酬和甜頭了。”

  上官焰喬看著她,眯了眯眼,這女人是在報複他總喜歡聽她哭吧。

  可她這副蠻橫的樣子,還真是叫他心裏癢癢的。

  “行,我唱,想聽什麽?主君請點戲。”他含笑道,由著她一點點將他衣衫腰帶都解了,隨意地散落了一地。

  明蘭若解了自己內衫,含笑俯身,將他耳邊的發剝到耳後:“花旦,老旦、青衣……都可以。”

  這對男旦來講是最有挑戰的吧?

  她的親吻落在他的唇角時,他第一道婉轉淒悠的唱腔便響了:“她唱著他鄉遇故知,一步一句是相思,台下人金榜正題名……”

  她的親吻落在他喉結,他閉了眼,嗓音依然清越,卻是程派的青衣的腔:“不曾認台上舊相識……”

  她的親吻落在他心口,他鼻尖微滲出汗來,聲音已是刀馬旦的淩厲和微喑:“他說著洞房花燭時,眾人賀佳人配才子…………”

  再然後,她眉眼迷離地坐下去,環上他的肩,散落的發便和他的烏發交纏在了一起。

  似剪不斷理還亂,糾纏著生生世世。

  “未聽,一句一歎戲裏有情癡……”他的曲子便已成了帶著靡麗的歎息。

  朦朧的水汽如霧氣一般從漫進來,與晃蕩的輕紗床帳一起,氤氳了他靡麗的嗓音,覆了她的笑意與癡纏。

  一點點,滲出甜膩又迷離的輕吟淺唱,叫人如癡如醉。

  ……

  坐在樓下客棧掌櫃聽了大半夜斷斷續續的婉轉唱腔,到後來都沙啞了,卻也好聽。

  忍不住感慨,這角兒就是角兒,唱腔都能說一聲真絕色!

  就是主君當真是女君子,竟隻是叫對方唱了大半夜的曲,嘖嘖。

  ……

  至於一般守夜的星宿,他們眼觀鼻,鼻觀心,就一個念頭——

  先帝百般引誘逼迫沒做到的事兒,那位女主君做到了,真他娘的——牛啊!

  ……

  陽廷縣官府邸

  “少將軍,主君讓人來信,今夜不回來了,帶著焰王殿下一路去賞景遊街了。”

  一名侍衛來到陳寧身邊低聲稟報。

  他們的人遠遠地跟著主君和焰王。

  陳寧聞言,收了自己手裏的信,一邊將信放回自己懷裏,一邊淡淡地道:“好,你去向景校尉說一聲。”

  那侍衛抱拳,正要離開,卻又被陳寧喚住。

  “算了,我自己去說吧,你休息著就是。”陳寧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去。

  侍衛抱拳離開:“是!”

  陳寧收了信,便往前院去了,景明那憨丫頭應該在盯著朵寧。

  一個憨的,盯著一個猛的,主君也是真放心。

  隻是走到回廊上,卻剛好見著一道人影坐在回廊上,正一邊不知把玩什麽,一邊看著天上的明月。

  陳寧走過去,抱拳:“紅姐。”

  紅姐如今已經是昭武將軍,依然比他級別高,畢竟二十多年前,她在蕭帥手下就已經是校尉了。

  但她一點都不喜歡身邊親近的人叫她將軍,連手下的兵都叫她紅姐。

  她說叫姐,親和些,也不顯老。

  紅姐一愣,猛地別開臉,起了身把手裏的東西塞回腰間:“是你啊,怎麽還不去休息?”

  雖然她動作很快,可陳寧還是看見了月色下她眼角的淚光。

  還有她手裏的一枚同心結,那陳舊的同心結……

  陳寧忽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看過,那和爹爹曾經小心珍藏,又被燒掉了的同心結一模一樣。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不知紅姐可聽取過這首詞的下半闕呢?”

  紅姐輕哂一聲:“長輩的事,小娃娃就不要摻和了。”

  陳寧抬起眼,輕聲道:“是晚輩冒昧,隻是晚輩一直想,生死之後,還有什麽?有愛別離,怨憎會,紅姐是過來人,比我懂。”

  說著,他又行禮之後,才轉身離開。

  許久,紅姐閉上眼,喑啞地道:“下半闕是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竟是小輩來教她放下心結,憐取眼前人麽?

  ……

  隻是陳寧才準備拐到景明的院子時,忽然見一個女兵衝過來:“不好了,陳少將軍,景明姐姐和朵寧姐姐打起來了!”

  陳寧找到景明的時候,倒是真沒想到是這幅場景——

  第718章 你別嫁人好不好?

  她在和朵寧在朵寧住的院子裏打架!

  “要你管閑事!!”

  “我不管閑事,難道由著你這八婆丟盡我們赤血女兒的臉?!”

  景明一拳頭就朝著朵寧美豔的臉揍過去。

  朵寧慌忙一閃,敏捷地跳一邊去,順便朝他肚子狠踢:“他們願意跟我好,你壓根就是因為你自己搞不到自己中意的男人,才嫉妒我!!”

  景明被踩著痛腳,寒著臉,又拳頭如風地朝著她猛砸:“嫉你娘個屁,我又不是你,沒男人會死!”

  “你才沒男人會死!”朵寧也氣到了,衝過去就打!

  兩個人都不是平日女人抓頭發,撕衣服的打,而是在院子裏你來我往,拳腳交加,虎虎生風。

  院子裏頭還有三四個紅著臉的星宿,目光呆呆地蹲在一塊,齊齊托著下巴看她們打架。

  如果不是他們幾個生得挺好的,看著就跟街邊的傻子似的。

  扯上了西北軍,還是焰王殿下近身侍奉的人,讓陳寧眉心一擰。

  他蹙眉走過去,問那幾個蹲在一起的星宿:“幾位,這是怎麽回事?”

  那幾個星宿醉眼惺忪地傻乎乎看著他,然後齊齊攤手手——“母雞吖!”

  陳寧:“……”

  母雞是什麽鬼?

  他眉心擰了擰:“什麽是母雞乙母雞丙的……”

  “母雞吖就是母雞吖。”幾個蹲著的星宿傻乎乎地嘿嘿嘿,幾乎攤手手。

  陳寧:“……”

  得,這幾位都喝傻了,變小孩子了。

  後來,他才曉得這“母雞吖”是朵寧在教他們說嶺南話,朵寧的娘是嶺南苗人,她也會說嶺南話。

  陳寧深吸一口氣:“來人,把幾位西北軍的兄弟都攙扶走,灌個醒酒湯。”

  說話間,立刻有他的親兵進來,衝過去就把幾個星宿架起來,往外走。,

  “哎哎哎!!你等等!”朵寧這下顧不上和景明打架了。

  她本就不如景明的拳腳功夫厲害,挨了好幾下,這下屁股上又被景明踹了一腳。

  她一個踉蹌,差點撲陳寧懷裏。

  陳寧幹脆地後退一步,由著她“噗通”一聲直接跪跌地上,行了個五體投地的“跪拜”大禮!

  陳寧挑眉:“朵寧大王,用不著這麽恭敬,咱們都是同僚。”

  朵寧捂住鼻子狼狽又惱火地瞪了他一眼,從地上爬起來:“你他娘的跟景明是狼狽為奸吧?把我的馬駒……兄弟們留下!”

  景明惱火地走過來,又想踹朵寧了:“你看看你這樣子,跟那種街頭灌醉小姑娘,意圖不軌的二流子有什麽區別?!”

  陳寧眼明手快地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冷靜一點。”

  朵寧插了腰,凶狠又理直氣壯地道:“我又沒對他們做什麽,就約他們去我房間繼續喝而已!”

  “你還敢說!”景明又要伸拳頭了,身體卻微微晃動了一下。

  陳寧看了她一眼,她怎麽了?

  不過他也明白,那幾個星宿既然能跟著焰王,又是暗衛出身,哪裏會是這麽容易卸下防備,喝成這傻乎乎的樣。

  他看向朵寧:“你是不是給人家酒裏下東西了?”

  朵寧忙跳開,揉著自己被踹疼的屁股,惱道:“我沒用蠱,殺雞不用牛刀,我就讓他們喝了點我們苗疆的沉醉酒,哪個曉得他們這麽不能喝!”

  陳寧聽得眉心一跳:“這沉醉釀不是女主君最近弄來的一種用來麻痹敵人馬的藥酒嗎?”

  那東西一股子青草香,沒什麽酒味,幾杯下去就暈乎乎,見誰都親近。

  用在牛馬身上,一點點就牛不耕田,馬兒跑不動,時間還能長達四五天!!

  朵寧頓時心虛:“我們苗疆可不是用來麻痹敵人的,是祭祀大節的時候喝的,喝了大家就都很開心地不分你我一起跳舞,是他們自己酒量差。”

  陳寧:“……”

  參加祭祀大節都是一幫子蠱師,喝那種酒當然不會反應那麽大,但他們都是普通人!

  景明凶狠地擼袖子:“讓我打她,這丟人現眼,欺男霸男的!”

  朵寧忙梗著脖子:“我真沒打算對他們做什麽,我還沒心黑無恥到這種地步,我就打算看看身材,選個好生養的回去,所以才帶他們回院子!”

  她真沒想怎麽樣,這幾個星宿可比上回見到的更極品,她單純就想看看挑個下手而已!!!

  朵寧那理直氣壯,讓院子裏的其他人都沉默了。

  陳寧:“……”

  景明:“……”

  陳寧淡定地道:“行了,女主君回來,你自己跟她交代,人我帶走了。”

  朵寧一聽明蘭若的名字,頓時蔫兒了:“行……行……叭,我也沒做什麽,用不著和聖女告狀吧。”

  她就是看著明蘭若不在,那幾個星宿又“不知人間險惡”,才趁機行動的。

  陳寧懶得理這個觀念異於中原人太多的山大王,拽了景明就走了。

  她一臉鬱悶地看著陳寧的人跟著把那幾個星宿都架走了。

  真是的,在中原挑個稱心如意的人侍奉,怎麽就那麽難呢?

  ……

  陳寧拽著景明到了她院子門口才道:“主君今晚不回來了,你先好好歇著,以後不要那麽衝動跟自己人打架,叫西北軍的人看了不成樣子。”

  景明卻沒出聲。

  陳寧有些納悶,這女人是個小炮仗,一點就著,竟沒找自己爭辯?

  他一轉頭,卻見景明忽然伸手過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陳寧頓時一驚,低頭瞧著景明:“你?!”

  景明卻抱著他的腰,悶悶地道:“你別嫁人好不好?”

  陳寧:“……”

  他嫁個屁!

  他把景明拽起來,低頭聞了一下,危險地眯起眼:“你也喝了那個沉醉酒?”

  景明瞪著圓圓的眼瞧他:“嘿嘿嘿嘿嘿嘿嘿……”

  瞳子裏卻迷迷瞪瞪的,卻沒有什麽焦距。

  陳寧這下明白了景明這丫頭為什麽會對朵寧動手了,她定是在同一張酒桌上喝了沉醉。

  隻是她內力修為厲害,強行壓製下了那酒的作用。

  但現在她一放鬆就不行了。

  第719章 你愛嫁誰嫁誰

  “我送你進院子裏。”陳寧也不多話,直接將她打橫一抱。

  嗯,沒抱動。

  陳寧:“……”

  他沒好氣地站直了身子,瞧著她:“你清醒一點,沒事使什麽千斤墜!”

  她使這招式,他怎麽能抱得動她。

  景明繼續衝著他燦爛的傻笑“嘿嘿嘿”,伸手直接抱住了他脖子。

  陳寧微微一僵,歎了口氣,直接略屈身,托著她的腿,將她直接扛起來,大步流星地進了她的院子。

  待開了門,他將她直接往床上一放。

  嗯,這次沒放成。

  她揪住他的肩膀沒鬆手,跟隻鬆鼠趴大樹似的趴他肩膀上。

  陳寧冷道:“老實點,鬆手。”

  “我不想鬆手,我饞你……哎!”景明迷迷糊糊地呢喃。

  好暈,她為什麽這麽暈?腦袋好重,好重,重得想扭下來。

  陳寧:“……”

  饞他,他怎麽沒看出來!這些日子,她瀟灑得很,說分開就分開,哪裏像饞他的樣子?

  可景明卻不肯鬆手,嘀嘀咕咕地說什麽——

  “你要嫁人了……嫁人生孩子了……”

  陳寧眉心微擰,忽然在她腰肢的軟穴上一捏。

  景明就輕抖了一下,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陳寧將她一抬,才將肩膀上的“鬆鼠”放在了床上,又伸手去替“鬆鼠姑娘”解了靴子。

  她個子嬌小玲瓏,雪白的腳丫也是小巧玲瓏的,他眼底暗了暗,可也知道怎麽一身反骨。

  他把人安頓好,又走到門口吩咐了門口自己的兵:“去準備醒酒湯和熱水來。”

  邊上有女兵瞧著想進來:“少將軍,我們來照顧景姐姐吧。”

  陳寧淡淡地道:“我來就好,你們整不動她。”

  那女兵還想說什麽,卻被身邊另外一個女兵給拉走了。

  “你剛調來,不知道陳少將軍和景明姐姐以前……”

  另外一個女兵邊拽著自己同伴走了,邊低聲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麽。

  陳寧也不是沒聽見,他眼神深了深,轉身回到景明身邊坐了下來。

  床上的“鬆鼠”正滾來滾去,很有些不舒服的樣子地拉扯著領子。

  陳寧也沒理她,直到底下的親兵送了醒酒湯,又抬了熱水進來。

  陳寧這才直接把景明拽起來,先把她三兩下扒幹淨,丟進熱水桶裏。

  反正也不是沒見過她不著寸縷的樣子,先讓她醒醒酒再說。,

  溫熱的水一浸,景明一個激靈,似乎清醒了點。

  她手揉了一把臉,抬起眼,迷瞪瞪地看著他:“你……你怎麽在這裏?”

  陳寧沒什麽表情地返身去拿了醒酒湯遞到她嘴邊:“喝點醒酒湯。”

  沉醉那東西,之前他們拿牛馬做過試驗,但真正喝過的隻有朵寧。

  泡個澡加上醒酒湯,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景明抬起眼,很努力地定睛去看他,可熱水一蒸騰,她隻覺得腦子更暈了。

  她兩隻眼睛在打圈圈,眼前晃動出一堆人影。

  她忽然想伸手抓住其中一個,卻又不敢,忍了忍,鼻尖一酸,忽然哽咽起來——

  “他娘的!夢裏有八個陳寧,幹嘛不分我一個,剩下七個愛娶誰娶誰,愛嫁誰嫁誰,愛生幾個生幾個!!”

  陳寧:“……”

  得,原本就憨,這下成傻子了。

  隻是……

  他從來沒有看見過景明在人前掉過淚,連她受傷,都不曾哭過。

  如今她小小一隻,像隻鬆鼠似的趴在浴桶邊上,圓眼大睜,眼淚珠子嘀嗒嘀嗒嘀掉下來的眼巴巴的樣子。

  不知怎麽就讓他呼吸窒了窒。

  他心底百味雜陳。

  陳寧麵無表情地捏著她下頜,略一用力,掰開了她的嘴,將解酒湯灌進去。

  景明被灌了兩口,她本能地掙紮了一下,被嗆到了:“咳咳咳咳……咳咳。”

  照著她平時的性格,定是火冒三丈地抬拳頭就揍過去了。

  可是……

  可是現在有八個陳寧站在她麵前,也不知道要打哪個。

  她忍不住嗚咽出聲,嗆得難受死了,隻捏著拳頭一通亂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八個欺負我一個,算什麽英雄好漢……咳咳咳!”

  陳寧看著她哭,反手扣住她亂揮,沒好氣地用另外一隻手拍她的背:“你怎麽那麽煩,吵死了!”

  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會哭的景明!

  這丫頭一向要強,哭泣起來卻叫他心煩意亂。

  景明終於不咳了,卻開始哼哼唧唧地推他,嘀嘀咕咕地想掙脫他的手。

  “你走,你嫁人……嗚嗚……你生孩子去……嗚嗚……不要管我……”

  愈發像隻炸毛鬆鼠,在像抗議自己偷了她堅果。

  他煩得幹脆直接一口喝了解救湯,然後一把扣緊她的後腦,逼得她抬起頭。

  “閉嘴,不準哭!”他低頭下去,嘴對嘴,狠狠灌了鬆鼠姑娘滿口解救湯。

  哭什麽哭,這不是你求的麽?

  是你說了從沒想過嫁我的!

  是你說我們不同路的!

  你有什麽資格哭呢?

  ……

  景明伸手就要捶他,可伸出去的手又不舍得。

  不做夢的時候,她都克製著自己,不要靠近他,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一靠近他就難受,可這是夢裏呢,有八個陳寧,他們都親她呢。

  親就親吧,反正是做夢呢,有什麽不可以?

  她忽然伸手環上他的肩膀,眼淚一邊吧嗒、吧嗒地掉,一邊由著他親自己。

  唇間都是醒酒湯的味道,還有他的味道。

  景明抱著他,像要把他嵌到自己身體裏一般,哭得稀裏嘩啦:“嗚嗚……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的,寧寧……”

  “閉嘴,不準這麽叫我!”陳寧被鬆鼠姑娘抱得都有點疼,悶悶地哼了一聲,咬了她小嘴一下。

  什麽娘們唧唧的寧寧!

  “寧寧……你咬我!”景明一邊掉淚,一邊扒拉他。

  跟扒拉鬆果找鬆子似的,在他臉上、脖子上這裏親親,那裏親親。

  陳寧被她親得火起,眯了眯眼,反手拿了邊上潮濕的帕子給她擦臉:“你清醒一點!”

  “嗚嗚……我……不想你嫁人,可我也不想生孩子,你爹……嗝……你爹……嗝……會絕後……”

  景明哭得打嗝:“我就想過自己想過的一輩子……可我為什麽還會喜歡上你呢……”

  她一股腦地把長久壓抑地在心底的煎熬和難過,嘀嘀咕咕地說了個痛快。

  第720章 誘她

  說著,說著,她也不扒拉他了,縮在浴桶裏,抱著自己的膝蓋,繼續邊哭邊打嗝——

  “嗝……你……你去嫁人吧……八個你都嫁人吧……雖然我好喜歡你的……可……”

  “可小姐說我不可以這麽自私……我是壞女人……嗝……不給你紅包,就不給!”

  反正是夢,夢裏想說的,她都說了。

  夢醒了以後,她心裏能舒服點,反正不給他紅包。

  陳寧看著她蔫兒吧啦地眼淚越掉越凶,卻還惦記著讓他去“嫁人”。

  他就忍不住想發火。

  陳寧一把拽起濕漉漉的鬆鼠姑娘,咬牙切齒地低頭狠狠吻她——

  “你還知道你自私,知道你辜負了我,我以為你總是這麽理直氣壯呢!”

  一個又一個細膩又凶狠的吻疊加著了她的脖頸和肩膀。

  她迷迷糊糊地看著他,輕顫了下,忍不住眉心擰起:“你……你……在幹什麽?”

  陳寧眸光陰沉又深邃,鬆開了她,卻開始脫自己的衣衫:“你說呢?”

  他忍得夠久了,一年多都沒碰她一下。

  景明看著麵前展露出來精壯性感的男性軀體,那是她喜歡的男人,腦子裏頓時更熱氣蒸騰了。

  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又敲了下自己腦袋,嘀嘀咕咕:“不可以摸……不可以好色,色字頭上一把刀,不可好色……阿彌陀佛。”

  陳寧:“……”

  赤血裏的女人,沒一個像正常女人的。

  不過,就像主君說的一樣——

  誰能定義真正的女人必須是嬌柔婉約,依附男人而活,不能擁有男人的思維方式?

  興許是因為赤血的主君都是女子,身邊也有女性的成員,雖然並不多,寥寥無幾。

  卻都是靠著真本事贏得所有成員的尊敬的女子。

  身為赤血一員的男性對於特立獨行的女性同伴迥異於世俗傳統女子的思維和行為,都接納程度比較大。

  “你也在忍吧?”他眯起眼,跨進浴桶,將嬌小的女子托在自己身上,順勢抽了她的發帶。

  姑娘的發鋪散開來,襯著嬌小的身體,像開在水上的黑色花朵。

  這是她最嬌柔味的一刻。

  景明有些呆呆地看著他,忽然伸手推開他的臉:“這樣是不對的……好色……是不對的。”

  陳寧哂笑一聲,粗礪的指腹撫過她的眉眼,最後不客氣地揉過她的唇:“你是覺得不對,不是覺得不想……”

  他想念她柔韌嬌小的身體,想念她柔軟的唇,想念她的一切……別人看不見的一麵。

  她其實挺聰明的,並不憨,隻是太有主意,太堅定不妥協。

  他也第一次因為她,發現自己家教也沒多好,想把戰場上對付敵人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如果他夠狠,隻為一己私欲,完全可以用手段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

  可他終究是舍不得,也不想看見她這團火焰變得暗淡。

  不舍得,便隻能自己忍著。

  可現在,他不想忍了,在她明明也思念他的時候。

  他眼底欲念如烈焰,他俯身下去,低頭再次堵住了她的唇,也堵住了她的嗚咽與輕吟。

  肢體交纏與肌膚接觸的撫慰的親昵,讓他和她都如此懷念。

  “既然不知道前路怎麽走,那就繼續做情人好了,說不定你我哪日就戰死沙場,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何必去想未來。”

  他抱著她,微微銳利的犬齒咬在她纖細的鎖骨上,喑啞地誘惑她。

  “不如,憐取眼前人?”

  身上細微的痛,讓景明迷迷糊糊地悶哼,水滴氤氳在睫羽。,

  他俊朗的、帶著濃重欲望的麵容如此誘人。

  她迷戀地低頭吻住他。

  是啊,誰知道有沒有明天呢?

  貪得一夕之歡,便是一夕之歡,為什麽要為難彼此。

  ……

  第二日,快到午時。

  一輛馬車才從旺旺旺客棧裏駛出來。

  天空又飄起了小雪,空氣冰涼。

  “哈秋。”明蘭若打了個小小的噴嚏,用帕子按了下秀氣的鼻尖兒。

  唔,昨日貪看美景,窗開大了點,雖然房間裏有三個暖爐子,可還是有點著涼的樣子。

  真是,一晌貪歡,今日著涼!

  “回去讓人熬點薑湯過來。”一道沙啞的嗓音忽然響起。

  明蘭若看向坐在對麵的上官焰喬,彎了彎眉眼:“怎麽,焰王殿下願意跟我說話了?”

  上官焰喬冷冷地看著她,又徑自閉目養神去了,仿佛剛才沒跟她說半句話。

  明蘭若有點好笑,昨晚不知道是唱岔了嗓子,還是唱久了,也許是兩個原因都有。

  他一早,嗓子就沙啞得不像樣子,一說話就疼。

  然後他就生氣了,不跟她說話了。

  說實話,是真的很好笑……

  明蘭若支著下巴,眼觀鼻鼻觀心,強行忍下笑意。

  她不用抬眼,都能知道他眼刀子冷嗖嗖地刮過來。

  “阿喬生氣什麽,你昨晚不是也很得趣兒麽?”她學著他以前戲弄自己的樣子,輕哂。

  是他瞧著她從未這般主動,便經不住誘惑,想讓她一直主動,唱了一晚上。

  從《西廂》《貴妃醉酒》《蘇三起解》到《定軍山》……連《牡丹亭》這昆曲都哼上了。

  一心二用的,他不啞了嗓子,誰啞……

  明蘭若別開眼,又想笑了。

  上官焰喬危險地眯了眯眼,露出一點冷笑來。

  瞧著他指尖開始不耐煩地敲桌麵,明蘭若也見好就收,沒再踩他痛腳。

  他這是準自己做,不準別人說,如今惱羞成怒了,日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明蘭若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盒子,打開遞過去,溫軟地笑道——

  “這原本是醒神丸,但有冰片在裏頭,能叫你嗓子舒服點,回去我再給你拿保養嗓子的藥。”

  上官焰喬瞧著她小意溫存的樣子,稍微有了點以前依附自己時候的嬌軟,才冷哼一聲,拿了過來。

  算她識相!

  明蘭若彎起唇角,她可舍不得他這把好嗓子呢,以後他不肯唱了,豈不可惜。

  正得趣兒呢。

  哄著就哄著唄,反正是自己房裏的人。

  她想著,忍不住手就上去了,輕佻地摸了摸他的臉,才給他喂了一顆醒神丸。

  哎呀,好像在喂什麽被關在籠裏的,華麗慵懶猛獸的感覺還挺不錯。

  上官焰喬冷哼一聲,沒搭理她,閉目養神起來。

  明蘭若忍著笑,沒再招惹他。

  回到府邸,她穩穩當當地下了馬車,昨晚她掌握了節奏,自然沒被折騰狠了,倒是通體舒泰。

  她甚至學著他以前的樣子,朝著他伸手,要扶他下馬車。

  大庭廣眾之下,還不好拒絕,上官焰喬冷冷睨著她,卻還是扶著她的手下了車。

  西北軍的人忍不住納悶,自家殿下幹嘛去了,下車還要人攙扶?

  “你等著。”他下馬車之後,略略低頭,在她耳邊微微一笑。

  隨後,他鬆了手,徑自先進了府。

  明蘭若不以為忤,含笑跟在後麵,一起進了府,穿過前院,一路往後院去了。

  ……

  一道人影站在後院回廊裏,瞧著明蘭若和上官焰喬一前一後路過。

  她眼神閃了閃,有些癡迷地盯著上官焰喬的背影。

  第721章 自以為是

  第721章 自以為是

  “你在這裏幹什麽?”兩個女兵端著吃食路過,冷冷地看著她。

  蕭蘭寧馬上低頭道:“我就出來看看大夫來了沒有。”

  “這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回你們院子裏去。”一名女兵冷聲道。

  蕭蘭堂受傷之後,蕭蘭寧一直在院子裏照顧他,從來不敢往外跑,紅姐安排了兩個人負責看守。

  這兩天西北軍和焰王的人來了,又是元宵,所以特別忙。

  負責看守他們的人也被抽來幫了下忙,倒是給這個女人出來瞎溜達的機會。

  蕭蘭寧老實地道:“我知道了。”

  說著,她便老老實實地往回走。

  一個女兵直接跟著她,直到她回了院子,負責看守的人回來了,交接之後才離開。

  “姐姐,你去哪裏了?”蕭蘭堂躺在床上,整個人都是一副憔悴不堪的樣子。

  他身上到處包裹著紗布,傷勢稍微好了點。

  雖然揍他的主要都是年輕一輩的赤血將校,但他們都不好下死手。

  所以他蕭蘭堂雖然斷了那麽多肋骨,還有腿骨、手骨都斷了,可脊椎和內髒都沒有受傷。

  明蘭若又打算讓他好起來了,打發他們“離開”去“偶遇”帝軍,所以宋唐來她這裏求藥的時候。

  她便做了個順水人情給了宋堂好藥,也同意讓人給蕭蘭堂好好治療。

  所以蕭蘭堂本來傷筋動骨還要三個月的,如今倒是好了不少。

  隻是他整個人都很沉鬱,甚至陰鬱。

  畢竟皮肉之痛加上治療斷骨之痛,特別是肋骨和鎖骨都斷了,這可真是——“呼吸一下都痛”。

  煎熬了大半個月,人都瘦得不成樣子。

  “我去看明蘭若了。”蕭蘭寧道。

  蕭蘭堂眼底頓時閃過陰狠的怨怒:“你看那個女人做什麽!嫌她害得我還不夠慘!”

  蕭蘭寧看了蕭蘭堂一眼,沒好氣地倒茶喝了起來:“你還好意思說?”

  “當時你要不是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都瞎扯,我們至於把赤血上下都得罪透了?”

  她本來還指望靠著蕭蘭堂怎麽都未來能混個公主、郡主的當當。

  “我都說了那天把心裏的想法都說來,一定是我中了蠱,才那麽不正常!”蕭蘭堂惱火地道。

  蕭蘭寧冷哼一聲:“我怎麽就不覺得自己中蠱了呢?”

  “你不也說了得罪人的話?隻是沒我多而已!”蕭蘭堂恨得咬牙切齒。

  他來之前,新帝讓人告訴了明蘭若很多事,包括她苗疆聖女的身份,提醒過他小心蠱術。

  不過也告訴他,蠱術有很多禁製。

  那大巫師還給了他一些藥物,能防要自己命的蠱蟲,卻不知道怎麽就中招了!

  現在想想,一定是明蘭若給他下蠱了。

  那個該死的、狠毒的女人!

  他絕對不會放過搶走他一切的賤人!

  蕭蘭寧心情煩躁地擺擺手:“行了,說這麽多沒用,宋叔說了,你好了,就要把我們送到西南後方的苗疆去,我們得想辦法留下!”

  這些日子,她算看透了,也清醒了。

  赤血軍團這個地方強者為尊,擁有蕭家人的身份,最多也隻能算是一個加持。

  明蘭若在京城裏長大,她從小學的、經曆的、眼界都不是他們這些在民間長大的人擁有的。

  明蘭若的手腕和行事作風更像一個很厲害的男人,而不是女人。

  她又早早和赤血軍團之間有了來往,做了那麽多事,根基深厚,要動搖非常困難。

  蕭蘭堂在這一場繼承權的爭奪之戰中,已經徹底落敗。

  那些赤血將校們壓根不會將他放在眼裏了。

  可是她是女子,蕭蘭堂得罪人了,放棄繼承權就行了,關她一個女人什麽事兒?

  她才不要去什麽西南大後方,更不要回老家去。

  “留下隻怕沒那麽容易。”蕭蘭堂臉色陰沉地道。

  蕭蘭寧冷哼一聲:“我們當初答應新帝拿到赤血軍團後,帶赤血軍團歸順朝廷,你就能封王,我不是公主也是郡主,可現在都不成了,離開赤血,隻怕新帝也不會放過我們。”

  “那你有什麽法子留下?”蕭蘭堂心中也有同樣的擔憂。

  當初他們繼承母姓,化名藏了許久,後來赤血造反,他們糾結了許久,看著赤血越打地盤越大。

  他一咬牙,改回了蕭姓,原本就想來投奔赤血的。

  但就是因為他們這一改姓,就暴露了蹤跡,新帝的人竟然順藤摸瓜,找到了揚州!

  這次完不成任務,新帝怎麽會放過他們!

  “法子當然有,這個軍團裏的女人不像女人,如果我能尋一個靠山,不就能留下了嗎。”

  蕭蘭寧拿出手鏡,摸了下自己的臉,淡淡地道。

  當初在揚州城,她也是出名的美人兒,特別是未嫁守寡之後,不知多少是非。

  還有官宦子弟為了爭她,打架死了的。

  蕭蘭亭一愣:“姐姐……你看上誰了,關悅城嗎?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你可以想辦法挑撥了他和明蘭若的關係!”

  他越說越興奮。

  美人計,當然可以使!

  關悅城在軍中威信極大!

  如果挑撥了關悅城和明蘭若的關係,他未必沒有機會再上位!

  蕭蘭寧聞言,頓時一臉厭煩地道:“姓關的年輕二十歲差不多,他都快能當我爹了!”

  “那你看上誰?!”蕭蘭堂蹙眉問。

  蕭蘭寧眯了眯水媚的眼眸:“……我看的上的地位更高,擁有的名望和權力,還有一切都更完美。”

  蕭蘭堂心中一動,他忽然想起這幾日來訪的西北軍。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你看上了西北軍的焰王?!”

  蕭蘭寧矜持又自傲地點頭:“沒錯,我一直都看不上揚州城那些男人,但昨天我看見了真正能配得上我的男人,今日我又最終卻確認了,他才是我要的男人!”

  那個讓她一眼驚豔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

  蕭蘭寧是這麽認為的——

  明蘭若行事作風完全不是個女人。

  她在爭奪繼承權上完全不如一個長期浸淫權力鬥爭和武力的“假男人”,並不丟臉。

  可作為女人,她比明蘭若要出彩得多。

  焰王和明蘭若聯姻的消息傳出來後,她琢磨了一晚上。

  猜測八成是為了對抗新帝的政治聯姻,焰王不得不娶了明蘭若。

  怎麽可能會有男人真的喜歡明蘭若那種不男不女的?

  看看蕭蘭堂的反應就知道了,明蘭若就不是個能讓男人滿意的女人。

  今日她偷看焰王殿下和明蘭若相處,發現焰王都沒看明蘭若一眼,各自回了院子。

  那位俊美的殿下冷著臉甚至沒說一句話,擺明是在隱忍怒氣。

  說明他們夫妻同床異夢,純粹的政治聯姻。

  

  第722章 色字頭上一把刀

  第722章 色字頭上一把刀

  “他們夫妻既同床異夢,麵和心不和,我就有機會。”蕭蘭寧含笑道。

  蕭蘭堂眉心緊擰:“那得廢多少功夫?”

  蕭蘭寧哂笑,眼神嬌媚地看著鏡子:“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個男人怎麽拒絕溫柔、美麗、嬌弱又對他無欲無求,隻求他一夕之歡的女人呢?何況這個女人身份和他的夫人一樣高貴。”

  身份高的女人都性情霸道,男人們喜歡的還是繞指柔。

  焰王一定受夠了明蘭若那種女人,否則怎麽會一年才見幾次。

  她可是正經的蕭家女,與明蘭若一樣的身份,可誰不喜歡身份高貴的繞指柔?

  等焰王殿下與她相處之後,就會拿她的溫柔美麗和明蘭若冷硬剛強對比,她的機會就來了!

  “你……有把握麽,萬一明蘭若對你動手怎麽辦?!”

  蕭蘭堂不是沒聽過那些大族的大婦對付丈夫情敵的手段多狠辣。

  蕭蘭寧冷笑一聲:“我巴不得她對付我呢,如果我和焰王有了夫妻之實,她越對付我,焰王就越討厭她!”

  男人都會保護依賴自己的女人。

  “但,這很危險,你知道明蘭若那女人不好對付,你看我這一身傷。”

  蕭蘭堂靠在床上,眼底都是狠辣的光。

  “富貴險中求,被送走可能也會死,不如留下一搏,如果我能成為焰王的隨身侍妾,你才有翻盤的機會,就算不成……”

  蕭蘭寧眼底閃過狠色,她頓了頓:“我們也有最後一張底牌,不是麽!”

  她如果輸了,也絕不叫明蘭若他們好過!

  ……

  景明醒來的時候,也已經是下午了。

  她難受地撐著床邊坐起來,自己這是怎麽了,睡了那麽久。

  結果一坐起來,被子就滑落下去,露出自己光溜溜,滿是歡愛痕跡的上身。

  景明呆了一呆:“……”

  發生了什麽呢?

  她本能地環顧四周,隨後在床邊發現了一把不屬於自己的劍——

  那是陳寧的佩劍!

  她頓了那麽一頓,昨夜的記憶,斷斷續續地浮現在腦海裏。

  景明忍不住捂住臉,得,想起來了——

  她和“八個陳寧”打了一架。

  景明把臉埋進被子裏,腦海裏一片混亂。

  她現在已經不會再單純地把這種事情當作“切磋”,更不會當成“打架”。

  昨晚……她還是沒忍住,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醒了?”陳寧淡定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冷風從門外響起。

  景明一愣,看見他端著吃食從外頭進來,順勢關上了門。

  她幹巴巴地道:“啊……兄弟……你來了。”

  話音剛落,她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陳寧冷淡地睨了她一眼:“下次再讓我從你嘴裏聽見這兩個字,你第二天別想下床了。”

  景明馬上把嘴埋進被子裏,隻露出兩隻眼睛有些茫然又迷離地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麽,他說得平淡,她卻有點怕。

  但很快,她又伸直了脖子,不服輸地瞪著他,也不說話。

  陳寧懶得理會她,隻淡淡地道:下來,吃東西。”

  景明看了下桌子上的飯菜,香氣四溢,肚子也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她嘀咕了一下:“你……過頭去,我穿個衣服。”

  陳寧卻徑自坐了下來,麵對著她,擺開碗筷,淡然地開始吃飯——

  “現在過了午間,廚房灶上已經關火了,我這些是最後熱著的,你想吃熱東西,再等兩個時辰。”

  景明等了一會,見他真沒有等自己的意思,自己最喜歡的乳鴿,他都開始吃了。

  她頓時急了,一下子掀開被子跳下床:“哎,你這人怎麽說吃就吃,也不給兄弟我留點!”

  話音剛落,她就發現陳寧眼神危險起來:“你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是吧?”

  景明自己落地,腿根一陣酸痛,差點劈叉。

  他深沉又危險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忙扶著床柱,拉了被子擋住自己的身體,去拿衣衫。

  “我……我也就是習慣了……”景明幹巴巴地朝他笑了笑。

  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覺得陳寧有點危險,她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心虛。

  陳寧冷冷地夾了一筷子菜:“穿快點,不然你什麽都沒得吃。”

  景明隻能背過身去,告訴自己,算了,他又不是沒看過,昨晚她也看光他了。

  再加上之前大家都把對方看了好些次,反正不虧

  她速度地開始穿衣衫,隻當沒感覺到陳寧銳利灼熱的目光落在她纖細光裸的背脊和腰臀上。

  景明在他的目光下,穿好了衣衫,也出了一身細細的汗,有點燥熱。

  她不自在地走到他對麵坐下,拿了筷子就想吃飯。

  陳寧卻拿了筷子敲了下她的手,淡淡地道:“漱口、洗臉,先喝點熱水,再吃飯。”

  景明悶悶的嘀咕:“哦。”

  她乖乖地去漱口、洗臉、喝熱水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聽陳寧的話,反正……就是聽了。

  一切都完成,她又到了陳寧麵前坐下,自己碗裏還有大半個烤乳鴿。

  景明一下子眉開眼笑,但又想到什麽,她清了下嗓子,想跟陳寧說點什麽:“昨晚……”

  “吃飯,想說什麽,晚上再說,下午我還有事。”陳寧淡定的一句話過去,堵死了她的嘴。

  景明艾艾期期的撓撓頭:“那……那好吧。”

  她抱著碗筷吃起了飯,雖然覺得陳寧看起來有點奇怪和危險。

  可她好久沒有和他一起吃飯了,心情莫名其妙的……有點高興。

  ……

  轉眼到了晚上。

  上官焰喬直接晚膳之後,去了明蘭若的院子。

  時間還早,門口的女衛們也不好攔著他,加上春和也出來相迎。

  他就光明正大地進了明蘭若的房間。

  “殿下坐一坐,我讓人去倒茶和通知大小姐。”春和含笑道。

  上官焰喬瞧著她肚子大了,便道:“你不辛苦麽?本王自己坐著就是。”

  春和笑著道:“多謝殿下體諒,懷著孩子是很辛苦,我沒做什麽,也就在內院傳些話而已。”

  看著春和離開,上官焰喬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當初若若懷小希的時候,是不是更辛苦……

  他心情有點複雜。

  此時,一隻黃黑條紋相間的斑斕身影在屋頂上看下來,它八隻紅眼珠子一亮。

  哎呀,二狗子終於出現了啊!

  昨天他一來,魔女就把它關在房間裏,不隨身帶它了。

  這下,這小子一個人在房間裏了,嘿嘿嘿嘿……

  它要想法子問問他是怎麽保養那頭狗毛的,又長又亮!

  不過,二狗子膽小如鼠,太容易被自己的仙姿玉容震驚得暈倒了,要怎麽辦呢?

  

  第723章 我想不你不想

  大黃慢慢地吊了一根蜘蛛絲下來,落在了梳妝鏡上。

  它對著鏡子扭了下胖肚子,又望了望不知在想什麽的上官焰喬,嘖嘖,二狗子又開始發呆了!

  看他那個又呆又蠢又瘦不拉幾的樣子,魔女和蠱神到底喜歡他什麽呢?

  大黃有些煩惱地用爪子摸摸自己的腦袋上的三根剛毛,把其中一根有點搖晃的扶穩

  二狗子看起來瘦不拉幾的,它還是要徐徐圖他的狗毛,不能急躁。

  先看看二狗子的狗毛毛根的情況。

  大黃很有點煩惱地撓撓肚皮,八隻眼珠子四周轉了一圈,忽然看見梳妝台上的小幾上有一盆二月瓜葉菊。

  它頓時大八隻紅眼珠子一亮,有了!

  大黃立刻愉快地蹦蹦噠噠地朝著瓜葉菊跳了過去。

  上官焰喬忽然猛地坐直,他一向極敏銳,有一種奇怪的、危險的東西被盯著的感覺。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沒發現有人。

  而且,以他的修為內力,無人能近距離潛伏、竊聽、刺殺不被他發現。

  興許……

  是他的錯覺?

  上官焰喬轉回身,拿了一碗茶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想。

  可還是有點不安。

  他轉回身體的一瞬間,那盆瓜葉菊上掉下來了一簇紫紅的花朵。

  那一簇“花”還長了腳丫子,會悄無聲息地爬動。

  仔細地看去,便能看見花朵下一隻胖乎乎的身影,正愉快地扛著幾朵花半空蕩到了梳妝台上。

  “呼~~”

  不對,有風聲!

  上官焰喬瞬間又回頭,修長的眉微擰,目光銳利地掃過房間內。

  可……

  房間裏沒有人!

  他的目光掃了一圈,然後落在了梳妝台上。

  鏡子前隻有一簇漂亮的瓜葉菊花,紫紅色和黃色相間,頗為漂亮。

  上官焰喬一愣:“剛才梳妝台上有放花嗎?”

  這種細節,他還真沒特別留意過。

  不過這裏是若若的房間,尋常人不敢進來,周圍看得嚴嚴實實的,應該不太可能有什麽危險才對。

  上官焰喬看著那一簇花一會,還是若有所思地轉回頭,又優雅地抿了口茶。,

  “呼~”瓜葉菊的花後麵,大黃四仰八叉地用幾個爪子地舉著幾朵花,歎了口氣。

  還在好那個沒常識的傻二狗不知道瓜葉菊沒黃色的,不過可見二狗子應該不怕小花花。

  大黃爬起來對著鏡子,小心地用爪子把花整理一下,對著鏡子比了比,把花小心地一朵朵夾在幾個胳肢窩裏。

  那它就打扮成小花花,他就不會嚇暈了吧?

  它就想好好研究他那頭狗毛怎麽長得那麽好的!

  夾著花開始朝著上官焰喬二狗子的方向前進。

  畢竟胳肢窩夾著花,還是挺妨礙它大仙爬爬爬的。

  上官焰喬第三次感覺到了危險的感覺,可他起身之後,左右環顧,卻沒有發現異樣,除了……

  他眼角餘光掃過梳妝台,剛發現不對,想細看的時候。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明蘭若端著一碗東西走進來。

  他下意識地轉回頭看向她。

  “喲,這不是焰王殿下嘛,這麽早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兒?”明蘭若笑吟吟地反手關上門。

  上官焰喬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過去,他坐下,眯起鳳眸,朝著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過來。

  明蘭若挑了下眉,喲,這架子就擺上了?

  她端著東西走了過去,在他麵前放下:“呐,別老嫌我不心疼你,這是專門給阿喬你調配的治嗓子的藥物,味道也不苦,服三天就好了。”

  說著,她又從袖子裏摸出一油紙包的糖球兒放在他手裏——

  “還有這個,有化橘紅、冰片等等一溜兒養嗓子的藥,實在不舒服含一含,我沒放太多糖,隻有微微甜,不準嫌棄。”

  這也算內服外敷了,糖球兒敷嗓子。

  說著,她捏了一顆遞到上官焰喬唇邊。

  他眯了眯眼,張嘴把糖球兒和她纖細的指尖都含了進去:“一個時辰。”

  指尖潮熱濡濕的感覺,讓明蘭若臉一紅,下意識地想縮回指尖:“什麽一個時辰……”

  卻沒有抽回來,他舌尖輕舔了下她指尖,才喑啞地道:“一個時辰後,關將軍要找我。”

  明蘭若抽回手,隻覺得指尖癢癢的,他分明是在引誘自己。

  她想了想,忍不住歪著臉斜斜睨著他笑出來:“怎麽,你想用這一個時辰找我算賬?”

  看來是關叔父要一個時辰後見他,八成是盯著他,不讓他有機會來她房裏。

  因為現在天才黑,剛吃了晚飯,他幹脆就趁著這個時間點,想來找她溫存一番,或者說……算賬。

  “殿下,你還真是睚眥必報,怎麽昨晚還沒折騰夠呢?”

  明蘭若托著下巴,挑起眼角,笑吟吟地瞧他。

  下一刻,他便將她拉進了自己懷裏的,彈琵琶似的輕揉慢撚,順勢低頭親吻她敏感的耳邊,聲音嘶啞地輕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本王是小人,報仇不過夜。”

  明蘭若覺得自己挺沒骨氣的,被他這麽一抱,隨便一揉,就忍不住想要軟在他懷裏。

  “嗯哼……可我不想讓你報仇,怎麽辦?”她眯起眼,呼吸微亂,卻還是懶洋洋地按著他胸口問。

  一年見不上兩三次,見麵他便就不依不饒的要壓她,偶爾說點體己話不好麽?

  男人啊,心思深沉如他這樣的千年狐狸,小苗苗修好了,也容易衝動……

  上官焰喬眯起幽沉的眸,反手將她抱桌子上,沙啞地道:“我想……”

  他聲音頓了頓,慢慢地低頭,去看桌子上突然出現自己手背上的一簇瓜葉菊。

  那“瓜葉菊”正在“開花”,;露出八隻血紅的眼珠子,朝著他笑眯眯——你想什麽?

  不,二狗子,你不想!

  先讓我想想你的狗毛怎麽樣養的好不好?

  明蘭若瞬間感覺自己的男人僵住了,或者說渾身僵硬,仿佛——中毒了一般。

  她一愣,直起身,看向上官焰喬的臉,果然見他臉色慘白如紙,垂著漂亮的眼睛,沒什麽焦距。

  “阿喬,你怎麽!!”

  明蘭若一看他那樣子,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

  上官焰喬陷入了一種“虛無”的境界,他的眼裏隻有——

  “瓜葉菊”下頭,一隻紅眼睛黃黑斑斕的大蜘蛛,正夾著一堆花,他皙白的手背跳到他背上——爬爬爬爬爬爬爬!!!

  背著花的蜘蛛啊!!花……蜘蛛啊……花花花……蜘蛛!!!

  上官焰喬再次麵臨人生重大選擇——

  要麽殺了自己,要麽殺了那混賬可惡該死的——花胖蜘蛛!

  第724章 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但,答案應該還是……不可以。

  殺了自己就再也享用不到若若了。

  殺了蜘蛛,小娘娘會心疼死。

  ……

  ……

  上官焰喬在那一簇華麗的蜘蛛瓜葉菊爬上他的後腦一瞬間,終於兩眼一閉——無聲無息地癱軟了下去。

  算了,他還是暈了吧。

  “阿喬?阿喬你怎麽了?”

  明蘭若慌忙一把抱住他。

  上官焰喬這一暈在在明蘭若懷裏,明蘭若才看到大黃胳肢窩夾著幾朵菊花在他後腦上使勁扒拉他頭發。

  “大!黃!你!這!死!胖!子!是!不!是!想!死!”

  明蘭若伸手一把狠狠地捏住大黃,把這隻小胖子從上官焰喬的後腦勺上抓下來。

  “你這個小王八蛋,沒事出來嚇他幹嘛!”

  明蘭若一臉無語,惱火地瞪著大黃。

  她知道阿喬看不得大黃,一看便身嬌體弱成了個病書生。

  她才不帶著大黃出去,讓春和帶著它要麽去玩,要麽好吃好喝地供著。

  這小胖子還要出來作妖,不嚇死阿喬不罷休嗎!

  大黃被她一抓肥肚皮,差點膽汁都吐出來,氣惱地瞪她!

  它把胳肢窩裏拔出來幾朵菊花,一邊揮舞,一邊使勁地砸明蘭若的脖子——

  是二狗子自己跑進本大仙的房間,又不是我讓二狗子來的!

  本大仙就是想要看看他怎麽保護狗毛的!

  怕嚇著他,還打扮成了菊花,你這個死魔女還凶我!啊!呸!

  你這個死魔女,天天除了想著寵幸二狗子,還能想點別的嗎?

  比如想想我的剛毛怎麽不會掉!

  明蘭若看著大黃張牙舞爪,又摸剛毛,又死命朝她臉上扔菊花的樣子,大概明白這小胖子在幹嘛了。

  她一臉無語,隨意地把大黃往房頂上一拋:“得了,得了,打完仗,我給你研究生毛湯,你少去打阿喬的主意。”

  也不知道這家夥怎麽從一開始跟了她,就對頭上那幾根剛毛哪來那麽多執念。

  禿了就禿了,反正它也不敢去找母蜘蛛。

  它喜歡蠱神嘛……可蠱神大概對它也沒興趣。

  照著蠱神的尿性,隻喜歡它自己結合人的血肉弄出來的血蠱。

  大黃敏捷半空裏吐了根蜘蛛絲黏上牆壁,罵罵咧咧地蕩走了——

  那年那月,它撒了那麽多泡尿的情誼,終究是錯付了!

  ……

  大黃罵罵咧咧地走了,可她懷裏這位爺卻不會醒。

  這人一暈,就沉得很。

  阿喬看著瘦,但男人個子高,可不輕,壓得她差點沒托住。

  明蘭若不想叫別人進來看著他這副睡美男的樣子,隻能自己試了試,發現還是得用內力。

  她幹脆運足內力,略一躬身,直接將昏迷的美男扛在肩膀上,穩住了身形朝著自己床上走去。

  明蘭若安置好了上官焰喬,看著床上的人,忍不住揉著肩膀感慨——

  想當年,他化身隱書生,在林子裏被大黃嚇暈了,她一路拖拽他,撞得他青青紫紫的。

  現在真是有大進步了!

  果然,女子如她從前那般手無縛雞之力還是不行,還得是得有點力氣才好。

  明蘭若轉臉看了下鏡子裏的自己,雖然依然身形勁瘦,可身體卻是線條分明的結實。

  她又默默地想,自己果然越來越沒女人味了。

  當初錦衣華服,長發飄飄的日子越來越遠,不過無所謂,她喜歡現在的自己。

  真正愛你的人,隻要你健健康康,他會喜歡你任何模樣。

  比如阿喬,不管她是以前的嬌美,還是現在總是男裝在身,他從未要求她有什麽改變。

  這麽想著,她瞧著床上暈著的美郎君,心情很好地轉身去吩咐春和——

  “春和,你跟關叔父說一聲,焰王殿下不舒服,我替他看診,他今晚就歇我這裏了。”

  春和一愣:“可是,關將軍那邊還等著……”,

  明蘭若淡淡地一笑,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知道叔父是想幫我拿捏一下阿喬,怕他欺負我,沒必要。”

  他那人要欺負人可不會受誰拿捏。

  春和忍不住笑著搖頭:“小姐這是護著殿下呢,好,我讓人去回了關將軍,小姐好好照顧殿下,我讓人送熱水過來。”

  新姑爺總是要被拿捏一下的,小姐不舍得呢,不過也罷。

  一年難得團聚兩三回,還是不要打擾小姐和殿下了。

  明蘭若回到上官焰喬身邊,瞧著他安靜又蒼白的臉,心情溫柔下去。

  她拿了帕子替他擦了臉、身上和手腳,自己也擦洗了下,就脫了外衣上了床,窩在他的懷裏。

  她低頭親了親他的殷紅的唇,隨後抱著他的腰肢,把臉埋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屬於他的淡淡冷香,慢慢睡著。

  愛一個人,想要和他融為一體,可安靜地相擁而眠,也很幸福啊。

  就是……

  第二天,某位被當抱枕當了一宿的喬爺覺得不是很幸福。

  他本來想“報仇”的。

  可哪裏想到,遇到“死敵”,導致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

  另外一頭,景明不當值,老老實實地在自己房裏……發呆到了夜裏。

  她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習慣性地拿了把大刀在手裏把玩,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好像答應了陳寧什麽事兒,可自己又有點記不清楚。

  隻是她好像覺得那事兒不是太對,可又不是不對。

  “你在發什麽呆?”陳寧進門就看見景明盤腿在床上坐著,手裏還提著一把大刀在那擦啊擦。

  他眉心跳了兩下,這家夥想幹什麽,打算殺夫不成?

  景明瞧見他進門,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捏緊了刀子:“你……你……來了啊?”

  陳寧警惕又危險地眯了眯眼:“怎麽,想打架,還是拿刀子的?”

  景明一愣,低頭看了下手裏的大刀,尷尬地挽了個刀花,把刀子收了起來:“不是的,我就擦擦刀。”

  陳寧這才走過來,看了眼桌上的果盤,淡淡地道:“你今晚沒吃飯麽?”

  “沒有。”景明老實地搖搖頭。

  他微微蹙眉:“怎麽不吃飯,對胃不好。”

  景明輕咳了一聲,沒接他的話,隻低聲道:“我……我想問你點事兒。”

  “說吧。”陳寧朝著她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景明屁股不由自主地往邊上挪了下,眼神有點亂飄:“我昨晚是不是跟你說了點什麽事兒?”

  “你說了挺多的。”陳寧淡定地道。

  “你說叫我別娶他人。”

  “你說你我都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誰知道明日是不是就戰死沙場,你不想再繼續糾結,有要與我繼續當情人。”

  “你說你饞我身子……”

  “打住,打住,我……我真的說了這些?!”景明一張娃娃臉,目瞪口呆。

  她隱約記得自己抱著他說了什麽,可這些真全是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