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消失,雪中下跪
  第六十八章 消失,雪中下跪

    昭願足足昏迷了五日,才在公主殿中蘇醒。

    守在床榻旁的宮女,欣喜喚道:“公主殿下醒了!快,來人!去找禦醫,回稟皇上!”

    昭願意識清醒的瞬間,劇烈的疼痛席卷而來,但她像是感受不到的,掙紮坐起身,眼前灰蒙蒙的,像是糊了層紙,看不清四周。

    “怎麽不多點些蠟燭?”昭願的聲線暗啞,透著虛弱。

    宮女看了眼灑落滿地的陽光,戰戰兢兢回話,“是,奴婢這就去。”

    有人端來熬好的藥,昭願不知喝了多少碗,嘴裏泛著苦澀的味道。

    禦醫總算趕到,為公主把脈,過了良久,他跪在地上回話,“公主的右臂以後恐難使上力氣了,以及右眼受了挫傷,相當於……瞎了。”

    昭願半倚著軟枕,顫了顫眼睫。

    隔著床幔的紗簾,她的側臉模糊不清,安錦舒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夢境中充斥的濃濃哀傷。

    昭願公主一身高強的武藝,便算是徹底廢了。

    見公主不言,禦醫實在惶恐不安,他再叩首,斟酌的開口,“臣以及禦醫院上下,定傾力為公主調理身子。”

    昭願撫了撫右眼的紗布,自嘲的勾起唇角,已經認知到,“就算傷口愈合,也恢複不到從前了。”

    又何必說誆語,隻為騙她一時高興。

    而這時,門外傳來太監尖刺的聲音,“皇上駕到。”

    滿宮的人跪了一地。

    昭願對於父皇的出現,感到略微的詫異,她剛想起身見禮,就被製止了。

    皇上麵容陰鬱,道:“你身子不好,免禮吧。”

    昭願沒有聽從而是繼續堅持,她雙膝跪在床榻上,緩緩彎腰叩首,“兒臣見過父皇。”

    皇上見她的固執舉動,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他忍著怒火,下令秉退宮人,大殿內很快就剩他們父女二人。

    昭願嘴角噙著笑,“父皇倒是來的挺快。”

    皇上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渾身是傷又強撐著的倔強樣子,他冷笑出聲“你瞎了隻眼睛,又廢了條胳膊,真當是件趣聞,朕當然迫不及待的好好欣賞了。”

    “哈!”昭願彎起眉眼,歪著頭問,“那父皇對自己的傑作,可覺得滿意?”

    皇上語氣一頓,心跳漏了半拍,許久沒有搭話。

    昭願嗓音啞啞的,“父皇想來應該不太滿意,明明這麽好的機會能置我於死地,可惜我活著回來了。”

    “還得麻煩父皇,繼續在眾人麵前,繼續與我演父女情深的戲碼。”

    皇上踱步在殿內走著,靴子沉悶的噠噠聲,回蕩在大殿。

    他冷硬的說道:“如果你真的是朕親生,朕不妨立你當皇太女,然而是你想作死,怪不得朕。”

    她安心在後宮中,當個吉祥物擺著多好,玩弄權術,皇家絕不會容許。

    微風過窗,吹起紗幔,飄散在半空中。

    昭願抿了抿唇,她其實沒拿捏得準,是不是父皇派的人所為,而不過兩三句話,便套出了實情,可見啊,是對她厭惡到極點,想殺她的心,從來不用遮掩。

    半響,昭願空靈的聲音響起,“恭送聖駕。”

    皇上沒有再說些什麽,甩袖離開。

    從古至今,想要謀奪皇位有野心的人,又怎會因為幾句話,就斷掉念頭的。

    顯然皇上也曉得這個理。

    他趁著昭願養傷,變相將她軟禁在公主殿,布然後下天羅地網,揪出藏在地下的暗閣,徹底血洗幹淨。

    那天是冬日裏的第一場大雪,陰沉沉的天,大地白茫茫一片,大風呼嘯而過,裹挾著鵝毛大雪,似刀子般冷冽的刮在昭願的皮膚上。

    昭願隻穿了件單衣,直挺挺的跪在禦書房前,她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身上落滿了雪花,一動不動地,像是個雪人。

    她這麽一跪,便跪了三個時辰,雙腿都已經凍得沒有知覺,身體搖搖欲墜,隻憑著心底那抹念頭,支撐著不至於倒下去。

    皇上身邊的張內監,不知跑來勸了多少次,他張嘴說話時,猛地吃了幾口雪,冷風颼颼的往肚子裏鑽。

    張內監縮著脖子,苦口婆心的勸道:“公主啊,陛下現在不想見你,還是先回去吧。”

    昭願眨了眨眼睛,烏黑眸子裏含著堅定,她對著禦書房的方向一拜,用盡全身力氣,歇斯裏底的高喊:“求父皇召見兒臣。”

    張內監見公主還不願離開,他唉聲歎氣的退下。

    廊下,聚集了三五個宮人,他們抱團取暖之餘,嘰嘰喳喳的小聲討論著,“你說公主這是何必呢?她想要什麽,陛下不願給啊。”

    陛下寵愛公主,那真是恨不得摘月亮勾星星,將天下所有寶貝都捧在她麵前。

    而今兒,究竟是怎麽了?

    張內監出現在宮人身後,抬手給了嚼舌根的那人一巴掌,瞪眼嗬斥道:“是不是不想要腦袋了,竟敢在背後議論主子的事!”

    宮人們嚇得不敢再吱聲。

    眼看,雪堆都快將昭願公主孱弱的身體埋過時,禦書房的門終於打開,傾瀉出溫暖的微光。

    皇上和金福長公主前後走出,他們站在昭願幾步遠的位置停下。

    昭願僵硬的行禮,腦袋深深埋進雪裏,她聲線粗糲,“求父皇,饒了祁淵一命。”

    她知道暗閣出事,而祁淵現在的身份是禁軍首領,不能秘密處決,得過了明麵,安上罪名後走流程。

    雖然祁淵活著,但凶多吉少,昭願現在隻有一個念頭,要救他。

    金福長公主將一封信箋都在昭願腳下,嗤笑道:“你好好看看吧。”

    昭願拾起薄薄的紙,用手撫掉雪沫子,再看清上麵的字跡,她瞳孔驟然緊縮,握著信箋的指尖變得顫抖。

    她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滿臉不可置信。

    “祁淵走了,不會再回來了。”金福長公主的語氣雖然幸災樂禍,但眼眸中卻流露出點點的可憐之色。

    昭願發絲淩亂,鼻尖和眼眶都紅了,在眼淚落下的瞬間,她雙手覆麵,遮掩住失態的情緒。

    此時的她就像隻受傷的小獸,孤零零的舔食著傷口。

    一直沒作聲的皇上,突然開口。

    “原本祁淵也是暗閣的頭號人物,而他經金福引薦,向朕出賣暗閣老巢,能利索的鏟除掉為你效命的地下殺手組織,祁淵是頭號功臣。”

    昭願神情悲愴,父皇說的話,她竟一個字都辯駁不了。

    是的,那張信箋寫得清清楚楚,暗閣有多少人,在哪個位置,甚至祁淵還主動提出當誘餌,讓暗閣的殺手放鬆警惕,好能一網打盡。

    字字句句,都是祁淵的筆跡,昭願再熟悉不過,說來也是可笑,他的字,還是她親手教他的呢。

    她苦心經營十載的勢力,一朝盡散。

    “既然他是功臣,我便放心了。”

    昭願聲音輕柔,似低喃,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濺在雪地裏,宛如盛開的曼陀羅花。

    她終是支撐不住,力竭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