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不過兩日,青白一行人已經到了祭酒嶺,但不知出於什麽緣故,青白卻沒有選擇在祭酒嶺歇腳,而是悄悄在祭酒嶺之外的村落隨意揀了個地方歇下。

    青白的小算盤,裴九真大概能猜到一二。

    青白和邱景之素來不對付,且不說祭酒嶺和邱景之的關係如何,單是邱景之還在城中住著這一點,青白就不可能入祭酒嶺。

    更何況還有青白用下三濫的手段設計裴九真在前,他更不會挑這個節骨眼入祭酒嶺。

    如此一來,倒是方便裴九真打擊報複青白。

    這日一早裴九真便去了鬆香院尋雲若穀,隔著門,她輕叩門扉喚了雲若穀三聲,裏麵卻無人應答。

    裴九真心下狐疑,莫不是雲若穀還未起?

    裴九真推開門進去:“雲若穀,你起了沒?你別是忘了答應過我什麽……”

    鬆香滿室,清清淡淡,混著似有幻無的墨香飄向她,順著鼻息沉入她肺腑。

    雲若穀不喜熏香,所以這滿屋的鬆香皆是從院門前那兩株長了千年的鬆樹上飄過來的。

    比起她兩個哥哥和邱景之常熏的靈草香,她更喜歡雲若穀屋子裏這股自然香,時濃時淡,濃時便似是春日暖風,淡時又好似冬日凜冽。

    裴九真信步至雲若穀塌前,果然看見床上褥子鼓起來一塊包,儼然一個人形。

    裴九真抿著嘴,眼眸低垂,雙手掐腰,語氣說不上愉悅:“雲若穀,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

    雲若穀似乎睡死過去了,全然聽不見她的話。

    裴九真隨手取下發簪往褥子上戳了戳:“你個懶蟲,再不起來,我可掀被子了。”

    裴九真伸了伸手,正準備掀開被褥,怎料身後突然傳來男子的說話聲。

    雲若穀從隔間走出來,手裏還拽著尚未係上的腰封,他問裴九真:“你在做什麽?”

    裴九真冷不丁聽見雲若穀的聲音,唬了一跳,心跳也跟著快起來。她捂著心口甫一轉身卻見雲若穀衣袖鬆散,領口那兒還露著他骨骼分明的雪白鎖骨。

    裴九真呼吸一滯,來不及胡思亂想便丟開發簪捂住眼睛:“你……你怎麽不好好穿衣服。”

    雲若穀輕笑,明明一大早擅闖他屋子的人是裴九真,理虧的也是裴九真,可她就是這麽有本事,即便不占理也能理直氣壯地反過來責怪他衣衫不整。

    雲若穀飛速係上腰帶:“你是不是忘了這兒是誰的寢殿?”

    看看他們兩個此番情景,衣衫不整的是他雲若穀,被闖殿門的還是他雲若穀,現在到底是誰該向誰討個公道?

    裴九真死死捂著眼睛,聲音像棉花一樣軟:“我……我以為你還沒起,好心來叫你的,你不謝我,反倒怨起我來了?我還沒怪你嚇著我了……”

    明明是倒打一耙,絲毫不講理的一通話,但經她軟糯的語調一說,倒顯得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而這一切反倒成了雲若穀的過錯,嚇著她這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雲若穀側了側臉,刀刻一般的下頜線從裴九真的手指縫中露出來,映入她眼底。

    裴九真靈機一閃,料定雲若穀要拿那夜他勸她不該闖男子院落的事說教,她抖了抖肩,隻一眨眼的功夫,她又恢複幼崽的模樣。

    裴九真像貓兒一樣,呲溜一下鑽了出去:“我還是個孩子,你不能和一個孩子一般見識。”

    裴九真一溜小跑奪門而出,出了門,她背靠門扉遙遙朝裏屋的雲若穀喊話:“你抓緊些,我在外麵等你。”

    這兩日裴少正和裴少禹出遠門,正是她收拾青白的好時機,既不必擔心青白疑心到她兩個哥哥頭上,也不必顧慮被她報複青白被兩個哥哥逮個正著。

    不多會兒,雲若穀著一身玄青祥雲紋飾長衫走來。

    少年長身玉立,玉骨雲衫,他靜默著不說話的時候,微微上揚的鳳眸透著一股涼列冷意,似飛雪似冷泉,一舉一動都顯示著與他年齡不相符的穩重與老成。

    裴九真隻匆匆掃過雲若穀一眼便覺眼前一亮,不知不覺又恢複少女模樣。

    裴九真轉了個身:“走吧,青白已經到了。”

    雲若穀卻不急:“慢著,你還沒告訴我你打算怎麽對付青白。”

    裴九真並不打算和盤托出她的計劃,隻含糊道:“我不想給你惹麻煩,所以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萬一青白連帶著記恨上你如何是好?”

    雲若穀哂笑:“記恨上又如何?”

    方若穀滿臉都寫著傲氣,仿佛是在提醒裴九真於他而言,區區一個青白,不足掛齒。

    裴九真臉上甜甜的笑僵了一僵,這就是她這個青銅和王者之間□□裸的區別,她操心的事在他眼裏根本不值一提,興許都比不上他中午要吃什麽來的重要:“好,你不怕,我怕成不成?”

    雲若穀眼皮輕抬,掃她一眼:“你為什麽要怕?他恨我,與你有什麽關係?”

    話才出口,雲若穀便愣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看向別處。

    裴九真噎了一噎,半晌才道:“自然是良心難安。”

    畢竟此番是她拖雲若穀下水。

    雲若穀沒看她,也沒再說什麽。

    靈藤之後,一雙琥珀鳳眼覷準了裴九真和雲若穀漸漸遠去的背影。

    “姑娘,她這是要出祭酒嶺嗎?可兩位殿下出門前明明交代過不許她離開半步……”

    說話之人是叢音的侍女良爾。

    叢音撥開倒掛而下靈藤,遠遠看著裴九真:“跟上去看看。”

    良爾犯難,隻勸她:“姑娘,如今外頭不太平,咱們還是別去了吧。”

    叢音悶悶道:“裴九真那個廢物都去得,我怎麽去不得?”

    良爾輕聲嘀咕道:“她身邊可還有雲若穀……”

    言下之意,裴九真廢物歸廢物,但身邊好歹還有個打手,反觀叢音,身邊卻不見得有能比得上雲若穀萬分之一的侍從。

    叢音倒不惱良爾貪生怕死,隻是氣呼呼丟下一句:“那你就在祭酒嶺好好待著,我自己去。”

    言罷,叢音使了個遁影術,消失得無影無蹤。

    良爾急得直跺腳,偏又追不回叢音:“姑娘,姑娘!”

    按照離野所言,裴九真和雲若穀出了祭酒嶺便直奔百花城,找到青白的下腳之處。

    青白此行低調,因而落腳處也特意選在百花城上遠離主街的一家客舍。

    此番裴九真定要拉上雲若穀的原因有二,一則雲若穀修為高深莫測,若情況有變,雲若穀還能護她一二;二則青白此人狡詐多疑,若她用尋常迷藥定然騙不了青白,好在雲若穀跟著他師父曾習得一宗秘法,名為迷魂術,可神不知鬼不覺放倒敵人。

    此次用以對付青白倒是不錯。

    隻可惜裴九真和雲若穀去的時機不湊巧,彼時青白和他的心腹代羽尚在房中,不曾離去,二人施展不開,隻得躲在門外藏著。

    青白端坐主桌,目不斜視:“可曾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