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馬會

    林間細碎陽光落下, 婆娑的樹影在碎金的衣擺上微微晃動。

    雲棠踮著腳尖,雙手緊緊揪著李琰的衣襟,耳根和臉頰染上緋紅的煙霞,她纖細的腰身被緊緊握住, 腰間的力道撐住她酥軟的身體, 唇舌觸碰交纏, 溫柔又綿長, 她像是一隻笨拙的小貓伸出試探的舌尖,去觸碰這隻看起來有些凶惡的猛獸。

    呼吸聲夾雜著微不可聞的低音,直到她伸出手推了推身前的人, 雙手也無甚力道地落在他的臂彎中, 一張臉被羞得通紅, 埋頭在他的胸膛上, 緩緩平複呼吸,不大敢看人。

    李琰單手握住她的腰,空閑的右手纏繞著她耳邊落下的碎發,低低笑了幾聲:“棠棠, 還要出氣嗎?”

    剛剛說可以咬他出氣, 如今也不知便宜了誰。

    雲棠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側頭看向一邊,餘光掃到一直在不遠處溜達的白馬, 這馬也聽話得很,沒有被繩子拴住,卻沒有亂跑,一直在兩人附近悠悠散步。

    此刻她一偏頭, 正巧對上白馬炯炯有神的雙眼, 她臉上一熱, 更加羞怯起來。

    真是……都忘了這匹白馬還在這裏。

    雲棠緩了一會兒,她伸手拍了拍紅通通的臉頰,調整幾下呼吸,然後抬頭看向李琰:“我不要跟你騎一匹馬了。”

    李琰長眉一挑:“還生氣?”

    雲棠不回答,她走到白馬旁邊,踩著腳蹬坐上馬背,驅馬走到李琰身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作為賠罪,殿下牽著馬回去。”

    他剛剛騎得那麽快,走得有些遠,慢悠悠地牽馬回去肯定要耗費一些體力和時間。

    不過……李琰看了看雲棠,她臉頰上還有沒褪去的熱度,作出一副強硬的樣子,仿佛這件事沒得商量。

    “怎麽,殿下不願意?”雲棠等不到回應,微微蹙起秀氣的眉頭。

    李琰抬手從她手中接過韁繩,聲音清潤柔和:“樂意至極。”

    他牽著韁繩帶著白馬慢悠悠往回走,雲棠坐在馬背上,望著他挺拔修長的背影,視線從他束發的銀冠掃過寬闊的肩膀,落到他勁瘦的腰身上,最後掃過他筆直有力的雙腿。

    這身蒼黑色的繡金錦服完美勾勒出他欣長的身材,也隻有她知道這衣衫下掩蓋的強勢和癡纏。

    李琰沒有回頭,但他感覺到雲棠灼熱的目光落在他的後背上,似比頭頂的日頭還要熱烈些。

    他朗聲提醒:“棠棠,你若再看下去,孤可牽不住這韁繩了。”

    雲棠臉頰一熱,她氣哼哼地道:“我才沒有看你,殿下還是專心牽馬吧,我要快些,這速度太慢了。”

    人牽著馬走得能有多快?

    不過李琰還是順著小姑娘的想法,加快步伐,朝著來時的路回去。

    他們前後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前麵的馬會還未散,聽著聲音像是更熱鬧了些。

    雲棠這會兒沒了鬱結於心的不悅,也對前麵的馬會生出些好奇。

    兩人一同去了前麵坐下,朝著場中看去,這才明白今日為何這般熱鬧。

    場中正在焦灼比試的兩人是梁熠和三皇子李珩,梁熠以才學示人,眾人少見他騎在馬上馳騁的身姿,而李珩不同,他的一身騎射功夫是慶王手把手交出來的,別看慶王如今體弱畏寒,當年也是京都擅於騎射的好手。

    如今這兩位不分上下,眾人竟也瞧不出最後誰會贏。

    而坐在雲棠和李琰不遠處席位上的人,正是近年來不愛出府的慶王,他和李珩閑散遊到此處,聽聞這裏有梁夫人舉辦的馬會,故來一看。

    “王爺覺得他們二位誰會贏?”坐在一旁的人看不出局勢,對著慶王好奇問道。

    慶王啜飲一口熱茶,他看向場中騎著黑馬快要領先的李珩,輕輕一笑:“三殿下要贏了。”

    話音剛落,李珩騎的黑馬超過梁熠的馬身,飛躍過阻礙的柵欄,一躍到了終點。

    場上爆發出歡呼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俊朗健美的少年身上,他抬眼一望,透過人群看向站在場邊的粉衣少女。

    目光相撞的一瞬間,顧晴兒的臉頰瞬間紅了起來,她感覺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早已鬆動的心弦此刻被少年的一眼狠狠挑動,再難平複思緒。

    坐在慶王一旁的人笑了笑,有些感慨道:“今日一瞧,三殿下倒頗有王爺當年的風采。”

    他與慶王熟識,也知如今坐在一旁輕輕咳嗽的人,當年是如何意氣飛揚,可惜當初慶王和北黎的那一戰,最後雖然艱難取勝,卻毀了他的身體,如今春日裏還要披著披風,受不得一點寒。

    慶王像是聽不出故友話中的感歎,他淺淡一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三殿下的騎射功夫早已非我能比。”

    故友心中一歎,不再說什麽。

    /

    雲棠瞧著下麵的比試也漸漸覺得心癢,她提議和李柔蓁比試一場,但李柔蓁心不在焉,雲棠贏得輕輕鬆鬆毫無懸念。

    李琰看出她還沒有盡興,於是起身道:“孤和你比試一場,敢嗎?”

    這話有些挑釁的意味,雲棠當即應承下來,絲毫怯意也沒有。

    李琰馬術自然比雲棠厲害,雲棠根本沒有想過贏的可能,但就像第一次與他下棋,哪怕沒有贏的可能,她也會全力以赴,認真對待這場比試。

    眾人皆以為這場比試沒有什麽懸念,但最後他們看見雲棠騎著的白馬在一瞬間超過李琰騎著的那匹馬,將將快了一息到達終點。

    小姑娘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她沉浸在喜悅中,桃花眼分外燦亮,語氣興奮道:“殿下,我贏了!”

    李琰驅馬上前,他拿出帕子擦去她額上的汗,輕聲應道:“嗯,你贏了,很厲害。”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讓著我呢。”小姑娘故意將上翹的嘴角往下壓了壓,但蓋不住眼中的喜悅。

    她自然知道李琰在讓著他,但他讓得十分有水平,既讓她跑得盡興,也沒有讓這場比試顯得過於放水。

    如同他們第一次對弈,他知道她在全力以赴,所以尊重她的努力,同時也讓她贏得開心。

    不然就像他先前那樣讓白馬瘋跑的架勢,她根本不可能贏他。

    而此刻看完這場比試的眾人:……你們小夫妻為何要到我們麵前來秀恩愛?

    雲棠盡興地回到席位上,她朝李柔蓁的席位看了一眼,發現那裏空空如也,也不知人是何時離開的。

    雲棠沒有多想,以為她是尋別處去看風景了。

    而此時後麵的密林中——

    本應該在賞花的李柔蓁被人困在懷中,她的雙手被一隻大掌牢牢箍在身後,細長的脖頸被迫揚起,唇角傳來一絲痛意,她緊閉的牙關一放鬆,梁熠順勢而入,像是記憶中那次親吻一般,撕下溫潤的表麵,帶著些許瘋狂與強勢。

    李柔蓁呼吸被完全掠奪,這是她第二次親吻,她不習慣這樣強勢不容反抗的接吻,更不習慣眼前這個人變得如此蠻橫不講道理。

    她趁機狠狠踩在梁熠的腳上,用僅剩的力氣死命碾著他的腳尖,偏這人看起來像是不會痛似的,還報複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她不甘示弱地咬回去,嘴唇間溢出血腥味,混進口腔,更顯得這場親吻有些凶殘。

    直到她終於快要喘不過氣 ,連掙紮的力道都小了很多,梁熠終於放開她。

    他剛剛鬆開她的手腕,李柔蓁還沒站穩,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啪”的一聲,在靜謐的林中顯得十分清脆。

    梁熠頭一偏,沉默接下這一巴掌。

    李柔蓁氣急敗壞地罵他:“你流氓,你就是個登徒子,我要讓梁伯母看看你這副無恥的嘴臉,伯父一定會揍你。”

    這話不太有威脅力,梁熠輕輕笑了一聲:“公主盡管去說,看看到時候是我挨板子快,還是我父母提親更快。”

    “你!”李柔蓁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指著他的手都在抖。

    無恥,太無恥了!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人如此道貌岸然?

    蔥白的指尖指在他的鼻梁處,梁熠伸手握住那細白的手指,李柔蓁掙紮著抽不出來,她正要發火,聽見梁熠微沉著聲音道:“公主大概不知,臣昨日醉了一場,夢中想起些遺忘的事情,比如公主如何強吻臣,如何在臣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還說,要放棄臣,要用這一吻來與臣告別。”

    他口口聲聲自稱臣,言行卻是以下犯上。

    李柔蓁聽見他的話,心一虛,很快又昂著脖子道:“你胡扯,別拿你那些夢來誣陷本公主,本公主已經在議親了,你別想壞我的名聲。”

    “議親?那不如讓與你議親的郎君來看看公主如今的模樣可好?”梁熠逼近一步,他的指腹撫過李柔蓁微紅的臉頰,目光如沉淵黑暗危險。

    李柔蓁用力揮開他的手,她不是那種會輕易被嚇到的性子,相反梁熠越強硬,她能比他更強硬。

    她猛地掙開梁熠的手,冷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你選擇離京外放,就是不想見到我,怕我耽誤你的仕途。既然如此,本公主也不強求。你說得對,我是偷偷親過你,但今日你也還回來了,我們兩不相欠。”

    “梁熠,你給我聽好了,本公主不喜歡你了,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別再糾纏我。”

    李柔蓁說完,也不管梁熠什麽反應,負氣離開。

    梁熠沒有追上去,他看著那道身影越走越遠,掌心按在手腕上的齒痕處。

    他今日這麽衝動,無非是因為恢複記憶且看見她和別人親密相處,才會失控。

    但他並不後悔。

    小公主太傻了,真以為他是什麽溫潤如玉的公子,她不知道,他骨子裏的占有欲有多強。

    可惜他從前蠢得要命,一直以為能守住這顆心,一直害怕這隻是她的一時興起,但或許在很久以前,他的這顆心就已經守不住了。

    既然守不住,那便不守了。

    /

    馬會近傍晚才結束,雲棠和李琰往外走時,見李柔蓁匆匆走過來,一張帕子遮住半邊臉,也不知在擋什麽。

    雲棠過去看了一眼,才發現她嘴角不知何時破了,剛要開口問,李柔蓁就氣哼哼地道:“別問,問就是狗咬的。”

    雲棠:“……那看來這是一隻喜歡讀書的狗。”

    李柔蓁聽見這暗示意味十足的話,她本就有點委屈,現下吸了吸鼻子,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阿棠,你學壞了,你從前見我這般一定會安慰我,現在竟然還……”

    雲棠見她如此委屈,想著恐怕出了什麽事,趕緊哄她:“好了,我錯了,我回去做桃花糕給你吃好不好?”

    “那還差不多,”李柔蓁擦了擦眼角的金豆子,繼續提要求,“隻能給我一個人吃,旁人沒有份。”

    雲棠哭笑不得地應下,她假裝察覺不到“旁人”不善的目光,為了哄有些低落的小公主,她沒有與李琰同坐一輛馬車,而是和李柔蓁坐著來時的馬車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透過紗簾朝外看時,紀北昱正騎著一匹黑馬走到馬車旁邊,目光撞上時,她看見小舅舅笑了一下,很淺的笑,似乎怕被人察覺,他很快驅馬離開。

    雲棠看著他身影漸漸遠去,她想,或許不是她命中沒有親情這條線,而是她的親人來得遲一些,不過好在她等到了。

    馬車陸陸續續地離開,慶王走得比較遲,李珩陪在他身側,見他輕輕咳著,擔心道:“王叔咳嗽還是很厲害嗎?要不還是請宮中禦醫去看看吧。”

    慶王止住咳嗽,他搖了搖頭:“沒事,老毛病了,不用擔心。剛才我瞧你和那顧家姑娘走在一處,你們如何了?”

    “王叔放心,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李珩提及這事眉目一揚,眼中的神采卻不似那種被心上人喜歡的雀躍。

    慶王眉頭一鬆:“那就好。”

    李珩跟著點頭,他知道有了顧晴兒的心悅,這門婚事才會成得更加順利,母後才更沒有阻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