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沐浴
  第10章 沐浴

    裴玨讓周沂在薑窈出門時暗中護著她,但一連兩日,薑窈都待在宅子裏,半步都沒出去。

    她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給裴玨做湯膳這事兒上。

    薑窈雖然是官家千金,但在薑家的日子不好過,時常會被方氏使喚去下廚。

    她在廚藝上還算有些心得。

    但薑窈擔心裴玨口刁,做好了也沒有往前院送。

    鼓搗了兩日,阿雲都被她哄著喝了不少湯。

    “奴婢就盼著阿梨姐姐快些回來,這湯可不能讓我一個人喝。”

    薑窈待阿梨、阿雲寬厚,阿梨還好,阿雲在她麵前就尤為自在,說話也沒什麽忌諱。

    聽了阿雲這話,薑窈故作不滿地哼了哼,道:“你的意思是我燉的湯都很難喝?”

    阿雲連連擺手,“不難喝,奴婢覺得味道還成。但是您燉的湯都是大補的,婢女連喝了兩日,再喝下去,就得流鼻血了。”

    薑窈想了想,好像是這個理。補湯不能多喝,喝多了氣血旺,是會流鼻血。

    “那行,你別喝了。”

    主仆倆正說著,阿梨還真就回來了。

    薑窈笑了起來,讓阿雲盛了碗湯給阿梨。阿梨沒想到一回來就有這等待遇,一時有些受寵若驚。

    她不知道湯是薑窈燉的,一口氣喝完,便讚了句好喝。

    薑窈頓時心情大好,輕哼著小調,打算今晚去前院找裴玨。

    不過這會兒還不到午時,剛燉的湯到了晚上就不鮮了。

    薑窈便張羅著準備食材,下午重新燉。

    忙活完這些,薑窈空閑下來,拉著阿梨問她家中情況。

    阿梨有些強顏歡笑,“奴婢的弟弟懂事,我不在家,他也每日溫書,先生也誇了他。”

    薑窈不解,“這是好事啊,可我怎麽瞧著你心神不寧似的?”

    阿梨的心情不是不好,而是堵得慌,薑窈問起,她也沒瞞著,“不瞞姑娘,奴婢原本打算昨兒就回來的,可鄰舍張大娘前夜裏突然發病,突然就去了,張郎君不在家,我便張羅了她的後事。”

    阿梨來這裏的第一日,薑窈便聽她說起過那位張郎君,說他天資極佳,又說他今年參加春闈,肯定會有個好名次。

    春闈後便是殿試,殿試上由皇帝圈定名次、授官。

    薑窈當時也沒多想,但仔細想想,殿試一般是在四月初,放榜時五月初。但眼下已經是九月中旬了,按理說那張郎君若得了名次,早就該傳回延平府了。

    薑窈問阿梨,“按說殿試早就結束了,那張郎君是高中還是落第,總該有消息回來才是。”

    阿梨目露哀戚之色,“昨兒才聽我弟弟說,他高中了,是什麽三甲第二十。”

    薑窈暗忖,狀元、榜眼還有探花為一甲,接著便是二甲、三甲。

    那張郎君能中三甲第二十,也已經算很不錯了。

    “你們之前都不知道?”

    阿梨搖頭,“一直沒有聽說,我弟弟還是從他們書院先生那裏聽了一耳朵,這才知道的。”

    薑窈有些唏噓。

    “那張大娘也是命苦。”

    阿梨點頭,“姑娘剛才說得對,五月放榜,這都九月中旬了,他竟然連一點消息也沒傳回來,張大娘日日翹首以盼,可最終還是沒等到。姑娘您說,他是不是高中就不認他母親了?”

    薑窈心道,多半是這樣的。

    她隻從戲文裏聽過有人中舉後拋棄糟糠之妻的,這還是頭回聽說有人連娘都不認的——

    從中舉到現在,已有四個多月,那張郎君但凡有心,早就遣人回來接他母親了。就算一時不便,不把人接過去,但總得報個信兒吧。

    薑窈知道阿梨心係那張郎君,這會兒看清了他的為人,心裏隻怕是又氣又難受。

    她也不好多說什麽,擔心說得越多,阿梨越難受。

    ……

    薑窈的湯燉了兩個時辰,夜幕降臨後,裴玨還沒回來,那湯便一直放在灶上煨著。

    她沒去前院等,隻遣了阿雲過去望風,隻要裴玨一回來,就回來告訴她。

    快到亥時,阿雲回來說裴玨回來了。

    薑窈遂去廚房盛了湯,再挑了些點心,一道放進了食盒,拎著去前院找裴玨。

    她這兩日都沒過來,榮安也有兩日沒見過她了,見她來了,殷勤地迎了上來。

    “薑姑娘來了,郎君剛回來。”

    薑窈看了眼那燈火通明的屋子,柔柔地笑了,“知道,我這就去尋他。”

    薑窈拎著食盒往屋裏走,榮安拍了拍腦袋,想起什麽似的想要叫住薑窈,卻見她已經推門進去了。

    她進了屋,屋子裏卻空無一人。

    薑窈把食盒放在桌上,疑惑地四處看了看。

    都沒有裴玨的身影。

    她正疑惑時,忽聽得屏風後傳來一陣水聲,淅淅瀝瀝的。

    薑窈臉一熱,猜到裴玨是在裏頭沐浴。

    她撫上雙頰,隻覺得兩邊都滾燙不已。她是真沒想到,來這一趟,竟然能撞見裴玨沐浴。

    當然,說是撞見也不準確,她也沒真的看見。

    薑窈咬著下唇,坐在屋中等他。

    男子沐浴比女子快,換作是薑窈,沒半個時辰不會出來,但裴玨一刻鍾就洗好了。

    水聲停了,裴玨卻沒出來。他那清潤的聲音自屏風後傳出來,“去櫥櫃裏拿條中褲。”

    拿、拿中褲?!

    薑窈怔愣了下,隨後反應過來,裴玨是以為榮安還在這屋子裏,那話也是吩咐榮安的。

    □□安現在不在,在屋子裏的,是她。

    薑窈便是再想討好裴玨,也做不出親手給他拿中褲的事。

    他這會兒可光著呢。

    薑窈起身,躡手躡腳地去了門邊,想叫榮安進屋來。

    □□安早在她進屋後,就跑了。

    院子裏空蕩蕩的,哪兒還有榮安的身影。

    薑窈扒著那門,有些進退兩難。

    屏風後,裴玨又吩咐了一聲。

    薑窈不想去拿,可眼下天氣轉涼,裴玨若不及時穿上中褲,隻怕是會著涼。

    當然,著涼還是其次,萬一他久久得不到回應,就那麽出來了呢?

    思及此,薑窈也不再猶豫,去櫥櫃給他拿中褲。

    裴玨愛整潔,櫥櫃也被拾掇得整整齊齊,衣裳也分門別類地放著。

    薑窈拿了條中褲,紅著臉走到了屏風前,把那中褲遞了過去。

    裴玨沒多想,拿過褲子穿上。

    屏風圍成了小小的空間,充作浴房,待久了有些悶。

    裴玨穿好中衣中褲後,就轉了出來。

    待他看到背對著他坐著的薑窈,迅速掩好中衣,聲音也冷了下來,“你什麽時候來的?”

    薑窈呆坐著,不敢回頭,“有一會兒了。”

    裴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方才那中褲隻怕也是她拿的。

    榮安是小廝、是男子,給他拿中褲沒什麽。可這事兒發生在男女之間,那就顯得過於親密了。

    裴玨久久不語,薑窈拿不準他的心思,隻得先站了起來,轉身看向他。

    她結結巴巴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來給你送湯,不知道你在、在沐浴。榮安不在,我怕你著涼,便拿了中褲。”

    她越說頭低得越厲害,最後留給裴玨的,隻有那兩隻通紅的耳朵。

    裴玨身材高大,輕輕鬆鬆就把薑窈所有的神色都收於眼底了。

    見她害羞了,裴玨反倒不好再說什麽。畢竟,薑窈也說了,她是怕他著涼。

    裴玨又看了她一眼,拿了外袍穿上,這才又朝薑窈走過去。

    薑窈偷偷看他,見他神色雖淡,但是沒有要生氣的意思,方緩了口氣。

    偌大的食盒放在桌上,很是顯眼。裴玨沒動,隻問她:“你來送吃的?”

    薑窈連連點頭,過來揭開食盒的蓋子,先把上麵那盛著點心的碟子拿了出來,然後才揭開中間那層遮擋,拿出湯盅。

    這湯燉了兩個時辰、又煨了許久,很鮮。幾乎是在薑窈揭開食盒蓋子那一刹那,裴玨便聞到了香味。

    他這陣子早出晚歸,在吃食上也不講究,驟然聞到湯的鮮味,還真有些食指大動。

    薑窈給他盛了一碗,“郎君嚐嚐?”

    裴玨接過去,先道了謝,也沒用那湯匙,直接就著碗喝完了。

    放下湯碗後,裴玨正對上薑窈期待的眼神。有了上回的經驗,他也懂了薑窈的意思。

    這又是問他好不好喝了。

    “好喝。”

    不待薑窈問,裴玨便先她一步開口。

    薑窈頓時笑得眉眼彎彎的。

    因那她笑,裴玨有片刻的怔愣,她好像一直都是這般,隻要他待她稍微好些,她便會心滿意足。

    裴玨的眼神從她那張芙蓉麵上劃過,不經意瞥到她撐著下頜的手時,卻又停頓了。

    她那手掌臨近手腕的地方,有一道劃痕。

    薑窈順著她的眼神看去,隨後撫著那道劃痕,嘟著嘴,嬌聲道:“這是下午燉湯時弄傷的,也沒顧得上。”

    她說著,便把手伸到裴玨眼前,“要不郎君替我吹吹?”

    裴玨眼神一閃,然後倏地站了起來。

    他沒理睬她,薑窈覺得有些尷尬,也有些氣悶。

    裴玨若當真這麽看不上她,那還說什麽帶她回京城?

    帶她回去做什麽?聽從母命娶她?娶了呢?把她當成擺設供起來?

    薑窈輕撫著傷口,她其實早就發現那裏有劃痕,她故意不處理,就是為了讓裴玨發現的。

    他也確實如她所願,看到了那道劃痕。可於裴玨而言,就算這是為了替他燉湯才傷了的,他也不放在心上。

    薑窈待不下去了,她收了食盒,徑直朝門外走去,卻恰與裴玨碰了個正著。

    “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