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書房中, 這位曹姓宣旨使話音才落,左長史閻章把已經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朝廷明令, 身為藩王,婚喪嫁娶等大事皆要奏稟朝廷, 所以早在王爺與阮家定親之時,王府已經將消息送去了汴京。

    閻章知曉阮家來曆,一直有點擔心會有人拿武王府與阮家的瓜葛來做文章, 沒想到,現在果然來了。

    算下時間,今日不過王爺大婚第二日, 加上曹誠一路趕來的時間, 汴京那邊定是才收到消息,就立刻下了旨意。

    那武王前世子本來就是咎由自取,這高氏景帝更是過分, 居然還要王爺廢掉王妃, 將王妃一家送去汴京……

    當然, 以他對王爺的了解, 這是斷不可能的。

    閻章隻是擔心, 這姓曹的一上來就拿聖旨壓人, 卻不知王爺要怎麽回應?

    閻章屏息靜氣,悄悄覷了覷王爺臉色。

    卻見王爺卻先不應那曹誠的話, 隻淡笑一下道,“貴使一路遠道而來,想必辛苦, 不若先去休息一下,孤著人安排。”

    曹誠並不領情,石頭似的硬邦邦道,“請王爺先辦正事要緊。”

    獨孤珩哦了一聲,卻似渾然沒聽見他方才那番話一般道,“何來正事?”

    這叫曹誠一頓,臉色更是不好起來,“方才在下已經將陛下旨意傳達,再說一遍也無妨,江南阮氏乃禍害武王世子真凶,王爺新娶的這位王妃一家也乃朝廷侵犯,陛下聖旨,要您廢其正妃之位,並捉拿其家人,交與朝廷法辦。”

    “笑話。”

    獨孤珩終於正經起來,冷聲看他道,“孤與王妃乃拜過天地的夫妻,曹特使以為,孤會做出這等罔顧人倫的牲畜之事?”

    罔顧人倫,牲畜……

    閻左史險些沒憋住笑。

    ——還是王爺厲害,這兩個詞用在高氏身上,可真是最最恰當不過。

    曹誠臉色更是不好看了,奈何卻不敢發作,隻好又道,“請王爺三思,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望王爺以身作則,切不可罔顧國法,包庇罪犯才是。”

    “罪犯?”

    獨孤珩冷笑一聲,抬眼看他,“曹特使難道不知,那日射中武王前世子高霽左眼的那支箭,乃是由孤而發?與其說孤的王妃是罪犯,不若直接來說孤的好。”

    曹誠大驚。

    他雖然早知道那武王世子之死與鎮北王有關,卻沒想到,對方會直接說出來。

    鎮北王是何意?

    曹誠暗自思忖,隻能小心道,“王爺玩笑了,您那時早已回了慶州,武王前世子乃是在臨安遇害,怎麽會是您做的?”

    獨孤珩依然笑道,“所謂明人不做暗事。孤當時的確身在臨安,高霽也是知道孤在,為了追孤才中箭,孤絕不打誑語,那麽現在曹特使覺得,此事有罪的可還是王妃?孤一箭射中高霽左眼,令其慘死,依照律法,又該如何處置?”

    他雖是在笑,卻令人遍體生寒,曹誠明白事情不對,隻得硬著頭皮道,“如果王爺所說是事實……那便是削藩降位的大罪,依照律法,當時貶為庶人,再依照大理寺法辦。”

    話音落下,曹誠自己也是一頭冷汗,書房中刹那死寂。

    然須臾,卻見獨孤珩又笑道,“那曹大人覺得,孤會叫你這麽做嗎?”

    曹誠垂首屏息,半晌,隻敢道,“小的隻知道,獨孤氏一向忠於朝廷,王爺乃光明磊落之輩,定不會忤逆陛下。”

    獨孤珩又笑了,笑過之後,卻陡然將麵色轉冷,道,“孤不是傻瓜,若有一日有人刀架在脖子上,自然會先選擇保命。”

    語罷,卻將話鋒一轉,又對曹誠道,“不過,孤倒是甚為佩服曹大人,您出發前,對此來慶州可有勝算?可是確定孤會將王妃交給你?”

    曹誠隻當自己已是凶多吉少,卻也並不服軟,堅持道,“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縱使小的今次在劫難逃,也無愧於陛下朝廷。”

    語罷,便是一副英勇等待就義的模樣。

    獨孤珩歎了口氣,兀自端起手邊茶盞,喝了口茶,悠悠道,“曹大人何必將話說得如此嚴重?孤難道是輕易殺害忠良之人?你這個年紀,想必已是有家有室,要是死在我慶州,家中妻兒該當如何?”

    曹誠又是一愣,這鎮北王又是什麽意思?不是要殺他,也不把阮家人交給自己,他到底是要做什麽?

    卻見獨孤珩擱下茶盞,卻徑直將方才曹誠遞來的那封信給撕了。

    曹誠傻住,“王爺!此乃陛下聖旨……”

    卻被獨孤珩輕飄飄打斷,“曹大人遠道而來,一路風塵仆仆,還是先去歇息要緊。”

    說著吩咐閻章,“好好招待曹大人。”

    閻章應是,忙上前道,“曹大人,請吧。”

    曹誠深知此時人為刀俎他為魚肉的道理,隻能先跟著下去。

    ……

    ~~

    此時,對於前院的一切都渾然不覺的安若,才見到自己的婆母李太妃。

    其實她已來了懿蘭苑,卻被告知婆母正在午睡,一直在堂中候了兩盞茶的功夫,才見徐嬤嬤將李太妃扶出來。

    要知道往常這個時辰,李太妃早已起了,紅菱陪在主子身旁,不由得暗自猜想,莫不是今日王爺陪主子回門惹了李太妃不快,是在故意拿喬?

    不過,仔細一瞧,這位太妃氣色有些不太好,有些沒精打采的樣子。

    安若見狀忙問,“母親可是不舒服?可要兒媳去傳府醫?”

    李太妃疲憊搖頭,“不必了,我這是老毛病,府醫那裏也沒甚好法子。”

    徐嬤嬤也在旁解釋,“啟稟王妃,太妃這是當初生王爺時落下的病根,每到天冷或風大的時候,就要犯一犯。”

    安若明白了,點了點頭,卻聽李太妃問她,“今日回門可還順利?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家中安好,加之王爺與兒媳都掛念母親,便提早回來了。”

    安若說著,忙叫紅菱捧出從娘家帶回的綾羅,又道,“這是家中織坊近來新出的花羅與雪絹,正好用來裁製春衣,爹娘特意托兒媳帶回敬獻母親,還望母親不嫌棄。”

    李太妃挪眼瞧了瞧,見其質地輕軟,又有光澤,果真是上乘之品的樣子,便頷首道,“有勞你爹娘還記掛著我。”

    有心與她多說幾句,隻是仍難以抑製頭腦間的脹痛,便又懨懨的閉上了嘴。

    安若看在眼中,知趣起身道,“兒媳不打擾母親歇息,先行告退。”

    李太妃頷首,她又轉向徐嬤嬤道,“還請嬤嬤仔細照顧母親,若有需要,及時派人與我報信。”

    徐嬤嬤應是,她便領著紅菱出去了。

    一路行在花園中,紅菱想起方才的事,忍不住提醒安若,“聽說女子產後虛弱,若不好好注意,極易留下病根,就比如太妃那般,待主子生產時,可一定要小心著些。”

    安若笑她,“嫁人都還未,盡然知道這些了?”

    紅菱一愣,紅了臉解釋,“這都是主子出閣前夫人特意交代過奴婢的,夫人放心不下姑娘,同奴婢說了好些,隻是奴婢愚笨,總是忘這忘那,方才見了太妃才想起來,現在先同您說一說,免得日後忘了。”

    說著又忍不住感慨,“太妃也是可憐,這頑疾天冷不成,風大也不成,一年不知多少時日要遭罪……不過話說回來,太妃整日在懿蘭苑裏呆著,極少出門,也吹不著什麽風啊?”

    安若一頓。

    說的也是,時下與冬日大為不同,雖說慶州春日風大,但太妃整日足不出戶,怎麽就又泛起了舊疾?

    隻可惜她不懂醫理,太妃對她也還有所芥蒂,就算她想問,估計也不會多說給她聽。

    她隻好暫且帶著疑惑回到了自己的怡心居。

    誰知前腳才到,緊接著就見獨孤珩也來了,腳步生風,似乎有急事的樣子,未等她開口問,便主動道,“孤要去一趟馬場,等會兒就要出發,你可要同去?”

    “馬場?”

    安若一愣,“遠嗎?”

    獨孤珩道,“馬車須行大半日,加之還有些事項,今晚是回不來的,最快也要明晚。”

    這也就意味著,他今夜會宿在外頭。

    隻是好不容易才娶到美人,眼看這才第三日,如何叫他甘心孤枕獨眠?所以便趕來問一問她,若她也願意同去,那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為了令嬌妻動心,他又提醒了一下,“聽說這幾日不少小馬駒出生,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剛出生的馬駒?

    安若從未見過,倒頗有些動心。

    然而想了想,還是婉拒道,“母親今日又犯了舊疾,方才過去時,見她不太舒服,妾身還是留在家中的好,不然留下太妃一人,實在有些不孝。”

    “哦?母親又犯頭風了?”

    獨孤行倒還不知道消息。

    見安若點頭,他想了想,隻好道,“也罷,那孤便快去快回,辛苦你留下照看母親,倘若有事,找管家便可。”

    安若點頭說好,他便要出發,隨身衣物那些自有逢春料理,倒也不必她操心。

    隻是柔情蜜意才三日不到,眼看就要分別,直叫人有些不舍。

    趁房中沒人,獨孤珩忽的伸手將她摟進懷中,好好的揉搓親吻了一番,這才放手。

    安若喘息未平,隻聽他貼在耳邊道了一句,“等我。”便大步出了房門。

    隻留下身後一室的旖旎,及衣襟淩亂的她。

    ~~

    獨孤珩出府時還不過下午,安若在回來的馬車上睡過了午覺,此時有些無所事事,想了想,索性叫紅菱尋了些絹緞絲線,動手裁剪。

    紅菱好奇道,“主子是要給王爺繡荷包嗎?”

    安若笑著搖頭,他堂堂王爺,若是身上揣一個荷包,叫人見了,豈不有損威儀?

    “我打算給太妃縫幾個抹額。”

    據說保暖可治頭風,她也沒什麽大本事,繡工還可以拿得出手,左右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繡幾個抹額孝敬婆母。

    紅菱也很讚成,安若說幹就幹,情不自禁沉浸其中,連晚飯都險些忘了吃,直到紅菱來提醒,她才曉得叫人擺飯。

    隻是待飯擺好,未等動筷,卻見懿蘭苑又來了人,倒是太妃頭疼的厲害,請她過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某王:不想自己睡,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