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雖然時常不滿程越霖倒打一耙的本事,但這些接觸卻讓兩人憑添了份莫名其妙的牽連。

  嵐中的生活緊湊,轉眼間,一個學期即將結束。

  食堂裏,錢梵吃著自己搶來的最後一份紅燒排骨,餘光正巧對上不遠處的阮芷音和端著餐盤湊上前的葉妍初。

  “你們班轉學生倒是會避嫌,上回把陳鋒拒絕得幹脆。”

  程越霖聽罷輕掀下眼皮,輕笑道:“他也該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說的也對。”錢梵點下頭,轉而說起另一件事,“也不知道秦玦咋想的,下學期居然要轉班,就在隔壁,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怪煩人的。”

  秦玦下學期要從國際班轉到理1班的事不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少。

  話畢,原本瞧著心情尚可的程越霖麵色微頓,片晌後,輕飄道了句:“有功夫關心這些,你很閑?”

  說完他站起身,收回移開的視線:“走了。”

  剛吐出一根骨頭的錢梵瞧著對方遠去的背影神色怔然,端起餐盤忍不住嘀咕了句:“這又是哪來的脾氣?”

  ///

  走出食堂,阮芷音在教學樓的拐角處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秦玦默然靠在欄杆旁,似乎是在等她。

  半個多月未見,阮芷音依舊記得秦玦上次登門拜訪的場景。

  遲疑間,對方已經走上前來:“林成現在離開了阮家,你有沒有新的打算?”

  是了,拜他所賜,林成已經不得不離開了阮家。

  “公司有小叔在,應該沒什麽要我操心的。”阮芷音頓了下,又道,“不過,謝謝你。”

  雖然不知道秦玦為什麽會把林成的把柄捅到爺爺麵前,但說到底,林成離開了阮家,的確讓她輕鬆了不少。

  秦玦察覺到阮芷音的距離,靜默後扯了下嘴角:“不用跟我客氣。”

  隨後,他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她:“這些資料可以看看,就算不想出國,有個準備總不是壞事。”

  阮芷音停了幾秒,終是點了點頭,伸手接過。

  秦玦鬆了口氣,這才轉身離開。

  阮芷音站在原地,翻看了幾眼手中的資料,再抬眸時,卻陡然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冷淡平靜得沒有波瀾。

  程越霖瘦高的身影倚靠在走廊邊,視線轉瞬即逝,仿佛隻是不經意的一瞥,便轉過身徑直離開。

  望著對方的背影,阮芷音下意識皺了下眉。

  ///

  期末臨近,班裏的氣氛緊張了不少。

  嵐中提供午休宿舍,不少學生也在學校附近租了房。隻是阮芷音怕路上耽擱時間,中午更常在教室裏午休。

  程越霖進門時,偌大的教室隻剩下了那道伶仃的身影,輕闔著雙目安靜趴在課桌上。

  頓了一秒,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走回座位。

  即便已經步入一月,嵐橋的日頭依舊刺目。後排的窗簾有道縫隙,哪怕閉著眼,都能感受到一道擾人的光亮。

  靜靜打量了會兒,當阮芷音第三次皺起眉心時,程越霖鬼使神差地拿起課本,立在了旁邊的窗戶上,擋去了那道光線。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後,挺直的眉峰輕蹙,繼而升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煩躁,又悄悄溜走。

  恍神間,窗戶邊的課本突然掉落。

  正要去撿,卻發現前麵的女孩已經迷糊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一時沒了動作。

  阮芷音的思緒還有些混亂,輕揉下眼,望著籠罩在光影中的男孩,驀然有些發怔。

  骨節分明的手掌遮住了刺目的陽光,迎上那雙深邃如墨的眸子,靜謐中,俊朗的五官好看得像在還在夢裏,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甚至於,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怎麽,看傻了?”

  低沉的嗓音帶著玩味調侃,驟然喚回了思緒。

  教室裏陸續進來了人,阮芷音默默緩了口氣,轉過頭,努力將剛才的一幕揮散出腦海。

  ///

  每學期末最先到來的,是體育考試。嵐中的體育課由學生自選,阮芷音選的是瑜伽,考試並不算難。

  隻是當她結束回到教室時,卻發覺氣氛有些不對,不少人都在竊竊私語。

  沒等她開口,蘇亦旋已經小聲為她解了惑:“剛才的籃球比賽,咱們級部的和對麵動了手,直接鬧到了主任那。”

  “然後呢?”

  “主任讓兩邊互相道個歉,結果程越霖扭頭出了辦公室,把主任氣得不輕,停了一星期課。”

  “停課?”阮芷音瞥了眼身後空掉的位置,蹙了下眉,“他不是——”

  蘇亦旋知道她要說什麽,歎了口氣:“薛起和秦玦都受了傷,秦玦可能還要缺席競賽。也就是他,這要擱了別人,恐怕要記過了。”

  ///

  程越霖雖然被停了課,但還有十天就是期末考試,老王怕他直接棄考,特意囑咐等程越霖回來時,讓他去趟辦公室。

  隻是原以為好歹會回來收拾下東西的人,一連兩天都沒有出現。

  周三晚自習結束,阮芷音照例在教室待到了最後。

  做完最後一張試卷,她揉了揉發澀的眼眶。正準備收拾東西,突然聽到後麵傳來窸窣的聲響。

  側過頭,果然看到了背起書包,褪去校服的程越霖。

  遲疑了會兒,還是叫住了即將離開的他。

  “班主任說,如果你來了,就去下他辦公室。”

  她語氣委婉地說完,卻見對方置若罔聞,依然目不斜視地朝著門口走去。

  阮芷音凝起眉心,抓住了對方衣角,緩了口氣道:“道個歉,很難嗎?”

  任誰都能看出,老王這是在給程越霖遞台階。主任是看重學生們的競賽成績,可如果他態度緩和些,總不至於真惹火了主任。

  程越霖視線低垂,落在她鬆開的指尖,語氣帶了幾分嘲諷:“怎麽,你這是在替人抱不平?”

  “我隻是就事論事。”

  “哦?就事論事,就是讓我去和秦玦賠禮道歉?”

  依舊是這副散漫隨意的態度。

  阮芷音縮了下拳,眼神認真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程越霖,其他人沒有義務包容你的少爺脾氣。”

  氣氛僵持幾瞬。

  少頃,程越霖輕勾下唇,看向她的眼神卻分外平靜:“是麽。”

  話畢,漠然的背影離開了教室。

  ///

  站在教學樓門口的錢梵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後,立刻迎了上去:“霖哥,東西拿完了?”

  “嗯。”聲音聽不出情緒。

  錢梵小心看眼身旁的人,換了個話題:“對了,陳鋒恢複得不錯,應該不會影響體考。”

  陳鋒和薛起在爭學校的推薦名額,上回的比賽要不是薛起故意使小動作撞傷了陳鋒的膝蓋,兩邊哪會動起手來。

  思及此,錢梵忍不住補了句:“明明是薛起先動的手,主任也是偏心,看見秦玦也受了傷,居然真停你的課。”

  見身邊的人沒搭腔,錢梵再傻也明白過來,程越霖這是心情不好。

  他歎了口氣,拍著肩膀安慰道:“沒事霖哥,就當放假了,這下趙冰也沒理由折騰婚禮改期了不是。”

  ///

  [芷音姐,晚上程家的婚禮,你去嗎?]

  阮芷音望著屏幕上的短信,極淡地皺了下眉。

  後麵的座位依舊空著。

  她試圖忽視,卻發覺自己總是會岔開思緒。

  即便她和程越霖的關係連‘友善’都算不上,卻也沒有上次那種不歡而散的局麵。

  然而就算這樣,她也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

  [抱歉湘湘,考試前學校不放假。]

  才回完秦湘的消息,不遠處,汪鑫不大不小的聲音飄進了耳中——

  “聽說薛起被記過了,上次籃球賽他害陳鋒受了傷,兩邊才動了手。”

  筆尖微頓,阮芷音望著眼前的試卷,心裏那陣煩亂的感覺,仿佛又多了些。

  所以上次他是生氣了?

  念頭剛起,阮芷音歎了口氣,習慣性地去摸脖頸上的紅繩,卻摸了個空。

  玉佛,不見了。

  ///

  裝潢奢華的宴會廳裏,觥籌交錯。比起婚禮,更像是一場宴會。

  “趙冰剛剛那話什麽意思,不會是想給你生個弟弟吧?”

  錢梵望著不遠處端著架勢的趙冰,倒是有些佩服對方裝腔作勢的本事了。

  雖說趙冰是長輩,可她上位的手段太不光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哪怕伏低做小到現在補了場婚禮,也不見得會讓人高看一眼。

  更何況,程逢之這些年都隻有一個兒子,趙冰和繼子的關係也尷尬。

  “隨她去。”

  程越霖穿著挺括英氣的西裝,悠閑放下手中杯盞,仿佛並不在意趙冰剛才的話,又輕飄說道,“倒是你,來這麽遲?”

  “一放學就被主任叫了過去,讓我喊你回去上課,出了校門又因為阮家的司機耽擱了會兒。”

  眼前的人動作微滯,停頓一秒後,“阮家的司機?”

  錢梵不可置否地點頭:“對,瞧著是沒接到人。”

  話落,就見程越霖麵色略沉。

  “霖哥,你幹嘛去?”

  見人作勢就要離去,錢梵趕緊拽住程越霖的胳膊,勸解道:“就算不喜歡趙冰,你也得顧著點程叔的麵子啊。”

  程越霖抬下眼皮,望著不遠處被圍著攀談的程逢之,眉峰輕揚:“你覺得,他的麵子需要我顧?”

  發現弄丟了玉佛後,阮芷音的第一反應,就是昨天還器材儀器時,不小心掉在了器材室。

  可當器材室的門被怦然關上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這變成了一場並不友善的惡作劇。

  信號不好,電話更打不出去。手機瀕臨關機時,她聽到楊雪和賀曉蘭在門外的對話,才知道楊雪手中根本沒有鑰匙。

  好在阮芷音知道,司機如果接不到她,發現她沒有回家後,一定會再回學校找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隻是器材室的環境,確實有些難捱。

  一月的嵐橋,傍晚有些濕冷。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器材室裏灰塵厚重,激烈的咳嗽過後,身體好像逐漸失去了力氣,頭腦也開始變得昏沉。

  視線越來越暗,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厚重的聲響後,耳邊總算傳來道發沉的聲音。

  “阮芷音,別睡。”